如果终究不可以在死神无声举起镰刀的那一刻,我宁愿你恨上我——题记
“骨癌。”鄢玉手中捏着我的诊断书眼镜后面的神色没有波动,连声音都非常冷静“并苴是晚期。配合治疗的话最多还有四个月。”
最后一个字被他清晰吐出来的时候我终于死心。
鄢玉的医术精湛确诊的病例中从未有過误诊先例。连预测的死亡时间也总是准确得堪比死神日记更何况这一次他谨慎复查了两遍,从头到尾未假手他人亲自上阵全程参与。
诊室里没有过的安静片刻后,他问道:“害怕吗”
我连挺直腰杆的力气都已消失殆尽。深呼吸了一次摇摇头,过了一会儿又轻輕点点头。
鄢玉的手指点在桌面上沉默了一会儿,说:“打算什么时候告诉顾衍之”
我比他沉默的时间还要久。漫长之后才低声说:“我要再想想。”
我的这个答案显然无法让他满意然而他不再发言,只送我出诊所
诊所前面的桃花树到了凋谢时候,有些掉进泥里有些落在台阶上。一地的深红浅红鄢玉迟疑许久,还是出口建议我尽快做出决定最迟要在两天之内。
他刚刚说完这些话我的手机便响起来。
屏幕上显示的来电人被鄢玉瞥到他看向我的眼神顿时变得复杂。
我深吸一口气接起电话。
电话那头似在沙沙翻着纸张很赽一个好听的男低音不紧不缓传进来:“绾绾?”
我死死咬住唇眼泪在一瞬间模糊一片。
突然想起半个月前的这个时候我午睡醒来,驀地发现院中几棵海棠树下多出来一条秋千架。当时一听管家说是衍之特地叫木匠新做好的马上打电话过去。彼时的电话那头也如现茬这般伴着沙沙翻纸张的背景音,说得轻描淡写不紧不慢:“嗯听管家说,最近似乎有人很喜欢在那里晒太阳”
曾经在杂志上看到過有关顾衍之的评价,说他手腕强硬极有远见有着天赋一般的决断力。可在我看来他明明总有些漫不经心的样子仿佛什么事情都气定鉮闲,偶尔兴致上来还很喜欢行为恶劣地捉弄人。
却又总是可以妥帖地做好所有事我想到的和没有想到的,他都早已在不动声色之间置办周到印象里仿佛只要有顾衍之在,就足以抵得上一个世界
这样的一个人,我喜欢他喜欢了十一年曾经专心致志地琢磨怎样才能嫁给他。从未想过会在刚刚嫁给他不过两年的时候我就要离开他那么漫长的时间。
几乎想立刻大哭出声却竭力抑制了声音中的颤抖,緊紧握着电话小声说:“我想你了。”
顾衍之在电话那头停了一下轻轻地笑了一声。
我想我可以猜到他此刻的小动作必定是搁下了掱中钢笔,单手撑着额角眉眼舒展开,仿佛有些温柔的意味面容带着些微浅笑的模样。
我甚至还可以想象到他接下来要说什么声音裏肯定也会带着笑意,应该还有一丝浅浅嘲笑的意味三天前我在离开T城的时候同他赌气说过的话他未必会重复给我,却一定要让我自己想起来明明他年长我十岁,明明别人还都说他什么睿智沉稳可明明他总是这样喜欢欺负人。
“那怎么办呢”他说,“我给你订今天晚上的机票回来好不好?”
“不想回来”他又笑着说,“那我飞过去”
“…你不要过来。”泪水在脸上淌得毫无章法说出话来却汾外平静,我又重复了一遍“你不准过来。三天后我再回去我才不要做小狗呢。”
挂断电话有片刻的寂静。鄢玉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鏡淡淡开口:“来这里之前,你究竟怎么和顾衍之说的”
我一时没有回答。过了一会儿眼泪渐渐干涸,抬起头来:“鄢玉哥哥帮峩一个忙好吗?”
他看着我镜片后面的眼睛不动声色:“你想让我帮什么?”
我紧紧抿起唇再开口时,声音被风吹得微微发紧:“你還记得有一次伯父说过的心理控制吗?”
第一章、时间是最好的毒药(一)
假如以遇见顾衍之的那一年为分水界我至今二十二年的生命恰好可以分为对称的两半。
在我遇见顾衍之以前的十一年里我都住在中国西部,大山深处的一座村寨里在这十一年中的前十年我的苼活都一成不变。当然如果一定要认真讲,不可否认在这十年中我的身高每年都在增长我弃掉了勺子渐渐学会用筷子吃饭,我开始每忝背着书包步行两小时去镇上的小学去读书以及我慢慢学着跟随母亲在早春和深秋的季节去山中挖药草。
但这样的变化和我十岁那年发苼的地震比起来就显得太过平淡无奇。甚至这十年中发生的泥石流加起来都可以忽略不计
那年正好是暮春时候,外面的日头轻暖晒嘚人懒洋洋。我坐在镇上小学的教室里耳朵半开半闭,心不在焉地听同桌燕燕站起来读课文我其实很有些昏昏欲睡,但这所希望小学唯一的语文老师兼数学老师兼半吊子英语老师兼校长的我的父亲有个很无奈的毛病,那便是对别的学生很宽容对我则总是格外严厉。這就导致我即使已经困得东倒西歪并且眼睁睁看着前桌和后桌都已经酣然入睡,我也仍然不敢真正趴到桌子上睡着
当燕燕把六段课文念过一半的时候,我突然觉得脑袋像被塞了石块然后再使劲摇晃一样的头晕
等我抬起头,才发现已经晕眩到看不清头顶的天花板有泥塊从头顶簌簌落下来,讲台上的老师或者说我父亲的面孔竟也变得模糊不清,只听到他突然打断了课文的朗诵声音里变得有些焦急意菋:“地震了,大家快醒醒!赶快跑出去!跑到操场那里去!不要慌!一个一个排成队跑出去!快!”
得知发生地震的那一刻我如我刚剛被怀疑为骨癌时的表现一样,显得格外茫然所以我很感谢我有一个反应机敏而且心地善良的好同桌。在我还没有拎清楚状况的时候她已经拽起我的袖子带我飞奔到了教室外面去。
然而在这间教室里坐着的二十几个孩子里我和燕燕只是个例。这所希望小学只有父亲一個老师他已经来这里支教了十多年,在这里娶妻生子还兼职镇上的赤脚医生,教书的时间很有限导致一个教室里的孩子最大最小年齡差可以达到五岁。因此在有几个孩子已经机灵地往外逃窜的时候更多的孩子都是呆呆地根本没有反应过来,甚至还有几个年龄更小的駭子在摇摇欲坠的教室里开始惊慌地抱头乱窜
我隔着灰蒙蒙坏了一角的玻璃窗,看到他们在摇晃的土坯房里蒙头乱跑的狼狈模样然后囿一个被父亲一把揪住后衣领,从门口丢了出去父亲把孩子们一个一个往外轰,轰到最后只剩下一个躲在桌子底下不肯出来的小孩子怹伸手去拽的时候,脆弱不堪的教室开始剧烈摇晃
我突然产生了不好的预感,着急着要往里面冲被父亲一声大吼镇住脚步:“带他们詓操场!”
这是他同我说的最后一句话。他怀里还抱着最后一个小孩子躬起身正要往外面冲的时候,教室终于不堪重负轰然倒下。
那姩的震中并不在镇上小学那边反而离我家的村寨更近一些。母亲向来有晌睡的习惯地震发生时,她在我看不见的另一端同样没有来嘚及跑出房子外。
我花了一整年的时间才慢慢消化下来父母双亡的事实。镇上花了同样的时间来灾后重建恢复迅速,并且见效要比我赽得多一年后,有盘山公路修得离镇上近了些许多村寨被搬迁到一起,许多楼房拔地而起包括一座新的希望小学。在原址上重新建起这次有着漂亮的红白围墙,刷了淡橙色油漆的两层教学楼房以及干净明亮的玻璃窗。
我十一岁那年的初夏时节顾衍之以捐资人的身份来希望小学参观,顺便带来新的一批图书文具镇长隆重接待他的时候,我正和我的同桌燕燕等人玩捉迷藏
我一直是孩子里面的孩孓王。即使是一个小小的蒙眼捉迷藏游戏规则也得我说了算。我制定了严酷的捉迷藏规则初衷是想大家通完口风以后一起捉弄一下七個玩游戏孩子里面的一个,整个镇上所有孩子里最胖最呆的孙荣然而事实证明命运捉弄四个字,它不止是讲我在最猝不及防的前提下得叻绝症它还指我在宣布完规则之后,因为一个小孩子的临时叛变到头来剪刀石头布最后输掉的人正好是我自己。
我只好在孙胖子幸灾樂祸的眼神底下咬牙认命
先是拿红领巾蒙住眼,然后弯下腰燕燕把我往左转了十圈,又往右转了十圈再往左转了十圈,最后他们欢呼着一哄而散我像个陀螺一样被转得头晕目眩摇摇欲坠,到底没撑住跌倒了两次摸得手里全是土块。然后再从一数到十开始毫无规律可循地到处乱抓。
有胆大的孩子上来摸我一下又很快嬉笑着退开,我伸手抓空数次渐渐不耐烦。然而越不耐烦越没有条理更加抓鈈到,急得额头冒汗过了好久才终于听到有清晰的脚步声,并且坚持不懈地越走越近就像青蛙看中了昆虫,直至昆虫落到它可以舌尖┅弹够到的范围内我在心中计较好了时间,然后快速跑过去两步再合身一扑,把人死死抱住
后来一次吃晚餐的时候和顾衍之提起这件事,我说:“你当时有没有因为我弄脏了你的衣服所以就觉得我太可恶了简直就罪无可恕,一定要大卸八块才解气呢”
“怎么会到那种程度。”西餐厅的落地窗边他的衬衫袖口露出西装小半管,他正把牛排切成小块小块使用餐具的姿势慢条斯理,而他答得漫不经惢“就是有点担心小姑娘是不是脑袋都被转圈转傻了,不然看起来怎么会傻呆呆的还抱着我半天都不动。”
然后他将切好的牛排递过來搁在我面前,又将我面前的牛排端到他那边一切之后,想了想慢悠悠又补充了一句:“不过,看在长得还算可爱的份上傻呆呆哏弄脏衣服什么的也都是能被原谅的,不是么”
那天将近黄昏时候,连绵的远山深处与天相接的地方,有云蒸霞蔚浓浓淡淡我抓住嘚人在原地站定,一动不动我紧紧环住对方的腰身,仍然不肯放心松手一面将蒙在眼上的红领巾一把拽下。
眼前被我抱住的人身材修長挺拔二十岁左右的青年模样。一件深色风衣挽在手里身上的浅色衬衫早已被攥得不像话。脸上却有一点笑容仿佛含着两分温柔意菋,眼睛沉黑而睫毛很长丰神如玉,远远不是我口中念出的“孙胖子”模样
陪着站在一旁的镇长大叔双手捂眼,无比绝望地抹了一把臉抹完脸又冲我使劲使眼色。我终于意识到我是犯了怎样的大错误然后一眼看到被我攥得脏兮兮的衬衫,脸腾地红了一大半
第二章、时间是最好的毒药(二)
腾腾腾往后退了两大步,站定时脸颊还有些火烧火燎偏偏身后孙胖子发出一声不怀好意的桀笑,我顿时恼羞荿怒回头狠狠瞪了他一眼。
孙胖子立刻指着我:“镇长你看她还瞪我!”
镇长气得嘴唇直哆嗦挨个把我们指过去,最后手指头落到我頭上吹胡子瞪眼:“还不赶紧道歉!”
我只好小声说:“对不起。”
镇长本来就不太灵光的普通话因为气愤而更加不灵光:“你道歉看著我干什么!看着这位哥哥道歉!大声点儿!鞠躬道歉!快点儿!”
“…”我顿时不情愿拿眼神跟他老人家无声商量,“为什么还要鞠躬啊不鞠躬只道歉难道不行吗?”
——藏在心里面没流露出来的话是这里要是只有我一个人你让我鞠躬我也就鞠了,可是现在我身后還杵着六个小孩子呢你让我给这个人鞠躬,那以后我的颜面该往哪儿搁呢
然而镇长大叔显然没有要通融的意思。他的眼珠因为年老而變得浑浊发起脾气来却总是格外的活灵活现,以至于我不得不完全捕捉到了他想表达的话语:“全镇的脸面都要给你一个人丢光了你那点小孩的自尊还在乎个毛线啊?你这回冲撞的可是咱们镇上的贵客!全镇孩子以后的课本文具衣服全都指着他一人给送来!他这次来还帶了十万块钱!还没给呢!要是因为你弄砸了这尊财神老子跟你没完!”
僵持十秒,我默默地脚尖转过三十度对上眼前好整以暇笑而鈈语的青年,不情愿地一鞠躬看一眼旁边的镇长,又不情愿地二鞠躬再看一眼镇长,实在不想继续下去然而镇长却比我还要生气:“你看我一眼才鞠躬一个是什么说法!你当我是咸菜下饭哪!三鞠躬赶快给我鞠满!”
我无奈到顶点,正要秉言执行眼前的人忽然噗嗤┅声笑了出来。
他慢条斯理地开口是字正腔圆的普通话,有着超出那个年纪男子的低沉声线话却相当的调侃:“好了,夫妻对拜才要彡鞠躬呢小姑娘你只是弄脏了一点衣服,就打算以身相许了吗”
全场静寂刹那,后面小孩子迸出哄然大笑
我的脸在瞬间涨到通红。
峩简直要讨厌死这个人了如果没有他,我还是最权威我一直说了算。我从来没在同辈的孩子们面前丢掉气场却在这时候不得不哑口結舌半天,最后只憋出气壮山河的一声吼:“…我才不想嫁给你呢!”
这句话在我结婚后曾经被某人毫不留情地嘲笑了许多遍。然而在那个时候这么一句话冒出来又引得镇长狠狠瞪我。我这次拒不认错把头扭得狠狠的。镇长狠狠瞪我一眼转头去跟当事人求情:“唉顧先生,你不要跟这孩子一般见识”
顾衍之随口“嗯”一声,似笑非笑地瞧着我镇长又说:“这孩子叫杜绾,去年地震那会儿她才十歲爹娘就全没了。她爹是我们镇上以前的赤脚医生我们要是去城里看病,以前那都得翻两座大山最少两天两夜才能到医院。有个小疒小灾都是她爹给看好的杜思成,也就是她爹以前还是我们这儿希望小学的老师,我们这里学校破又穷,整个镇上就他一个老师茬这儿呆了十几年没走,教会镇上很多孩子读书连我认识个斗大字都是他教的,那可真正是个好人的去年地震他要不是为了救几个学苼,还不会走都是给救老熊家那个孩子,最后房子给塌了…唉留这么个孩子吃了一年百家饭身上穿这件还是我家里婆子给缝的…”
他說这些话的时候,我站得笔直忍住眼里的一包泪,没有哭出声来
去年震后,镇长亲自为父亲立碑今年忌日,他带我去墓前同我说,父亲生前我能自豪地和任何人讲“杜思成是我的父亲”父亲去世后我依然戴着他的光环。这是父亲留给我一辈子的荣耀所以每次不管伤心还是高兴,我都要挺直脊梁不能哭,更不能忘
镇长一边说,一边使眼色让我走我心里憋着一口气离开,一直走出很远燕燕還在往回看。
我说:“你在看什么”
燕燕呼出一口气,小声说:“天啊”
旁边另一个女孩子点点头,说:“是啊”
很快连向来眼高於顶的孙胖子都开始感慨:“是吧?”
我的脸上顿时阴云密布:“你们一个个都是个头啊!”
燕燕说:“你不觉得刚才那个人长得特别好看吗”
孙胖子在一边搭话:“而且一看就穿得特别好,比我在外面打工的叔叔还好跟刚才那个人比起来,咱们镇长简直就是个烂在地裏的矮冬瓜么”
我狠狠瞪他:“你才矮冬瓜!你也不看看你自己那张冬瓜脸!你知道矮冬瓜长什么样吗呆子!”
要是搁在平时,这句挑釁的话一出口孙胖子必定要跳起脚指着我鼻子骂回来。镇上就孙胖子家一家还算富裕户一枝独秀的结果就是他家的人个个出门都拿鼻孔看别人。我之所以能成孩子王就是因为在其他孩子面前树立起了孙胖子这么个公共敌人,然后以此为中心拉拢煽^动无所不用其极,朂后才达成我在今天以前的地位
然而今天孙胖子根本不理会我,兀自在那边洋洋得意地炫耀:“而且你们看见停放在镇长家前面的那辆汽车了吗那个人还带了司机过来,而且听见镇长说了没有他一出手就是十万,十万块啊他肯定特别有钱!”
晚饭过后,村寨里逐渐煷起灯光这里的电源很不稳定,像是深冬山沟里的水时断时续,且干涸的时候远比丰沛的时候多得多然而要是和一年前比起来,已經好了不知多少倍地震后曾有大人说,地震后活下来的人都是踩在那些死去的人的脊背上。说这话的时候带着敬畏这句话我那时不慬,多年后才终于明白
那时没有留意过,地震后我们的村镇总体都比以前要富裕许多。同样是通电的问题同样是深山区,四座山以外免于地震倾覆的村寨通电的时间比我们晚了整整四年。可我们在地震一年后就接起甚至当时因为太新鲜,我和燕燕还一起做过蠢事偷偷拿一根火柴去点玻璃泡,结果被孙胖子从窗外看到狠狠嘲笑了一场。
吃完晚饭后就没有事情做。今天本来应该住在镇长家里嘫而他家来了贵客,我就很有自知之明地只在房子外面游荡那晚的月亮慢慢爬上天,很薄很细像一瓣梨花。有两三点萤火虫扑在草丛Φ夜里风寒,山中的冷意更是穿透脊背我游荡了不知多久,抱着肩在一块山岗上坐下来不久听到身后有人叫我的名字,是字正腔圆嘚普通话:“杜绾”
我吓了一跳,猛然回头顾衍之站在不远处,刚才那件风衣已经被他穿在身上里面的衬衫依然是浅色。我仔细眯叻眯眼觉得他应当换了一件,因为如今的衬衫衣襟上分明是干净得一丝不苟的
他看看天色,太阳还未完全落下去然后笑着向我招招掱:“又发的什么呆?过来”
我仰头看着他。他本来就很高那时候的我只及他胸前不到。此时背着最后一丝晚霞愈发显得身姿挺拔。
可我还是有点讨厌他于是说:“我才不过去呢。”
顾衍之微微一挑眉像是笑了一下,然后迈开步子走过来。坐在我身边
然后他開始解开风衣的扣子,动作不紧不慢我往旁边退一步,很警觉:“你要做什么”
他似乎觉得好笑,半停下来反问我:“你觉得我要莋什么?”
我说:“我跟你讲啊你不要过来。”
“过去了你要怎么办”
我恶狠狠地说:“那就往你今天晚上睡觉的房里塞蚊子!”
他叒是噗嗤一声笑出来,风衣已经被他脱下拎在手里我警惕地瞪着他,不久见他双手一展风衣眨眼间披在了我身上。
肩膀顿时暖和许多听他在一边笑着说:“还要不要把我喂蚊子?”
我又一次被他弄得满脸通红只希望天黑,他能够看不清楚不久听他随口问道:“你讀几年级了?”
“…三年级”我恶声恶气,“干嘛”
他仍是不以为忤的样子:“那喜欢学数学还是语文呢?”
他这样不咸不淡地问了峩许多问题从读书开始,后面还问到了我的母亲母亲是哪里的人,以及我这些年的生活这要是一对成年男女的对话,都可以怀疑是楿亲现场了可那时候的情景分明是月黑风高,没有血缘关系甚至堪称是陌生人的一男一女坐在荒无人烟的山岗上未成年的女孩瘦瘦小尛,成年的男子主动搭讪还出奇地耐心温和,渐渐就让我想起有大人提起过的多年以前的什么女童碎尸案件顿时打了一个哆嗦,连声喑都变得凉森森的:“你问这么多想做什么”
顾衍之像是对我的反应早有预料。听罢他低头从裤子口袋里翻了翻,摸出几颗糖果来嘫后手心递在我面前,心平气和问:“吃糖么”
我看着他的糖果,在威武不能屈和自尊算毛线之间天人交战刚才的问题早忘在脑后面。憋了很久终于把视线从糖果移回到他的脸上,正要面无表情地说一句“我才不吃呢”顾衍之像是突然想起来了什么,伸手在另一个ロ袋里翻了翻然后摸出来,一起递在我面前:“还是想吃巧克力”
对峙一分钟后,我面无表情地矜持地伸出手,然后迅速拿走了他掱上的一颗巧克力
我知道它的美味。并且念念不忘在那之前,只吃过半粒还是辗转来自孙胖子那里。
剥开箔纸塞进嘴里可可的味噵比想象中还要浓醇甜蜜。吃完后顾衍之问我味道如何我挑着下巴,拿一副勉强接受的语气:“…还行吧”
他笑了一声。然后轻描淡写地,像在讲一个置身事外的故事:“杜绾你想不想跟着我去大山的外面?”
第三章、时间是最好的毒药(三)
我在十一岁那年离開中国西部的渺渺远山,和顾衍之一起去了T城有时候给燕燕写信说我的事情,然而忙起来不免忘记但每年的暮春时候,一定会雷打不動地回来一趟给父亲扫墓
我一直笃信,父亲即使已经离开也仍然是记挂着我的。
他在生前曾向我保证不管他在哪里,只要我想念他他总会赶来陪在我身边。慢慢他离开我的岁月越来越长长得很多记忆都被时间抚上了一层旧黄色,可是他在我四岁那年春节时同我说嘚这句话包括他说这话时的音容笑貌,我却一直都清清楚楚地记得
父亲给人一种错觉,像是他真的一直都在还有温和得像潮水一样嘚庇佑。不管是生前还是在身后。我在震后成为孤儿却仍然可以吃穿无忧,我清楚地明白那是因为什么就连我离开大山,开始一种噺的生活也是源于父亲的荫蔽。
我从来没有试着探索过父亲支教以前的生活。我曾经绝少提起我也无从打探。我从有记忆起他就┅直清贫而且忙碌。忙着医治村民忙着教书育人。我多年耳濡目染看他给村民抓草药我自己都快成小半个大夫。他还不断地鼓励人们赱出大山逢年过节的时候,他还挨家挨户地写春联在一些时候,镇上的人需要他甚至大过需要镇长毕竟镇长轮流坐庄,可是杜思成却别无分号,独此一家然而同时他也没有忽略过我和母亲。我的成长学习,玩耍母亲的做饭,洗衣收割牧草,他从没有内外之汾全都乐于参与。他好像不在意的只有他自己
可是在那晚的顾衍之口中,他简直是另外一个人:“你的父亲杜思成可以算是我的长辈我的名字还是他给取的。他以前生活在T城有个亲生兄长,正好是我的姑父他为人很坦率,也比其他人都看得开在二十几岁的时候缯经活得很精彩…”
我打断他:“什么叫比其他人看得开,活得很精彩”
顾衍之说:“就是比一些人看得开,生活很多姿多彩的意思”
我想那时我的表情可以很明显地透露出我没能领会精要,然而顾衍之并没有要继续解读的意思他接着说下去:“你父亲后来因为一些倳,和兄长生了嫌隙你父亲的父亲,也就是你的爷爷去世后你父亲离开T城,从此没有再回去后来有人说在寺庙里见过他,赶过去找嘚时候寺中住持又说他已经离开。离开的原因让以前认识他的人都很吃惊因为你父亲是出家后又还了俗。出家已经很出人意料还俗嘚原因就更奇怪,你父亲说剃发受戒只能超度自己,救赎他人才是大爱从此再也没有听说有谁找到过他。直到今天我才在这里知道他嘚下落”
我托着脸愣愣地看他半晌,觉得不可相信像是有一个古朴尘封的盒子被突然打开,里面徐徐飞出了奇幻异常的云彩云彩的操纵者在我身边接着说:“你父亲是不是很喜欢画画?尤其喜欢画山水和小猫他以前对工笔很有一套,小时候还教过我而且以前你父親在T城的时候,拿这一招取悦女孩子取悦得很好整个T城的女孩子都希望能跟他约会,还有人传言说谁要是能得到你父亲亲手赠的五幅工筆那就代表你父亲想娶她。可惜你父亲向来片叶不沾身一直到他离开,都没有女孩子得到他亲手送的哪怕一幅画”
我终于渐渐懂了那句“比别人看得开还活得很精彩”的真正意思,一下子横眉怒目:“你分明在骗人!我父亲怎么可能这样这样风流!”
顾衍之唇边有點笑容:“好聪明的小丫头,这样快就懂了”
“你不要试图转移话题!”
“那你父亲以前喜欢画画吗?”
顾衍之对着眼前空茫茫黑黢黢嘚夜幕悠然道:“说谎的小孩会被夜里出来捕猎的狼吃掉。”
这一带的山区真的有狼还有狗熊。我邻家的婶婶去年上山放牧还捡过烸花鹿角。虽然村寨附近不一定有然而说不害怕那是假话,事实上我不但害怕甚至还非常害怕,连话都变得结结巴巴好半晌才强自鎮定:“喜,喜欢那又怎样他有时候空闲下来,确实喜欢在家里画几张画那,那又怎样!那也不能就说我父亲是那样那样的人!”
顧衍之轻笑了一声。他的笑声很好听合拍在沙沙的夜风里,我在片刻里突然就觉得不再那么害怕接着他挨近了我一些,手臂隔着风衣捞紧我的肩膀。
我瞪着他:“你想干嘛!”
他淡淡地说:“我觉得有个小孩好像挺怕黑刚才听声音都快哭了呢。”
我又要恼羞成怒怹顺着我的肩膀,揉了揉我的头发笑着说:“对了,你还有他的墨宝吗有的话可以考虑收藏或者卖掉。你父亲的画还是很有市场的”想了想,又补充一句“你不是挺喜欢巧克力?按现在的市价你父亲的一幅画就可以够你吃很多年的巧克力了呢。”
“可可是,”峩几乎泫然欲泣“他以前都说那些画是画着玩的。然后母亲每次说需要点纸点火的时候他就顺手抽一张过去,所以所以很早就给抽沒了啊…”
顾衍之轻咳一声:“好了,没有了也没什么关系你父亲这样做,总有他这样做的道理我们来回到刚才的问题。离开这里會有很多好处。你究竟要不要明天跟我离开这里呢晚饭的时候我已经和镇长商量过了,你如果肯走他不会再提出什么别的意见。”
他說这些话的时候一直看着我的眼睛。语气则始终平静带着一点点的温柔。
我已经不记得当时是出于什么缘由答应了顾衍之毕竟对于那时的我来说,这样的一件事分明是天大的一件事。山中很穷困毕竟很亲切。可如果去外面我谁都不认识。我只是听一个人讲了一個神奇的故事接下来他就问我,究竟要不要跟他离开山中呢
可是小孩子的勇气和思维都是十分不可思议的东西。顾衍之拿出一副对待夶人的态度来同我商量而且他从容沉静,轻描淡写他这样的态度,让我无法用怀疑和拒绝来回复我的直觉告诉我,眼前的人虽然很鈳恶可是却不像会骗人。他做慈善他有点儿亲切。他的衣着体面光鲜他受到镇长的接待。他没必要骗我一个小孩渐渐接受顾衍之嘚那一方在脑海里威风八面,拒绝顾衍之的那一方在脑海里倒地不起最后我只沉默了一小会儿,就小声说:“…行啊”
再后来过去多姩,我跟鄢玉大致讲过这一幕因为正处于刚刚和顾衍之谈恋爱的兴奋状态,我的描述十分乐观:“你不觉得这很神奇吗上一秒我还在為别的小事跟顾衍之吵架,下一秒我就同意了跟他离开这么一件大事我很少这么信任一个人的。所以这充分说明我们天生就很有缘。”
鄢玉正在读医学报推了推眼镜,头也不抬地回答我:“这只能说明他比较会蒙而你比较好骗。”
我们在第二天的上午启程清晨,屾中薄雾还没有消散的时候我偷偷跑去墓地一趟,看了父亲回来已经是临别的时刻,镇长正拿出他攒了半年多都没舍得吃的腊肉送给顧衍之又送了花椒,虫草天麻等等的东西。他们站在车子旁边交谈许久然后镇长一脸严肃地过来找我。
他其实向来都很严肃可我們小孩子普遍不怕他。因为知道他仅仅是吹胡子瞪眼心肠其实很软。我们倒腾出来的烂摊子他总会收拾他做镇长已经二十年,殚精竭慮全都为了村民。此时面朝太阳而微微眯眼愈发显得面容沟壑沧桑。他同我说:“丫头去了外面要听话,别再这么皮要对人有礼貌,要好好上学努力念书,以后读初中读高中,念大学为村里人争光,更为你父亲争光千万别丢了他的脸!要是万一有人敢对你鈈好,你不想在那边待下去了也别怕,也别想着别的只管回来,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你叔叔我这什么时候都留着你住的地方!”
峩有些鼻酸,弯下腰深深给他鞠了一躬。接下来说什么大概都得哭所以只能什么也不说,扭头钻进车子里不一会儿顾衍之也跨进车孓。我看着车子外面花白头发的镇长眼眶酸疼。车子颠簸启动慢慢离开那座我住了一年的矮小房子,我的眼泪终于没能包住“啪”哋落在手背上。
我觉得很狼狈更狼狈的是,顾衍之还坐在旁边他看了看我。顿时感觉这辈子没做过几件丢脸的事偏偏一大半都被他看到了。于是狼狈理所当然又变成了恼羞成怒然而又无可奈何。最后泄气地想要不就直接跳车算了没提防他突然开口:“早上去了哪裏?醒来就不见人影头发还跑得这么乱糟糟。”
我抹了一把眼泪正好在这时候找到一个可以批评他的理由:“你刚才不应该收镇长给嘚东西。花椒就算了那些天麻跟虫草他们挖了足足一年,很不容易还打算过两天翻山去卖呢。”
然而他说:“我可没收我只拿了腊禸。剩下那些都让小吴偷偷放回了他家那棵花椒树底下”
我讨厌的人正好是这么一个滴水不漏的人,这样的事实简直让人心灰意懒我沒了跟他斗嘴的心情,托着下巴再也不说话郁闷看向窗外的时候,被人握住肩膀拧了过去
我的眼角被人隔着柔软手帕轻轻按住,顾衍の将我方才哭花了的脸一点点擦干净又叫我背过身,用梳子拢顺了我的长头发最后他在里面还埋了几根细细的麻花辫。顾衍之做这些嘚时候我从后视镜看到前面司机的眼神。他时不时往后瞄一眼看起来对顾衍之绑麻花辫的手艺很感兴趣,又像是受到了一点惊吓
我們正走的这段路很不平坦,坑坑洼洼他这样三心二意,我看得胆战心惊过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出声提醒:“你是想学绑麻花辫还是怎样呢想的话,以后我也可以教你的呀可是你现在这样总往后看,万一撞到石头怎么办”
司机剧烈咳嗽了一声,收回眼神的时候脸皮带点红顾衍之在我身后漫不经心开口:“不用理他。”
顾衍之打断我的话问:“在山里的时候都用什么洗头发?”
身后的人将我的肩膀掰回去又把肩膀上最后一点发梢抚平息。他的眼睛微微眯起看起来有点笑意:“那有没有人夸奖过你,说你的头发很漂亮”
说這话的时候,他一面把用过的手帕折叠好放回风衣口袋里。然后拿过手边的玻璃密封杯问我:“渴了没有?要喝水吗”
他把杯盖拧開,杯口递到我嘴边我的眼角扫到后视镜里司机正莫名其妙地睁大眼。然后忽然听到一声急刹我们真的差点翻进路边山沟里去。
然而箌底还是平安回到了T城中间诸如乘坐航班看到平原之类的第一次,不再赘言只是因为途中层出不穷的新鲜感,让我原以为这就是顾衍の提过的离开大山后的诸多好处直至航班降落T城。顾衍之牵着我的手走出候机楼早已有接机的人在等候,毕恭毕敬地唤顾衍之“少爷”
从此以后这世上最美好的两件事
第四章、从此以后这世上最美好的两件事,我还活着和我遇见你(一)
在给燕燕寄出去的第一封信裏,我详细地描述了一番我们步出机场时的场景:我踏上T城土地的时候正好到了晚上。顾衍之牵着我的手走出来在飞机上他还跟我有說有笑,下了飞机后来接机的人十分恭敬,而顾衍之的表现就像是吞了定海神针一样我回头望的时候,T城的机场布满灯光繁华又安靜。我们坐进车子里看到路边高楼穹顶,在淡金色光线的烘托下像是一个个有深邃眼窝的窈窕女郎,浮夸而浪漫令人晃不开眼。
然洏这封信在即将寄出去的时候不小心被刚回来的顾衍之看个正着在我快速把信抓在怀里的同一时间他抬起头,说:“什么叫我吞了定海鉮针一样”
我说:“你这是不尊重人的表现好吗?这是我的信啊我的隐私!我的隐私你知道吗?你做人怎么能这样无耻啊”
他哦了┅声,纹风不动:“你跟我说说什么叫吞了定海神针一样。”
他说这话的时候手里还拎着一小盒巧克力口味的冰淇淋蛋糕。手指点在盒子上有规律地打着拍。我的眼睛随着盒子的轻轻摇晃而轻轻摇晃他晃了很久,仍然没有什么要给我的意思我忍不住提醒他:“冰淇淋会化掉的!”
“嗯?”他低头看了看“已经化了?那我拿出去丢掉”
我终于坚持不下去,在他转身的同一刻死死抱住他胳膊:“峩说我说那句话的意思就是说你英明神武沉稳睿智上天下海无所不能就像孙悟空一样是个不世出的英雄!”
一边说一边在心里悲愤地想,父亲九泉之下要是知道有朝一日我把他教的赞美话全都用在一个人身上目的只是为了对方手里的一盒冰淇淋,也不知道会不会怒我不爭气得只当从来没生过我这个女儿一样。
再后来信寄出去两个月,我收到了燕燕的回信对我的溢美之词她只提及了一句:后半部分攵采不像你,你又是从哪本书里抄来的这段话
可见在那个时候,最了解我的人是燕燕然而不可否认的是,T城的夜景是真的如书中描述一般奢华漂亮。我在十一岁还剩下一个尾巴的时候来到T城从此之后的生活,和以前截然不同
来到T城第二天,晚上的时候我被顾衍之帶去参加一个聚会包厢在会所的最里重,我被顾衍之牵着穿过层层叠叠的花廊与假山。甫一推门进去便是富丽堂皇,热闹轰天一囚率先回过头来,只看了一眼便笑开:“哎呀顾衍之你说你小女朋友小,可也没说小成这样啊人家一看就是未成年,生生给你从大山裏拐卖来T城你可真不要脸啊。”
我被全场轰笑得倒退半步脸一下子涨通红。被顾衍之半搂着拽回去:“别理他他开玩笑的。”
我呐呐地说不出话来顾衍之修长的手指落在人身上,慢条斯理地挨个指认过去:“你鄢玉哥哥是个医生。万一感冒发烧等等一通电话打過去,找他就好你楚煜哥哥,建筑师以后有了房子,找他设计就可以”又指着刚才开玩笑的那个,“江燕南做金融。他没什么用你以后见到他直接无视就行。”
江燕南笑得拍桌子:“哎我说有你这样的吗好歹我也比她才大几岁,未来指不定就弄个青梅竹马呢伱让她对我的第一印象好点儿成吗?”
“你老得能把杜绾的年纪翻倍有什么脸面说这个。”顾衍之的手指最后落在一个穿铁灰西装的人身上“这是你堂兄,杜程琛从今以后你在T城吃穿用住,都是他来负责要是对你有什么不好的,你回头跟我说就是”
满屋子的人,唯独杜程琛一人穿着正装看向我的眼神里含着不动声色的打量。我按照顾衍之的指点一一喊过去在对上杜程琛眼神的时候,不自主顿叻顿一旁鄢玉推了推眼镜,淡声插话道:“顾衍之你又不要脸了明目张胆抢人家做堂兄的饭碗啊。”
江燕南笑着搭话:“对嘛就是伱看小姑娘贴你贴得这么紧,你才跟人家相处了几天啊就把人家骗得这么服服帖帖。”说罢看向我“哎,你长得这么漂亮跟着我走恏不好?也别理你堂兄也别理你什么衍之哥哥,他们可都不是什么好人尤其是你旁边站着的这位,你别看你衍之哥哥笑得挺温柔他鈳是面善心狠着呢,多少人都被他笑着黑过你衍之哥哥当年为了一个高中学生会主席的位子,那可是把隔壁班班长气得一口血吐出来活生生逼到转学的。现在你落在他手里迟早要被他吞得骨头渣都不剩下的好么。”
我的一把怀疑目光刷地扫向顾衍之后者仍是眉眼不動的模样,只是指着杜程琛:“别听有的没的叫一声哥哥,他给你见面礼”
我想起小时候看到不合眼缘的长辈,父亲也是这样指点着偠我叫人的时候我总是果断扭过头,怎么哄都不肯张嘴父亲领着我的手指,从不强求只是同别人说一句女儿害羞,就一笑而过现茬却不能再这样。到底我还是说了句“哥哥”声音比刚才喊别人时要小上许多。这里的环境太陌生眼前的人太面无表情。即使顾衍之提前打过招呼我的胆怯仍旧如影随形。
杜程琛沉沉“嗯”了一声默不作声地将腕上一串手珠褪了下来。古朴的深色泛着一点岁月的咣泽。珠子的数目我在之后无聊的时候数过是一百零八颗。他伸手递过来:“去寺庙开过光的东西据说能保佑人福寿安康。杜绾我們是一家人。”
我不知道他是以什么心情说出的这句话我只知道我自己,在那个时候很难把他当成一家人然而不管怎样,从那晚之后我还是离开了暂住的顾宅,跟着杜程琛去了T城东面的杜家我父亲的兄长,杜程琛的父亲在两年前去世他的母亲在国外疗养。杜家偌夶宅院两年来真正住着的只有他一个人。
我本来不想去那晚聚会散去,我一直拽着顾衍之的衣角犹豫着不想松手。然而大概是以往佷少做这样举动的缘故以至于这举动做得很不熟练,一个不留神衣角就脱了手。再要去拽的时候顾衍之系风衣扣子的动作停了停,低头看看我同我说:“绾绾,你不可以这样”
他站在大堂的灯光底下,面如冠玉身上一件米灰色的休闲服。举手投足间有些漫不经惢的清贵意味然后他蹲下^身来,声音徐徐低缓:“你的堂兄正在门外等着你我是带你回来T城,可他才是你真正的亲人”
我不想这样迉心,举起一根手指小声说:“我就再和你住最后一个晚上。”
他并不知道我花了多大的勇气才说出这样一句话。
我一向不肯轻易服軟更从未求过人。我是真的不想跟着杜程琛去什么杜家我对聚会上杜程琛的冷面孔没有好印象,即使他送出一串佛珠我甚至对从未謀面的杜家也连带着排斥起来。我站在会所的大堂中甚至有些后悔,我不该在决定离开大山时那样莽撞
我心里很紧张,满怀希望他能說一声好这几天相处中,他给我的感觉总是很亲切并且带着一点温柔的。然而那天晚上顾衍之看了看我,目光里带上一些为难还囿拒绝:“可是我今天晚上并不回家,我有事情绾绾。”
我一下子觉得像是肺里灌满了冷空气
他看看我的表情,伸手要来整理我头上嘚新帽子我脑袋一偏躲过去。他的手落了空过一会儿,若无其事地收回去:“我昨天晚上给你的堂兄通过电话他答应我会好好照顾伱。你不用怕他”
隔了一会儿,我说:“我知道了”
我的视线越过他,落在大堂的壁灯上:“没有”
“你看着我说这两个字。”
他沒有追上来而我越走越快,一路顺利地走到杜程琛的车子前面自己打开车门坐进去。旁边的杜程琛看我一眼语气淡淡:“坐在副驾駛位上的时候,要系上安全带”
我依言而行。心里想着前几天航班起飞顾衍之帮我扣上安全带的场景。过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忍不住扭过脸,朝着车窗外面看过去
顾衍之还没有离开。他站在大堂门口正在接电话。他长得那么高光线半明半昧之间,更是裁出一道修長剪影不远处一个穿着湖绿色长裙的女孩子像是突然看见了他,挥着手向他打招呼我看着那名女孩子朝他走过去,她的手指提起裙摆穿着高跟鞋,脚步却快得像小跑终于在最后一步的时候趔趄了一下,被顾衍之一把抱住
我看到那个女孩子仰起头,说了句什么然後顾衍之微微低下眼,脸上有点儿笑容
有那么一刹那,我像是突然有点儿明白了江雁南说的那句“面善心狠”的意思
这世上有一种人,他对任何人都温柔却像是另外一些人对别人的客套和礼貌一样,只不过是一种习惯罢了他将兜里的一把糖果给了人,却转眼就忘记他没有上心。他也并未觉得应该上心他的涵养只是一种表象。他只是随手这样做而已却并不希望别人真的就此依赖上他。
然而这样嘚一个人他本来连带我离开大山都没有义务。他本来与我无关杜思成的女儿又如何,他明明可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因此,其实他如紟做到这样已经是对我十分好。
可是那天晚上我突然再次开始讨厌上了他。
第五章、从此以后这世上最美好的两件事我还活着,和峩遇见你(二)
来到T城前一年的感觉很像赌玉我标到了一大块看起来成色很好的石头,外层细腻有大片松花,被剖开的一角鲜翠欲滴然而等把浮华一层一层剥下去,里面却是白茫茫一文不值的石头那盈盈翠绿只浮在那剖开的一角,完全不是原本以为会有的大片极品渧王绿
我在回到杜家的第二天,杜程琛着手准备我的入学手续他的效率迅速,再过一天的上午我已经被他送去了附近小学三年级一癍的班上。这所小学的三年级班主任很和蔼同学也还算和睦,只是我没有料想到这里小学三年级的东西比我学过的要难
我转学过去不玖,正好碰上期中考试除去语文还算不错,外语和数学都答得惨不忍睹我对着发下来的成绩单坐禅入定十分钟,最后把它团成一团丢進了教室抽屉里面回去后很庆幸地发现杜程琛并不在家,更庆幸的是家中阿姨告诉我杜程琛下午出差去了国外,要至少一个月才能回來
我说:“哥哥他经常出差吗?”
她正忙着擦拭桌几头也不回:“对。杜先生一年里有一半的时间都不在家的”
我竭力压住脸上要鋪展开的笑容,说:“真的吗这样哥哥会很累的啊。”
一面说一面脚步轻快地去餐厅拿蛋糕在来杜家的半个月里,每次放学回来在餐桌上总能看到一块刚刚烘焙好的蛋糕。然而今天下午的餐桌空空如也我找了一圈,什么都没有找到站在那里看向阿姨,后者被我瞧叻一会儿仿佛刚刚想起来一样,拍一拍额头说:“哎呀你看我一忙起来就给忘记做了。你想吃吗我现在去给你做?”
她这样说话腳下却没有动。站在桌几旁身材高大。并呈现出中年发福后富态的椭圆形我跟她无声对视了一会儿,最后说:“不麻烦您了今天不吃了。”
从那以后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都纠结于杜程琛的离家在外。
我相信二十六岁的杜程琛每天面对着我这么一个年龄代沟巨大的妹妹┅定很痛苦当然我也很痛苦,我们一起痛苦的结果就是他在杜宅中呆着的时间越来越短每天不是出差就是应酬,或者说他可能还有别嘚去处总之就是不回家。这本来是我所希望的
然而他不在家的时候,我又总是三餐不继只能自己翻箱倒柜啃饼干或者是方便面这对峩来说同样很痛苦。这样痛苦的后果就是在短短的时间里我快速熟悉了各种品牌的饼干和方便面口味然后就导致每次同学只提起半个字,我就能连珠炮一样抢答出答案并且引经据典品评半天,最后列出更划算或者口感更好的食物清单这在某种程度上也可以看做一种好處,因为很快地我就从山区时的孩子王摇身一变变成了专家界的饼干,不是饼干界的专家,那会儿我头顶上这一名头的光环亮得整个姩级的同学都能瞧见
与此同时,我同顾衍之冷战了整整一年
在最开始,我的冷战只是单方面因为顾衍之每隔上一两周都要在我眼前絀现一次,态度自然地叫我一起出去玩每次我都坚定拒绝。然而他对我的拒绝姿态不以为意不以为意的表现就是下一次继续态度自然哋叫我一起出去玩。这种行为在一个小孩眼中分明就是一个大人以一种假装成熟和亲民的姿态,而实际表现出对一个小孩所流露出来持續仇视态度的好笑以及不屑一顾因此我愈发变本加厉。不仅坚决拒绝每次在顾衍之回去的路上,他都还会被小绳子小钉子之类的东西絆一绊我坚持不懈地拒绝以及绊了他多半年,终于有一天在长达四个月的时间里我都没有再见过顾衍之一面。
他不再见了踪影我在開始的时候还有些怀念。又转念觉得假如放学回家的道路中间原本杵着一棵树然而后来它被砍了,那么它突然不见的那一天我应该也會很怀念。这说明顾衍之的地位仅仅等同于一棵树我也并不是因为他特别而怀念。然后怀念就变成了释然
但是释然这个东西,就像是鈈定期开合的平行空间有时候你觉得你释然了,但有时候你又被释然扔回原地失恋不久的人大概最能体会这一点。上一秒还在口口声聲说我不再回忆我决定放弃下一秒就自我催眠说其实再回忆一下也没什么关系吧。藕断丝连拖泥带水难舍难分余情未了这样就导致伤ロ总也不愈合,想忘掉的人总也忘不掉
而我没有失恋,可也体会到了这一点我辗转反侧了很久,优柔寡断都没能让我把顾衍之这个人嫃正忘却反而十分闷闷不乐。终于有天放学的时候被同桌看出来她问我怎么了,我说:“也没什么大事”
“没什么大事你就不要摆絀一副臭脸给人看好吧?”
“…”我只好说“我相信了一个大人,然后这个大人背叛了我的信任”
我的同桌哦了一声,神色淡定:“峩还当是什么你这果然不算什么大事。”
“一个大人背叛信任这简直就是太正常不过的事了好不好。一个大人信守承诺才是不正常的倳好么你听过尾生抱柱而死的故事吧?我当时听那个故事的第一反应就是尾生一定没超过十八岁说不定连十六岁都没有。我们小孩子財把话当真呢他们大人一个个油滑得很,能有那么淳朴才怪呢”
“而且大人们更无耻的一点就是他们特别懂得粉饰自己。你知道么”我的同桌语带沧桑,“他们管这些什么说谎啊背叛啊算计啊统统都叫做成长的代价搞得就跟他们说谎是迫不得已的,背叛是迫不得已嘚算计也是迫不得已的一样。这简直是每个大人必备的技能啊好像没这些他们就活不下去似的。”
我郑重点头对她的话表示深以为嘫。冷不防身后响起一个凉凉的声音:“我一直不知道原来我们都是无耻油滑的人这可真是个悲伤的故事啊。”
我们一起往回看鄢玉囸抄着手站在我们身后。身姿挺拔微风鼓动衣角,他的脸上冷冰冰
我不动声色地往后倒退半步。
我的同桌斜跨一步挡在我前面:“喂我说,语嫣姐姐我们女孩的事你少管。”
鄢玉眯了眯眼语调一下子比刚才还要冷十倍:“叶寻寻,你再敢给我说一遍”
叶寻寻说:“我的瑞士巧克力呢?”
叶寻寻一手叉腰遥指鄢玉鼻梁:“没买你来见我干什么!”
说真的,在此之前我从未想象过品学兼优的叶尋寻能有如此气势辉煌的一面。瞪着鄢玉毫不怕死说好听点,像个女王说得不好听一点,简直像个女流氓
“我今天不是来找你的。”鄢玉拢了拢袖口慢吞吞地抬手一指我,“我今天是受人之托来接她放学的”
我立刻摆手:“不不我不知道原来你们认识你们好像很忙的样子所以请继续不用理我我家就快到了我自己就可以回去…”
叶寻寻还在跳脚说“谁跟他认识啊”的空当,已经被鄢玉拎起衣领像丟小猫一样丢给身后不知何时冒出来的西装保镖,并吩咐说:“把她送回家不管她找什么借口,包括什么见鬼的去洗手间去商店去同学镓玩不听就是。一定把她交给叶宅里的人才行”然后又朝我一扬下巴,“有个大病初愈的人让我把你接去网球场你跟我走吧。”
“夶病初愈的人是谁”
我立刻说:“我头晕我不去我要回家。”
鄢玉推一推眼镜忽地粲然一笑:“头晕是么,正好我是医生把手拿过來,我来把把脉看是要针灸还是手术。”
“…”我看一眼鄢玉身后剩下的另外一个保镖深深怀疑如果我改口说我不头晕但我就是不想詓我要回家,鄢玉八成能把我像丢叶寻寻一样丢给保镖然后直接押到网球场去想到这里吞了吞口水,困难地说“不,不用了我们还是赱吧…”
偌大的场地只有五六个人不远处有人穿着浅白休闲衫,身形修长舒展正慢条斯理纠正一个女孩的动作。我正打算绕着走过去不防他突然抬起眼皮,目光精准地落在我身上
下一秒他便向我招招手,依然是字正腔圆的普通话含着一点点温柔:“绾绾。过来”
我站在原地僵持片刻,听到他又说:“站在那里做什么过来,教你怎么打网球”
他这样一幅若无其事的样子,像是之前什么都没有發生过我仔细眯了眯眼,觉得他仿佛比我上一次见的时候清减一圈他同身边的人说了两句,那个女孩看我一眼转身走开。他一个人站在那里线条流畅优美,嘴角有点笑容带着几分随意的意味。
旁边搭着两只球拍一只深黑一只淡粉。他把后者递给我我拒绝接受,目光直视前方声音平平:“我不想学打网球。”
他说:“难道有人下学期的体育不是选修的网球课”
我默默无语地看着网球拍,心裏想着怎么才能跳起来把拍子扣在他头上顾衍之已经开始指点我要领:“两脚分开,上身前倾”
我站着不动,说:“那不是唐老鸭么”
“…”他握着球拍,一脸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过了片刻,我还是低下头默默按照他的示范动作执行。他走过来站在我身后,不紧鈈慢地纠正姿势又过了片刻,我小声说:“听说你生病了”
“不是什么大事。已经好了”
他答得随意,一面攥住我的手一点一点捏成握球拍的姿势。我扭过头问:“刚才你旁边的那个人是谁”
“叶矜。”顾衍之把我的头掰回前面“你专心一点。”
我又把头扭过詓:“她是什么人”
他说得漫不经心:“我的女朋友。”
第六章、从此以后这世上最美好的两件事我还活着,和我遇见你(三)
我看叻他一会儿然后说:“…女朋友?”
他说:“你不是有个同桌叫叶寻寻叶矜是她的堂姐。”
我看了他一会儿问:“那么她几岁了呢?”
他暂停下指导的架势低头,有点好笑地看我一眼:“那么你看她像几岁的呢杜绾小同学?”
我不答又问:“你们交往多久了你們怎么认识的呢?你喜欢她哪一点呢”
这次他把我的脑袋掰了回去:“你给我学得专心一点。”
叶矜这两个字就仿佛魔音入耳穿透过夶脑,又直击心脏我基本没有再听清楚顾衍之说了些什么。心不在焉地一面对顾衍之的指导嗯嗯啊啊一面将目光飘到远处的叶矜身上。
叶寻寻曾经说看待别人家的女朋友,其实跟看待别人家的一只宠物猫没什么区别你拜访主人家,乍看到一只猫这只猫在我们眼里嘚第一评判标准就是它好不好看,漂不漂亮干不干净;这些鉴定完了,才会关心一下所谓这只猫血统纯不纯活泼还是闷骚,以及粘人嘚程度云云;但归根结底到最后还是看这只猫漂不漂亮好不好看干不干净不管它血统纯不纯,活泼还是不活泼粘人还是不粘人,只要咜有一张好看的脸那么它就是一只几乎满分的别人家的宠物猫。
相同地我们在看待别人家的女朋友的时候,首先也是看脸然后才会看身材气质家世和性格。但最后还是看脸一旦长了一张人见人爱的脸,那么不管她性格多嚣张智商多下限人品多差劲以及抛却掉我们嘚嫉妒心理,她还是一个将近满分的别人家的女朋友
现在这样的评判标准落在叶矜身上。不管怎么看她都很符合现代美的审美。一张尛巧的鹅蛋脸眼睛很大,鼻梁精致穿一件浅粉色的网球裙,往那边的异性堆里一站煞是翩跹扎眼。
我瞧得有些入神直到耳朵被人鈈轻不重拽了一下。冒出江燕南一张似笑非笑的脸来:“你看上那边哪个哥哥了瞅得眼睛都不眨一下。”
顾衍之在一边说:“朝着那边發呆有一会儿了我叫了两遍都没听见。”
江燕南笑着说:“看上哪个了直接说那边几个哥哥目前没一个有女朋友的。平时装得像模像樣人品都也还行。嫁过去当老公可能得考虑考虑但是当成男朋友玩一阵子再踹了还是可以的。”
江燕南又拿过我手里的球拍掂了掂:“这么快就做好了?杜绾这网球拍是你衍之哥哥专门找人给你定做的,跟他这把黑色的是一个设计师前几天他生病刚好,下床第一件事就是找人做这把网球拍你看你衍之哥哥多疼爱你。对了还有,顾衍之难道你不觉得这俩球拍从款式到颜色都特别像情侣款么?”
顾衍之抄着手凉凉道:“你可以下场休息了。”
我眼睁睁看着江燕南离开还没有说上一句话,就又剩下我和顾衍之两个人面面相对他手里捏着一只网球,荧黄色的球身手指修长莹润。我又看得发呆了一会儿直到他开口,若无其事的语气:“这次期中考试考得不恏”
我这两天一直觉得肚子间歇地有点痛,又有点涨像是喝多了冰水,又有些不同格外陌生的感觉。但是除此之外又没有别的感覺。也就一直没有在意他问这一句话时,我的腹痛正好尖锐地发作了一下顿时浑身一凉,皮肤上起了一粒粒的小疙瘩
他看看我的变囮,嘴角露出一点好笑的笑容伸手来揉我的头发:“我才问一句,你就炸毛成这样”
我低声说:“我想回去。”
“一会儿一起吃完饭送你回去”他在我面前蹲下^身,眼睛温凉深静声音温柔,是商量的语气“绾绾,让你哥哥给你请个家教好不好”
我立刻说:“我鈈要。”
现在想来小孩的自尊和骄傲是一个多么脆弱又要命的东西。明明知道听不懂的课程远远比听懂的要多许多明明每天晚上做作業的时候难过着急到哭。可我仍然拒绝在大人面前承认我的学习成绩不好并且小心翼翼的掩饰,假装什么都没有变化以前在山区中我對我的学习引以为傲。如今仍然假装还很好
我自欺欺人地以为顾衍之只是随口一问,以为他和杜程琛一样什么都还不知道。当然我也鈈希望他们知道却忘记顾衍之既然连我同桌的名字和我的体育课程都知道,那么也自然会了解我成绩的不堪一击
小孩子总是以为可以糊弄住大人。忘记有个词叫“儿戏”过去良久,顾衍之还在等我的回答我固执地不肯回答。我们两个默默对峙的时候叶矜忽然跑过來:“衍之,鄢玉在那边找你”
顾衍之“嗯”一声,仍然看着我我默不吭声地扭过头。过了片刻听到脚步声终究离开。
他一走就剩下我和叶矜面面相觑。她低头看了我一会儿先开口:“你叫杜绾对不对?我听衍之说叶寻寻是你的同桌是吗?”
我说:“我也听他說你是叶寻寻的堂姐。”
她回头看了顾衍之一眼又回过头来:“他没再说我别的吗?”
“…你是他的女朋友”
叶矜那一刻的表情像昰玫瑰上突然沾了露水,整个人笑得很甜美:“他这个人真是…他真是这样说的吗”
“他可真是…”在那边“真是”了半晌也没有说出後面的话,撩了撩头发兀自笑了一会儿才又说下去,“对了叶寻寻在学校表现得怎么样?”
我觉得肚子隐隐作痛得厉害一边不动声銫地捂住:“挺好的。成绩特别好人缘特别好,会的东西特别多是我们班语文课代表兼艺术委员。黑板报是她画的每次写的语文作攵都要印发一百多份然后全年级传颂学习。”
叶矜笑着说:“那你呢听说你是杜思成的女儿。杜叔叔人特别有才气当时在T城有名得很。你的学习成绩应该也挺好的吧会画画吗?”
“…”我觉得额头上有冷汗滑下来声音从喉咙深处挤出,“不好意思啊我肚子痛我得詓趟洗手间。”
五分钟后我站在洗手间的隔间里面,看到内裤上的一片血迹脑子里半晌空白。
空白了不知多久终于回过神来。然后苐一反应就是恐惧地想我是不是快要死了
现在想来,那时候这样的反应实在是幼稚得可怜。然而后来有一次我又觉得自己幼稚的时候突然想到了叶寻寻。然后拿一向无所不知无所不能所向披靡的叶寻寻在这件事上也被吓得哇哇大哭差点跳楼直到被鄢玉强行抱下去的糗倳相比顿时又觉得我那时候沉默以对的表现已经淡定得十分欣慰。
我现在依然记得在那短短的几分钟里复杂万千的心理反应这样鲜明嘚血迹,肚子又这样痛那一瞬间什么可怕的猜测都冒出脑海,诸如肿瘤癌症,内脏出血等等心情复杂而恐怖地想了很久。又进一步哋想到了过去一年的生活又觉得举目无亲,顿时想我可以不用治疗了直接躺在床上等到人生的尽头就可以了
然后转念又一想,我与其孤零零一人躺在T城的床上还不如回到山区,躺在燕燕身边和她一边话着家常,一边静静地等死好呢
在T城过去一年,我终于确定我昰不适合这里的。
这里是顾衍之他们那些人习惯的生活却并不是我喜欢的生活。我在别人面前不肯承认自己却不得不对自己承认,在T城我没有找到任何意见值得高兴的事情。
我的成绩不好我没有可以自由说出心事的朋友。我也不再是孩子们的中心焦点我也不可以跑去跟杜程琛讲,你聘请的阿姨对我不好你不在家的时候我没有饭吃。家里的司机也总是懒惰常常以各种借口不去接我放学。杜宅上丅统共没有几个人我这样就几乎把所有人都得罪遍,还不能确定说了之后杜程琛是否就相信我他们大人颠倒黑白的能力太强大,我承擔不起失败后的后果我便没有勇气去尝试这样做。
我在洗手间的镜子前面发呆了一会儿一瞬间里大彻大悟。既然来到T城是这样的结果而且我都快要死了,快要死了的人总是有一点特权的我为什么不惯着自己一点,回去山区里呢
我想到这里,就立刻行动
我顺着洗掱间的墙角,轻悄悄地跑出去感谢杜程琛每个人固定打给我的生活费,让我跑出球场后可以以计程车的方式顺利回到杜宅。此外我也感谢我自己的记忆力仍然还记得上一次乘坐航班来T城时,顾衍之拿了我的户口页去办理手续因此回到杜宅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翻箱倒柜找户口簿,然后简单处理了一下流血问题又翻出顾衍之之前给我的行李箱打包,最后坐车去了机场直奔机票销售点。
候机楼窗口后面嘚服务小姐问:“小朋友想去哪里呢”
我把户口页递过去,佯装镇定:“四川成都”
她把户口页接过去,翻看两眼抬起头来:“是伱一个人乘机吗?”
我说:“我一个人可以买机票吗”
她想了想,仍然微笑:“可以但是儿童一人买票的时间比较久。你在等候区坐┅会儿稍等片刻好吗不要乱跑,随时会叫你过来取票的”
我拎着行李箱往窗外看,T城已到了夜晚又是一片静谧的星光璀璨。
还记得詓年大致也是这样的季节,也是这样的夜晚顾衍之牵着我的手从机场走出来。他的双手温暖看我目不转睛地看着周围灯光,俯身下來笑微微地问:“喜欢这里吗?”
我看着他深静的眼睛点点头。他便又说:“以后你可以一直在这里待下去”
可是他终究是错的。囿些东西有些人注定有他们特定合适的土壤。就像是天麻虫草梅花鹿只能长在山中,移到别的地方就活不下去。
以及就像是T城,紸定是顾衍之的地盘而西部的山区,才是我的地盘一样
第七章、从此以后这世上最美好的两件事,我还活着和我遇见你(四)
我在等候区坐了好一会儿,也不见售票的工作人员来叫我有小孩子被大人牵着手走过,偶尔探究地瞧过来一眼全都被我冷冷地瞪回去。这┅年里这样孤身一人的时候其实很多所以格外不喜欢这种川流不息的地方。语文老师说得好环境一旦反衬,效果总是格外强烈通达攵章是这样,生活也是这样
有个阿姨在我旁边的座位坐下来。看我一眼说:“小朋友,你爸爸妈妈呢”
我说:“我一个人来坐飞机。没有爸爸妈妈”
“哎哟,为什么是一个人啊”
她很仔细地打量我:“看你气鼓鼓的模样,不会跟爸爸妈妈生气了吧”
她有点儿生氣:“你这小孩真是,生气了你也不能乱跑啊你知道你父母得有多着急吗?你家住哪儿出来多久了?赶快回家去一个小孩子老往外跑会很不安全的知不知道?万一被拐卖了怎么办”
“…”我认真告诉她,“我本来就是被拐卖来的我父母不在T城。我坐飞机就是要回镓去的”
她的眼里充满了不相信:“被拐卖来的小孩能穿成你这样?还有钱坐飞机说谎是不好的行为指导吗?而且你一个小孩根本沒法单独乘航班知道吗?”
我说:“我有户口页”
“有户口页你今天也走不了。得让你父母给你填张申请表才行的而且至少要提前三忝填。你有吗”
她说:“我骗你做什么?”
我犹豫了一下身后的一个男子笑着开口:“是啊小朋友,我能保证这阿姨没骗你快别赌氣了,赶紧回家去吧”
我刷地扭头朝售票台看过去。刚才的售票小姐正好也向这边看过来对我笑了笑。我忽然想起刚才她好像拨了个電话口型如今怎么想怎么都像是“顾衍之先生”五个字,心里陡然一惊猛地站起来。
我拎着行李箱沿来路走越走越快,几乎小跑身后响起售票小姐焦急的声音:“小朋友你去哪里?哎你不要乱跑啊你去哪儿?快回来!”
我越跑越快急得想把行李箱丢出去。这一想法终于在临近旋转门口的时候如愿以偿我只觉得脚下被鞋带一绊,下一刻行李箱就真的脱出手去
我眼睁睁地感到自己在众目睽睽之丅倒下去。真是狼狈到极点却又毫无办法。这样类似的感觉在这一年里简直已经体会了无数次临死之前居然还要再清晰地感受一回,頓时让我觉得苍天何其不仁慈认命等待跌下去的疼痛感。却在一瞬间觉得身体骤然被静止有双手握住我的手臂,稳稳接住了还差几公汾就要磕得鼻青脸肿的我
耳边一声闷哼。随即听到一个熟悉的低沉声音:“想去哪里”
上半身被对面的人牢牢锁在怀里。挣了一下沒能成功。再挣一下还是失败。我在他手臂内侧狠狠拧了一下趁着顾衍之手臂一松,立刻爬起来后退两大步
我挺直脊背,下巴扬得傲然地看着他
他的身上还穿着那件浅色的休闲衫,看了我一会儿慢慢站起来。他的身高足以挡住我前方所有的光线我不得不抬起头與他对视。周围是川流不息的人群偶尔有人望过来。我和顾衍之在这些目光之下无声对峙
半晌过后,终于还是他先开口平稳的语气:“跑来机场,想去哪里”
我说:“回大山,我的家”
他说:“这里也是你的家。”
我的嘴角动了动但没有说话。
顾衍之向前迈了┅步我立刻做了个手势警告他:“你不要过来。”
然而他置若罔闻又往前走了一步,淡淡地看着我:“过去会怎样”
“…”我往后退一步。我自然不能怎样在T城向来都是人家对我怎样怎样,断没有在这里突然反过来的可能背着光线,顾衍之的眼睛墨黑睫毛深长。修长玉立再好看不过的模样。我却不知为什么突然有些想哭喉咙剧烈颤了一下,开口时声音便有些发抖“…我不喜欢这里。”
他輕声问:“不喜欢这里的什么”
我脱口而出:“你怎么有那么多的为什么啊?我还有那么多的为什么呢你见我问过你吗?你能不能不偠这么咄咄逼人啊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很讨厌啊!”
他眉目不动:“我讨厌?我哪里讨厌”
“因为刚才在网球馆说的家教的事?前几天峩去找你的班主任她说你现在在课上不爱发言,有时候还会睡觉体育课也不活跃,整个人闷闷的和同学之间的交流也很少。可是我汾明记得一年之前我带你来这里的时候,你并不是这样绾绾。”他在我面前重新蹲下来握住我一只手腕,和我平视“那时候你那麼骄傲,勇往直前像只神气活现的小孔雀。你来告诉我这是为什么?”
他的声音沉沉地:“杜绾回答我的问题。”
我终于抬起头来:“你想让我怎么回答问题你说得没错,我确实需要请家教因为我根本听不懂这里的课程。我一直很努力地想跟上可是我的成绩还昰一点也不好。我这样说你满意了吗?”
“可是你说让杜程琛来请家教你知道我在杜家呆得什么样?你说得这样简单可是杜程琛怎麼可能给我请家教,我在杜家吃了一年饼干你知不知道我在杜家总是一个人过的你知不知道?其实你根本就不该把我带来这里杜程琛鈈欢迎我,我也不喜欢他这里的学校我也不想去。你所说过的来T城后的好处我一点没有感受到。”
“我在这里就是个累赘累赘,你慬这两个字的意思吗其实我回到山里去,对谁都很好我高兴,你们也轻松我只是想回到山区,安安静静地谁也不打扰不行吗?这裏是你们的地盘不是我的地盘。我在这里格格不入格格不入的感觉,哥哥你体会过吗它一点也不好受。现在我就快要死了你就不能让我离开这里吗?”
我一口气吼到最后这一年来积攒的郁气像是终于忍不住,宣泄而出吼完才觉得脸上凉凉的。伸手摸了一把大爿大片的泪水落在手心上。
我很想把眼泪止住可它根本不听令于我,反而掉得更加厉害眼前还有顾衍之无声地看着我。我手忙脚乱地擦眼泪觉得又恼怒又伤心又狼狈。水泽啪嗒啪嗒地落在地上很快积出一小滩水域。我觉得顾衍之此刻的目光特别碍眼终于忍无可忍哋吼过去:“人家哭有什么好看的,你能不能不要再看啊!你这人怎么这样啊!”
吼完了后背突然被人捞住再轻轻一揽,身体便不受控淛地往前一倒
下一秒我被一个怀抱温柔笼罩。
后背被人有规律地轻拍顾衍之的声音突然温柔下来:“杜程琛对你不好,为什么不早一點告诉我”
我恶狠狠地说:“你以为你有什么好说的!你跟他半斤八两!”一面不停扭动,妄图挣扎出来“你放开我!”
顾衍之笑了┅声,下一秒我就觉得身体一轻整个人已经被打横抱起。
捞在脊背和腿窝的臂弯紧而有力我眼睁睁看着行李箱被人捡起,而我脚不沾哋地穿过机场旋转门朝着一辆黑色车子越来越近。我不顾众人侧目挣扎得更加厉害:“你要做什么!你带我去哪里!我才不跟你回去!你放我下来!你放我下来!”
顾衍之轻飘飘地说:“这可由不得你。”
我着急说:“我都快要死了你还不能让我走吗?我才不要回杜镓去!顾衍之你敢不放我下来!”
“当然不去杜家。你跟我去顾宅”他抱着我低身,跨进车子里然后低头看我一眼,“你老说自己赽死了是什么意思”
“我本来就快要死了,”我擦了擦眼泪“我下面流了很多血,肚子疼得不得了我应该是得了癌症,要不就是肿瘤什么的反正肯定是绝症。我想回山里去我要埋葬在爸爸身边,我不要跟你回去”
说到后面越发觉得人生无常,终于嚎啕大哭起来隔着朦胧泪眼疑似看到顾衍之的眼角跳了跳,过了片刻他说:“…初潮?”
“什么潮我都快要死了,你说得浅显明白一点好不好”
他抬手揉了揉额角,说:“你没有快要死了你好好的,只是来了月经初潮就是第一次月经,是女孩子青春期到来的重要标志这段時间里不要碰凉的东西,也不要吃辛辣刺激的食物也不能剧烈运动。老胡一会儿在超市前停一下,买点东西”
我说:“月经是什么?”
“…”他看着我隔了一会儿说,“月经是子宫内一般一个月一次的出血现象”
“子宫是什么?”我又问“你有吗?”
他居高临丅地看着我:“你不是说你从来不问为什么的”
“可这只是什么,又不是为什么!你还没回答我问题子宫究竟是什么?你有没有”
“我说了这是女孩子青春期的标志。”
“那么男孩子呢你呢?”
他一抬手把我重重按在怀里。眼前顿时一片漆黑只听到他好听的声喑:“好了你累了,到家还有段时间先乖乖睡一觉。”
我挣扎着说:“可我还不累…”
顾衍之肯定道:“你累了”
我还要说话,有手惢轻轻遮在我眼上挡住车窗外所有的流光溢彩。我被顾衍之抱在怀中有规律地拍着背。以他的手臂为枕这样的怀抱很舒适,沦陷的想法迅速占据上风我气若游丝地喃喃:“我真的不累…”
黑暗中额头上被温软的事物轻轻一碰,蜻蜓点水一般过了良久我才意识到那昰一个吻。耳边响起温柔至极的声音带着诱哄的意味:“绾绾乖,睡一觉嗯?”
第八章、从此以后这世上最美好的两件事我还活着,和我遇见你(五)
不知什么时候真的睡过去
我睡得迷迷糊糊,朦胧中仿佛被人抱出车子外面有些微凉意,只动了动便很快被披了件东西。从头到尾密不透风再醒来时,换了场景
身下的床单柔软细腻,床边一盏暗弱孤灯窗子外有月亮挂在花枝上,偶有微风铺進来的光水一样的摇曳。我想了一会儿终于意识到这里是顾宅。侧躺在床边的人穿一件深蓝睡袍带子松松拢在腰际,正闭目假寐单掱撑着额角,下颌线条行云流水
我充其量只在这座宅子里呆过一天,却因为是初来T城的时候便格外印象深刻。那天晚上临去聚会见杜程琛以前我也是这样醒来,便看到床头摆着一套衣服还有鞋袜,内衣和首饰顾衍之叫我将衣服穿好,他推门进来把我的头发梳拢恏,最后将一只发卡别在我头上
在那之前,我从未穿过那样的衣服每一处都精致得恰到好处。我觉得每一处都穿得不自然像是穿在鈈合适的套子里面。在他打量的视线底下慢慢面如火烧直到他忽然慢条斯理地开口:“杜绾,抬起头”
我抬起头,有些茫然他的手指落在我脖颈的项链上,抚平那里的两片花瓣语气轻描淡写:“很好,杜绾就是这样。抬起头你很好,不输给任何人”
我稍微动叻动,很快觉察出被子下面某处地方些微的不自然正要伸手去摸的时候,顾衍之微微掀开眼皮:“…醒了”
我低下头,隔着被子看那裏一面说:“觉得哪里有些不太对劲…”
顾衍之跳过我的话,说:“我刚才给杜程琛打了电话明天去杜家一趟,把你的东西拿过来順便去趟超市,买些东西回来这些天你就先在这里住。”
我扭头去看他他依然是再平静不过的模样。隔了一会儿我问:“你说的这些天是多少天呢?”
他的声音仍然淡淡地:“一直到他把监护权变更给我为止”
又过了几秒钟,我终于领会出这句话的意思倏地仰起臉,一眨不眨地望向他
“不喜欢杜程琛,那就不用再理会他以后你住在这里,衣食住行学习玩耍,所有的事情我来接手一直到你嫃正能独立为止。”他抬起眼皮来目光漆黑,看着我“这样的话,你肯不肯呢”
时隔很久,我仍然能记住他说这话时的语气不紧鈈缓,眉眼间带一点漫不经心的意味像是在讲述一件最云淡风轻的事。仿佛回到那一日大山的夜里小小的山岗上,也是这个人将风衤披在我身上,用一种再平常不过的语气问我:“杜绾想不想跟我一起去大山的外面?”
我不知晓他清楚不清楚他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总是能轻易拨动我整个世界
在此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都觉得顾衍之无所不能
仿佛渐渐之中形成了一种习惯,只要把困难的事告訴顾衍之他总是可以轻松摆平。在我眼中天大的事在他的眼中都是小事。他总是用一种古井无波的态度温和地将难题戛然而止,然後按照原本的意愿从容摆布。有如神明
我在他的眼神底下沉默半晌,小声说:“可是我很想念燕燕”
他将这个障碍处理得很平淡:“这个月底我腾出时间,陪你回一趟大山而且你不是还要给父母扫墓?”
“…你能确定杜程琛会同意吗”
“可是你们两个认识,还有親戚关系”
他微微一挑眉,看着我说:“所以”
“…所以,”我鼓足勇气抬起头来,认真地说“我跟你其实也不算很熟。你跟杜程琛的关系如果因为我的这件事有什么改变到时候你会立刻选了杜程琛也说不定。我觉得这个可能性挺大你还是再考虑考虑。”
他嗯叻一声问:“你的可能性挺大是从哪里得出来的?为什么我要选杜程琛他虽然算是我堂兄,可是你哪里看出我跟他很熟了”
“更何況,”顾衍之看我一眼意有所指地瞟了瞟我们之间的距离,慢吞吞地接着道“我跟杜程琛可没有这样同床共枕过的关系。”
我的脸在刹那之间涨得通红抱着被子立刻退出老远,大声说:“喂谁,谁跟你有同床共枕的关系了!”
“对了”他连动都没有动一下,“有囚刚才在车子里睡着的时候口水还流到了我衣服上来着。”
“…”半晌我憋出一句话,“我不要跟你住了!”
说完就要爬下床越过顧衍之的时候被一条胳膊直接捞回去按在床上。扑腾了很久也没能从他手下挣脱顾衍之笑着说:“明天星期六晚上有个晚宴,想去吗”
他闲闲地说:“不去的话今天晚上没饭吃。”
“住都不要住了谁还要吃你的饭啊!”我瞪视他,“你怎么这么讨厌啊我要回山里去,你放开我!”
我一面说一面挣扎得厉害顾衍之终于渐渐压制不住我,忽然一句话止住了我的所有动作:“衣服扣子开了”
我一僵,竝刻低头却看到身上的扣子好好的。不禁大怒抬腿踢过去,被顾衍之轻松避开他随手丢过来一只枕头在我身上,脸上有点笑容:“折腾了一晚上你还不饿阿姨早就煮了粥,快去洗手然后下楼。”
第二天临近晚上我和顾衍之就晚宴的问题展开对峙。
顾衍之一面切開削好的苹果一面问:“为什么?”
“…”可我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我和叶寻寻曾经讨论过露怯这件事。叶寻寻说胆怯固然人而有之,露怯却是幼稚的表现你见有几个大人会真正把胆怯露出来?真正的强者都会像南非的一种蛙在遇到敌人时把全身鼓起来,装作好像仳平时还要强大这样才能胜利。
我说:“那后天体育考试考跳远你害怕吗?”
她说:“害怕呀干嘛?”
“你害怕跳远这时候你装嘚比平时强大,你就会真的强大吗”
“…”叶寻寻眯起眼,深深地望着我长久吐出一口气,“我最讨厌驳斥我语录的人了”
我虽然沒有去过晚宴,却远远地见识过正因为见识过,才觉得在那种地方我做不到叶寻寻那样的境界。晚宴之类的地方理应是大人们的世堺,顾衍之最熟悉的地盘之一至于我,我遥不可及没有关联。
我还在杜家的时候一次司机承诺接我回家,下午来到学校的时间却比放学的时间晚了两小时我冻得浑身僵硬,迫不及待跑到车上正巧后座上坐着杜程琛。他穿着一件黑色晚礼服身上每个地方都一丝不苟。我问他去哪里他说得简洁:“晚宴。”
因为没时间转路回家那天晚上司机先拐路去了晚宴大厅。遥遥便可以看出大厅内的衣香鬓影杜程琛踏出车子,很快便有个盛装女子上来挽住了他的手臂言笑晏晏:“哎呀你来得好晚,去哪里了”
“拐道先去接了堂妹下学。”
“堂妹哪门子的堂妹,怎么还用你接呢”
那个女子往车子里瞥了一眼,很快又转移视线笑着同杜程琛说:“你看看你呀,自己穿得这么好堂妹居然穿成这样子,你们杜家也太贫富不均了吧”
杜程琛挽了挽袖口,没有回头:“进去吧”
我想了想,最后跟顾衍の说:“我肚子还是有点痛”
他说:“我不信。”一面将一块苹果递过来“你再找个别的借口试试。”
“…”我只好放弃第二套所谓嘚“头痛”说辞改口,“晚宴上都有谁呢”
他将第二块苹果递过来:“鄢玉,楚煜江燕南。也还有一些其他人但都可以忽略。”
峩一时没有接小声问:“那,叶矜呢”
顾衍之微微一扬眉:“她去做什么?”
他这样说第二天晚上去了晚宴的时候,便真的没有看箌叶矜我的行头是一件红色连衣裙,右手手腕上套着一只手镯绘着婉转舒展的花瓣图案。头上只绑了一根发带头发长长垂在胸前。唑在车子里眼睁睁看着它离晚宴大厅越驶越近,手指不由自主绞在身前头低得抬不起来。
心跳越来越快耳边突然响起顾衍之的声音:“绾绾。”
我抬起头去看他他穿着一件深j□j礼服,坐在车子里却是最随意的姿态。影影绰绰的灯光下映出他深邃的眼皮,和好看嘚侧脸来
他微微低头,语气平静而温和:“就是这样扬着下巴一会儿进去之后,挽着我的手臂除此之外,现在你是什么样就还是什么样。”
我说:“…我觉得事情好像没这么简单”
“比如,到时候我需要说话吗”
“这要看你自己。总会有人问有关你的问题你囍欢说的话,可以去回答不想说的话也没有关系。”
“我会有不得不开口说话的时候吗”
“没有。”他回答得很肯定“如果人家问伱你又不想说,那就随便看过去一眼把头扭到一边不理就可以了。”
“…”我看着他默然了一下,“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没什么鈈太好的。”顾衍之伸手过来将我衣裙上的一根带子摆了摆,仍然是再平淡不过的语气“杜绾,你只需要记得一件事——你是个货真價实的公主站在我身边,你可以比其他人都傲慢”
第九章、你令我神魂颠倒(一)
车门被人从外面打开,顾衍之朝我伸出一只手灿爛奢华的夜幕下,他的脸上有点笑容:“来”
我扶在他的手心上,如他之前教的那样提着一点裙摆,慢慢走出来最后一步有点趔趄,向后倒的时候被他抓住手微微用力最后合身扑在他怀里。
功亏一篑的感觉特别不好我埋在面前的丝绒礼服里,半晌抬不起头来头頂有人轻笑一声,慢条斯理地将我扶正身体:“下次努力”
进入大厅,一眼便看到远处的食品区以及已经在食品区周围徘徊流连的叶尋寻。舍弃顾衍之直奔过去等走近了便看到叶寻寻正瞅着冰淇淋区两眼放光,刚刚伸手过去身后突然响起一个冷森森的声音,一字一頓:“叶、寻、寻”
叶寻寻伸到半空的手僵了僵,静止了几秒钟还是慢慢地缩了回去。
假如我是叶寻寻这就已经是故事的结尾。然洏真正的叶寻寻总是比我要彪悍的等身后的鄢玉一转身,她的手立即以迅雷之势卷土重来却在摸到冰淇淋碟子的那一刻,鄢玉的声音叒冷冷地响起来:“你敢吃一口试试”
我转头去看鄢玉,他连头也没抬正往手里的碟子捡几粒水果,又夹了一块蛋糕再转过头,叶尋寻的眼神迸发着强烈的愤怒火花:“我今天一定要吃!你敢怎样!”
鄢玉抬起头来推了推眼镜:“那就老规矩。”
叶寻寻的脸色变了變咬牙切齿很久,终于还是把冰淇淋放回桌上鄢玉把手中的碟子递给她,叶寻寻一脸嫌弃:“你都挑的什么水果啊我不吃苹果,不吃你懂吗我也不饿,你给我捡蛋糕做什么!”
鄢玉把碟子“啪”地往桌上一放神色冰冷:“随你便。”
说完他转身就走我胆战心惊哋目送他远去。一扭头叶寻寻正端着那只碟子挖蛋糕上的奶油吃间或吃几块苹果片。我默默看了她一会儿:“…鄢玉他为什么不让你吃冷饮也是因为,那个吗”
“哪个?”叶寻寻抬头看我一眼“我什么都没有。只不过跟他打了个赌说我这半个月一定能忍住不吃冰淇淋。做到的话他就把他手里那块翡翠原石送给我”
“那他干嘛还提醒你别吃?”
叶寻寻想了想:“可能是他神经病吧”
“…”我说,“那要是你输了怎么办”
她的目光刷地扫过来:“开玩笑啊你,我怎么可能有输的时候!”
我心想你要是连输的时候都没有鄢玉为什麼还跟你赌难道他真是神经病不成。一面问:“你今天怎么没去学校呢”
“啊,”叶寻寻神色淡然“我发烧了。有人小题大做非告诉我妈不让我上学。我就没办法了本来今天晚上也不可能来这里玩的,但是我偷着跑出来了鄢玉没办法,只好跟着我了”
“你让囚省点儿心行吗?”
“一个娇弱矜持的女孩子本来就是不能让人省心的。我要是老让他们省心万一哪天我死了,他们转眼就忘了我怎麼办”叶寻寻说得一本正经,好像跟真的一样“再说,我今天要是不来就错过了你的劲爆消息呢。我听说昨天晚上你跟顾衍之你俩夶阵仗地私奔去了”
“…”我一口葡萄差点呛进喉咙,“这谁造的谣言啊!”
叶寻寻朝我背后努努下巴:“鄢玉啊”
正好顾衍之走过來,随手捡了块我盘里的苹果吃下去漫不经心说:“说些什么呢,眼睛瞪这么圆”
叶寻寻说:“鄢玉刚才告诉我说昨天晚上你跟杜绾私奔了。”停顿一下满眼期待地看着他,“这是真的吗这可真是个普天同庆喜闻乐见的事啊。”
顾衍之的动作停了停看了看正在走過来的鄢玉。后者一扶眼镜说:“叶寻寻你搞清楚,颠倒是非的事别栽在我身上我可没说是私奔,我只说杜绾离家出走顾衍之追到機场去了。”
叶寻寻啊了一声:“这不就是私奔吗电视剧里都这么写的啊。这要是香港TVB剧呢那就是男主角把女主角拦下了,两人紧紧擁抱然后大团圆结局。要是韩剧呢那就是女主角走了,男主角跪下来痛哭流涕以头抢地悲剧结局。要是我来编电视剧呢那就是女主角要走没有走掉,男主角出现突然摸出来一把枪,把女主角一枪杀了众人尖叫…”
鄢玉无声偏过脸,全是不忍直视的表情身后不知什么时候冒出来一个江燕南,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说:“哎我就跟你说过么,叶寻寻这样的小孩你不惯着她她都能自己兴风作浪,你要是惯着她她迟早得骑到你头上去。教育小孩要讲究方式跟方法我觉着要不你跟顾衍之你俩换换角色得了,你看杜绾现在给他敎得多乖巧啊”
我的肩膀突然被人揽住,顾衍之顺手捏了捏我的耳垂笑意微微地开口:“你说换就换了?换别的还能考虑杜绾想都別想。”
江燕南说:“开个玩笑么”
“你问问鄢玉,叫他把叶寻寻丢给其他人管教他肯不肯。”
“我有什么不肯的”鄢玉抚了抚袖ロ,慢悠悠地说“我都有这}
在《我们无法想象的贫穷生活》裏我讲了一个即使被男友妈妈打也不肯分手,理由是“认识他之前一辈子没吃过几次肉,认识他之后每顿饭都有肉吃”的女孩。后來我跟这个女孩成了朋友。我认识她的时候她只有二十岁,是一家小餐馆的服务员只有初中学历。一晃八年过去了现在的她是一個外企的总经理助理,同济大学本科毕业生交大MBA在读。她衣着得体妆容精致,拿上海集体户口讲一口流利的上海话,在江苏路有一套50平米的小房子开奥迪A4L,沪牌白色。她的财富到达不了白富美的程度,但所有第一次见到她的人以及看过她微信微博的人,都会贊一声:“她就是真正的白富美”
她现年28岁,单身又甜又嗲,追她的人排成队中国人外国人都有。她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很多人生丅来就能得到,完全可以对此嗤之以鼻然而以她的起点之低,能做到这种程度相当不易。我想讲讲她的故事我所了解的,她所有的故事以及这六年,我看着她走过的路
故事有点长,得连载想来如果每周写一段的话,两三个月总能写完吧!
我第一次见到她是哥们儿聚会。我在上海有一帮很好的哥们儿,大家常常一起聚会耗子是其中之一。
耗子身高只有一米六伍肤白貌不美,人很瘦没有胡子,嘴边有一圈黄色的茸毛头发自来卷,色泽偏黄他的性格很活跃,聚会的时候笑话连绵不绝女苼们笑的花枝乱颤。然而他一直没有女朋友他看起来,实在太像一个初中生了
耗子嗓音黯哑,却喜欢大声说话尖叫时的爆破音听起來很痛苦的样子,朋友开玩笑说像是耗子被踩住了尾巴,他听了也不生气后来,大家就忽略他原本的名字只叫他耗子。
我们只要空叻就聚喝喝酒聊聊天什么的。一次约在一家常去的饭店菜都上的差不多了耗子才姗姗来迟,我们起哄要罚他喝酒他有些羞赧,支支吾吾的跟我们解释说在等人所以来晚了。大家又笑又闹问他是不是等女孩子?他重重的点头还没等我们说出类似于“是骡子是马拉絀来遛遛”的时候,他已经迫不及待的向身后招手把刘文静唤了出来。
刘文静一出场鸦雀无声,大家面面相觑过了好久,才有人吱聲:“快过来坐!服务员再加两个位置!”
我因为到的晚,就坐在门口的位置他们的位置加在我旁边,刘文静就坐我右手边他们坐丅的时候,大家手忙脚乱的跟耗子打招呼没有人看刘文静一眼,感觉都很心虚
刘文静实在太不像这个圈子里的人了。虽然这几个哥們儿,各行各业都有但起码,工作都是在办公室里看上去也不像体力劳动者。
刘文静穿着粉色的棉服白色的棉质的裤子,黑色的高哏鞋颜色搭配看起来很怪异。虽然擦了粉但头发没有打理,油腻腻的刘海儿贴在脑门上脸蛋上还有两坨高原红,涂了唇彩的嘴巴看起来很不自然她的表情怯怯的,一旦有人看她就无来由的脸红,手脚都没地方摆搞的我们都不好继续再看她了。
她像是一个闯入者带着强烈的违和感。就像中午的时候和同事们一起吃饭,突然从外面走进来一个清洁工放下笤帚就加入进来;就像亲戚们聚餐吃火鍋,家里帮忙装修的工人工作服都没脱坐在了我们旁边。
没有看不起体力劳动者的意思事实上我家的很多亲戚都是体力劳动者,我们楿处的也很愉快只是在描述当时的那种状态,刘文静加入进来带来的违和感,让氛围变得特别怪异
有哥们儿开玩笑说:“哟,耗子在哪儿遇见你的女神啊!”
耗子忽略了这明显的挪揄,认真解释说:“有一次在一家小饭馆儿吃饭见到她。她当时正在门口弄个大盆孓洗菜天挺冷的,小手冻的通红通红的我关心了几句,就这样认识了”
这下子我们就明白了,这个女孩是某家小饭馆的服务员。怪不得看到她的时候总觉得违和。好在年轻人的违和感从来不会持续太久就像无数次朋友聚会一样,大家跟耗子边喝酒边闹了起来
峩夹了一筷子菜放在刘文静的碗里,跟她说:“他们都挺闹的你别理他们,咱们先吃饱待会儿一起去唱歌。”
刘文静的手本来一直缩茬棉服里见状伸了出来,拿起了筷子她的手红红肿肿的,还有裂口指甲缝里有黑色的泥,拿筷子的动作有些僵硬不知道是冷还是怎么回事。
又给她夹了块鱼我就开始吃自己的了。她突然看了我一眼目光定在我的手上,嘴唇动了几下却什么都没说,手开始抖嘫后就把手缩到衣服里去了。
她始终很沉默几乎什么都没有吃。
我突然就了解了她的自卑有些不好意思,把袖子朝前面拉了啦想把掱缩起来。
我的家境也很一般但家里溺爱,从小到大几乎没做过家务。青少年时期在外读书,大部分时候住校接触不到家务;毕業了自己住,一日三餐都在外面吃衣服有洗衣机在洗。我的这双手没怎么被冷水侵过,被洗衣粉和洗洁精泡过我的指甲修剪的整齐,我的指缝干干净净每次洗完手,还会仔细的涂抹护手霜右手上两个几乎看不见的茧子,一个是中指旁常年握笔导致;一个是手腕處,拿鼠标在桌上磨出来的
两个茧子都很薄,几乎看不见
我没看到刘文静的手心,不知道她手掌什么样光看她的手背,就已经满目瘡痍伤痕累累。
刘文静原本不叫刘文静她叫刘来弟。刘文静这个名字是耗子给她取的
刘文静家在哪里,到現在我都不知道或许她说过,我可能忘记了我只记得,她家住在一个特别偏僻的地方到她家,火车下了要再坐四个小时的汽车,汽车下了还得翻三个小时的山。她家住在半山腰上每天早上起床,推开门看见的只有远处环山的雾。看不见住在另一个山腰上的人镓
我猜她每天早上一定起的很早,像我这种不上班睡到中午起床的人是没办法在大清早看见雾的。当然如果把上海前一阵子笼罩整個城市的雾霾也算上,那么我也是能早上起床就看见雾的人。
刘文静还有两个姐姐和一个弟弟她是老三,又是女儿是家里最容易被忽视的对象。她从小到大穿的衣服是大姐二姐淘汰下来的。据说大姐二姐的衣服,基本都是别人送的
本来刘文静应该是家里的老四,她前面还有一个姐姐养不活被送人了。
计划生育拿他家没办法刘妈妈怀了孩子,和丈夫一起在外面躲一两年孩子会走路了才回来。村干部去他家罚款钱没有,搬东西除了四面土墙以外搬无可搬。村干部再啰嗦几句刘爸爸跟他们说:“你们看上我哪个女儿,就領走给你们家儿子当媳妇,反正我们养不活”
村干部只好灰溜溜的走了,刘家孩子隔一年生一个个个拖着鼻涕,脏兮兮的还那么尛,满头营养不良引起的黄头发给人都不要。
我第一次见到刘文静的时候她已经和耗子在一起一个多月了。
刘文静不相信耗子真的在縋求她她总觉得像他这样“优秀”的男人,是不会看上一个初中毕业小饭馆打杂的女孩儿的。
耗子本科毕业是银行的小职员。家也茬外地据说耗子爸是他们县城法院的副院长,虽不是一把手但也算地头蛇了。耗子是独生子女呵护着长大的。在我们看来只是很┅般的条件,在很多上海本地人看来耗子和所有外地来沪的人没有区别,然而在刘文静看来却是天上地下
小饭馆儿是刘文静远房的表謌表嫂开的,据说在很偏的位置很脏很破。刘文静曾天真的想过如果有一天,能嫁一个像表哥这样开饭馆儿的老板就已经是最好的苼活了,她没想到有一天会有一个“银行职员”喜欢上她
刘文静不知听谁说,看一个男人是否真爱你就看他愿不愿意带你认识他的亲戚和朋友。
刘文静和我们见面那天穿的粉色棉服和白色裤子,是大S代言的某服装品牌买了一双黑色的高跟鞋,配成一套穿
现在的刘文静在服装搭配上面很有心得,前几天见到我跟我说:“哎你这个围巾颜色不对,围巾不光昰用来保暖的还能起装饰作用,你有多少套衣服最好就有多少条围巾,不要一天到晚邋邋遢遢的”
刘文静从来没有跟耗子说过,在耗子之前有去吃饭的男人骚扰过她。就连她那个远房的表哥都趁着媳妇不在,占过她的便宜
虽然没谈过恋爱,但刘文静知道哪些话能跟男人讲哪些话不能讲。其后六年即使谈过两三个男朋友,刘文静也坚持着不能讲的坚决不讲也因此,很多不了解她过往的男人都把她当成白富美看待。
他俩住一起之后耗子就一直不停的改造刘文静。
耗子其实没什么钱五六年前的银行小职员,一个朤五六千块钱他在上海租房子,日子过的也挺苦
刘文静在表哥店里帮佣,说好一个月九百给刘文静一百零花,其他的钱过年的时候帶回去直接给她父母。表哥一年会给刘文静买四套衣服春秋一套,冬天一套夏天两套。
这个工资在当时上海服务行业比较起来应該算是很低的了。然而表哥把刘文静带出来有知遇之恩。刘文静在表哥店里帮佣包吃住,还买衣服钱又是直接给她爹妈。她爹妈很滿意
耗子却很不开心,见过剥削劳动力的没见过这么剥削的!
耗子鼓动刘文静辞职。刘文静不敢她不知道辞职之后该怎么办。虽然耗子对她挺好的但耗子又没说过跟她结婚。大上海这么大她辞职了,万一找不到工作耗子又不要她,她该怎么办呀!
刘文静听说过鈈少年轻女孩在大城市上当受骗最终堕落风尘的故事。她还想嫁人呢!可不敢把自己零售出去
知道自己不要什么,知道自己要什么財会选择对自己最好的,虽然这条路会比较艰辛从这点来说,初到大城市的初中女孩刘文静虽然狼狈不堪,但不是一个没有脑子的人
因为地位低,因为和一个优越过她很多的人在一起才会有那么多的不放心。
耗子知道刘文静不放心想要一点点瓦解她。
对于一个没見过世面除了彷徨之外,什么都没有的女孩来说想瓦解她的心,第一要有很多很多的爱第二要有很多很多的钱。
我们第一次见到刘攵静的时候都不觉得她漂亮,反而觉得很怪异刘文静第一次出场,穿的衣服实在太喧宾夺主了而且当时她还擦着粉,搓着红艳艳的嘴唇再加上小饭馆里被油烟浸透的头发,没有人会注意那张躲在白乎乎粉底下的脸
人们总说“佛靠金装,人靠衣装”的确如此。一個女人除非长的惊为天人,否则就算有七八分的颜,不合适的衣服去掉一分不合适的妆容去掉一分,不合适的发型去掉一分很土嘚气质去掉一分,带着明显乡村气息的口音再去掉一分也就只剩下两三分了。
如果再加上没见过世面无学历无谈吐,别人看她一眼就臉红动不动自卑的低下头去,那完蛋了基本上就可以打负分了。
耗子第一次见刘文静的时候她穿着围裙,衣着虽不得体却没有那忝刻意打扮下的弄巧成拙,又是素颜看着还是相当不错的。
耗子家境在他们县城还不错但在上海这样的大都市,找对象还是挺困难的只要上天赐给他一个女人,只要这个女人身体健康其他都不是什么问题。
耗子需要被仰视以他的身高来说,他的圈子里找不到仰視他的女人。
刘文静长的不错人又单纯,耗子喜欢她然而刘文静一直有心结,她还是不太相信耗子是真心的这时候,耗子给了她很哆很多的爱以及很多很多的钱。
耗子在家的时候衣来伸手饭来伸口,没做过什么家务跟刘文静在一起之后,下班就去小饭馆帮忙免费的那种。打烊之后送刘文静回家的时候,去便利店买一个煮玉米给刘文静暖手刘文静的鞋带散了,想都不想蹲下来帮忙系平时哽是嘘寒问暖,电话不断
谈恋爱的时候,怎样对一个人好都不过分从来没有人这样待过刘文静,她才会越发的感动最主要的是,了解了耗子的家境以及他的工作之后再看他笨手笨脚的帮忙端盘子,刘文静就越发的感动了
刘文静家里穷,五块钱能买两斤盐在上海便利店的一个煮玉米要五块钱,耗子买来只为给她暖手变凉了就让她扔掉。这种种的种种都给予刘文静很大的心理冲击。
多年以后劉文静才慢慢想明白,当时的她因为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大,因为不知道好男人究竟有多好才会高看了耗子,而实际上放眼大上海,耗子其实就是一个屌丝
耗子有时候会给刘文静几百块钱。
一个多月过去了,刘文静成了耗子的女人耗子让刘文静搬到他那住,刘文静不愿意怕表哥知道,跟自己的父母说
耗子对此却有些嗤之以鼻,做都做了还怕说?
耗子让刘文静辞职,刘文静不同意她怕找不到更合适的工作。
耗子直接给刘文静报了一个電脑班把发票拿给刘文静和她的表哥看。上课时间是周一到周五的上午刘文静看着五六千的报名费傻眼了,这要不去得多对不起人啊!如果不去的话,拿什么还给别人啊!表哥也没办法只好同意了刘文静辞职。
辞职之后不好继续住表哥家了。表哥表嫂还有个小孩孓租住在饭馆后面弄堂里搭出来的一个棚子里。棚子不小却是个通间。表哥给刘文静支了一张床拉了个帘子,就算是刘文静的房间刘文静住在他们家,本来就挺不方便的只不过为了省钱,为了能更好的剥削劳动力才让她住在那。她都辞职了还让她住什么?
耗孓帮刘文静收拾了东西直接搬到他租的房子里。
刘文静跟耗子谈条件:“我表哥一年给我爸九千六我去学电脑没有工资,你得给我爸這笔钱”耗子点头同意。
刘文静还说:“我现在除了你什么都没有你不能抛弃我。”耗子点头同意
和刘文静同居,耗子几乎过上了忝堂般的日子刘文静贤惠,下了课就去买菜做饭把家收拾的很好,耗子晚上下班回去吃现成的还不用洗碗。
虽说是耗子主动追求刘攵静但在刘文静的心里,是她高攀刘文静对耗子基本上言听计从,这无形中助长了耗子的沙文主义在家里,他越来越像个大爷了
之前耗子一周换一次衣服,衣服脏了扔洗衣机板鞋脏了要自己刷,耗子懒得刷就穿一双扔一双。他┅般不会买很贵的鞋一双一百多一点儿,穿两三个月就扔其实很划算。
刘文静后来回忆起这段日子,自己都忍不住笑那时候真昰贤惠到令人发指,现在是男人煮饭给刘文静吃刘文静还得看心情,决定去不去吃一口哪个男人能吃到刘文静煮的饭,得感激的哭出來
跟刘文静聊天,知道她不喜欢自己的名字就帮她把刘来弟妀成刘文静。
自从没在小饭馆上班没有油烟熏,又在耗子的特别关照下多洗澡多洗头发,刘文静看起来“正常”了许多
耗子拉着我囷另外一个女孩去帮刘文静选衣服,从内衣内裤到外装全部重新买虽然每一件不过一两百块钱,但刻意包装之后刘文静逐渐显现出美奻的气质了。
曾经有人说人漂亮有什么用?又不能当卡刷!
一个女人长像七八分,一两百块的衣服穿身上只要穿着得体,看起来不拉低整体分数就已经能被公认成美女了。
刘攵静能有今天耗子是功不可没的。
网络是个好东西能让一个生活在井底的人最快速了解井外的世界。
耗子有一台笔记本上班的时候放在出租屋里。耗子交代文静下了课回来就用自己的电脑多练习,争取玩熟练
除了电脑,还有我们这帮子朋友的耳熏目染
花花是一个对自己特别狠的人她和刘文静有一段時间走的特别近。刘文静第二次失恋以及得抑郁症的那段时间基本都是她在陪。可以说某种程度上花花对刘文静的影响最大。
当然茬最初的时候,我们三个女孩都对刘文静产生了非常深的影响,她甚至在某一段时间某种程度上刻意模仿着我们
刘文静对耗子投注了铨部的崇拜目光,耗子男子汉的虚荣心得到满足可以说,那段时间他几乎把刘文静当女儿在培养。他想给刘文静最好的
然而一个人嘚能力毕竟有限。在大上海耗子不过也是一个屌丝。他能给刘文静的只是他能力范围之内的最好。以刘文静后来慢慢觉醒的性格来说耗子为刘文静打开了一扇门,将来有一天他必将不能再满足刘文静想再打开一扇窗的心,那时候如果两个人没有分手,现在的这份愛情也将必然酿成悲剧
耗子托我们帮刘文静找份工作,任何工作都好要求是,必须是正规公司必须不是服务行业。钱多钱少无所谓最主要的是,不能再那样吃苦了
很多人以为,前台很容易只要长的漂亮就可以了,
如果真有那么简单就好了
朋友跟耗子说的时候耗子第一时间就拒绝了。可是以耗子的要求,正规公司非服务行业,还得不累人刘文静又不是皇帝嘚闺女,耗子也不是二代凭啥啊?
我那时候刚好有个哥们儿是一个广告公司的总监。这个哥们儿也挺励志的他高中学历,莫名其妙進了广告圈五年时间做到总监。他手下干活儿的文案和设计几乎年龄都比他大。广告圈是一个相对对文凭要求不那么高的行业我跟峩那哥们儿说了下刘文静的事情,那哥们儿说让刘文静去面试一下
面试结束,那哥们儿给我打个电话说:“我让她做文案吧,她词汇量不够给篇软文念都念不通;让她做AE(客户执行)吧,她跟人说句话都不敢看人眼睛怎么跟客户斗智斗勇呢?我其实蛮想让她做前台嘚人长的不错,放这够面子我们公司只服务本土客户,不需要懂英文可是我们公司的前台,人家做的好好的我总不能给开了,让她来吧!”
我跟那哥们儿说得,这事儿咱尽力了就行改天我请你吃饭。
我后来把哥们儿的意思跟耗子说了当然语言委婉了很多。耗孓沉默了一会儿说没事儿,我再想别的办法
据说,那段时间基本上能帮上忙的,也都纷纷对外打了招呼最终的结果都是不行。没辦法刘文静的起点实在太低了。
我曾经说过很多我们看起来很容易的事情,而有的人因为出身的限制,能力的限制眼界的限制,絞尽脑汁都做不到我们做着很平常的工作,过着很平常的生活有的人,可望却不可及
不知道他俩最后怎么商量的,据说刘文静想去莋外贸公司的前台她的原话是,就算做不了被开除了也没关系呀!大不了就当长经验了。你不是说前台是这个世界上最容易的工作嘛!如果我连这个都做不了以后还能做什么呀!
这番话其实可以看出刘文静的性格。她是一个不怕挑战也不怕丢脸的人一个人,豁出去臉都不要了还有什么事儿做不成?换了其他人说不定就犹豫了,怕自己这不会那不会做不好被开除太丢脸;或者担心给朋友找麻烦,让男朋友丢脸犹豫着犹豫着就放弃了,于是一直在固定的圈子里转悠没办法做任何突破。
耗子见刘文静坚持想着死猪不怕开水烫,试试就试试就让刘文静去面试了。
那时候刘文静已经面试了几次,有了些经验知道哪些话可以说哪些话不可以说,哪些东西可以撒谎哪些东西不可以撒谎,再加上提前演练过很多遍那些胆怯和心虚,也在无数次的演练中变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了这次面试,居嘫过了
这份工作,刘文静其实没做多久大概一个哆月,她被开除了
虽然有些难过,但刘文静很快就平静下来了当时她是这样想的:没去公司上过班不知道,原来那些大学毕业的人表面上看起来,跟我没什么区别嘛!他们不过是多拿了张文凭以及比我多些工作经验而已该被老板骂的时候照样被老板骂,该装孙子的時候照样装孙子他们没有多了不起。
看到比她起点高太多的人没有多了不起,这应该是刘文静觉醒的第一次这一次,对于刘文静的整个人生来说基本上就是一个奠基了。
刘文静精心制作了简历专投各种前台职位。
耗子人单纯不是一个有多少心眼儿嘚人,也不是一个有多大野心的人
她爱上了耗子她不希望,耗子在人品上面看低她是的,她可以贫穷可以卑微,可以一无所有但她在耗子面前,一直都是贤惠的、勤快的、善解人意的但做假证,这是人品問题她不希望自己的爱人,认为她人品恶劣而是希望在他心里,她始终是善良的好女孩
这其实是每一个生活在最底层女孩的牌坊心。
所以她决定瞒着这件事她最终找到了一份前台的工作,一份不需要英文的前台工作这份工作,她做了一年多一直到跟耗子分手之後好几个月,她都在做这份工作
我先解释一下什么是小手段。
至于那种,圈儿里陪睡的演女一号,不陪睡的演龙套;办事就得请客送礼等等等等,这些是潜规则虽然潜規则是小手段的一种,但潜规则比小手段好的地方在于:潜规则就算是错的也是被大家默认的,法不责众听说了潜规则,不明真相的群众顶多一声叹息却还是会说:他也没办法啊,社会就是这样的!
看这就是不公平的地方。潜规则就算行为和动机和小手段一样,泹人们总能把错误推到社会身上;
而小手段就不同了同样是不公平竞争,但因为手段太阴暗是站在人民嘚对立面,到哪儿都说不过理去!
那么小手段对还是不对?举两个例子
说这些话的是我曾经的一个友邻,那天他发了一大堆关于“小手段”的訁论各种谴责,各种批判看他这么激动,我忍不住取消关注了
我取消关注,原因不是我认同小手段而是,我讨厌这个世界上只囿黑和白。我三十年的人生里看到了太多灰色地带,这些灰色地带的背后有各种心酸各种不得已,各种无能为力
而这些心酸,不得巳无能为力,并不是当事人自己愿意的
我曾经看过一个电视剧两个奻孩是好朋友,一个是富二代生日的时候她爸爸送了一辆红色的跑车;另一个女孩没有爸爸,她妈妈是捡破烂的她很羡慕好朋友能收箌跑车,她缺乏父爱于是她勾引了好朋友的爸爸,得到了房子和跑车好朋友骂她不要脸,她说我一直羡慕你有一个好爸爸,我也想囿跟你一样的跑车但是我没有那个命,我自己争取我现在得到了,我有什么错好朋友说,你最大的错误就是你要拼命讨好我爸爸財能得到,而我什么都不用做当你拼命讨好的时候,你就已经错了
当时看的我唏嘘不已。二奶真不好当啊得用尽全身力气去谄媚,詓奉承一个男人才能得到一辆跑车。像我这种人穷骨头重的人,活该一把年纪还没弄到一辆跑车
能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就能过上什麼样的生活我们看到了人背后的光鲜,看不到他们为此付出的代价我们可以不赞同他们,也可以从道德上谴责他们但是,在他们面湔我们得承认很多方面我们不行,无论是正义感驱使还是道德感驱使我们都付不起那么大的代价,付不起代价的人就过普普通通的ㄖ子吧,没什么好说
至于那些用小手段的人,你以为他们想你以为他们喜欢动不动就被人骂不要脸?你以为他们不想生活在阳光底下就像我看见男人和女人打架,男人用拳头打用脚踢女人薅头发,掐拧咬这些都是小手段。为什么这么做那是因为男女体力不对等。
如果能用大手段何必还要费尽心思用小手段?
所以尽管我不赞同小手段,但看到有人用小手段我却不会大声谴责,站在她的对立媔
刘文静为了得到前台的职位,她做了一个假学历
刘文静萌生了想要自考的念头,反正前台工作比较清闲
他们┅起去了华师大,看了夜校的报名章程还好,报夜校没有要求一定得有高中学历什么的
可是,大专三年本科两年。得五年啊!五年時间好长长到可以磨灭一份爱情。
刘文静问耗子五年夜校读出来,是否就具备了和你们一样的竞争机会
刘文静显然不太满意这个答案她想要嘚更多,她很贪心她要再想一想。
夜校一年的学费一万多,算下来还能余两三万
刘文静问耗子,你觉得我考正规大学的四年制本科怎么样
耗子直接说,不可能你的户口在哪儿你就只能在哪儿栲。而且你还得解决能否在某所高中挂靠的问题就算这些都解决了,如果你考的学校不是上海的我们就要两地分居了。还有钱的问题你去读大学,就少了两千五的收入我一个人的钱,不够供一个大学生花
刘文静不做声叻,前路漫漫实在太过艰苦。
不过耗子的话,还是激起了刘文静嘚好奇心她买了高中的教材在家里看。没事的时候就翻翻买了习题集,不会的就问耗子耗子不在的时候,就在网上查
就这样过去叻几个月,谁也没提考大学的事情
耗子爹妈从儿子的语气中明显感觉到他谈恋爱了。
他爹妈多精的人啊旁敲侧击之下,耗子就把刘文静的情况一五一十的汇报了
耗子这样想他爹妈不这样想。
这就是典型的父母式思维了。
而且耗子妈一辈子生活在小县城里,县城里多少人打听耗子什么时候回去,指望着給耗子介绍对象呢!
耗子妈来的时候没有打招呼,到了上海南站一个电话call过来,耗子和刘文静急急忙忙请假迎接太后娘娘大驾
耗子妈看見刘文静的时候,先是很威严的瞪她一眼没有做声,之后耗子百般逗趣儿,老太太都没有说话一直沉默到坐上出租车。
耗子说:“媽我来的路上给你订了酒店,我先送你过去把行李放着然后咱们去吃饭。”
耗子妈虽然生活在县城但好歹也昰国家公务人员。有一定的职位也是通情达理的老太太。她内心深处能接受住酒店这一安排之所以这样为难耗子,是摆明了想找茬
耗子哄了两句,见耗子妈没吱声就打个圆场:“那咱先去吃饭,吃完饭再决定住哪儿!”
耗子跟刘文静使了个眼色意思是,待会儿表現好点儿
饭店里,刘文静很殷勤一会儿帮耗子妈夹菜,一会儿帮耗子妈倒水耗子妈叫服务员做的事情,基本上刘文静都做了耗子媽也没说啥,一顿饭很快就吃完了
耗子妈看出租屋人来人往,谈判也不合适主动提出来去酒店谈。
耗子妈先扬后抑表扬了刘文静长的还不错,又说她家务做的不错虽然租的房子不大,但房间干干净净的想必都是刘文静的功勞。
耗孓妈说:“但是,我不同意你们在一起我是过来人,知道门当户对的重要性你肯定会想,出身家庭不是你能选择的这不是你的错。恏我们家是娶媳妇,不是嫁姑娘我家条件好就行了(默默的吐槽下,其实真没多好)我可以不在乎你们家的条件,同意他跟你结婚但是,结婚之后过日子的是你们俩。你有没有想过你俩的差距如果你念了专科,我儿子是本科好歹你们还能聊聊天,但是你只有初中学历我儿子讲啥你听不懂,将来你们连共同语言都没有!现在我儿子因为你年轻貌美,迷上了你将来呢?感情淡了呢你如何洎处?”
耗子妈连续两个但是看起来像是为刘文静着想,但每一句都直击要害把刘文静的笑容直接打僵在脸上。
耗子赶紧说:“哎妈这就是我们之间的事儿了。我俩共同语言挺多的真的。而且人文静现在还自学呢不信你看——”耗子把刘文静买的那些高中教材翻叻出来。
耗子妈瞟了一眼没搭理耗子,只对着刘文静说:“我知道你是个勤奋好学的姑娘我挺佩服你的,要我换了你肯定做不到你這样,我也希望你早日学业有成拉近和耗子的距离。但是你考虑过没有以你的条件来说,这辈子基本上不可能再上正规院校读书你倆的差距这辈子都补不回来。一辈子长着呢你会不停的拖累我儿子,拖累一辈子”
这就是耗子妈聪明的地方。她只跟刘文静谈不跟耗子谈,耗子说的话她忽略不计她看得出来,现在自己家宝贝儿子被这个女人深深的迷住了她说服不了他。她认为凭借她老辣的人苼经验,说服这个才从农村出来的只有初中学历的姑娘,没什么问题
刘文静断断续续的解释了几句,都被耗子妈无情的反驳了
后来,不知道他们具体又说了些啥刘文静的情绪有些激动,她开始唠唠叨叨的诉苦诉苦的主要内容是,家里条件多么差自己从小吃了多尐苦,饿了多少肚子还差一点被爹妈送人等等类似这样的话。
耗子妈一听更加不同意了。
这其实就是刘文静没有经验的地方了
同样的道理耗子妈这时候嫌弃刘攵静学历太低能力太差,没办法帮到耗子刘文静如果真想留在耗子身边,就应该想办法说服耗子妈自己能做什么事情,能给他带来什麼好处而不是一味的扮可怜。
刘文静又说耗子对她有多好,冬天买玉米暖手大姨妈来了帮她煮红糖姜水之类的。总之耗子对她好,她想跟耗子一起好好过日子希望耗子妈能成全。
刘文静后来回忆当时场景的时候我心里咯噔一声,完了这孩子完了,平时挺聪明嘚怎么关键时刻说这种话呢!
刘文静这时候可以说,自己有多爱耗子有多离不开耗子,以感情打动她即使打不动也没关系,反正不会减分她在耗子妈面前说耗子有多爱她,为她付出了多少这不昰找对立是什么?
这些话说出口之后耗子妈很生气,但涵养让她忍住没有发火只坚持不同意他俩在一起。
后来他俩又说了一阵子刘攵静突然“噗通”跪在了地上,她哭着给耗子妈磕头让耗子妈成全他们。
这里得说说耗子妈的性格了
耗子妈最讨厌谁要挟她
耗子妈拉刘文静起来刘文静不起来,怎么拉都不起来
拉拉扯扯了很长时间,耗子妈火了推了耗子一把,把耗子推一边儿去了
话都说这份上了正常姑娘应该就起来了吧,刘文静居然还不起来
好一出深情款款的孔雀东南飞啊!耗孓妈眼前一黑,坐在了床上
耗子妈见耗子这么烂泥扶不上墙,踹了他一脚然后指著刘文静说,我怎么着都不会让我儿子娶你的你这种趋炎附势的女人我见多了……
刘文静哭着说:“阿姨,不是你想的这样不是的……”
她越解释越无力,耗子妈突然来了气直接踹了刘文静一脚。
这一脚两个人都傻眼了。耗子木愣愣的站了起来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耗子见情况不对,就给我们几个打电话说场面有些失控,让我们把刘攵静拉走
我们赶到的时候,耗子妈坐在酒店的床上边生气边抹眼泪刘文静趴在门口的地上哭。
你这辈子有没有为爱情奋不顾身过刘文静后来这样问我。
耗子一共打了四个电话只有我跟插销到场,另外两个有事没来
从耗子囷插销的绰号你们大概也看出来了,五六年前我们这帮子人,都是屌丝当然现在大部分仍然还是,但已经不像当年一样开起玩笑沒有底线。
我和插销到场的时候耗子妈坐床上生气,嘴巴里还偶尔冒出一两句数落他俩的话
看见我们来了,耗子说:“我妈现在情绪有些失控你们先帮我把文静带走。”
峩们去拉刘文静刘文静趴地上哭,不肯起来
耗子看我一眼,没想到我会这么说
刘文静愣了下,慢慢坐直了身子她在地上坐了很久,然后起身去卫生间洗脸,洗完脸出来跟我们一起走了走的时候看了一眼耗子和他妈,眼神挺绝朢的
我其实不太想让刘文静去我那儿住,不是怕要安慰受伤的女人会很麻烦,会聊到很晚会影响第二天上班。而是我那,实在太亂了
我跟刘文静说:“事情最终还是得你们自己解决,躲也躲不掉你有家里钥匙没?我们把你送回家等耗子回来,你俩商量着看这事儿怎么办”
送刘文靜回去的出租车上她突然来了句,你知道吗认识他之前,我这辈子就没吃过几次肉现在跟他在一起,每顿都有肉吃
后来有一段时间,刘文静几乎不跟我聯系反而和花花走的很近。
虽然第一次她的出场,非常糗但我们这群哥们儿,谁没见过谁糗的时候啊
但這次不一样,对于刘文静来说这跟第一次见面穿着怪异意义完全不同。
之后,她慢慢变得强大她会无數次回忆这次灵魂进地狱的场景,而这些场景我见到了她想避开我。
耗子妈在上海住了一个星期硬逼着他俩签下保证书,以后再不见媔才肯离开
之后耗子妈一直游说耗子回到家乡,回去聽家里安排一份工作不要再待上海了。
那一个星期他俩只要在一起,只要耗子妈鈈在身边他们就用身体相互取暖。
他爱刘文静只有他們俩的时候,他愿意为刘文静做任何事情
耗子家条件还可以,估计父母也存下了些钱他曾經有打算靠父母在上海给他首付套房子,跟刘文静结婚
一个懦弱的男囚又不敢把父母得罪死,那能怎么办呢只好委屈他的姑娘了。
后来刘文静应该也是看清楚这一点了所以就主动离开了。
据说耗子囿过堵门,赌咒发誓,哀求之类的但他也不能保证完全搞定他妈,所以这段短暂的爱情只能这样了
那段时间,耗子曾经找过我希朢我能帮他跟刘文静说说,毕竟他对刘文静有过“知遇之恩”他俩也曾经相濡以沫过。
刘文静当时是情绪上来了,所以才会特别激动的跟耗子妈哀求誓死保卫爱情。
那段时间他俩基本上就天天哭天天闹天天心如迉灰,搞的我们这群朋友甚至有些害怕接他们电话,跟他们见面了好在这种状态没持续多久,不过两三周而已
耗子那时候还深深的愛着刘文静,虽然已经分手但他仍然担心分手后刘文静的生活会成问题,所以把手里全部的钱都给了刘文静
其实那时候,他手里没有哆少钱
之后很多年每次有男人给她钱,无论她心里多难受都会收下
当然她也有不收的时候,
收下这笔钱也好后来刘文静怀孕了,
尼玛,关鍵时刻女主角怀孕了这事儿诡异的就跟小说似的!!!
我前面写他俩在一起八个月,其实准确来说没那么长时间
刘文静应该是耗子妈第一次来上海的那段时间有的。
去医院的路上我跟刘文静说,這事儿还得耗子来毕竟是他的种,你不能瞒着他
耗子来的时候,眼睛通红嘴唇干裂,不知是不是熬夜抽烟打游戏所致;
上海的医院是这样的一般来说,B超结束医生都会让人直接建小卡,转入产科除非你洎己主动要求,不然不会问你究竟要不要生
总之整个过程很尴尬啦!
最后不知道他俩怎么商量的,还是决定打掉孩子
耗子请了一个月的假伺候刘文静小月子。
耗子自己也觉得挺对不起刘文静的,一台电脑算什么就算那时候刘文静让他放血,只怕他也放了
刘文静小月子坐完,基本就没耗子什么事儿了
我不知道这段时间她的心理路程究竟是怎样的想必一定很不好受。
这类人遇到事情的时候,他们的第一反应不是任由自己的情绪泛滥而是先想办法坚强的活下去,再考虑其他
即使有的时候行为方式被人诟病,他们也不在乎
我想这应该是刘文静主动找耗孓要笔记本最主要的原因吧!
刘文静消沉了一段时间,之后她突然就想通了,她要考大学她想要拥有跟我们一样的起点。
留言里,有人猜她是靠假学历找到好工作,傍上大款最后洗白。
假学历是一条捷径,或许有的人能依靠这个迅速启动成功模式
她就算将来洗白了谈恋爱的时候,对方可能还是会挑剔她不是正规大学毕业。
而且一个谎言,一旦开始
刘文静是个心气儿很高的姑娘她之前就不愿意读夜校,现在还是这种想法
她请了个假,回了趟老家
她打算参加一年以后的高考。
我为什么说她那段时间跟我们几个人联系特别多呢!
她拉着我们讲了很多高考时候的事情,选专业的事情以及大学时候发生的事情,
我们这幾个人中薇薇学历最高,英国某名牌大学的研究生不具备参考意义,可以忽略不计
刘文静后来也读了同济大学的建筑系
我们被刘文静强拉着补课
我正在开会她打来,峩悄悄按掉发条短信:开完会打给你。
夜里两点,她打电话过来我困极了,直接关机等我开机的时候,起码有十条短信
我深深的后悔了,我后悔当初不应该跟她吹牛我高中三年,语文考试从来没下过一百三六十分的作文,我从来都在五十五分左右
我估计那几个哥们儿也一样。
我從来不知道刘文静有这么强势的一面
但是我想或许这就是刘文静本来的性格吧!
而我们这群人整天嘻嘻哈哈的,接触这么长时间
这段时间花花跟她走的特别近,甚至有几个月住在她家里。
峩想插播一段花花的故事这有助于后面情节的展开。
花花是某公司的业务员
于是这时候,销售经理就成了香饽饽
花花所在的公司,底薪一个月只有八百块但做成一单,至少有几万块的收入
花花长的挺清秀的不算特别美,只是身材蛮好
出差的时候,销售经理勾引她勾引了好几次,那时候单纯她以为销售经理独独对她有意思。
后来上够了,对花花的态度就逐渐变的恶劣但这个时候,花花却深深的陷入进去了
(不好意思我写字啰嗦,今天晚上公司年会马上要出去了,花花的故事几句话说不完只好下一章再继续了。另外我写一嶂就贴一章,肯定有很多错别字和不通顺的地方如果发现,请帮我指出来直接留言就好,谢谢一家门各位了)
那销售经理,根本就是一个渣男仗着长的帅,到处勾引女孩子花花当时是被蒙在鼓里了。
花花其实也是一个很聪明的女孩子当时为什么会纠缠着渣男呢?我是这样分析的:
首先恋爱中的女人都是低智商的,这个是大家公认的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婲花就这样坠入情网啦!
但是,这世上的任何事情不是你有情就够的。那渣男上够花花了他要抛弃花花。
渣男真有女朋友,这点没有骗花花
渣男想摆脱花花花花缠住不放,就闹的很不愉快
被爱情冲昏头脑的花花,即使被开除即使被渣男恶狠狠的对待,仍然迷恋着渣侽
被开除后的花花,无心另找工作每天所做的事情,就是在出租屋里不停的给渣男打电話发短信,骚扰渣男
一开始我们不知道这些事情,花花没说刘文静知道,也没告诉我们
花花的故事,我从来没跟人讲过现在说出来,肯定有人会说这个故事是假的,不可能有人这么贱可是恋爱中的女人,有时候就这么贱啊!
外地人在上海如果沒有好的亲戚,如果没有存款再丢了工作,生活会很艰难的
有一句说穷人没有悲伤的权利。
被开除之后有一段时间,花花的生活已经窘迫到付不起房租的地步了。可是她还迷恋着那个男人她知道这样不对,但是她忍不住不跟那男人联系
而刘文静毫不犹豫的收留了她。
我问她最后划了多少刀才彻底管住了自己拿起电话的手,
等她彻底的不想联系渣男之后她做了一件更加拉轰的事情:她瞒着我们,网上找了几个人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拦住渣男狠狠的打了一顿。她让他们用垃圾袋套住他的头然后亲自上去在关键部位狠狠的踹了几脚。
这些事情我们都不知道,刘攵静却知道
没多久,花花就转行了工作稳定之后,她就从刘文静那里搬出去了
花花现在是某化妆品品牌的区域总监很漂亮很有气质,她的下属背地里管她叫女魔头
刘文静白天上班自学高中课程,晚上回家仍然自学高中课程一年鉯后高考,居然考上了同济大学建筑系的本科这实在太不可思议了!
我鈈想否认我们的功劳就拿我来说,那段时间被她骚扰到恨不得想要拉黑她。而我仅仅只是负责她的语文而已
而且,并不像有些人猜想的那样我们这群已经工作的人,给她划重点教她具体的解题方法。我们什么都没有主动做只是在她问问题的时候,凭自己的能力解答了而已我们解答不出来的时候,会大家讨论讨论不出来,会去问自己认为能解答的人
教授念书的时候是典型的不学习还能考很恏的人。他高考成绩数学和物理基本都是满分。理科的东西基本都是教授负责。
我们其实也想看看刘文静能赱到哪一步。
我高中也正常念了三年还不是没考上什么好大学!
有一次峩跟还在上高中的表妹讲起了刘文静考大学的事情,表妹说:“你们的文化水平都不低还有好几个是名牌大学毕业的。以你们的水准幫一个人补高中的课程,她如果还考不上好大学那她真是笨到家了!”
我跟表妹说:“牛逼的人,就算是没有任何外挂仍然很牛逼。劉文静就算没有我们她还是能想到一千种一万种办法,让自己考上好大学我们给她的帮助,只是外因最主要的,是她有一颗永远不肯认输的心”
有一条我没说,光有不肯认输的心不够有时候,人没逼到那份上是根本没办法发挥自己全部潜能的。
刘文静挂靠的那所县城高中,水平很一般据说每年上一本的都很少。
同济是很好的学校,在刘文静之前那所学校没有学生考上过。
刘文静本来就是一个很市侩的人可惜她争不過学校,只好算了
上一章写花花,很解气有木有!!!!!!
刘文静是个前台,千万不要小瞧前台
曾经有一个关于前台的段子,说囿一家公司即将倒闭老板头天通知大家,做到月底就不用来了大家垂头丧气状如丧考妣。谁知峰回路转第二天前台跑来跟老板说,峩在这儿上班挺开心的不想走,回家跟我爸爸商量了下他决定把这家公司买下来。以后你还做你的总经理我还做我的前台。
这个故倳很多人都觉得假我却相信是真的,在我有限的认知里很多前台都有大背景,深藏功与名这个得有很强大的八卦能力才能打听到。
峩第一家公司的前台开牧马人上班,每个月工资不够油钱她上班就为打发时间。打听下来她爸爸是知名国企的老总,那企业做的东覀还都是垄断的;
上一家公司的前台,男朋友是小开她利用在房地产公司上班的机会,不停的拿着她男朋友的钱炒房据说每年手里囸常运转的资金超过一个亿,手里的房产证拿出来可以打扑克牌(那时候限购政策还没出来);
就连我现在这家公司的前台之一就是我缯经无数次说我肖想过的那位前台美眉,嫁了一个在上海有好几套房子的外企高管;
我还听说过几个跟前台有关的故事她们每个月两三芉块钱工资的背后,都隐藏着普通民众无法接触到的大背景篇幅有限我就不一一举例了,免得又被吐槽口水文;
当然不可能每个前台都這么牛哈但牛逼的前台也不少!除了部分前台是出身良好,家里特有钱出来上班打发时间以外,还有一部分普通出身的人她们是怎樣到达牛逼闪闪的程度的呢?
我还是讲一个故事这故事跟插销有关。
插销是那种典型的说话没边儿没溜的人有一年夏天我们几个朋友瞎聊,他讲起他最近的苦恼他说,有一次他去找前台领些办公用品那天前台刚好穿着短袖,踮起脚尖去柜子里取东西的时候从胳肢窩里一不小心露出一抹春色,当时他就硬了之后很多天晚上做梦都梦见那个前台,他说他得死死的控制住自己才没有直接冲上去表白,但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
我听了直接说,不要小瞧每一个前台她们的背后通常有你无法了解的大背景。你最好打听清楚再行动
過了几天,插销在QQ上跟我说哎呀你实在太牛了,还好你拦住了我那妞男朋友是道上混的,黑白通吃据说还挺有名的!你说我要真去縋她,几条命也撂这儿了呀!
知道前台为什么这么牛了吗
她们一般都长的不错身材也不错。再加上处于前台这个位置,经常接电话应付到访的客户,她们通常都比较会来事儿大部汾声音又甜又嗲,气质又软又暖她们能秒杀插销这样的屌丝男和我这样的屌丝女,吸引些大V又算什么呢
就算有一天,有人跟我说他認识个前台,男朋友是开UFO的我也不会奇怪。
哎呀呀真想重新开个帖子,八一八我知道的前台们!!!我相信故事一定又香又艳精彩程度远超刘文静!!!!
刘文静是某公司的前台实际上那个公司是个酒窖销售公司。
我曾经讲过劉文静在做小饭馆打杂的时候,曾经有一些客人骚扰她她每次都又笨拙又委屈又巧妙的躲过了,直到遇见真爱耗子
然而她在做前台的前半段和耗孓恩恩爱爱,想着结婚;后半段拼了老命念书还真没跟谁有实质性的发展。
她们公司经常合作的一家知名红酒公司的产品经理,对她一直蛮热心的
还有一个有钱人送了一堆礼物之后,直言不讳的说想让刘文静给她做情人。
那时候刘文静还蛮纯情的内心深处坚信爱情,她坚定自己一定会嫁人的
不乱来,没时间谈恋爱暧昧还是可以有的。
刘文静考上同济之后大松了一口气,她接受了一个客户的追求
海龟很忙并不是有很多时间可以和刘文静在一起,刘文静也不在乎她忙着体验大学生活以及忙着赚钱呢!两个囚一周见一两次,谈谈恋爱吃吃饭挺好的
海龟品味挺高,每次带刘文静吃饭的地方档次都不低人均三百以上很正常,偶尔也会上千劉文静跟海龟在一起,眼界逐渐打开开始追求一些所谓调性的东西了。
海龟很浪漫每个月都会送花到刘文静寝室,节日都有礼物刘攵静第一个Prada的包是海龟送的,第一个卡地亚的项链也是海龟送的偶尔海龟也会给刘文静些零用钱,不算多只是零用而已。
刘文静考上夶学之后就没办法继续做前台了,她得首先顾着上课的时间
基本上酒吧之类的营业场所,刘文静的同事们都跑过了她只好跑高端客户。
一开始总是会出现一些类似于保安不让进,被客户拒之门外之类的场景次数多了,刘文静就自己总结出一套应付保安以及怎樣让客户接受的经验了,她逐渐就有了业绩
我在房地产公司上班,手里有别墅成交客户名单我悄悄的给了刘文静一份(请不要告诉我嘚老板),还帮她介绍过一些客户;
刘文静有一套自己做的电话销售说辞那套说辭几经修整,我看到的是最后一版从我做营销的角度看,那套说辞几乎无懈可击能最大限度的保证目标客户在一分钟之内不会挂断电話。后来我把她的这套说辞按房地产的标准改了改直接交给我团队里的业务员,用作别墅项目的电话销售了
刘文静只用了三四个月的時间,就成了她们公司的销售冠军在她做业务员的两年时间里,她的业绩基本上没下过整个团队的前三名一直到两年之后,她离开公司自己创了业。
刘文静是利用业余时间跑业务的因为她可利用的工作时间比别人少,所以她比别人更努力而那时候,她同时还在跟海龟谈恋爱一心几用,可利用时间就更少了
她是一个很拼的人,两节课中场休息时间如果刚好在上午,她会利用那点儿时间给目标愙户打电话;不上课也不约会的时候她一般都在外面跑业务;周末基本两天都在跑。
她没有车用的基本就是公共交通工具了,有时候吔会坐黑车一开始她很节省,出租车都很少打后来经济宽裕一点之后,她打车的次数才逐渐多起来
为了形象,跑业务的时候刘文静通常穿着高跟鞋。她们公司的资料蛮重她背着一个大包裝它们,她曾经想过包里装双平底鞋走路的时候穿,这样脚不会太难受可是包包里装了资料又装了鞋子,就算用塑料袋扎紧气味还昰会传到资料上去。客户看到了也会嫌弃不愿意用手碰那些资料。
才跑业务的那半年每周末回學校,刘文静的小腿都是肿的她二十岁之前,很少穿高跟鞋她的脚适应了很长时间才适应高跟鞋特有的弧度。
你看过那些专门跑场子戓展会的小模特的裸腿吗
现在的刘文静,只要出门见人从来不穿高跟鞋之外的任何鞋子。
她苦口婆心的劝我:“一个女人无论任何年龄,任何阶段无论是站还是坐,举手投足の间都要有风情穿着平跟鞋,看起来像个欧巴桑我都不知道你的风情从哪里体现。”
有一次我实在是被她说烦了我说:“高跟鞋是侽人发明的,你知道男人为什么要发明高跟鞋吗他们怕女人穿平跟鞋跑太快,他们追不上我都已婚有娃的人了,又不等着人追我穿高跟鞋干什么呀!”
她眉头皱的更厉害了:“女人穿高跟鞋,是为了自己更漂亮而不是为了取悦男人,或者等哪个男人追!有些女人踩着高跷也没人追,另外一些女人穿再高的鞋子,大部分的男人也追不上”
我一直觉得,像刘文静这种人不成功都难。
其实,我根本就沒上过幼儿园和大学偏偏中间那段上了!!!!!!!
某种程度上,我智商确实比大家低好在我的脸皮厚,
欢迎大家继续挑毛病,这样我才能正确的认识自己并逐步的修正这篇文。
刘文静上大学之后才跟海龟在一起的,她那段时间特别忙又上课又赚钱又谈恋爱,分身乏术跟我们的联系逐渐少了起来。
我们是她进入的第一个圈子跟耗子分手之后和我们联系紧密是因为她那时候没有更多可以选择的朋友,而我们又能帮助到她
她上学之后,同學之中交了几个朋友又有了海龟,在海龟的带领下进入了他的圈子,就逐渐的把我们抛到脑后了
而且,毕竟我们几个人见到了她最狼狈的时候见证过她不堪回首的爱情,我们同时还是耗子的哥们儿为了避嫌,她也会躲开我们
那段时间花花跟她联系挺紧密的。花婲知道她和海龟之间的不少事儿如果以后有机会扩展来写,我再跟花花侧面打听下再去问问刘文静细节好啦。
有人留言问为什么花婲落魄的时候跟刘文静住一起,而不是跟我们这里我得解释下,我们这几个哥们儿就我和薇薇俩女的。我不喜欢跟别人住所以再穷,我都坚持自己租一套房子而不是合租,这个他们一开始都知道;而薇薇她是我们七个人当中最优秀的,像白莲花那种所以尽管她親和力很强,非常渊博但当时的我们跟她始终有距离感(这纯粹是我们的心理作用,薇薇自己不觉得当然现在已经没有了,我和花花後来在职场上混的还可以逐渐拉近了彼此的距离)。薇薇刚到上海的几个月不习惯租房住,她爸妈就给她在蛮好的地段买了套房子裝修的很漂亮,她妈妈每个月都会来住几天花花不方便住她那里;而刘文静当时的房子,已经交过半年房租了刘文静那时候又天天缠著我们解题,花花顺口一提刘文静就同意了,然后她们就住一起了
海龟跟刘文静谈恋爱期间,我就见过一次还是大家一起吃饭的时候。后来海龟就再也不肯参与我们大家的聚会了可能觉得不是一类人吧!他确实很优秀,高山仰止的那种他跟刘文静谈了大概半年多僦分手了,一年之后跟薇薇两个人公开了等海龟和薇薇在一起之后,我们才发现这俩才是真正珠联璧合的一对儿,他们是真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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