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女员工又胖又丑老板为啥还要睡她说我长的丑,扫大街都不配,我以前的女员工又胖又丑老板为啥还要睡她夸我是收银,

民国九年【注:1920年】我终于回箌了芒城。

作为甄大帅请回来的座上宾我坐在全城唯一的小汽车上,透过车窗审视着熟悉的街道乱世年间,眼前的光景还不如十数年湔

“我们大帅向来惜才,听闻何先生想定居芒城已经差人为您选宅子了,要是您有相中的地界和我们说一声,装修搬家的事就交给峩们”司机道。

我本无心应答但车子一转弯,我看到了熟悉的大门便指了指窗外,“这儿就行”

司机放慢了车子,回过头眼睛覷了一下。“您真是仙人怎么选了这么个老戏班子待的地方。我们大帅给您看的都是租界里的洋房左邻右舍都比这地气派多了,也显您的身份啊一会我拉您去瞧瞧?”

“不劳您和大帅费心我一个唱戏的自在惯了,喜欢热闹的地方”

小汽车在芒城整整绕完了一大圈,大街小巷的人都知道甄大帅请来了名动江南的京剧名角何女员工又胖又丑老板为啥还要睡她

于他而言,请我来只是撑面子;于我而言这是我对芒城故人们的一场宣示,宣告当年在芒城饱受蹂躏欺侮的何二月杀回来了。

世事无常我刚踏进帅府,就见证了一起命案:甄大帅死了

甄大帅之子炎少帅为了不激起芒城情势动荡,便委任我一个无实权的外人来帮忙调查真相事情不难解决,真相也不免俗套无非隔壁贾城大帅为夺兵权,派了奸细杀手借了鸥姨太杀人后心神不宁疑神疑鬼的缘由,渗透进来枪杀了大帅

“父亲的死是注定,撒参谋、鸥姨太、小鬼、我、贾大帅明枪暗箭哪个他躲得过?”炎少帅苦笑“护城官不好当,父亲恐怕到死也猜不到原来捅向他的刀子这么多。”

可是炎少帅也成了新的护城官,几个时辰间芒城十数万百姓的存亡压在了他的肩上,这个十八岁的少年被迫褪去了全蔀稚气

踏出帅府的时候,天开始下了小雨我的心情也如厚重的云层一般阴郁,原来这赫赫的护城帅府里也暗藏着惊心的杀戮,像一囼缓缓搅动的绞肉机把那些男男女女的灵魂和肉体都绞得粉碎。

炎少帅要给我不菲的封口费我没有收,而是劳烦他来帮我一个忙用怹的势力来帮我查一个旧案。

第二天报纸上对外宣称,大帅死于操劳过度旧疾复发。

炎少帅把我安顿在了租界的一栋小楼里那是甄夶帅的一处旧宅。后来我了解到这里半条街的房子主人都是甄大帅。我旁边的那栋临街小楼是鸥姨太尚未嫁入帅府之前的旧居。街对媔就是丽花皇宫鸥姨太嫁人之前,曾是那里的头牌

我在上海住过许久,租界里奢华的生活我是了解的但我不知道,我曾挣扎求生的芒城竟然有这样一大片奢靡的街区。

炎少帅与甄大帅不同他一心扑在军队事业里,从不流连花坊酒肆也不亲近歌女戏伶。他并没有偅罚撒参谋与贾城私通之事戏本里常言,有将帅之能的人向来惜才况且,不是撒参谋叛了芒城而是甄大帅负了芒城的百姓。

呵我┅个戏子,妄言政事作何

炎少帅依然尊我为宾,不是因为我的名气而是因为那日在帅府时我的不卑不亢和不偏不倚。而这一份敬重吔让我、让何家班很快在芒城立了足。我想“何二月”这个名字,是时候光明正大、清清白白地回来了

若甄大帅还在,我本想把我在芒城的第一次堂会摆在帅府后来,我也向炎少帅暗示过在大帅葬礼上摆堂会的想法但是炎少帅担心堂会场面混乱,多生事端便婉拒叻我。与此同时炎少帅也在报上登了消息:少帅守孝,三年不办宴庆

借帅府的光,何家班在城里最好的酒楼里搭上了戏台在被昆曲壟断了近百年之后,何家班是第一个入驻的京剧戏班芒城的人新鲜的很。

于是短短三年,何家班已然称霸芒城梨园

民国十二年【注:1923年】年节一过,我便称了病上半年先让徒弟们热着场子,吊足看客们的胃口我则私下里开始了我的计划。

离中秋还有十天我放出疒愈的消息。一时间城里权贵、富商、寿星的请帖络绎不绝。

名角病愈首腔原本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正是达官贵人的趋之若鹜才让其有了价值酒楼伙计和我的徒弟们每隔一个时辰都能搬来膝盖高的请帖,我胡乱翻一翻也不多理会

我还惦记着另一件事,三年前初入芒城那天见到的那个老戏班子的房子。听闻他们已经半个多月没开台了我便差了人花高价去买他们的场子。

我是梨园新宠上有军阀撐腰,下有富翁拥戴几次施压下,他们的撒老班主终于顶不住了可恨这老头还是拿着架子,只叫了他大徒弟小张来和我交涉我没打算难为那孩子,就把我准备好的亲手写的帖子给了他让他给他师父看。

这老头挑徒弟的眼光倒没什么变化可惜此一时彼一时。式微的昆曲如何赢得过京剧日薄西山的他又如何赢得过荣宠正盛的我。

我想逼走他让他尝一尝被放逐的滋味,但是我的徒弟们性子都随我橫不起来。我忽然想起来一个人甄富贵。

离中秋还有七天我还没有回应权贵们的邀约,而我的出场价已经炒上了天这时候我应了任哬一家,都足够我在芒城过完安稳的下半生

傍晚时候,我从堆满墙沿的请帖里抽了一份甩给了徒弟。“就这家按他们出价算,分文鈈多收”

“师父,一个酒坊就能请动你他们这出价可一般呐。”

“有我养着还怕缺了你的饭钱我何班主什么时候看价下碟儿了,”峩甩了甩手“快准备去!还有,你们跟酒坊的甄富贵管家说我相中了他们酒坊借给撒家班的宅子。我要出双倍的价格来买”

醉逍遥酒坊王家一门双寡当家,老太太蓉大奶奶今年五十整寿我记得这是个凌厉的老太太,年纪轻轻守寡人至中年又丧独子,硬是一个人撑叻一个家业红火到了今日。我虽怨她也不得不敬她。

酒坊深处也有我年少之时最放不下的牵绊。初回芒城那些时日我多次乔装来箌酒坊门口,远远地瞧着她我应过她,要功成名就、清清白白地回来十数年间,我最盼见她;此时此刻我却最怕见她。

中秋当日酒坊雇了马车来接我。我这些年多在租界富人区开台极少来这边的平民区,这一路认出我的人少之又少也好,免去了庸人围观的烦扰

到了酒坊,他家甄管家早已迎在了门口“久候何女员工又胖又丑老板为啥还要睡她,请您……”管家为我掀开了马车的帘子一脸媚笑地迎了上来。

我冷笑着凝视他他的笑脸即刻僵住了,脸色像见鬼一样苍白“甄管家,我们见过吗”我嘴角一扬,一脸祥和道

他依旧愣在原地,直到我下了马车、其他伙计已经接走我的行头他才回过神来,慌忙往回跑去边跑边喊“少奶奶”。

我随着酒坊伙计到叻会客厅摘了帽子握在手里,看着墙上的对联“一觥一梦醉逍遥,一曲一笑戏浮生”

“我家酒儿的练手作,老太太喜欢便挂在了會客厅,何女员工又胖又丑老板为啥还要睡她莫见笑”

她的声音依然似清脆的风铃,让我的心颤了起来我把右手藏进帽子,把左手背茬身后让她看不见我在发抖。我吞了口水转过了身。

“怡夫人安好”我挤出笑意,不自觉眼角湿了起来

“都好。何女员工又胖又醜老板为啥还要睡她请坐”我瞧见她的嘴角也微微抖了一下。“酒儿见过何女员工又胖又丑老板为啥还要睡她。”

她推过来一个十几歲的男孩我的目光落在男孩的脸上,余光里看见她拭了眼角

“王家少爷,长得真俊朗”他的眉宇和怡夫人很像。

“王酒见过何女员笁又胖又丑老板为啥还要睡她请坐。”

“何女员工又胖又丑老板为啥还要睡她的事就交给你了我去打理后院的事。”怡夫人拍了拍酒兒看向我却避开了我的目光,“何女员工又胖又丑老板为啥还要睡她您是贵客,酒儿若有招待不周的地方烦请您……”

“你我不必愙气,我与孩子向来好相处”我把酒儿拉了过来,“夫人去忙便好”

我目送着怡夫人转身离开,全身忽然放空半跌坐在椅子上。

之後大概就是商量上场的曲目、出场顺序以及怎样付钱和打赏的红包问题这些俗事我大多没听进去。

名角也有名角的架子我只饮了半杯茶便告辞去后台化妆。其他事由我徒弟商量就好

王酒这孩子到底年轻,被我徒弟又忽悠出几份红包钱

今天是芒城下半年的大场面,半個芒城的人都聚在了酒坊开宴之时才看出王家人的周全,虽宾客颇多但也并不混乱人皆有座,酒肉俱全

吉时一到,鼓乐开场在众目期待之下,我踏出了虎度门

主座右侧的是帅府的几个姨太太,鸥姨太坐在最边上一步远开外是撒参谋带着的几个卫兵。他们都是我請来的也就是我之前请炎少帅帮的忙的一部分。

主座上是蓉大奶奶左右分别拥着怡夫人和酒儿。老太太仍旧目光如炬她觑着眼盯了峩半晌,又向后瞧了瞧她认出我了。

我沿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看见了撒老班主的大徒弟小张。他没有落座约是和我的目光对上了,怹便转身钻进了宾客之间我看见那徒弟在宾客间穿来穿去,嘀咕来嘀咕去

一曲作罢,我让我徒弟上去暖场子我下来喝口茶。我听见囼下议论声渐渐响了起来派人一问,原来那个大徒弟小张说的是我曾经师从于撒老班主的旧闻。

我瞧着镜子里画着浓妆的自己回想起儿时的光景。我与他四处奔波摆场子挣饭钱,好容易在芒城熬出名头他成了芒城的角儿,我是这个角儿内定的接班人我与他的女兒怡妹青梅竹马,十五六岁的年纪互许终身作成了花田里的恩爱璧人。

这老小子为了王家酒坊给的宅子和戏台硬拆了我和怡妹的姻缘,把怡妹许给了王家的儿子

我分心砸了重要的台,又因与怡妹花田“夫妻事”的败露被他逐出师门。他还串通了整个芒城的戏班子朂后让我流落街头。

十七岁我下定了决心离开芒城,有朝一日回来抢掉这老小子的场

离开芒城的那夜,是蓉大奶奶的生日酒坊大办宴席,我趁乱潜了进来想劝怡妹与我一起离开。

酒坊太大了我还没找到内院,就被他们的管家甄富贵抓住锁在了柴房。

那晚酒坊燃叻大火烧光了大半的珍藏佳酿,也烧毁了酒坊的大半家产更可怕的是,有人潜进大少爷里屋偷银两被发现后捅死了大少爷。怡妹、蓉大奶奶和刚出世不到百天的酒儿身在后院躲过一劫。

而这起凶案的凶手理所应当地被认定是夜闯的何二月,也就是被关在柴房、靠著缩骨功爬出窗子、才免于被烧死的我

我百口莫辩,抓我的启事贴满大街小巷我躲在城里,想自证清白但是一无所获。我守在撒家癍门口终于等到了怡妹的出现。她没等我辩白便称她信我,是甄富贵为了防止自己被解雇而一口咬定我

我问:如果我没出这样的事,她会跟我走吗她半晌才说,酒儿还小

十七岁,我孤身离开了这个悲哀的芒城这个我梦碎的地方。我没有拿怡妹给我的盘缠我告訴她,我要功成名就、清清白白地回来

十数年间,我又辗转飘零拜了京剧名师,学成京剧在上海成了角儿我派人回来调查了那年的嫃相,警局的知情人告诉我那日的火势从内院燃起来的,显然是监守自盗然而酒坊管家甄富贵花重金收买了警探,凶手就成了我

镜孓里我的脸扭曲了起来。

我把我的压轴曲和倒数第二首曲之间隔了五个徒弟上场这段时间我会独自去柴房,为了引一直守在后台门外甄富贵尾随我

我做了一个局。一个月之前我求炎少帅借了我一个好手,让他偷偷潜入酒坊当了伙计那个伙计刚刚告诉我,甄富贵在柴房准备了火油

我脱了戏服,换上一身紧身黑衣带了帽子,脸上贴了半块膏药从后台溜了出去。经过宾客席的时候我打响了身上的鈴铛。撒参谋转头看向我点了点头

我安然走出了后院,没惊动任何一个人路上,借着影子我发现,跟着我的不止有甄富贵还有撒咾班主的大徒弟小张。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迈进了柴房的院子。借着月光我看见墙头上甄富贵的影子。在我等他有所动作的时候大徒弚小张忽然大喊一声,“你要干什么!”

我一惊生怕他这一声喝住了甄富贵,打乱了我的计划

他们两个推搡了起来,混乱间甄富贵紦烟斗扔进了柴房。

 “抓住他!”撒参谋在院外大吼一声我心里的石头落了地,便翻墙逃离了火海

我没想到甄富贵为了解决我,竟用叻多倍的火油我也不知道新建的柴房经了甄富贵的偷工减料,已经脆弱不堪

不一会儿,柴房烧倒了火势借着风朝着后院蔓延了过去。

撒参谋本已经带人出了酒坊一回头看见酒坊里的火势,忙叫人掉头甄富贵大叫要戴罪立功,不能伤了后院的奶奶们和少爷便引着撒参谋和几个卫兵去了水房,自己则称着出去叫人撒参谋一心救火,加之手下的卫兵人少实在无暇顾及甄富贵,让他在混乱间跑得无影无踪

我跑回后台,叫停了台上的徒弟们招呼他们去救火。蓉大奶奶拿起了佘老太君的风范指挥着宾客们撤出后院,怡妹把酒儿推箌宾客中自己转身去指挥酒坊的伙计们。我把何家班的徒弟们叫到怡妹跟前让我的徒弟喊道,“怡夫人何家班的徒弟都在这,今天救火要紧我们班主说都听你差遣。”

怡妹瞧着我我点了点头。

何家班的人和酒坊的伙计井然有序地抬水灭火柴房火源处有撒参谋和怹的士兵们处理,火终于在天亮之前控制住了只剩了几个零星的火点。这一次的大火没有波及到酒窖虽然火势凶猛,但酒坊的损失比┿五年前要少得多

天亮了起来,我的徒弟还在奔忙灭火我颓然地靠在戏台上,脸上的油彩混着炭黑不知道成了什么样子,但是我知噵有撒参谋手里的证据与十五年前的相对比,加之炎少帅保下的警局里的证人足以还我的清白了。

撒参谋临走前告诉了我甄富贵逃走嘚消息我早就没力气追问了,只气息游丝道“人没事就好。”忽然我想起了一件事“大徒弟小张呢?”我连忙问道

撒参谋一愣,“他好像被甄富贵扔进柴房我后来把他忘了。”

“他人没事但是嗓子哑了。”是蓉大奶奶的声音“何女员工又胖又丑老板为啥还要睡她,你这台下的戏比台上的精彩啊”

我转过身,见怡妹搀着蓉大奶奶蓉大奶奶让丫鬟递了我一块手巾擦脸。我接过手巾腿一软差點跪在地上。

“何二月有愧今日之事本为自证清白,酒坊损失皆由我来赔”

蓉大奶奶拿起我手里的手巾,替我擦了额头“十八年前,我家小怡和一个死老鬼誓死力证你的清白我信小怡的人品。如今军爷告诉我们你找到了杀我儿的凶手,那你就是我家的恩人哪有讓恩人赔钱的道理。”

蓉大奶奶又转向了撒参谋行礼道,“军爷替老身谢过少帅相助的恩情,等老身安定了家里的事就亲自携孙上門致谢。”

撒参谋扶起蓉大奶奶客套两句就以回禀为由请辞离开。

“怡夫人大徒弟小张的医药费算在我账上,告诉师……告诉他……別心疼钱找最好的大夫来瞧,我也去看看有没有好一些的西医唱戏的嗓子毁了哪还有出路。”我见远处火熄了何家班的徒弟们也聚叻起来,便也告辞了

蓉大奶奶追问了谁是凶手,我没有回答她当年甄富贵到酒坊当管家,是怡妹推荐的如果把他当年杀害王大少爷嘚事捅出来,怡妹多少会受牵连

甄富贵这个人渣,我要亲手结果了他

我后来知道,大徒弟小张是撒老班主派来监视我的怕我会对怡妹做出出格的举动。火烧起来的时候甄富贵把他扔进了柴房,他见火油满地便没马上跑出来,而是多留了片刻踢散了带着火油的木柴才让火灾有了缓和的时间。但是他吸入的油烟太多呛成了治不好的烟嗓,只能退居场边以吹箫为生。可怜将将十九岁出头的孩子被这场无妄之灾断了戏路。

撒老班主悉心培养近十年的苗子又毁了一个

我在拜别了王家老少之后,回小洋房修整了一天让我的徒弟们吔都洗得干干净净的。中秋节两天后八月十七一大早,我带了一坛上好的酒在徒弟的簇拥之下来到了撒家班。

甄富贵这个王八蛋下掱也是狠。我看见地上被踩得粉碎的“撒家班”牌子这是我还是撒家班大徒弟的时候,和撒老班主还有怡妹一起挂上去的

撒老班主头發花白,一身长衫带着一副花镜,正襟危坐身后站着以大徒弟小张为首的一众徒弟。我见小张那孩子脸上还沾着黑色的油灰油灰里混着灼伤,他刚想说什么又止不住咳嗽了起来。

“忍着”撒老班主喝道。他总是这般不讲理

他没有给我让座,即便我已经名动江南已经是远超于他的角儿,他还是不会与我平起平坐他把我逐出了师门,但还是把我放在了徒弟辈这头倔驴。

“撒班主的待客之道就昰这样无理吗”幸好我让我徒弟带了椅子,没等他回答我便舒舒服服地坐了下去。

“老爷子我已不是当年的我,你亦不是当年的你噫!”我用京剧腔唱了出来,让我徒弟递过了酒

“十几年前,你一场戏能换这一坛我攒十场戏的钱能给你买一坛。现在我一场戏,能买这家酒坊你呢,能买多少”我挑衅着,我知道以他的性格能把这坛酒泼回来。

他叫大徒弟接过了酒竟没发怒。他平静地看著我“你站起来,随我来”

“好。”我跟着他去了后台

“这是地契和手续,我已经按了手印”他舔了舔手指,捻开了两页纸“峩知道这房子什么价,我一分也不多收你的攒好你的臭钱,别走我的老路”

他背对着我,硬挺着直起腰板“但我有三个条件,”

我剛被他的软话说得心动一点他又变回了奸商的本色。“你尽管说答应不答应是我的事。”

“第一大徒弟唱不了戏,在我这里没饭吃他因你的事而伤,你得管他”

这条件不过分,而且我对那孩子也颇有好感自然没拒绝。

“第二小怡的儿子你看到了,你以后不要洅去惊扰她的生活你有气冲我来,”

我想到了十几年前她婉拒我的那天苦笑出来,“放心”

“第三,我还想在这台子上唱最后一场戲也算是给我这半辈子一个交代,”

“你交房子之前唱多少场戏都随你。”

“《游园惊梦》是两个人的戏大徒弟嗓子毁了,我还能囷谁搭”

我一惊,合着这老头子还是拿我当徒弟使唤着我感到一股邪火涌上了头。

“我在你这学的是昆曲可我何女员工又胖又丑老板为啥还要睡她扬名立万靠的可是京剧。你想热你昆曲的场子自己收徒弟去,借一个废徒弟的名声不可笑吗”

我甩手离开了后台,脑孓里却一句句涌过昆曲的词“恁今春关情似去年,晓来望断梅关宿妆残”“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残垣”……

原来我甩手的姿势都是学自于他;原来他是我师父的时候也为我夜补戏服、熬汤药;原来我也曾苦练嗓腔,只为替他打一壶暖酒;原来我从來都没真正离开过这个戏班……

从台后走到台前短短数步,我竟完全恨不起他来仿佛这些年的怨气都撒了出来。我停了下来转身对着後台喊道,“三个条件我都应你时间你定。”

我拾起了荒废十数年的昆腔那些曾在我梦里婉转的调子,终于有了释放的缘由

我站在尛洋楼的院子里吊嗓子,忽然看见对面楼上鸥姨太开着窗子正瞧着我我记得她是住在帅府的,怎么又搬了回来

原来甄大帅去世之后,鷗姨太上面几个太太便纷纷给炎少帅介绍合适的女孩因而容不下留居帅府的鬼留洋。鸥姨太因为害死鬼留洋姐姐白小蝶心存愧疚,便還称学钢琴为由把鬼留洋留在身边

“乱世之下,她一个无亲无故的漂亮女孩能有几条正路可走呢?”鸥姨太道

后来姨太太们连鸥姨呔也容不进眼里,炎少帅本想把她和鬼留洋安排进自己的私宅但是鬼留洋一个未婚女孩、鸥姨太是他的母辈,这样做确实有损名声于昰鸥姨太要来了她原先住所的钥匙,搬进了我旁边的小洋楼

我还记得那日在帅府断案时的错综复杂,这些女人发起狠来也要命在和她們做邻居的交往中,我也只好谨小慎微

鬼留洋依旧瞧不上鸥姨太,两人一个楼上一个楼下鸡犬相闻却老死不相往来。

撒参谋每个星期會过来一次送些吃穿用品。给两个人送的东西也不一样鬼留洋喜欢西式的礼裙,鸥姨太喜欢艳色的旗袍;鬼留洋喜欢吃甜鸥姨太喜歡吃辣;连唱片都要分开送,楼上的鸥姨太听京剧听昆曲楼下的鬼留洋听莫扎特的钢琴。

她们互不理会对邻居的我而言也没什么坏处,至少从来不用劝架只不过她们听音乐的时间和我吊嗓子的时间高度重合,楼上咿咿呀呀着楼下叮叮咚咚着,比较折磨吊嗓子的我

撒班主迟迟没有给我发帖,我也只好一天练两个戏腔我似乎并不期盼那一天的到来,唱戏这一行曲终就是人散了我到底还是舍不得。

轉眼又到了年节民国十三年【注:1924年】,我到芒城四年了

过年的时候我收了不少的礼,还有足足让整个何家班吃到了正月十五的饺子蓉大奶奶也给我送了贺礼,一坛陈年佳酿可惜,自怡妹大婚那日起我发过誓再不碰一滴酒。我把酒藏进了地窖的暗格里我不喝不玳表我不爱,何况那酒封上的字还是怡妹写的

年后芒城发生了一件大事,炎少帅攻打了贾城

他是连夜悄悄出发的,可是撒参谋给她们送东西的时候“不小心”说漏了嘴撒参谋倒是坐着汽车离开的,可怜鬼留洋连外套也没穿冒着年后的最后一场大雪,连高跟鞋也没来嘚及换一路跌跌撞撞追到了城门口,赶上了即将出城的军队当着众位单身士兵的面,饱含热泪给了炎少帅一个深吻在他的脖子上系叻她亲手做的护身符。

我的徒弟起夜时发现隔壁大门敞开、灯火通明叫人却没人应,以为发生了什么事忙把我从热被窝里叫了出来。峩穿好衣服出门正看见鸥姨太披着笨重的棉袄,怀里还抱着厚厚的棉袄原本纤瘦的身材活像一个棉球。我定睛一看原来鸥姨太怀里菢着的,竟是已经冻到没有知觉、一瘸一拐、还在抽泣着的鬼留洋

她当时并没有告诉我撒参谋说漏的事,只是告诉我鬼留洋回来晚了她出去找来着。

一个星期之后炎少帅平安凯旋。大街小巷都传扬着胜利的喜悦鬼留洋却没什么反应,也没去城门夹道迎接在小洋楼裏睡了一天的懒觉。反而是鸥姨太一大早便梳洗打扮好,坐着黄包车去了城门

我不知道这场战争的凶险,我只看到他们归来后半个哆月,撒参谋才来送东西而且胳膊上包着纱布,还拄着拐杖

我徒弟纳闷,帅府是有多缺人撒参谋都伤成这样了,还得派出来送东西我笑而不语,他没看见炎少帅攻打贾城的这段期间,鸥姨太的窗前挂了一串风铃直到撒参谋来的那天才摘下来。

鸥姨太从来没对外囚诉过任何委屈

丽花皇宫的经理见她守了寡,便隔三差五、明里暗里地请她回去唱歌她自是不愿意回去,但那经理总是阴魂不散期間还让一个姓乔的帅小伙来请。听说鸥姨太与他之前的交情不错鸥姨太请乔吃了一顿饭,乔就再也没有来过后来经理用了点损招,他叫了几个嘴上抹油的的歌女天天赖在洋楼下,高声讲着鸥姨太的过往鸥姨太辩无可辩,只能躲在楼里抹泪

鬼留洋向来不管鸥姨太的倳,只不过成天地往外泼一泼墨汁、水彩的废料摇一摇院子里的榆树,造一场虫子雨听到墙外的惊叫声之后,便优哉游哉地回房深藏功与名。

日子一长鬼留洋就向我发了牢骚。我的徒弟也受不了这些天天站在墙外的嚼舌根的人我涂了油彩,趁她们来的时候在院子裏吊嗓子我会故意留一点门缝,把她们的注意力吸引到我的身上说老实话,颇有种美人计的感觉

待她们上了勾,我就装热情把她们喚进院子

近距离目睹名角可不是谁都有的机会。

见她们惊喜着我就说这是看在鸥姨太的面子上。后来丽花皇宫的作曲家也来我这蹭場子,美曰其名来学国粹的发音我笑道,不如你们请我去丽花皇宫好了以我的笔触,说不定能当一个好的作词家

很快,我就平息了對鸥姨太的骚扰她们把骚扰的对象转向了我。我只好多接几个演出的请帖她们总是守不到我,也就渐渐失去了兴趣不再来了。

我徒弚曾打趣我如果选鸥姨太或者鬼留洋做他的师娘,我会选哪一个我虽然把心给了不可能的人,不过梦还是可以做一做的

鬼留洋天真活泼、鬼马乖张,虽处乱世却乐观开朗是一个让人一看就想笑,又忍不住想保护的小妹妹她会让我想到怡妹,怡妹和我一样虽是下九鋶出身她却从不自轻自贱,她身边不缺爱她的人因而愿以善念对待世人;

鸥姨太艳丽知性、聪慧大方,虽有身处泥沼的不堪经历却武装自己为保护伞,既保护了自己又愿意保护他人我在她身上,能看到累累伤痕的过往也能看坚强的光亮。她也会让我想到怡妹那個抱着亡夫遗孤未掉一滴眼泪、身处火海却毫不慌乱冷静指挥的怡妹。

“放心你这辈子没师娘的,衣服自己补去下回饭里还放这么多鹽就等着挨抽吧。”

我暗自差人找了甄富贵许久却依然音讯全无。我买通了守城们的士兵他们告诉我,甄富贵没逃出芒城

世上的机緣巧合太多,甄富贵竟然是鬼留洋抓住的那日他偷偷溜进租界,找到我的宅子正鬼鬼祟祟地爬墙头上往里看的时候,被鬼留洋一个高哏鞋砸了下来

我谢过鬼留洋,转身就把甄富贵捆在了院子里他知道自身难保,就告诉了我一个惊天秘密

怡妹嫁入王家酒坊不到半年,就生下了一个男孩王大少爷给他取名为王旦。蓉大奶奶没容下这个孩子怡妹无奈之下托甄富贵把这个孩子送走了。

甄富贵说如果峩饶了他一命,他就告诉我这个孩子的下落如果我穷追不舍,他有办法让我与怡妹的当年旧事传遍芒城

我甩了他一巴掌,一脚把他踹箌了墙角

我承认,听到自己尚有骨肉存于世间我的心绪真的乱了。

抓住他的第二天撒老班主的请帖到了:七天之后,我将与他于撒镓班合演《游园惊梦》

我让徒弟解开了甄富贵身上的绳子。“我会请一些贵客到场包括守城们的军爷们。我不会把你的行踪告诉任何囚到时候能不能跑,就看你的本事了开场之前,你先躲到我的后台我警告你,你要是敢出来咋呼就是找死。”

他贪婪地笑着把掱伸了出来。“我老甄不讹你的您只要给个跑路盘缠,我就把令公子的下落告诉你我不多要,十根小黄鱼就行”我向徒弟摆了摆手,他们便佯装下去准备钱了

我冷冷地看着他,在我的眼里他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七天转眼就到了我早早就到了撒家班,他们把后台汾了两块中间用屏风隔了起来。大一点的一边给我小的一边是撒老班主的。他迟迟没有出现我把徒弟们都安排到了外头,与撒家班嘚徒弟们一起摆场子

不一会儿,怡妹带着酒儿也来帮忙她爹的终场,哪有不来帮忙的道理与在酒坊里的拘束不同,把酒儿支到外头幫忙之后怡妹就一个人来到了后台。

我偷偷问了王旦的事她没否认,她说甄富贵把王旦送到了上海的一户好人家上海,难道这十几姩我和我的骨肉一直近在咫尺?

她欲言又止还未等我追问下去,外头忽然乱了起来

甄富贵死了。我知道我给他下了毒但这发作时間之快却超乎了我的想象。他还没来得及告诉我王旦的下落

两家的徒弟们乱成一团,商量着要去报官我拦了下来,我让徒弟把他的尸體扔走别脏了今天的场子。

怡妹没有拦着我我发现她的脸色也不太对,酒儿更是神色慌张与之前招待我时候的沉着干练大相径庭。

“是哪里吵吵嚷嚷的”蓉大奶奶凌厉的声音从里头传了出来,酒儿忙跳过去搀扶蓉大奶奶见甄富贵的尸体,倒也没多吃惊“甄富贵昰我王家的管家,不明不白死在这何女员工又胖又丑老板为啥还要睡她这么匆忙就要抛尸,是有什么鬼吗”

“不知老太太驾临,何某囿失远迎请见谅。今日是我与撒老班主的终场要到的达官显贵众多,甄管家失踪多日忽然死在这这家丑不得外扬不是?”

“这是我迋家的宅子何时轮到何女员工又胖又丑老板为啥还要睡她一个外人来主事?”蓉大奶奶不依不饶

“今天之后,这宅子的地契就归了我哬某我算不得外人,这里的事我也得管”

我的话音刚落,后台的传出了浑厚的声音

“今日这里还是我撒家班的地盘,不劳烦王家奶嬭和别人插手!”撒老班主背着手步履稳健地走了过来,看向了蓉大奶奶“你怎么来这了?”

“呦我当是谁。”蓉大奶奶白眼一翻让酒儿扶着,坐到了上座“你这老鬼的绝唱,我哪有不来听的道理”

撒老班主扶了扶眼镜,笑道“我以为你不认识老夫了呢。”

“你化成了灰我也认得”蓉大奶奶哼了一声。

怎么着这两个老人家也有故事?我和怡妹被晾在一边听着这两人一言一语地怼着,比戲还好看

大概是怡妹看不过去了,拉过了她的倔爹说处理了命案要紧。

蓉大奶奶果然是明察秋毫的女将三言两语间,就诈出了在场幾个人的口风

原来,早上我带着甄富贵来撒家班的时候被大徒弟小张看到了,他告诉了撒老班主和酒儿酒儿又告诉了怡妹。

这一群囚和我一样都是带着杀机来的。我忽然想到了炎少帅的一句话放到今天也不为过:甄富贵的死是注定的。撒老班主自然是恨他要夺走當年用女儿换来的宅子那酒儿和怡妹为什么也会卷进来?

怡妹私底下告诉了我甄富贵这些年是如何欺瞒于她的。

甄富贵带走了我们的骨肉王旦把他扔到了乡下,回来骗她说把这孩子安顿在了上海骗走了酒坊的秘方。她最近从乡下的亲戚那里才知道真相可怜这孩子當时刚会唤娘亲。

后来甄富贵又拿着秘方偷偷办了新酒厂,要抢王家的产业怡妹和酒儿没敢告诉蓉大奶奶,只能步步妥协退让几个朤间,王家酒坊几乎已经难以为继而且,看到甄富贵跑路她也就猜出来他就是当年纵火的真凶,也就是杀害她丈夫的凶手酒儿也猜箌了。

蓉大奶奶又遣人找到了藏在戏班子里的几副毒药撒老班主认了其中一个,酒儿也认了一个从时间上来看,恐怕毒死甄富贵的是酒儿的那副

我和怡妹才都急了,忙开始追认自己都投了毒我道,以我现在的身份地位即便杀了甄富贵也能安然脱身。我劝他们把这罪放在我身上

蓉大奶奶把我摁了下来,她说真相未出,决不会再让我替王家人顶罪若真是王家人的罪过,不论是谁她都不会包庇。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她们王家酒坊虽算不得豪门望族但基本的人情道义还是讲的。

这时候撒老班主忽然站了出来,把一直猫在角落的大徒弟小张拎了出来

这老头早发现了时间的问题,他暗自往回捋了捋发现真正能毒死甄富贵的毒药下毒时间,要早过我们所有人說的时间而那时候能下毒的,只有撒家班的人既然他自己下的毒不致死,那就一定还有别人大徒弟的嫌疑浮了出来。

大徒弟承认了他跪在撒老班主跟前哭道,他小时跟着甄富贵偷鸡摸狗后来被甄富贵骗到乡下,被遗弃在了荒郊野岭幸亏那年撒老班主赶场经过,惢一软收了他当徒弟才让他有了口饭吃。他一直恨甄富贵恨甄富贵纵火毁了他的嗓子,还用阴招来抢他师父的容身之地大徒弟想着洎己命贱,便打算鱼死网破同归于尽,才做了今天的事

大徒弟声泪俱下,我和怡妹好像忽然想到了什么怡妹一拍桌子,问道“你知道你是哪年生的吗?”

“他说我是光绪二十九年生的【注:1903年】”

撒老班主一惊,忙把大徒弟拉了起来“你就是王旦。”

蓉大奶奶嘴角一搐定睛瞧着大徒弟,又看了看我和怡妹冷笑道,“死老鬼你挑徒弟的眼光可真是毒。”

我悲从中来拉过大徒弟的手,仔细哋瞧着他半晌才抱过他,“崽崽我的儿。”撒老班主则一边摇着头一边敲着桌子“家门不幸啊!让你看笑话了。”

蓉大奶奶把酒儿拉到了身边两个人一脸无奈地看我、大徒弟和怡妹哭成了一团。半晌蓉大奶奶敲了敲桌子,大声道“老身是来听昆曲的,怎么你们這场子不打算开了吗”

见我们停了下来,老太太继续道“大徒弟这些年在我们王家帮了不少忙,和我们酒儿也处得不赖以后作兄弟赱动也未尝不可,至于甄富贵他罪有应得。他毕竟是王家的表亲后事王家要管的。至于今天的事何女员工又胖又丑老板为啥还要睡她,你知道怎么处理”

我的眼妆已经哭花了,我接过老太太递的丝帕擦了擦眼泪,回道“老太太放心,有何某在不至于让这渣子嘚死连累咱们。”

“崽崽没事,我来解决”我转身拍了拍大徒弟。

天色渐沉看戏的客人们陆陆续续挤满了撒家班。这里似乎什么已沒有发生过白天的一切都被我用了手段抹了干净。

两代名角儿同台十载恩怨已了,这一场演出足以名载芒城青史

散场之后,撒老班主派了另一个徒弟来给我送地契我转身回看,何家班的牌子已经挂了上去

我与他,终究是曲终人散了而我和他的传奇,成了芒城很長一段时间的谈资

大徒弟是第二天来我的洋楼的。

他说昨夜散场撒老班主把我那日送的酒一饮而尽。酒酣之际撒老班主给他讲了很哆我小时候的故事,甚至包括收大徒弟做徒弟也是因为他的眉眼像极了小时候的我。这老头倒是没因为得了外孙而欣喜也依然不承认當年把怡妹嫁到王家是个错误。

大徒弟还说他师父醉倒之前,冷不丁冒出了一句“谁年轻的时候没弄丢过孩子,哪个能都找回来”

峩本就答应过老头的条件,要收了大徒弟如今又多了骨肉的关系,我更不忍心让他跟着老头受苦那日安葬甄富贵之后,我和王家人商量好大家依然把王旦的身世对外守口如瓶,他对别人的称呼也不用变免得这可怜孩子遭受芒城人的闲言碎语。

这孩子有自己的想法撒老班主没了宅子,要打算回乡下养老就解散了戏班子,如今是光杆司令一人大徒弟于心不忍,想求我放他跟撒班主回乡下老头毕竟是他师父,也是他外公其中的感情我理解。

我准备了一大笔盘缠雇了最好的马车,还装了几车的酒让大徒弟带着回去。明面上我雖和他曲终人散但他毕竟是我亲儿子的亲外公,也算得上是亲戚吧

民国十八年【注:1929年】,我回芒城已经快十年了

芒城还是老样子,富人不缺穷人也不少我住在小洋房里,有人请就去亮个嗓没人来的时候就和徒弟们搓一搓麻将。

戏文里常道粉饰太平我虽区区一個戏子,倒也看得清现在的芒城就是山雨欲来风满楼。炎少帅的军队参编成了正规军听上峰统一调配,过不多时日就要调去羊城芒城还会有新的军队进来。

如果炎少帅不在芒城坐镇那帅府的一众亲眷也难免护不周全。他把甄大帅的几个姨太太都送回了乡下虽是粗衤简食,倒也能求得平安

我在芒城还算有些家业,即便炎少帅走了也不缺生计。我有些担心的是我的邻居那两个于乱世里互相取暖嘚女子。她们的关系不像以前那样僵硬了两人虽表面上无话,但早已经离不开彼此的照拂

七夕前日,炎少帅忙里抽空带着撒参谋和幾个亲兵,在我旁边的洋楼里向鬼留洋求婚了。

我和徒弟趴在楼上兴冲冲地看着热闹。

这一天我早就猜到了几天前,炎少帅偷偷派囚请了我明天的堂会还特意嘱咐要我保密。如果今天鬼留洋应了他就办明天的订婚宴;如果没应,他也不会死心的

这些年轻人的花樣真是不少。我道鬼留洋的心早就在他身上了,怎么会不应

订婚宴上,我借由偷偷把撒参谋叫到了后台

“你们今年离开芒城,很难說准什么时候能回来鬼留洋和炎少帅订婚了,结婚也就是眼前的事日后她就是炎少帅公认的妻子,留在芒城等多久都算有指望那你囷鸥姨太算怎么回事呢?她年纪尚轻就这样没名没分地等着你?”

撒参谋脸红起来道,“何女员工又胖又丑老板为啥还要睡她你知噵我是孤儿出身,先是跟了大帅后又跟了少帅早习惯了军营里的生活。我在芒城一日就会护着小鸥一日;我离开了,也没想过活着回來我不想拖累了她。”

我翻了个白眼在情场上他要是有炎少帅一半的胆子,也不至于四十来岁还是光棍一条我打算帮他一下。

“少帥订婚宴后应该很快就要举办正式婚礼了。你知道现在不兴三妻四妾鸥姨太可以恢复自由身。让炎少帅把这事在他的婚宴上说出来是囸好你给鸥姨太买一件重要首饰,最好是戒指什么的就算是给她一个定心丸。”

见他还犹豫着我又道,“她这样的女子既认定了你心里岂会再容下别人?你要是连个保证都不留给她就一走了之才真是拖累了她。”

撒参谋所有所思向我道了谢。

鬼留洋喜欢西式婚禮婚礼当日炎少帅为她请了西洋乐团。不用我唱堂会了我也不用早早去帅府准备,就等到晌午才优哉游哉地出去

怡妹也带着酒儿来叻,她告诉我蓉大奶奶现在不管家里的事了把外头的产业全盘交给了酒儿。我拍了拍酒儿的肩膀他把我甩开,一步挤进了我和怡妹之間眼里还透露着浓浓的敌意。

我和怡妹无奈地相视一笑

鸥姨太来了。她穿着雪白的旗袍说是鬼留洋请她来做什么“伴娘”。都是新渏玩意我们这群老家伙已经不懂了。

我远远看到了撒参谋便暂时辞了怡妹,追了过去我问他送首饰了吗,他远远地指了指鸥姨太颈仩的珍珠项链

“你不是说要买首饰吗?”他疑惑道

我不想和他说话了,脑子里蹦出一句名言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

而事实上,恏像送什么首饰确实没什么区别鸥姨太很开心,她戴着首饰和我炫耀了一番这条珍珠项链可能没有她首饰盒里甄大帅送的任何一条项鏈值钱,但在鸥姨太心里这是撒参谋送她的定心丹,是她下半生的精神依靠是无价的。

就像我百宝箱里最低层的那个手帕一样它是尛时候怡妹花一个铜板买来送我的,却胜过百宝箱里的任何一件珍品

炎少帅的军队是腊月初八离开的芒城,那天是芒城几年来最冷的一忝

赫赫帅府被上峰收了回去,成了芒城的政府新的官员第二天就到任了。

炎少帅把洋楼的房契给了我和鬼留洋让我们都安心住下。怹临走前特地派人嘱咐我帮忙照顾这一对女子他一直信得过我的为人,我也不会忘记照拂这两个老邻居

一转眼,到了民国十九年【注:1930年】我回芒城已经十年了。乱世短不了戏子的场管他芒城谁当家,我依然是梨园的霸王

大徒弟每年年根都会来城里,给我和王家送些乡下他和他师父种的菜

今年也不例外。他告诉我今年是他师父的六十大寿我自然记得。

乡下春冷怡妹差人想把那老头接回城里住几天,连同寿宴也一起来办倔老头拒绝了,第一个缘由是他不想听别人在他的寿宴上唱堂会,尤其是分文不收的我

酒坊的生意离鈈开人,怡妹只好自己回乡去看望倔老头把酒儿留在城里照看生意。这小子有他爹赚钱的脑瓜却也遗传了他爹不会哄姑娘的笨嘴。二┿好几的小伙子愣是没姑娘家看上的。

又不是我儿子我急什么。我忽然想起来我儿子也没娶亲呢。

怡妹回来的时候脸色很不好老頭病了,她带去的郎中说以老爷子的岁数,恐怕是难以痊愈了倔老头心态倒是好,这一场大病扛了三年多还能晃晃悠悠地去种菜。

這三年里芒城早已物是人非。

民国二十二年【注:1933年】

我每晚伴着鸥姨太窗口的风铃声,倒也睡得香甜管他城里风云搅动,我只管唱我的戏就好

然而,平静的日子在七夕那个不寻常的晚上打破了

我游湖回来,看见鸥姨太和鬼留洋的院门口站了一个人我认得他,怹是炎少帅的亲兵也是那年替我潜进王家的伙计。

他把一件东西递给了鬼留洋我远远瞧着,认出那是炎少帅不离身的护身符

我忽觉惢里一沉。鬼留洋蹲在门口哭道“他把这东西给我了,他怎么办还有谁能护他呢?”

那亲兵告诉我炎少帅的部队被困在了羊城,上頭的援兵迟迟没有派下来他们不肯投降,炎少帅和撒参谋带着仅剩的几百个亲兵分两路杀了出去他和炎少帅在一队,撒参谋在另一队撒参谋那队怎么样还不清楚,他们这队冲了出来炎少帅重伤被送到了后方医院,昏迷前最后一句叫的是鬼留洋

鬼留洋说什么也不肯哆留,直喊着要和亲兵去医院我劝鬼留洋先和芒城的官员们讲好,鬼留洋是军属有通行优待,让他们开好这一路的通行证免得路上麻烦。

鸥姨太把她首饰盒里的所有首饰都倒了出来把珍珠项链放到了一边。她白天跑遍全城当铺能当的就当成现钱;不能当的,一部汾去黑市换了黄金实在换不了的,就让鬼留洋随身装着

亲兵去开好通行证明,他们当夜就离开了政府还多派了两个人护送,生怕这位看起来不谙世事的军太太在路上出差错

很久之后,我才得了他们的消息炎少帅后来醒了过来,身上留了些残疾他带去的十万军队,剩下的不到五十人他和鬼留洋团聚后,便借养病之机申请了越洋机票。两人飞到了美利坚再也没有回来。

一天凌晨天刚蒙蒙亮,我忽然从梦中惊醒我开窗透风,却没听到风铃声我心里觉得不安,就穿好衣服到隔壁门口按响了门铃。

鸥姨太一身素装给我开了門眼圈是红的,眼眶深深凹了进去原本就纤细的身材更是瘦得只剩了骨头。

“没大事多日未见,想到邻居家喝一杯早茶”我看到叻二楼隐隐悬着的白绫。

“请进”她的声音依然温柔平静。“您稍等我一个人住得懒了些,屋里许久都没收拾您别见笑。”

是没收拾鬼留洋的东西一点都没动,都完完整整地保留着上面都蒙了一层彩纱,免得落灰她在楼上收拾了一会儿,大约是把那条白绫撤了丅来

谁也没有告诉她撒参谋的消息。以她的聪慧猜得出来没有消息就是再也没有消息了。

“何女员工又胖又丑老板为啥还要睡她你說小鬼还会回来吗?东西我都给她留着呢一点也没动,怕她回来恼我”她沏好了茶。

我想起了鬼留洋走的那天她不让鸥姨太去送她,只带走了鸥姨太给她的首饰和现金而金条她藏在了钢琴里。她怕鸥姨太不会去动她的钢琴就把这事告诉了我。

我后来转告给了鸥姨呔她还是没有去动钢琴。

“我姐姐的事我没资格原谅她。你帮我告诉她我早就不恨她了。”鬼留洋道“希望有来世的话,我们还囿做姐妹的缘分到时候,我来当她的伴娘”

我把这些话都带到了,鸥姨太笑着望向窗外“我没白疼这小鬼一场。”

我们左一句右一呴又聊了很久她给我聊了丽花皇宫的旧事,讲了她的前半生是怎么的颠沛流离

她一句也没提到撒参谋。

我陪她到了晌午她说她谢谢峩,那条珍珠项链也有我的一半功劳

她说她累了,然后把一个精致的木盒子给了我要我把亲自这盒子给她乡下的表亲。如果她的表亲鈈在了这盒子就送给我。

我和她告了别心里暗暗难过。恐怕我再陪她聊上几天几夜也救不活她的命。她的心死了

一趟乡下之行花叻我一整天。我在一处坟地的碑上找到了她所谓表亲的名字那其实是她的亲生父亲,远在她不到十岁的时候就与世长辞了在那之后,她才被卖到丽花皇宫

我知道自己被耍了。我打开了木盒里面静静地躺着那枚风铃。

我连夜赶回芒城叫警察破开了她的大门。一楼的東西还是一点没动我们上了二楼,在浴室里找到了她她穿着鬼留洋大婚那日她穿过的白旗袍,带着珍珠项链头上还系了一块白头纱,一看就是鬼留洋喜欢的样子她静静地躺在了浴缸里,旗袍被她鲜血染过成了艳丽的红色,如同我在帅府第一次见她一样

偌大芒城裏,我是最后一个与她相关的人我把她送回了她父亲身边。若有来世的话希望她的父亲能长命,护她如公主般度过一生也希望下一卋,她能与撒参谋做一对欢喜鸳鸯生在祥和盛世。

我把风铃放进了鸥姨太的棺木里听不见风铃声的夜里,我几乎难以入眠我不愿意開窗透风,我不敢看到那栋人去楼空的洋房它总会让我想起,里面曾住过两个美丽而明媚的生命还有与她们相关的、那些再也回不来芒城的面孔。

我决定搬走了她们住的洋楼被魔化成了鬼楼,租不出去我就把我住的楼租给了一个政府高官,把租金和钢琴里的金条一起托人带给了甄大帅在乡下的姨太太们。

“谁说婊子无情戏子无义?”鸥姨太曾道“都是一派胡言。”

我搬回了之前从撒老班主手裏买的宅子王家也派了伙计帮忙。

我这才打听到甄富贵给酒坊留了一摊烂账,后来的管家被这烂账累到白发早生上个月告老还乡了。

其实甄富贵之后蓉大奶奶本属意大徒弟来当管家,一来他性情稳重二来他也算不得外人,三来也是帮这孩子寻个出路可惜,他一意跟倔老头回乡蓉大奶奶也不好强迫,只好作罢

今年是蓉大奶奶六十的大寿,怡妹一心扑在撒老班主的病上早已身心俱疲,酒儿虽巳历练成材但办寿这类细活,没有一个应手的管家他一个粗小子总是办不周全。王家招管家的事在报纸上登了好几天也没招到合适嘚人。

我看着何家班今年寥寥的请帖突发奇想,“你说王家愿意招一个会唱戏的管家吗”我徒弟一惊,一口豆浆喷到了地上“师父,您真是魔了”

我真的去了。我先假借去看望蓉大奶奶然后委婉地抱怨今年何家班不景气,再假装才知道王家缺管家的事最后顺理荿章地毛遂自荐。

酒儿站在怡妹身后一眼就看穿了我的伎俩,一双大眼睛死死地瞪着我他是第一个不同意的,但是蓉大奶奶同意了隨后怡妹也没有拒绝。

我在何家班留了几个看家的剩下的徒弟都带到了酒坊。伺候过撒老班主这个矫情老头论细心,恐怕这世上没几個人能比得上我

寿宴依然安排在了中秋节,蓉大奶奶想让大徒弟也来凑凑热闹让我再派其他人去照顾倔老头。我和大徒弟也许久没见叻很是想念,便提前两天派何家班的两个人去了乡下

可是寿宴开席了,他们也没回来我心里总是惦记着。

今天戏台上挑大梁的是我嘚徒弟我就一心管着寿宴的流程,连柴房我都派了何家班的人去看着内院那边也派了酒坊的得力伙计。

寿宴过半酒儿被人叫了出去,一会儿就面色沉重地回来了他没有去叫怡妹,而是把我拉到了一边

“我外公去世了,大哥在外面他是回来报丧的,我让他进来吗”

我的脑子翁的一下,心似乎被抽空了眼前只剩了那倔老头开怀大笑的样子。

酒儿叫了我好几声我才回过神来。这时蓉大奶奶似乎發现了我们在嘀咕便唤了怡妹过来询问。

“大哥回来了”酒儿说。怡妹喜出望外忙让酒儿叫大徒弟进来。

“不行!”我喝道我的目光和怡妹一对上,她就明白了她立刻看向蓉大奶奶,脸上故意挤出了笑容嘴里却对我们道,“让老大把孝服换下去到老太太这行個礼。老太太老糊涂了咱们今天把这场演好了,让老太太高高兴兴地把寿过好旁的事再说。”

怡妹拍着酒儿的肩膀转身往蓉大奶奶那边走。我看见怡妹右手拿着锦帕迅速擦了眼角左手紧紧握着拳头,指甲都嵌到了肉里

不一会儿,大徒弟过来了这孩子这段时间定昰不好过,都瘦脱了相

蓉大奶奶一把拉过大徒弟,先是问娶亲的事大徒弟也强装笑容摇着头。老太太第二句便是问他师父的身体大徒弟勉强挤出两个字,“都好”

“都好个屁。”蓉大奶奶怒目圆瞪一把揪过大徒弟的领子。这傻孩子就在孝服外头披了件衣服,远看不注意近看就被蓉大奶奶看出来了。

大徒弟见瞒不下去身心崩溃跪在了地上。

“这孩子还瞒着老太太”怡妹忙一边过去扶,一边咑圆场“还不说实话。”

“丫头这是你的主意吧。”蓉大奶奶敲着桌上的酒杯几乎怒发冲冠,“我就说怎么你们一个个都嘀嘀咕咕的,这孩子连拜个寿都磨磨唧唧的你说你们瞒我作什么!那个死老鬼,他早死晚死不好偏偏赶我的生日死,这辈子就非得和我作对嗎!”

大家见老寿星动了怒气也都不敢吱声了。偌大的后院吗只听得到我徒弟们的唱戏声。半晌蓉大奶奶似乎泄了火,长舒了一口氣

“你把他们都给我停了!”蓉大奶奶指着我,“你上去我要听《游园惊梦》。”

我一愣低头看着自己一身管家服,脸上也没装扮著更何况我今天带的是京剧班子,也没有昆曲的行头

“何管家,老太太糊涂了我们再劝劝。”怡妹继续打着圆场

“我要听!”老呔太蛮横地撒起娇来,谁的劝也不听

我只好上前一步,道“老太太,我带的班子是唱京剧的他们不会昆曲。《游园惊梦》是两个人嘚曲子我上哪找一个柳梦梅来啊。您体谅体谅我”

老太太脸色委屈地看了一圈,眼光忽然落到了大徒弟身上“你找他。”

大徒弟苦笑道“老太太,我嗓子废了唱不了啊。”

“我不管你们只管唱,我就要听我不要你们扮上,在我跟前唱就行!”

我无奈地叹了口氣拿手当了板,和大徒弟搭了起来

老太太听着我们的调子,也不生气只闭着眼睛打拍子。用那倔老头以前的话讲我们这一段就是“荒腔走板的,惹人笑话”

后来老太太睡了过去,这一场寿宴就这样冷清清地收场了那天之后,蓉大奶奶越来越糊涂她只认得怡妹囷酒儿,但从来没叫对过酒儿的名字大约是把酒儿当成了她苦命的儿子了。

作为管家我陪着怡妹和酒儿回乡给倔老头办葬礼。我给他帶了壶米酒我上台第一场戏赚的钱,就只够买一小壶普通的米酒我当时真的给他买了。他嘴上说我小家子气却喝得满脸通红,喜不洎胜

怡妹和两个孩子一同披麻戴孝,叩头焚纸都静悄悄的我站在他们身后,心里却是一片空白只暗暗觉得我的前半辈子也埋在了这裏。

日头起来了我们该回城了。怡妹打点好乡下的远亲让他们帮忙照看。而我似乎被定在了那倔老头的坟前,一动也动不得

“何管家,我们该走了”酒儿喊道。

我麻木地转了身行尸走肉般地向着他们的马车走去。忽然我的心被猛地撞了一下。我回头狂奔回他嘚墓碑前跪了下去,抱着他的墓碑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声师父。在荒凉的坟茔里我就像一个没了家的孩子,哭得悲凉而绝望

我不记嘚自己哭了多久,只微微记得怡妹过来把我的头埋在她的怀里,我一直在重复一句话“怡妹,我没师父了!怡妹我再也没有家了!”

酒儿没有像往常一样拉开我。

后来大徒弟和我讲他和酒儿都被我吓到了。他对我说道“我师父说过,做戏子要达到这样一个境界君为袖手旁观客,我亦逢场作戏人我原以为您做到了,待人接物周全只是您的一场戏除了我和娘亲,我从来没见您对旁的事动过感情那天我才知道,您到底也是个有血有肉的正常人”

他对我的评价很高了。他像极了我只不过我长了他十几岁,见他就像看见了十几姩前的我我随口问道,“他西去前有交代什么吗?”

大徒弟摸了摸头道,“师父说他想他儿子了”

“可是我问过娘亲,她不记得洎己有过哥哥或者弟弟大概是师父病糊涂了。”

几个月不到蓉大奶奶就不认识酒儿了,自然也不知道酒儿和老大都娶了漂亮的娇妻她只信得过怡妹,饮食穿衣只让怡妹伺候师父去世后的第二个年关,蓉大奶奶赏雪的时候从石阶上摔了下来再也没下来床。

正月十五酒儿和老大各带着媳妇和孩子去逛庙会赏花灯。乱世年间竟没减了大家过节的兴致。

下晌午我和怡妹吃了汤圆,便又回到蓉大奶奶哏前陪着聊天老太太说自己肠胃不好,吃不得汤圆怡妹就又去厨房给老太太做米糊。

我知道老太太是把怡妹支走了老太太认出我了,用冰凉的手握着我的手道

“我没糊涂,我知道你和小怡这辈子苦你别怪你师父,他这人就是太倔我要是早知道你和小怡的事,我鈈会让她嫁进王家的你师父总为我和他年轻时候后悔,想和我作儿女亲家来弥补却不知道他的所作所为和我爹当年有什么区别。”

我夶概猜到老太太要说什么了“老太太,我和怡夫人早就是过去的事了我既敢来王家当管家,就决不会僭越以后也是,我是管家是仆人。”

“我问过小怡她说得和你差不多。我就是想我这黄土已经过了脖子,没几天陪他们娘俩了希望你念在你和小怡的交情上,茬我身后你帮我好好照看着他们,我谢谢你了”

“您放心。”我握紧了老太太的手“您还有什么交代的,只管说”

“我想听一段《游园惊梦》,我小时候他总是给我唱。要是他不是个戏子……”

我清了清嗓一个人唱了两个人的段子。老太太在我手上打着拍子雖轻却很稳。一段还没唱到一半拍子就停了。

蓉大奶奶的葬礼比师父的风光她的身后事酒儿也处理得很妥当,没让怡妹多费心

这一姩中秋家里也不冷清,两个小孙子围着怡妹蹦蹦跳跳两个儿媳也都是懂事的,老大和酒儿两兄弟和睦得很她现在当真是不操心了。

但峩瞧着酒儿的脸色有些不对劲

老大心眼多些,酒儿的脸上是藏不住事的家宴一撤,他俩让媳妇把孩子们抱回了屋里对着我和怡妹双雙跪了下来。

我的脑海里响起了风铃声

怡妹没回话。兄弟俩一唱一和讲了芒城外的局势,讲了军队势力的分布讲了三民主义,也讲叻他们的决心

我自然是不会同意。不论他们怎样软磨硬泡我也没松口。他们和我争了起来我甩了老大一个耳光。我舍不得打酒儿咾大梗着脖子,骂了我一声懦夫

怡妹依然静静的坐着看我,我一见她就泄了气

她还是放走了他们。两兄弟临走前穿着军装和我们俩詓照相馆拍了照片,两兄弟各一张酒儿和怡妹一张,我和老大一张

他们带走了合照,给怡妹留了各自的军装照给我留了两封血书,仩面承诺着他们会活着回来

民国二十七年【注:1938年】,我五十岁了黄土也埋完了半截。

酒坊早已停了业战火离芒城只有了一步之遥。芒城里有钱的就忙着向着西边的山城逃去,没钱的就躲回了乡下

我解散了何家班,让他们有门路逃的赶紧逃没门路的我就给盘缠讓他们去乡下避难。我和怡妹都没想着离开但我们差人把两个儿媳和孙子送到了山城避难。战火之下孩子无辜。

我们两个老的留在这既是生于斯长于斯埋于斯的执念,也是等两个孩子回家的执念

怡妹的身子骨不如以前了,她总喜欢躺在摇椅上在院子里听我唱曲。洏年少时候的我就幻想过这样的生活与怡妹有一个小院子,几个小孩子她听着我的曲子,我们过着平静的小日子

把孙子们送走之后,她又开始唤我为二月哥哥我也唤了她怡妹,似乎我们又回到了少年的岁月可是,我知道我们回不去了而怡妹是不想回去了。

她躺茬摇椅上手里攥着三张照片,两张是孩子的军装照一张是酒儿满月时她和她夫君还有酒儿的全家福。我曾以为她是不爱她的丈夫的,他们的结合只是师父和蓉大奶奶的一厢情愿

现在我才知道,我想错了

她给我讲了她夫君的事。她夫君其实对她很好他比我更能容怡妹的小性儿,他容下了怡妹的第一个孩子他也扛下了蓉大奶奶对新媳怡妹的责罚。

他是商场上的好手这样的人是不会哄女孩欢喜的。可为了怡妹他专门留意了怡妹的喜好,每次送货回来给她带喜欢的东西为她讲有趣的见闻。

“二月哥哥你知道你们最大的区别是什么吗?”怡妹眯着眼睛在摇椅上晃啊晃。

我从来没有了解过这个少爷自然不知。“你说”

“你不要生气啊,”怡妹坐了起来“酒儿刚出生的时候,我躺在他的怀里那是在我爹之外我第一次有了靠山的感觉,这是你没给过我的”

我笑了笑,明白了她的意思我箌底是一个戏子,即便成了角儿也不过是台上的玩物罢了。自己还要颠沛流离更何况家人。

“下九流的人有了再多的钱,再高的地位都是牵制在别人手里的。就像是别人手里的风筝他们拉着线,他们让你高你就高他们扯了线,你就什么也不是”这是鸥姨太以湔说的,我忽然想了起来

我低头看了看她。她虽已年近半百却还能露出少女的神色,一双手也依旧白嫩她现在的一切,都是她的夫君赠予她的他让她居有定所;他平息了她与婆婆的矛盾,让蓉大奶奶在数十年的时光里视她为亲女儿;他给了她一个聪明懂事的孩子;怹让她安心在这大宅子里躲风避雨不再漂泊;他让她十指不沾阳春水,一生吃穿无忧

他唯一欠她的,是一辈子与她相守相伴的时光

嘫而,她夫君短暂生命里给她的乃至死后留予她的,都是我穷尽一生没法做到的

如果在她定亲的那年,我带她私奔了我只能带她一苼流浪,如果依然有幸成角儿她也没能摆脱下九流的身份,要时时面对世人的风刀霜剑在流言蜚语里讨生活。我这一生要吃的苦她┅样也落不下。如果是那样我真的舍得吗?

“你说得对我这一辈子,到底是输给他了”我与怡妹,从来都没有过未来身处乱世,峩才更懂了师父的良苦用心他做了一辈子戏子,丢了他年少时深爱的人他摆不脱时代的束缚,也扒不下我身上戏子的皮

让女儿嫁给囸常人家,是他爱护女儿的唯一出路他比我更爱怡妹,甚至连怡妹的夫君也比我更爱她他们的爱是铠甲,能给予怡妹一生的护佑我嘚爱则如蚕丝,即便千万层叠在一起也只是束缚和不堪一击。

我们俩是时代的悲剧我怨不得任何人。我们今天的处境已经是最好的咹排。

“如果有下辈子你还愿意遇见我吗?”这话说得我自己都觉得矫情但我还是盼她能给我一个念想。

她没有直接回答我而是讲叻那年火灾的另一部分故事,“那日宴庆上我刚刚生了酒儿怕冷。他怕丫鬟拿错了衣服便亲自回了内院,谁知碰上了甄富贵”

她捻叻捻手里的照片,一脸温存地看着那张全家福

“我这辈子对他有愧,他下葬以后我年年许愿一愿酒儿和家里平安,二愿来世再与他成夫妻把他这辈子对我的好,再用一辈子还予他三愿……三愿你不再飘零,能找到另一个对你贴心的人”

“菩萨会遂你的意,心诚则靈”我轻叹了一口气。

我之前从来不信佛因为我向他求过姻缘,他没理我我如今又重新拜回了佛祖,这一次只求平安。至于来世我亦祝怡妹幸福安宁。她的姻缘和我也好和她这一世的夫君也好,或是其他人只要她能幸福,就好

中秋节又到了,院子里老大留丅来的菊花开得灿烂那是他之前从乡下搬回来的,是师父种的我和怡妹做了几块月饼,吃的时候才发现做多了我们两个人连一块月餅都将将吃完,果然不得不服老了

怡妹从酒窖里拿了一坛好酒。她说这和当年她大婚那天敬我的,是同一种酒我当年赌气没喝,如紟也该放下了

她给我斟满了一杯,给自己也倒了一杯

“二月哥哥,这些年谢谢你”她笑着举杯。

“怡妹我也谢谢你。”我一饮而盡

“祝孩子们平安凯旋,祝中国国泰民安!”我们对着门外举杯往年的烟火爆竹声被炮火子弹声替代了。

明天太远人生苦短及时行樂才好。我倚在她的摇椅上对着菊花赏着月。我们二人以月以花为题开始了飞花令。

酒酣之际我又哼起了曲,一句昆曲一句京剧逗得她哈哈直笑。

直到一轮满月被硝烟彻彻底底掩住之后我才发现她已经在摇椅上睡熟了。我给她盖了衣服便坐在她了旁边的回廊上,不一会也睡了过去

梦里,这些年我在芒城遇见的、形形色色的人就像走马灯一样,一个一个从我眼前闪过他们各色的声音一声声喚着我,有叫何女员工又胖又丑老板为啥还要睡她的有叫何先生的,有叫何二月的有叫师父的。

还有老大他在我的梦里终于唤了我┅声爹爹;还有师父,他一甩袖子大喊一声,“徒弟倒酒!”我盯着他的脸,看着他一点点变成了撒参谋撒参谋挽着鸥姨太,鸥姨呔正撒着娇左手上的戒指闪闪发光;鬼留洋从鸥姨太身后抱住了她,亲昵地唤着姐姐炎少帅捧着玫瑰,在后面怯生生地跟着蓉大奶嬭成了和酒儿一样的年纪,她和酒儿站在一起竟活像一对兄妹。

梦里我拉着怡妹的手,撑伞走过烟雨朦胧的石板桥她一边唤着我二朤哥哥,一边朝着远处一个明亮的少年跑去我松开了手,笑着目送他们我身旁,也多了一个与我同龄的女孩我为她撑着伞,我给她講我这一生的时光她握紧了我的手,笑吟吟地听着

我们在一座桥边拜别,她坐上了一弯小舟我问她的名字,她说她与我同姓我可鉯叫她小盒子。她还说下一世,我们都会重逢的

梦醒之后,我把这段梦写进了折子戏把它与我来芒城之后的其他随笔放到了一起,唏望能有后人看见我笔下的这些鲜活的生命

怡妹喜欢看我笔下的故事。她第一次看的时候问我芒城是哪。我反问她你现在在哪啊。“长沙啊”她笑道,“原来这里这样好啊。”

她天天翻着一转眼天就短了。

许是在院子里看书着了凉她今天早早地就睡下了。我嘚指尖凉了起来今天就写到这里吧。

民国二十七年九月廿二

【注:民国二十七年,九月廿二即公元1938年11月13日,文夕大火长沙城千年締造,毁于一旦】

【明侦同人//穿越向//最后的程序】

【明侦同人//宠物视角//柯柯日记】

}

已经到了七月中旬但景北一中嘚准高三党们不能按时放假,要继续留在学校里自习一周

期末考试上午刚刚结束,所有人紧绷的神经突然松快了能继续安心看书的少の又少,加上下午两点半这个集体犯困的时间点教室里总是保持着不大不小的骚动。

 “王一博你出来!”

班主任张老师“啪”一声推開教室前门,喊了一嗓子就撤到外面去

被点名的学生丢了手里干干净净的笔记本,从鼻子里“哼”了一下在全班齐刷刷的注视中大摇夶摆地就义了。

“语文老师已经来跟我反映了好几回了你一个学期基本就没交过作业!这次期末考,所有理科班里就你一个人的名句默寫题是白卷你想干什么?啊你不要觉得自己是艺术生就可以不用学了,文化课成绩通不过你照样没有大学上!这些话我跟你说了多少遍……”

班主任毫无征兆地杀来原本叽叽喳喳的教室瞬间安静,大家都老实坐在位子上翻开课本练习册走廊上的训斥声可以清楚地传箌每个人的耳朵里。

“……把老师布置的这些全都背了明天她来检查,再让我看见开小差你就到走廊上来学回去!”

王一博悻悻地坐囙位子上,翘着二郎腿从桌洞里掏出几乎全新的语文书,按目录找到《醉翁亭记》托着腮帮子看了几眼,不知不觉又发呆去了

前桌那男孩的校服衬衫已经汗湿了,有几处紧紧黏在背上几乎要映出布料底下白嫩的肤色。

他叫肖战是班里第一名,在景北一中知名度排荇榜上可以跻身TOP3通常面对打遍全班无敌手的学霸,大家都会擦亮眼睛想找出他身上任何一处微小的缺点可肖战偏偏长了一张连王一博這么臭屁的人都不得不承认的帅脸,自然排除在这个规律之外最可悲的是,这人也压根没有缺点

想当初王一博因为刚入学就敢跟高年級的学生打架一炮而红。他家境殷实平常话不多,大多时候跟同年级的几个富家子弟一起;皮肤冷白两只大眼睛又透又亮,笑起来嘴角会有小括号一边一个,厚厚长长的刘海挡在额前可能是因为上课要早起懒得打理,卷曲效果一天一个样但都该死的好看,像是漫畫里的拽酷男主角走进了现实成为校草毫无悬念。

万万没想到高二那年班里转来一个肖战。

和王一博不太一样肖战身上带着一种书馫气,好像跟谁都能搞好关系永远保持着春风拂面的淡然,乌黑的头发三七梳着细窄的鼻梁上架了副平常的黑边眼镜,可是一点都不槑斯斯文文的,眼神也是雾蒙蒙唇红齿白,左侧嘴角下有一颗痣

命运把他们两个安排进了同一个班,到底谁更帅迟迟没有定论俩囚平分秋色,各有各的受众谁也不落下风。但是要比在学校的风云程度的话王一博还是略胜一筹,其主要原因在于富二代buff加成以及篮浗舞蹈这些在老师眼里没什么用处却格外讨女孩喜欢的神技

虽然两位大帅哥每天低头不见抬头见,但他们跟不认识几乎没差

同窗近一姩,王一博对肖战的印象有两次一是上学期第一次月考:肖战刚转来不久,王一博看人家长得帅一直以为是跟自己是一路子搞艺术的,贴出成绩单来跟在他身后一起去看打算跟这位同行一较高下。肖战略略瞅了眼就转身回了位置剩王一博自个儿傻不愣登地从下往上找,结果发现人家的名字甩了自己一整个班第二回是会考那天,按考号他的座位碰巧分在肖战身后眼巴巴地看着人家神笔马良一样答唍了卷子,自己只有在后面咬咬笔头打发时间的份儿

他似乎永远只能在肖战身后。

王一博烦躁地瞥开眼不再冲着那人的背,好像多看┅次就被多提醒一次

在自己被拎出去教训又回屋的过程中,肖战一直在专心演算数学压轴题的最后一问头也没抬。王一博心里升起一種莫名的挫败这样天差地别的两个人果然坐了前后座也是无话可说。

自习课一直到下午五点之后一个半小时是晚饭时间,但餐厅要五點半才正式开门中间半个小时一般就是学霸继续看书,情侣出门遛弯闲人凑堆八卦的固定时段。

肖战已经在教室坐了一个下午稍微動一动身上就到处响,干脆摘了眼镜和几个男生一起下楼打球放松放松

高考结束了,高一也放了暑假偌大的校园只剩了一个年级的学苼,大夏天的篮球场上才见几小撮人聚着有些冷清。不过有帅哥的地方无论多热都不缺观众场边围着的女孩子是球员的几倍,立马有叻比赛的火药味

肖战避开面前的防守人,绕到三分线外伸手跟内线的队友要球结果接到后正瞄准了出手,就感觉有股力量扯住了自己嘚校服上衣把他从腾了一半的空中硬拽回了地面。

篮球脱手后划了道有气无力的弧线弹出界外来了一个标准的“三不沾”。

“妈的你會不会打球自己不嫌脏吗?”

肖战自己还没有来得及生气就有一句“正义之言”从人堆里冒了出来。王一博一手提溜着半瓶可乐一掱拎了一小袋零食,从围观的女生中间挤开条缝钻到场上校服长裤挽到了膝盖,露出一双细嫩的小腿白得发亮。

“看什么看谁拽的囚谁自己没数?”王一博举起胳膊拿可乐瓶底冲着那人的脸指了指。

隔壁班下脏手的觉得肖战平常轻声细语容易欺负没成想叫王一博給碰上,更没想到他会管这趟闲事明明没听说这俩人熟啊?

旁边看热闹的女孩子们也开始三三两两咬耳朵那人连句狠话都不敢撂下,叫着班里其他男生一齐走了比赛也就不了了之。

肖战用手背擦了擦额头和下巴尖的汗还有点喘着,慢悠悠地走到王一博旁边

“你球那么好,今天怎么不来打”

“太热了不想动,”王一博觉得自己这样回好像搞得气氛有点尴尬喝了口饮料又补了句,“他之前在罚球線那儿绊你的时候我就看见了真不是东西。”

操场的人散了大半王一博伸个懒腰准备回教室走廊上享用刚才去小卖部扫荡的晚餐,突嘫被一只小手拽住胳膊

两个男孩找了个风扇底下的位置,一人一碗鸡丝面王一博那份清汤寡水,肖战的那份辣椒堆得像小山

“还鸡絲面,鸡丝在哪呢”

王一博小声嘟囔着,拿起筷子在碗里嫌弃地翻翻像个被人逼着吃药的小朋友,搅起一坨就“呼哧呼哧”暴风卷入

“那也比你吃零食强,没营养”

肖战从汤里精准地夹起几根,纺线似的一点一点地嘬进嘴里特别安静,王一博觉得自己像个几天没吃饭的野人也像模像样地学着慢慢吸溜。

肖战哭笑不得停下来盯住对面那人鼓鼓的脸蛋,“你吃你的学我干嘛?”

“你这么吃不嫌累啊”

“从小习惯了,”肖战轻轻吸了吸鼻子虽说是盛夏,他还是好这一口辣椒“其实,古诗很好背的找到窍门的话。”

这话如果换成别人来说王一博肯定会立刻把被羞辱的暴怒值拉满,但从肖战嘴里讲出来倒没那么难听甚至让人有种想要从命的冲动。他只好┅面骂自己犯贱一面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六点半准时开始听听力自习上到九点钟清楼回宿舍,十点熄灯跟平常的安排基本一致。

“發什么呆呢”李子辰把课间刚发下来的学案分好递给王一博一份,看他傻愣愣地没接就在他眼前使劲儿晃了几下。

李子辰是王一博的哃桌因为爱好相近又大大咧咧好说话,跟这位一般人不敢招惹的小帅哥处得还不错

再有几分钟就要打放学铃了,王一博问李子辰要了張便利贴揉成团团丢到前面肖战的桌子上。

——借你语文书看看我回宿舍抄抄《醉翁亭记》的笔记

一本皱巴巴的包着淡褐色纸质书皮嘚课本轻轻搁到王一博脸前,《醉翁亭记》那页夹了张新的便签纸:

——下次把字写好一点哪里不懂明早来问

期末考试的成绩下来了,各科老师把最后两天的自习时间分了一下讲题加答疑,顺便布置暑假作业

数学物理这类课对于王一博来说跟天书没太大区别,但因为肖战要自己好好听讲学不懂的他来教。看在这份面子上王一博还是勉强坚持了下来能记住的就在卷子上划拉几笔,起码没直接趴桌上莋梦搞得教数学的班主任受宠若惊,以为自己的课堂突然迸发了什么魔力

听力练习开始之前,王一博跟肖战的同桌徐阳换了换位子怹本来想把肖战的期末卷子借来照抄一遍,应付老师的改错作业结果一下就被识破了小九九。

“你照抄一遍能记住什么?”

“抄了总仳不抄强点吧……”

“先好好听听力下一小节自习改语文卷子,把选择题里这些拼音、成语不会的都查出来记在卷子上然后对着课本紦名句默写填上,剩下的一会儿我教你”

说完,肖战从桌上的书立里抽出《现代汉语字典》摆到一旁扭扭脖子翻开听力练习册。

“王┅博咱俩什么时候可以换回来啊?”徐阳经过了好长的思想斗争才趁课间小心翼翼地戳了戳霸占自己位置那人的后背。

“那…那你什麼时候改完啊”

“嘶——”王一博皱着眉头吸了口凉气,心想这人婆婆妈妈好没劲转过头去咬牙切齿的,“肖战是你老婆啊”

肖战┅听王一博这么损自己立马回击,话出口了才觉得不对赶紧拿了水杯逃去饮水机旁边。

此话一出徐阳再也没提换座这茬,李子辰更是笑了一整个课间没停还拉着新同桌一起乐呵。只是前面的两个人好像别别扭扭的一直到放学都没再搭腔。

景北一中作为市重点高中夲来应该严格遵守省里的放假计划的,现在已经大着胆子多上了一周自习暑期学习班是万万不敢开。学校领导开了会决定让班主任老師盯紧自己班里的学生,列出每天的学习计划再让家长监督检查,把进度按时拍下来发在群里

平常住在宿舍,身边要是有个看书的迋一博还能良心发现学一点。现在放了假爸妈又在国外谈生意,家里只有雇的阿姨每天来做做饭打扫打扫卫生他就像刚从五指山底下躥出来的孙猴子一样,不管不顾地疯了好几天可惜班主任老张每天都来催他的进度,简直是给大圣上紧箍咒思来想去,王一博还是给肖战发了条微信

YIBO:明天有事吗 和我一起自习可不可以?

肖战下了公车在太阳大起来前找到了王一博的住处。开门的是个面目和善的中姩女人她说少爷还没起,请客人先去客厅吃点水果休息一下肖战礼貌地问了好,告诉她可以把早饭冰起来一会儿他帮忙热热就行。

來前肖战就想像过这个全校驰名富二代究竟住在什么样的房子里现实比他想的还要夸张好几倍——吊顶装着中央空调,一个接一个的储粅间私人定制的开放式厨房,数不清的价值不菲的摆件……没有一样多余也没有出跳的颜色,精致得如同供人参观欣赏的高级设计师樣品房

王一博睡得正香,被人突然掀了被子正要发脾气睁开半只眼睛一看,竟然是肖战的盈盈一笑一边红着脸蜷起身子把身上的海綿宝宝logo盖了个严实,一边缩回还没洗的脸慢慢埋进枕头里“嗯嗯呀呀”地撒娇赖床。结果半边被皱巴巴的枕巾压出印子的脸不小心露了絀来看得肖战一阵好笑。

“你说你好好一个艺术生,有什么想不开的要来学理”

“不喜欢跟那么多小姑娘在一个班,唧唧歪歪的好麻烦”

肖战耸耸肩,把被子重新盖了回去

“那你再睡会儿,我列一列今天你要学的把饭热好你再起。”

阿姨做了拿手的三明治王┅博掰下一块来递到肖战嘴边,后者摇摇头说自己吃过了,可最后还是拗不过接了过来不小心在王一博的卷子上弄上些蘸酱和面包屑。小主人也不气笑着骂了一句,随手打扫掉了

“孙姨今天怎么走这么早?”

“人家也有自己的时间啊某人不起床吃早饭她就完不成笁作,只能在这干等多不好。”

“哎呀我以后早起早起行不行?”

快要八点半了王一博挠挠脑袋,接过学霸列给自己的学习计划瞅叻眼时间紧任务重,他也不好再贫嘴了拿起笔开工,一口气学到了饭点其实中途他也想过拿手机刷刷微博听听音乐什么的,可一看見旁边那人心无旁骛的眼神就莫名的心虚还是憋住口气乖乖潜回知识的海洋里。

“浮云游子意的游写错了拿红笔改过来。”

“你笑什麼”王一博见肖战嘴角动了动,以为他笑话自己连“游”字都不会写气哄哄地质问过去。

“没什么我喜欢海绵宝宝。”

从那天起肖战每天背着书包往王一博家跑,早八点到晚六点再给王一博布置好晚上的作业,第二天检查整整持续了一个月。有时候王一博也想箌肖战家里去想着天气这么热总叫人家一人来回跑太不好意思了,但一直都被拒绝

肖战知道这人路痴,别的生活常识也没有好到哪里詓怕是走到一半就得丢。

开学三天前的下午王一博刚背完“惊风乱飐芙蓉水,密雨斜侵薜荔墙”窗外就刮来一阵邪风,紧接着雷电茭加轰隆隆的,吓得他往直肖战身边缩肖战不怀好意地咧开嘴,正打算给他普及一下雷电的形成原理手机响了。

“战战妈妈今天夲来要回来的,但因为大雨航班取消了你那边也下了吗?那你晚上好好吃饭不用等妈妈了……”

手机听筒有些漏音,王一博听了赶紧指指自己又急乎乎地做了个扒饭的动作,肖战心领神会眨了眨眼睛

“晚上在同学家里吃,您别担心”

电话一挂王一博就扔了笔,胆孓好像突然大了刚直起腰板就有一个响雷轰过来又给吓了回去,笑得肖战前仰后合拍大腿

“你跟家里阿姨说一声,这么大的雨就别过來了我会做饭。”

冰箱里的食材蛮丰富肖战炖了锅蕃茄牛腩,又炒了份土豆丝最后拌了一道水果沙拉。

“你竟然还会做菜?”

“我爸在外地,我妈工作也忙经常出差,我也不能在家饿着呀”

“……点外卖不好么?”

“不健康你这些吃零食吃外卖的坏毛病什麼时候改改。”

这些提醒王一博早就不当成教训了以前他想着怎么漂亮回击让肖战生气,现在倒开始盘算怎么改正让肖战高兴甚至还囿些奇妙的惊喜,原来生活里处处被人管着是这样的感觉

小王话不多说,整整吃了两碗饱满晶莹的大米饭恨不得把蕃茄牛腩的汤底都喝光给肖战捧场。他本来还要帮着洗碗献献殷勤的结果因为洗洁精和蔬果清洗剂都分不清,被人家赶了出来

“洗澡去吧?”王一博厚嘟嘟的嘴唇笑成了“一”字型凑到肖战清瘦的肩膀上面,鼻腔里漫着他衬衫上的薰衣草香

“都是男的,有什么”

“哎呀洗完澡再背嘛……”

本来王一博是想去浴缸里舒服一会儿的,但两个男孩一起泡澡实在是暧昧的不像话他怕把肖战吓得冒着雷雨跑回家去,还是老咾实实进了淋浴室

氛围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奇怪,毕竟大家都住宿舍一个房间六个人,三个房间同用一个公共浴室夏天一来抱团洗澡昰常有的事情。况且他的家伙向来不输别人那一起洗尴尬的就不会是自己。

尽管有点不好意思王一博还是偷偷垂眼看了看。

“耍流氓啊你”这么一个小小的动作都没有逃过肖战的眼睛,他弯起胳膊肘捣了捣王一博胸口默默挤出洗发膏揉出沫。

“看看怎么了就你特殊,你的长得跟别人不一样”

“知道你大,你也用不着这么显摆!”

王一博噗嗤笑了声打开花洒去冲头发,“你怎么知道的咱俩之湔可没洗过澡。”

“你不在学校上厕所啊”

“好啊你肖战,还有脸说我流氓你才是!”

王一博先一步洗好了头发,从挂钩上取下澡巾然后心血来潮要给肖战搓个澡。

“我每天都洗澡很干净的!我不搓这个!”

“每天洗澡跟这个没关系你试一下嘛,很爽的”

“真的,你相信我你搓的话一会儿《陈情表》我多背一段!”

因为耍赖耍不过,加上对方比自己大出一圈的手实在有力气肖战挣扎了一段还昰从了。作为一个地地道道的南方人这可真是他从来没有过的体验,“刷啦刷啦”的声响听得他头皮都麻了差点冲身后的施暴者打出┅套军体拳。

“王一博你他妈刷鞋呢!轻一点行不行很疼啊!”

“轻了不下灰啊你别乱动,一会儿就好了”

“那你给我,我自己来可鈈可以”

“后背你够得着吗?真是的这么贵宾级的待遇别人都没有,你还身在福中不知福你看看你看看,这就是你每天洗澡洗的成果嗯?”

肖战使劲拍掉了那只展示成果的手低吼了声“闭嘴”。

坏天气没有要停的意思关掉花洒后耳边还是“噼噼啵啵”的水声。雨点斜斜地敲着玻璃楼外的树干也被吹得摇摇摆摆,叶子一层一层地掀起又落回仿佛哗哗的海浪声。

“哎说正经的,今天老张在群裏说高三要搬宿舍楼了到时候两个人一个房间,可以自由选择舍友你想跟谁啊?”王一博冲干净了澡巾取下花洒来淋湿男孩微微发紅的身体。

肖战感觉自己已经被折磨得遍体鳞伤了有气无力地从墙上直起身来,“有话直说”

“那个……要是你肯赏光,咱俩一间”

“好~可以~”肖战感觉自己的语气像在哄孩子,带着趣儿笑了几声从已经准备拿浴巾的王一博手里接过花洒来,“那新学期的同桌呢你也想选我?”

张老师看了班长交上来的表格以后惊得眼镜都掉了他都开始想象王一博是不是在肖战脖子上架了刀逼他同意的,竟嘫上课睡觉都要在一起他本来要找肖战谈谈,怕这么个宝贝最后阶段要是不学好了可怎么办想想又觉得有点小题大作,也就这么着了

新学期的排位要求是两人自由组合同桌,上讲台抽签选位置王一博大大方方把抽签权让了出去,结果肖战手气不好抽中了16班里一共僦40来人,基本上是最后几个选了俩人没犹豫,干脆去了最后一排靠墙的位子

一个是火遍全校名号响亮的景北舞王,一个是德智体美全媔发展的奶油小生这么骚包的设定也就是爽文里有,谁见过真的啊!

整个级部都听说两大帅哥既做了同桌又成了舍友加上他俩现在这嘚天独厚的位置,一到下课时间就有人趴到后门瞧看这二位惊为天人的奇男子到底是你侬我侬还是相看两生厌。

这也难为坏了本班的同學们因为总有女生来送零食送礼物,都是低年级或者其他班的个个都不好意思开口,只把手里的宝贝递给教室里的人轻轻指一下旁邊的桌洞。

“哎你要塞给哪个啊?”

“左边肖战右边王一博请认准后自主下单哈!”

两位当事人不喜欢占这种便宜但又不好直接拒绝戓者时时刻刻守在座位上不动,所以大部分吃的都便宜了前座的徐阳和李子辰

“合着咱们四个人就是重新排列组合了一下而已啊?”

王┅博塞了块刚买的奶糖在嘴里肖战刚开学就感冒了,一直咳嗽着不敢吃他只好多给前面二位分了点。

“我数学不行他英语不行,我倆取长补短不挺好嘛。”

李子辰接过糖来给徐阳塞了一把,转过脑袋趴在肖战的书立上只露出一双眼睛。

徐阳和肖战是高二的舍友人比较老实又腼腆不爱说话,跟肖战坐一起也是各自学习交流不多。他的成绩稍微逊色一些基本稳定在班里前十,就是英语听力和ロ语特别弱算是严重偏科。李子辰属于标准的阳光型男成绩中不溜,偶尔会被数学拖累掉到近三十名DC漫威一级学者,王者吃鸡样样茬行海拔高度一米八八,是班里除了王一博以外球技数一数二的选手

“数学前五道选择题有没有不会的,哪里不会标出来我给你讲”肖战用笔帽在王一博卷子上敲了两声,嗓音哑得像坐在了学校老教学楼里的的破木凳上

“你嗓子都这样了,我先自己慢慢做等病好叻咱再讲。”王一博从书包里掏出一袋晒干的金银花娴熟地泡进肖战的水杯里。

“靠你俩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李子辰瞪大了眼朝昔日的好同桌抛以一份酸溜溜的埋怨,“那些年的情爱与时光究竟是错付了。”

“滚啊你!情爱个屁!”王一博使出一记猛拳直錘在李子辰的肩上。

没过几天全校学生就对这二人的同框习以为常了,看着他们每天一起吃饭一起上课,一起去小卖部买东西然后汾别帮对方把塑料袋系好装进背后的书包里,腻歪得人牙根都酸了

一条“姑娘们都别想了,漂亮哥哥总是内部消化”的帖子在景北一中論坛上收获诸多讨论下面还配上了许多两个人形影不离黏到发指的照片,结果被论坛里巡逻的老师给发现了最后帅哥的绝美故事更新沒了着落,还在高三掀起了一场空前绝后的“反科技”运动手机等物一经查到立刻没收,还附赠请家长写检查一条龙服务

高三,所有囚都恨不得使上十二分的力气学校也加了把劲,把早读时间提到了六点半晚自习时间改成到晚上十点,推着学生往前走

王一博一直嘟是抛弃早饭图个安稳觉的,偶尔连早读都会翘掉有次竟然睡得太过头被宿管大爷锁在了楼里,好不容易逃出来就收获了老张的一顿臭罵

但现在和肖战住在一起,他逼着自己改了作息每天5:45准时起床,洗漱完毕一起去餐厅吃饭再急急忙忙赶到教室去,所以每次早读都困得像孙子一样

肖战看着上课不停瞌睡的可怜同桌,有些慈爱地揉揉他毛茸茸的小脑袋

“我网购了一箱速溶咖啡,还买了杯子这周末我妈会送过来,以后你就不会困了”

“……肖战!你不是人啊啊啊啊啊啊!”

尽管辛苦,高三生活对于他们两个来说都是有滋有味的

上课的时候肖战认真听讲,王一博不去打扰也跟着听,遇到老师讲些压根听不懂的他就老老实实低头抄单词,抄公式抄那些不说囚话的古人留下来的名句。他终于明白肖战右手中指上那个硬邦邦的小茧子是怎么磨出来的了一只小手天天那么写呀写的,想想就辛苦

实在看不下书去的时候,王一博就偷偷对着肖战发呆看他忽闪忽闪的长睫毛,看他转起来轱辘轱辘安静时剔透玲珑的漂亮眼睛,看怹笑起来特别明显的小兔牙安静想念上课时自己看不到的那颗唇下痣。

他记得肖战讲过一句诗“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大概说嘚就是肖战自己吧。但这样形容似乎太清冷了他还得多一点可爱,没有什么句子能写得出

兔子精,肯定是兔子精好看又可爱。

所以迋一博每次都会在传给肖战的便签上画一个兔子头

——战哥战哥,中午吃什么~?

——这才十点半你是个?吗?

——想吃一餐的麻辣烫了,可不可以

这时候肖战就会默默把便签折好收进笔盒里,表示同意

宿舍楼的一楼有自习室,从熄灯后一直开放到晚上十二点王一博每天灯一熄就睡,肖战本来是为在自习室学习回来洗漱的时候不打扰他所以选择睡了下铺。没想到王一博的睡眠实在太轻了宿舍门开关的时候又有声音,每次他一回来就会把王一博弄醒肖战就买了个充电台灯,熄灯以后在被窝里学

结果睡在下铺倒成了王一博调戏他的最佳利器。

“战哥战哥可以帮我拿点卫生纸吗?”

“战哥战哥可以帮我把手机递上来吗?”

“战哥战哥我忘记拿水杯了,你能不能……”

“…你想死吗王一博自己下来拿老子不伺候了!”

“好了好了这次真没了”

充实的日子过得飞快,一转眼就到了国庆節

高三学生们每四个周才能回家一次,周六下午走周日早上就得返校这次长假就是是新年前最后的休息时间了。

肖战要把床单和被罩拆下来装行李箱打算带回家去好好洗一下,王一博也从床上爬下来帮忙

“我先走了啊老王,放假你多休息作业自己看着写写。”

“等等”王一博轻轻攥住肖战去拖行李箱的手腕,“假期我们去看电影好不好”

景北一中抓狗大队群聊(4)

YIBO:国庆节的电影哪个好看?

鐵人LZC:你竟然和肖战单独看电影了

铁人LZC:你忘了当年一起翻墙出去看复联四的我了吗

王一博把衣橱翻了个遍,也没想好自己到底要穿哪身赴约才好

学校周一到周五都要求全身校服,只有周末可以随意穿算是给大家洗衣服的时间。每到星期六星期天王一博都恨不得把洎己打扮成维秘模特,半天换一身出去走秀可平日里满当当的自信现在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他站在镜子前怎么换也不好看怎么看也鈈满意。

纠结再三他放弃了那些花里胡哨的鸭舌帽渔夫帽,只洗洗头发胡乱吹了吹白色长袖内衬外面套了海绵宝宝T恤,下身是简单的嫼色运动裤和AJ熊猫

白天肖战要在家里写作业,王一博特意买了晚上的场次五点钟准时到了影院楼下的肯德基餐厅,没想到肖战已经坐茬一个靠窗的两人桌边等着了

肖战罕见地没背书包,纯白短袖外面罩着水蓝色的长款衬衫紧身牛仔裤的边角上有些做旧,脚上是奶白銫匡威帆布鞋比一身肥大大的校服好看太多太多。

王一博站在原地直勾勾盯了好一会儿才慌里慌张地开口,“你…你不是爱吃火锅嘛小龙坎在三楼,走”

“那说好了,晚饭我请客”肖战迈大了步子,跟上那只走得飞快的海绵宝宝

火锅店里热热闹闹的,很有假期嘚氛围明明上学的时候已经天天黏在一起,王一博在肖战面前还是有说不完的话肖战也乐意听,两个人不慌不忙地吃了一个多小时

給肖战发去了取票码,王一博就到服务台买了两大杯可乐和一桶爆米花还顺带要了两颗哈根达斯冰淇淋球。结果忘记告诉工作人员分开裝两个人一起端着小小的一个纸碗,头对着头你一口我一口这样青春帅气的气息本来就不多见,还见了双份休息区好些人都投来了各种意味的注视,两个男孩子只好沉下脑袋吃得飞快悄悄红了脸。

“这个你抱着吧我手大,一次抓得多”王一博把爆米花桶稳当当哋摆在肖战的大腿上,又把3D眼镜递过去

“下次要不要买两个小桶的啊,应该会方便一点”

“下次,下次你想什么时候看”

肖战感觉洎己真是拿这位只会打直球的人毫无办法,笑出了两颗兔牙摇摇脑袋拿起颗爆米花要吃,被王一博轻轻拦了下来“你拿这些焦黄色的,发白的不甜”

“你看到了吗?这个人和刚刚谈生意的是一个人!”

“那你发现他刚刚拿的画换过了吗只有一个镜头太快了。”

“王┅博我今天带脑子了。”

肖战无奈地伸出手去在男孩软绵绵的脸上不轻不重地捏了一把。他脸上的温度比肖战的指肚热一些感觉像昰捏了家里小猫小狗,明明是他犯了错自己却总舍不得凶,只好又恨又宠地由着他去

“你长这么好看,捏捏怎么了”

王一博选这家影院就是因为它离肖战家最近,可以让自己名正言顺地送他回家

肖战住的小区建在一道林荫路旁,窄窄的一条几乎没什么汽车路过,時不时会有单车的铃声偶尔也会有周围的居民遛弯,牵着小狗听着收音机里播的相声、评书或者黄梅戏。王一博觉得好新鲜他住的別墅区实在太安静了,大概主人们都跟他的父母一样每天都在外面忙忙碌碌,买这么座大房子只是吃灰而已

“我返校以后就要去艺术樓练舞蹈了,以后三节晚自习只有一节可以在教室可能写不完你帮我布置的作业了。”

王一博走在靠近马路的一边地势高出一点,偏過脸去会有些俯视的感觉肖战长长的睫毛掩遮住了他清澈的瞳眼,好像纱帘兜下了午后的阳光真好看。

“那我以后少布置一点你已經比以前进步很多了,特别棒”

“不不不,不用我可以陪你去宿舍的自习室的,你学到几点我也学到几点”

“你现在觉都不够睡呢,别累坏了自己”

他们慢悠悠地走,一双影子在盏盏路灯下拉长又缩短忽浓忽淡。王一博的头发本就有点发深棕色迎着暧昧的光,發丝在晚风中莹莹亮着是十几岁的少年特有的灵气。肖战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发觉衬衫的外侧没有口袋,揣进牛仔裤又特别怪他不知道该把手放在哪才好,只好硬邦邦地垂在裤边时不时会跟王一博的手背碰在一起。

从见面到现在肖战总是蜷着食指在鼻梁上蹭一下,王一博终于忍不住问道

“没有,我戴了隐形不太适应老想抬手往上推眼镜……”

“那这样呢,还想么”

王一博说着,慢慢把那只茬自己手边刮刮蹭蹭的小手牵在掌心里试探着展开五指,在那人微微张开的指缝间穿去再轻柔地拢住。

好安静啊一个人都没有。

胸腔里那颗不安分的心脏扑通扑通跳个没完感觉下一秒就要蹦出来了那样,万一叫肖战听到可怎么好他肯定要笑话我没出息了。

肖战怎麼不说话呢是不是在等我?

王一博不敢去看肖战的脸急得直舔嘴唇,最后只好目不斜视闷闷地开了口“肖战,我…我很喜欢……”

“我知道我知道……”

肖战抬起眼来,望向王一博因为紧张而微微发颤的脸颊肉可也只是一眼,又匆匆忙忙地盯回自己快要松散的鞋帶

他们已经那样熟悉,可被王一博抱在怀里的时候肖战还是好惊喜。原来喜欢一个人是这样的感觉他解不出题的样子很可爱,他紧張表白的样子很可爱他不熟练地伸出手臂拥抱的样子很可爱。原来被人喜欢是这样的感觉他记得你说过的海绵宝宝,记得你说过的小龍坎火锅连你下意识推推眼镜的动作都逃不过他滚烫的眼睛。

咖啡和杯子全都到位了怕王一博觉得太苦,肖战特意买了袋方糖备在桌洞里王一博还算欣慰,虽然肖战总说他长得像小猪但送给他的那只杯底的印花图案到底还是选了奶凶奶凶的小狮子。

肖战买来了不少各地的模拟卷一天一天越做越多;王一博开始为艺考做最后的准备,虽然从小学到大的底子摆在那里但还是需要不断的练习打磨。所鉯国庆节假期后每天的前两节晚自习他都要去宿舍对面的艺术楼自行训练,最后一节再回教室看书

“你先上一节自习,去训练完了从藝术楼直接回宿舍多方便干嘛非要来回跑?”肖战背好书包和王一博肩并肩地下楼去。

“是因为怕黑啊我还以为是特意来接我呢。”

“我又丢不了傻不傻啊你。”

“因为…我也真的怕黑”

期中考结束了,肖战一如既往稳居榜首王一博比上学期期末进步了7名,得箌老张在班会上的着重表扬

“……王一博同学这个学期进步很大哈,这个这个课间操也不请假了,也不逃课去小卖部买东西了早读吔再不迟到被记名扣咱们班的分了……”

肖战在座位上憋笑到内伤,歪过脑袋瞥一旁的主角结结实实撞见一个大白眼。

“我真是服了老張要夸就夸不夸拉倒,每次都翻旧账!”

“说的还不都是大实话嘛”

“……王一博,别沾沾自喜啊剩下这段时间好好跟人家肖战学習,你的成绩也就上去了!”

老张简单做了个收尾叫了几个退步比较严重的同学去办公室,剩下的人继续自习

“听到没,好好跟我学”肖战伏在桌上,冲王一博挑挑眉毛

王一博咧开嘴笑,伸出胳膊把肖战往自己这侧揽过一段贴在他耳旁,“学什么学你早恋勾引侽人?”

脸颊突然烫了起来肖战别过身子,盲给了那人一拳气呼呼地继续做题。

天气已经冷了这两天宿舍的暖气有些问题,修理工還没有上门在屋里待一会儿就感觉冷飕飕的。肖战今天尤其累就没有带作业回来,和王一博一起在熄灯前钻进被窝

“你睡了吗?”肖战抬起腿轻轻踢了两下上铺的床板很小声地问了声,怕被上楼检查的大爷听到讲话会扣分

“下来一起睡吧,好冷”

两个男孩一起擠在张一米宽的小床上着实是有点别扭,但王一博还是高高兴兴地躺了上去让冷得发抖的人靠在自己胸口。

“明天起我就不来上课了峩妈找了北京的老师教我跳舞,下午的动车”

“好好学,艺考的时候争取多过几个学校”

“你陪我一起去好不好,你都那么厉害了不需要学了”王一博念叨着,把胳膊伸平铺开好让肖战枕在上面舒服一点。

“又说傻话”肖战眨眨眼睛,凑近些把额头贴上男孩软乎乎的脸“我一直想问你,大家说你高一刚来就跟高年级的打架了是因为什么?”

“那我知道了是因为女孩。”

“不是不是……啊!”王一博一着急刚起身就把脑袋猛地磕在墙上,“咚”一声吓坏了肖战赶紧呼噜呼噜毛安慰了好一阵。

“是那个男的大夏天在小卖蔀偷拍人家女孩短裙我才揍他的。”王一博委屈屈地趴回枕头上噘起小嘴嘀咕了句。

“那你干嘛不当时就揍他还要专门跟去他宿舍楼丅揍?”

“我要当时就揍那女孩子得多尴尬,全校都会知道的”

肖战把两人身上的被子又盖紧了些,伸手摸摸男孩红彤彤的耳朵“所以你摔了他的手机,又买了一部赔给他就是为了把里面的照片毁掉?”

“所以之前无论谁问你你都不说原因,是怕那个女孩受影响”

王一博又点点头,把耳朵上那只凉凉的小手攥住放回被子里

“王一博,你真的特别好”

肖战闭起眼睛,对着王一博红润的嘴唇轻輕吻下去

这是他们第一个吻,也是王一博的第一个吻很短暂,但足够让他的大脑瞬间缺氧原来人的嘴唇这么软,这么烫接吻的时候会靠得这么近,可以闻到肖战脸上橘子味雪花膏的香气可以触到他又挺又小的鼻尖,可以听到他小兔子一样急切惊慌的呼吸

王一博惢说,我早就想亲了一直怕高三这么紧张的氛围会吓到这个活体写字机,影响他学习没想到没想到,竟然被人家抢了先!

“好你个肖戰这可是你先招惹我!”王一博把被子蒙过头顶,两个人像被麻袋罩起来的小猎物藏在里面鼓来鼓去。

“这是学校王一博!外面会有囚查宿的…唔——”

这谁还管得了那么多明天一走下次见面还不知道要什么时候,当然要亲个够了!

“哎肖战借我你化学练习册看一眼。”李子辰回过头来见后座上的肖战嘴角破了道小口子,盯着看了会儿结果被人家一本册子拍在胸口。

肖战把属于王一博的那份学習材料分类订好板板正正夹进他的课本里,旁边的位子空空的做什么都有种强烈的不习惯。

别扭着别扭着不知不觉就到了学校开始筞划新年晚会的时候,尽管王一博不能回来肖战还是报了名,独唱《克卜勒》

这次的节目单里没有了王一博的舞蹈秀,大家本来有点夨落看到肖战的名字以后又期待了起来,这算是开天辟地头一回谁也没见过学习型帅哥搞艺术,总算可以开眼了

徐阳胆子小,看到囿老师不停地在场内转悠检查就哆嗦满脸都写着“我带手机了快来没收我”,但要等学校的官方录影还不知道到什么时候这一艰巨的拍摄任务最后还是落在了李子辰头上。

站在麦架前浑身被追光灯包住的时候,肖战还是紧张了起来脸上冒出细密的汗珠,深呼吸了好夶一口

王一博很少熬夜,走前那晚折腾一会儿就晕晕乎乎地睡了肖战却一直醒着,几次闭眼睛想睡却还是重新睁开

关于王一博的许許多多的言论他都有听说,他也一度以为这就是个披着华丽外表的普通富二代跟其他同类人一样。直到有天他因为做值日多在教室里留了会儿,走到宿舍楼下碰到王一博急急忙忙跑下楼来手里攥着两根火腿肠,小心地剥开一点一点掰给草丛里的流浪猫。

肖战躲在路燈的灯杆后远远望着——男孩几次想要摸一摸它但流浪动物毕竟有一定危险性,试探过后还是恋恋不舍地缩回了手脸上却一直笑,笑嘚温柔又可爱是肖战从没看过的他的样子。

后来为了避免流浪猫狗伤人学校专门进行了一次驱逐,王一博肉眼可见地闷闷不乐了好几忝肖战每次进门回座位都瞧见了,学习的时候也感觉后背有股挥之不去的低气压

可能大家都会猜测王一博不高兴没准儿是周末上网的計划因为突如其来的测试泡汤了而已,只有肖战明白他在为那些小家伙伤心。

他大多和富二代一起是因为不会有人问他你这件新T恤是不昰很贵这样的无聊问题他看起来不好接触是因为不喜欢别人对他的一举一动都格外有兴趣,他早上迟到是因为天生睡眠多并不是彻夜在囷不同的女孩谈情说爱但从没人去了解。

他也怕王一博会拒绝冷着脸给他一记火辣辣的痛击,现实却让他怀揣期待扑进一朵香甜软糯嘚棉花糖

台下的掌声尖叫声轰轰烈烈,肖战忍住眼里的泪水鞠躬谢幕后就赶紧跑回了自己班级的座区。

“怎么样录了吗?”肖战接過徐阳递过来的面包服披好凑到李子辰旁边小声问。

“录了就是老张一直在周围转,没录全只有不到两分钟,”李子辰抬头看看周圍确认班主任没在才从衣服里面掏出手机来,“是不是唱错了一句啊我深爱着一颗寂寞的星星好像不太对?”

场馆里的信号不好李孓辰发给王一博的视频一直停在某个进度打转。

“错没错他知道的。”

寒冷就快结束了我们会重逢在最浪漫的春天。

因为不允许学生帶通讯设备学校就在每间寝室都安装了固定电话,只能接不能打号码公布,方便家长与孩子联系

高三下学期已经开始快一个月,离┅模考试也越来越近肖战每天都安排的满满当当,唯一的念想就是在宿舍里等待王一博不定时的电话传情

“怎么样,考得好吗”

王┅博已经一个多周没来电话了,肖战赶紧接起来生怕这来之不易的响铃声跑掉。

“你男人的水平你还不放心我好得很,小兔子在干嘛”

“还能干嘛,刚写完作业一会儿去做五年高考三年模拟咯。”

“今晚多打一会儿好不好我想你。”

过年几天是王一博最忙的时候准备校考前的冲刺,每天都在跟时间赛跑一次一次做动作练眼神,只有除夕夜在电话里跟肖战腻歪了阵其他时候连微信都发不了几條。高三返校后想联系就更难了肖战不带手机,中午留在教室里自习晚上十点后才能回宿舍,王一博因为要保持考试时的皮肤、精神嘚最佳状态十点就要准备睡觉了,两人的时间总是错开苦坏了这对小情人。

“怎么了怎么哭了啊?”肖战抱着听筒耳朵里传来那頭小心翼翼的吸鼻涕的声音,跟着紧张起来

“再忍一忍,还差最后一个学校考完就回来了材料什么的我都给你准备好了,没事的”

迋一博回校的这天,肖战养在教室里的绿萝抽出一根新芽

“我妈本来想找家教给我的,我没同意见不到你我什么都学不下去。”

肖战笑了笑拿出王一博的小狮子咖啡杯洗洗干净,给他冲了包速溶奶茶

“喝点,艺考为了减肥很久没吃零食了吧”

虽然坐在教室最后面,奶茶的香味还是挡也挡不住徐阳刚回过身去投以羡慕的眼光,被李子辰一把就给薅了回去

“人家小别胜新婚正腻歪呢,你凑什么热鬧!”

“还说我数学排列组合题会做了吗?”

“靠!你英语写作范文背过了吗!”

“来王一博氢氧化钠的电子式,默写一下”

“嗯,背一下羡长江之无穷的前一句”

提问那人弯起眼睛,笑得比窗外的樱花还要甜

王一博抿起嘴唇想了下,把到嘴边的“couple”咽了回去

肖战竖起拇指,轻轻在王一博脑门上按了个章“二模的时候,你的年级排名要是能赶上我的分数高考过线就没问题了。”

“……级部悝科班1000个人前700也不容易啊。”

“把你现在学会的都做上一定行。”

夏天一到高三年级的学习热情也是愈发高涨,成人礼毕业典礼,动员大会三模,各种注意事项的班会讲座一样一样扑来跟往年的每一届均是一般。

红砖白墙的教学楼里每年都有不同的身影在忙忙碌碌,每个学生做过的卷子垒起来都能超过自己的身高用空的笔芯壳可以装满一大袋,熬过的夜可以铺满整片星空

每个努力的人,嘟捧着一颗炽热的心等待冰冷的煎熬过去,面朝曙光大放异彩

6月3号,高三的学生们放假了他们背着最后需要再复习一次的课本材料,回宿舍去打包行李在家迎接大战前的黎明。

肖战帮着把上铺的被子褥子都搬到自己床上好叫王一博坐在下面叠起来方便。

“太热了终于可以回家吹空调了,”王一博从床上爬下来拿过书包掏出两瓶矿泉水拧开盖子递到肖战手里,“常温的一点都不冰。”

“在家尐吹空调菠萝西瓜奶茶酸奶冰激凌,反正各种零食水果都不要吃了最后的阶段要保持健康知道吗?”肖战早就渴的不行了还是坚持紦自己的嘱咐全部念完,才舒舒服服灌了一大口

“放心吧我记住了,你怎么比我妈还着急呢”王一博把瓶子塞回书包,瞥见肖战床边放一个小小的铁盒看着好像没什么用了,随手就要扔到垃圾袋里

肖战一下子夺回来,有些不好意思地藏到身后脸一下子就红了。

“囿什么的还跟我藏东西,我看一眼”

盒子里面是满满的便签,有的平整有的皱皱巴巴,还有的因为是铅笔写的已经抹得黑糊糊了

——王一博??上自习不许吃东西!

——想看看战哥的物理笔记?

——y=x+1的图像是这样的,零点在-1别再画错了?

——我敬佩的战哥,下了晚自习去湖边走走好不好想亲亲?

“盒子上都没落灰,你经常打开看”

肖战没有答话,眼睛里却突然掉下两滴泪赶紧用手褙擦掉,“快毕业了我舍不得你……”

王一博的眼泪也在眶里打起了转,看到的肖战漂亮的侧脸都有些模糊他抱住他,紧紧抱住他讓他的泪完完整整落在自己的左肩,在雪白的校服衬衫上印出点点花瓣

记忆里的肖战很少说想他、爱他这样的话,却总是默默站在身后給他讲题帮他带饭,在他发烧生病的时候一趟趟接水提醒他吃药。二模结束的晚上他拉着李子辰和徐阳在寝室里斗地主,肖战不会咑就在门口放风一发现动静二话没说就把床单蒙到扑克牌上,往他们三个怀里一人扔了一本物理书跟突袭进来的老张说,我在给他们講题

王一博心里好难过,肖战爱自己远比他想象的多得多而自己似乎没有什么可以回馈。

“这么聪明的人怎么爱起人来这么笨呢。”

最后一场考试是英语有道阅读理解题的D选项王一博不太认识,正懵的时候突然记起在A$AP Rocky的歌里有过这个词最后连猜带蒙地选上了。

请根据以下材料以“Soulmate”为题,写一篇文章词数100左右。

高考结束那晚王一博翻出来了压了近半年箱底的乐高,肖战看了整个通宵的海绵寶宝所有人空间朋友圈的动态都刷爆了屏。

不过肖战天生就是闲不住的没休息两天就找了家合适的驾校报上了名,又火速通过了科目┅王一博因为年龄不满18岁,只好每天买好冷饮冰棍儿等在训练场地乐此不疲地陪练,一个周过去肖战晒出了碳烤兔爪,王一博也跟著黑了两个度

“肖战,我们出去玩好不好攻略什么的我来做,你只跟着我就行”

“我都可以,听你的哪里都行。”

难得人家这么痛快没跟自己客气王一博把肖战送回家以后就赶紧跑回去研究旅行指南。王妈妈特意暂停了公司的部分业务一心一意在家陪儿子,切叻盘西瓜送进卧室里一个小时过去了王一博竟然一块没动。

“看什么呢宝贝这么认真?”

“做攻略妈我要出去玩,去迪士尼过两忝就去。”

“去迪士尼和谁啊?”

王妈妈不怀好意地笑笑拍拍儿子的肩膀,“宝贝呀你跟肖战是不是有点事啊?”

“没有!”王一博的小心脏突突突地跳起来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咳嗽了声,“俩大男人能有什么事!”

“男孩子之间怎么不能有事了肖战上次家长會我见过的,长得那么帅学习还好人家怎么看上你的?”

这下王一博不乐意了也懒得过脑子想,结结巴巴就赶紧反击“看…看上我…怎么了!”

老妈立马露出一副看笑话的模样,王一博知道自己进了套还是嘴硬说“没有的事”。

“哦没有啊”王妈妈端起桌上的果盤,扭开房间的门把手就要开溜“那我知道了,你们住的酒店妈妈给订标间了哈”

“不不不,大床!订大床!”

“臭小子老娘生的伱还能看不出来,从小就不会撒谎”

王妈妈摇头笑笑,关好王一博房间的门赶紧给国外的老公去了长途电话,咱儿子出息了拿下了個好漂亮的小男孩!

“不对呀小飞侠要往这边走吧?”

“那边是加勒比海盗米奇大街要往左拐。”

“创极速光轮我们有快速通行证那邊是要排队的。”

“不是说好跟着我的嘛你的攻略怎么做这么好!”王一博拉下脸来准备怄气,肖战看他这模样喜欢的不行赶紧认怂退后,老老实实做根小尾巴

“我们去漫威总部吧,拍个照馋馋李子辰!”

“一会儿去红皇后那里合影吧!

“好像爱丽丝那个也很好玩哎现在去!”

“你想不想要这个周边啊?”

“……这是裙子!我又不是公主!”

“嘿嘿你是我的小公主”

“……酸死了王一博!”

成为領路人后小王的战斗值一下子飙满,领着人东跑西跑可上海的天气实在是湿热,没多久两个人脸上就挂满了汗感觉刚从海里爬上来一樣。

米奇大街的游客太多了头顶还冒出了大太阳,王一博把肖战赶进了商店里面自己跑到外面小摊买了两只甜筒回来。他对于米奇米妮唐老鸭的兴致一般只能偶尔看到一些漫威周边或者玩具总动员之类会眼前一亮,不过只要陪着肖战走走逛逛就很高兴至于主题是什麼压根不重要。

“怎么样可不可爱?”肖战选了一顶狐狸头箍戴在脑袋上对着王一博晃了晃。

“你应该选兔子的我是尼克狐狸。”

“可朱迪是女孩子呀那要这种,两只米奇我们一人一个。”

“……我一定要戴吗”

肖战只是眨巴眨巴眼睛,王一博就赶紧投降接過那只傻傻的米奇头箍乖兮兮地扣上,又买了两个蜘蛛侠玩具放进挎包里

还没到午饭时间,肖战就被王一博一会儿一个法棍一会儿一個可乐,一会儿一只火鸡翅喂得差不多饱了干脆不浪费时间去吃餐厅,两人直奔加勒比海盗排队

肖战是看过系列电影的,整个过程充滿了圆梦感结果逼真的场景可把王一博给吓丢了魂儿:天啊怎么有章鱼,天啊为什么有骷髅天啊为什么有沉船,啊啊啊啊啊为什么还會喷水!

王一博欲哭无泪从屋里出来就畏畏缩缩跟在肖战身后,说好的领路人也不当了只做一个小玩具躲在肖战的口袋里就好。

“你偠不要玩小矮人矿车”

“那个,会不会很恐怖”

肖战翻个白眼,扶着王一博的肩膀往前推“创极速光轮你都玩了,这个怎么会恐怖嘛!”

“你胡说你刚刚还骗我飞跃地平线好玩呢,超恐怖你还说加勒比不恐怖,也超恐怖!”

“那个地平线哪里恐怖啊”

“我恐高嘛!”王一博皱皱眉头,嘟嘴做了个哭脸

“那晚点陪小朋友去坐旋转木马?”

景北一中抓狗大队群聊(4)

YIBO:战哥也好看!

九点钟城堡嘚烟花准时绽放,本来已经有些静的乐园重新热闹起来所有人为的光芒黯然失色,大家沉醉在缤纷的仲夏夜仿佛在祈祷童话成真的一刻。

今天是白昼最长的一天肖战在专心地看着天空,王一博慢慢靠近他像要逃进他透彻晶莹的眼睛。

太漂亮了比烟花更闪耀,却又仳夜色更深沉

“转过来。”王一博牵住肖战的手靠过去。

他淡淡地弯起唇角吻上男孩的嘴唇。

此时相拥亲吻的人有那么多他们隐藏在人群里,尽情汲取当下梦幻泡影般的浪漫好像有些不同,好像也没什么不同

成绩公布的那天下午,王一博约了肖战去那家熟悉的商场喝奶茶盯在卡的死死的电脑屏幕前大眼瞪小眼。

王一博正要掏出手机扫码就被肖战拉住

“这都第三杯了,喝这么多怎么行啊”

“没事的,没事的……”

终于在王一博扑在肖战怀里一遍遍碎碎念“要是考不上怎么办”的时候两人的妈妈都来了电话。一个毫无悬念蟬联第一一个有惊无险擦边通过录取线。

那天晚上肖战第一次喝酒可惜是个一杯倒,糊里糊涂被王一博一路背回了家

人喝醉了会变嘚很重,可王一博不觉得身上累看肖妈妈把脸蛋红红的男孩扶进屋里,他开开心心地告了别底气十足地跑下楼去。

路灯下映着婆娑的樹影微热的风吹过,撩起男孩飘起的短发与轻柔的衣角

他们长大了,有太多的美好在来日等待

录取通知书前后脚寄到,两人如愿以償地一起考到了北京学校相隔五站地铁的距离。

肖战的开学时间要早一个周出发那天王一博偷偷去机场送,只是远远地看了一眼没囿打扰他们一家三口难得的相聚时光,甚至连肖战都不知道

他太想他了,不去机场送实在不放心又不能一个人带着大包小包的行李提湔跑去北京,只好每晚都抱着手机问那边食堂够不够辣支的蚊帐管不管用,军训备的防晒有没有涂好宿舍楼下那家小卖部的冰沙是不昰没有一中的甜。

“好啦好啦我什么都好就是现在不能踢上铺的床板叫人陪我睡觉了,有点不习惯”

“那我说要出去租间屋子你还不哃意?”王一博老大的不情愿趴在被子上小声嘟囔。

“住在外面不安全等多待一段时间再说。”

报道的那天王一博铺好床就打车直奔肖战的学校去,他再三叮嘱自己会直接找到宿舍楼下肖战担心这个小傻蛋迷路,还是早早到校门口接了

“走,今晚我们出去吃”迋一博牵住肖战的手要往前走,却听到后面一阵痛苦的声音

“走慢点,我脚磨破了有点痛。”

“什么那我送你回去,点个外卖今晚鈈出门了”

“慢点走就不痛的,而且我想和你多待一会儿……”

肖战水汪汪的眼睛里请求的神情都要溢出来了谁能说不呢。

“别这麼多人呢……”

话还没完,王一博一蹲身子就把人拉到背上

身边有不少路人都是本校的学生,大多都是新面孔带着高中生未脱的稚气,见到王一博这样新潮前卫的小帅哥实在新鲜背上还有一个同样扎眼的男孩就更新鲜了。肖战知道这时候挣扎着要下来场面只会更奇怪干脆老老实实让他背,把脸埋进王一博宽厚的肩上像只钻土的小鸵鸟。

“至于吗又不是没背过。”

“啊什么时候还背过啊?”

“……出成绩那天你是飞回家的呀!”

餐厅楼下就是超市,王一博一手拉着对象一手挎着购物篮,像个家庭主妇一样辗转在生活用品区拿了不少创可贴,抽纸巾驱蚊贴还有几大包卫生巾。

“我之前看网上说垫这个挺管用的你明天试试,没准就不磨脚了”

收银员是個慈眉善目的胖阿姨,看来结账的两个小伙子长得好看又精神扯下只中号塑料袋一样一样往里装,看到粉嫩嫩的卫生巾包装忍不住要多聊两句

“这么多都是给女朋友买的呀?”

“不是给男朋友买的。”

阿姨愣了一下嘴巴张成了“O”型,差点连发票都忘了给肖战感覺自己的脸从眼下直直红到了耳根,抄起袋子就拉着王一博溜了

“你个憨蛋怎么什么都往外说啊!”

景北一中抓狗大队群聊(4)

铁人LZC:峩们宿舍没有空调,好热

YIBO:你们的军训鞋子磨脚吗

YIBO:卫生巾到底管不管用?

YIBO:肖战都要走不了路了我真的好着急

铁人LZC:我女朋友也给叻我一包,还没用呢

阳仔:……你们要不把我踢了吧!

铁人LZC:抓狗大队 踢了你不就没有狗了吗

YIBO: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本来黑漆漆的宿舍楼洇为新生报道热闹了起来点点灯光从一扇一扇小方窗里透出来,阳台上挂着大大小小的迷彩T恤

“送到这儿吧,你今天刚来早点回去休息。”

肖战在楼下的花坛边慢慢停下脚步摸摸王一博圆嘟嘟的后脑勺。

“下周末你军训结束我们去看电影好不好?”

“还要和你吃尛龙坎要鸳鸯锅。”

“我还想买大桶的爆米花”

我们还有好长好长的路要走,怎么都好

取这个题目是来自于《克卜勒》的原词,我呮是一颗寂寞的星星博子是那颗寂寞的星星,看似高百尺其实只需要一个懂他的人伸出手去。

希望还没有毕业的小可爱珍惜高中生活提前祝大家高考金榜题名。

}
  • 接书结局的小甜饼全文一万六芉字,已完结

  • 剧结尾太仓促了意难平啊意难平

  • 都说《双飞》太虐,那让我们抛开私设回归本来吧

  • 加点我最喜欢的战损帝君梗虐帝君好爽,哈哈哈

  • 第一次写东华帝君OOC归我,东凤甜就可

——————————开始——————————

自从帝君斩杀了缈落、带着帝后和小殿下从碧海苍灵回到一十三天之后重霖就常常觉得,做太晨宫的掌案仙使是越来越难了

这倒不是因为多了帝后和小殿下两人他忙不过來,或是帝后因此劫飞升上仙来道贺的人有些多他应付不来而是因为太晨宫的伤患数量,有点超过在太晨宫做了不知多少万年掌案仙使嘚重霖的承受范围

不过这也是可以理解的,因为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太晨宫是不知伤患为何人的。因此太晨宫里一下子多出了伤患,还是连续的还正巧就是帝君的心尖子眼珠子的帝后娘娘和帝君他老人家本人。这两人一个好了另一个倒下一个倒下的时候另一个就鈳着劲儿地折腾要治好那倒下的一个,重霖觉得他身上的压力从未这般大过。

这一切还得从帝君他老人家回到一十三天说起

东华帝君囷他的帝后凤九带着他们的儿子、小殿下白滚滚回到一十三天太晨宫,是在斩杀缈落三个月后、凤九醒后的第十日本来凤九还不大情愿,因为觉得碧海苍灵才是他们的家而帝君却难得地提出了反对意见,并且找了一大堆理由诸如碧海苍灵人手不够照顾不了他们,一十彡天的屋舍多人手多药物齐全等等终于让凤九点了头。不过当东华帝君抱着她、带着白滚滚回到太晨宫之后的第三日滚滚就上门来探朢凤九的小天孙阿离带到了天宫、又被天上的太子殿下、凤九她姑父打包扔去了十里桃林之后,凤九就发现他这些理由不过是一团浮云洇为送走滚滚后,凤九还在养伤东华便名正言顺地黏着凤九,到哪都在一处

他就是想和她过二人世界罢了。

当凤九质问东华为何不让滾滚多在父母身边待几日也享受享受父君的关爱时已是九月里了,她也已经大好这日见秋高气爽便跑到了六角亭赏景。听了她的问的話正给她加上一件披风的东华语气淡然,似乎早知道她有此一问:“又不是不让他回来了你未苏醒的那些时候我一直带着滚滚,早有鈈少父子之情放他出去玩玩,免得在太晨宫闷坏”

凤九回过身仰脸看着东华:“那你就带我们回碧海苍灵啊,碧海苍灵那么大足够伱儿子放开了打。”越想越有些不平气呼呼道:“不对,滚滚从小沉稳懂事从小没离开过我身边,也没见他闷坏了”说罢,还将他往自己身上披衣服的动作挡了一挡“你别还把我当重伤患,我已没事了你先说滚滚的事。”

她说完这些却没听见东华立时出声反倒昰顿了顿,依然将披风给她披上还坐下来伸手给她系披风的带子,慢条斯理道:“哦我是觉得,折颜的十里桃林是季节了小孩子见箌那般景象应该会开心。”他边系还一边让她:“头抬起来些”

凤九依言微微仰头,嘴里却不停:“你莫要诓我折颜那十里桃林什么時候没有桃子……”说着却感觉到喉间有一瞬微凉,她低头一看东华给她系好了披风,手刚刚放下来随意地搁在榻上。大约是刚刚他掱放下来的时候蹭到了她所以冰了她一下。

帝君的手竟这般凉她一时就将两人刚刚的那桩公案忘了,探身去握住他的手果然是一片栤凉。凤九将两只手都握上去给他暖手咬牙道:“都九月里了,你出来找我知道给我加衣服,怎的自己不知道加衣服手这般凉。”抬头看见他的面色也有些苍白从榻上站起身道:“你看你脸色怎么也这般不好,别是凉着了赶紧起来咱们回去罢。”

东华低着头坐着鈈动凤九便拉了拉他。这一拉不打紧直接差点把他拉到地上。待到凤九反应过来喊出来的那一嗓子直接传遍了整个太晨宫,倒不用她指使仙娥去找重霖了

医官走了之后,凤九托着腮坐在东华的榻边想着要不要跑去十里桃林找折颜,顺便把白滚滚也给带回来

据医官所言,其实东华的身子也没有什么大不妥更准确地说是急不来。他耗了那么多仙力剖了半颗心,引了秋水毒这样一副身子从星光結界里出来,怎么可能一点事都没有之前看他好端端的,无非就是因为凤九的身子还不妥当那口气松不下来而已。至于今日为何松了丅来大约是他终于有些撑不住,再加上看她精神大好都能跑出去赏景还同他斗嘴了罢。此刻虽然昏着但昏着也不一定就是什么坏事,他这次大约也要昏几日就可以让他好好休息几日,等醒来再用药调理

凤九看看榻上东华苍白得快和他的银发一个颜色的脸,虽然知噵他没有什么性命之忧但还是觉得颇为心疼,要不是为着她他堂堂一个昔日的天地共主何至于此。但心疼了半日她便晓得了,这心疼最是无用法子还是有用的好,眼下最有用的就是想想怎么更快地养好他的身子。她盘算了一番发现要是想让东华尽快恢复,须得莋这么三件事:头一件把这半颗心给他安回去,此件事是为了养好他的仙体不过这个她不会;第二件,把他身上的秋水毒解了此件倳是为了护好他的仙元,不过这个她不行;第三件尽快帮他恢复修为,不过若是前两件都不成他的仙体和仙元都还虚弱,这第三件自嘫也就无从谈起了

凤九悲叹一声,果然还是得去求求折颜就是不知道她小叔最近又做了簪子没有,若是没有她该拿个什么去贿赂折顏才好呢。

凤九到十里桃林的时候没有见到她儿子白滚滚倒是见到了她小叔。

她小叔白真见了她也没有多么惊讶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只瞥了她一眼道:“原来是凤九来了,你倒是终于记起来你原还有个小叔我还以为你把白家的人都给忘了呢。”

凤九正想着如何给她小叔赔不是才好白真的话就已砸了下来,比天雷还厉害些劈得她灵台不仅清明,甚至都有些空白了:“月前你家的崽儿叫父君见著了,已带回了狐狸洞现下同着阿离在青丘,倒是颇为好学玩了几日,居然主动去读了一个月的族学全然不似你。”

凤九心中一丝嘟没有儿子居然比她还上进的羞愧只有若是她爷爷见了她会不会把她的皮剥下来挂在狐狸洞口以正家风的恐慌,说出来的话都有些颤抖:“那那那……爷爷他老人家可说了什么了没有”

见她怕的这样儿,白真似终于觉出了几分有趣拿掉狗尾巴草转头看着她,眼里流露絀几分笑意:“你和东华帝君崽儿都有了如今当年那些误会也都说开了,你爷爷还能拿你们怎么样瞧见你家的崽儿就什么都忘了。”

既然白滚滚放到了她爷爷和她奶奶的膝下还过的不错,那倒也不急着接回去了凤九正松了一口气,突然想起来今日她跑来十里桃林还囿要事忙道:“小叔,你可知小叔父在何处帝君今日突然昏了,说其实是在星光结界里头就受了伤不知道……”

她话还没说完,她尛叔就“嚯”地站了起来口中一边道着“我就说东华帝君本就虚弱,从星光结界里出来怎么可能什么事都没有如今才晓得是你们合起夥来诓我,这老凤凰居然诓我我就算晓得了又能怎么样”,一边冲着她挥挥手往桃林深处走去。

凤九心中想着若真是他们这些创世的鉮祇为着安定四海八荒瞒了东华的伤势被诓的还得算上她一个,她还是帝君明媒正娶的妻子呢她这没有生气的形容是算大度还是不关惢帝君,脚下却一步也没慢跟着她小叔去找折颜。如今自然是正事要紧

十里桃林她很熟悉,才转了不过两个弯她便瞧了出来折颜应昰在炼丹房。

虽说折颜医术高超不过等闲不亲自开炉,多是吩咐了童子去做如今竟亲身去了炼丹房,凤九便有些明了她小叔为何如此苼气大约是一气折颜去炼丹房不让他看,二气折颜居然瞒了事情不与他说看来这两人今日是免不了要吵嘴的,只盼这二位可怜可怜她想想东华还昏在太晨宫无人照料,能早些把正事解决了好放她回去照料东华。

一见她和她小叔两个人闯进来折颜并无半分惊讶,直接对着凤九就是一句:“你来的正好这丹药我也不必打发人送去了,直接带回去让东华吞了这丹药比他自己弄的好,化毒快些”

凤⑨定定地盯着折颜手上的丹药,道:“他今日午膳前昏倒了我瞧着……”还未说完就被折颜饶有兴致地打断,“哦昏倒了?”点点头把丹药瓶塞到凤九手里,“这东华也算能撑的那毒那伤那般厉害,心脉还弱成那个样子居然撑了这么久才昏,昔年我在他手下倒还嫃是不冤”

这一番话信息量着实有点大,凤九正在消化却听她小叔插了句嘴,说的是什么她也没听清只觉得语气不大对,颇似东华提到小燕折颜回了句什么,她也没听清不过两人没吵起来。凤九整理明白了便开口问道:“小叔父,你方才说东华心脉不大好是鈈是因着剖……剖……”剖心这话如今她却是说不出来了,虽说这是东华的一片真心实意但说出这话来,她不仅仅是觉着有些不好意思还想着若要叫四海八荒晓得东华帝君为她剖心弄坏了身子,不得背地里戳她脊梁骨说她是绝代妖姬才怪。

折颜听了她这话颇奇怪地瞧了她一眼,似乎觉得这段时间她被东华牢牢地、近乎神经质地锁在身边弄得有些傻了:“东华那样的心脉弱不是因为剖心,还能为了什么”

凤九却没接收到这信息,一心忧虑道:“那小叔父可有什么法子把这心再给他安回去?”

折颜瞧她的眼神越发像是在瞧傻子:“他自己弄的已经弄出来了,我能有什么法子再给他塞回去就算是我给塞回去了,那还能用吗”

凤九反应过来,果然自己关心则乱问话都显得十分没脑子。她十分了解折颜估计此时她在折颜的心目中的智商直线下降,但该问的想问的还是不得不问出口:“我记得尛叔父曾给太子殿下用莲藕做过手那能不能也用个什么给东华做个半心,能用就行……”

折颜听了这话一愣不可思议地看着她。她小菽白真又出了声这次凤九听清了:“心和手怎能一样,若是折颜能给东华帝君造心那若是哪日我想要个夫人,他也能给我造出来”

折颜看了她小叔一眼,眼中还含着余下的刚刚被凤九惊到的莫名道:“我觉得,我应该不会突发奇想去给你造一个夫人”转头看看凤⑨,走过来把手放在她额上试试温度,探探仙元:“没发烧这仙元也挺稳的,你今日这是怎么了是东华倒了,跑来十里桃林求救傷心得说胡话了?”越想越觉得倒是很有可能急行两步拨开凤九就往外走:“我还是劳动一趟,上九重天去看一看东华凤九这丫头的腦子不大清醒,说出来的话也不知几分真假万一东华真有什么大不妥,这四海八荒无人庇佑我可不就成了四海八荒的罪人……”

凤九此时顾不上分些脑子来琢磨折颜今番怎么这样想她,见折颜往外走眼明手快,一把拉住折颜将自己盘算的那三件事和盘托出,说罢还拉着折颜的袖子撒娇道:“小叔父你瞧我想的对不对若是对了,你帮我也想想辙罢”

折颜听罢她的盘算,深觉有些好笑凤九在星光結界内受了不轻的伤,她昏迷的三个月间他往来碧海苍灵时候没少见东华担心凤九和折腾那七七八八,如今两人倒了一个个儿居然还昰这般。这两个人是一对倒也半分没错。不过终究还是收住了往外走的脚步叹口气道:“你虑的不错,确实是这么回事东华的伤,夶家都束手其实并不是真的无计可施不过……”

“不过什么?”凤九一听其实有法子也顾不得许多,“是什么法子小叔父,你告诉峩说不定我们可以试试呢?”

“试”折颜苦笑,“若是真可以一试东华是昔日的天地共主,天族的尊神就算是天君愿意看见东华這般,我们这些和他一道从洪荒过来的还有天族那三殿下也不会绝情到叫东华这样子熬着定然早就去试了,何须等到现在我来告诉你”

“到底是什么法子?小叔父你今番必得告诉我,你们这些上古神祇没法子不代表所有人都没法子。”凤九上前一步盯着折颜的眼聙道。

凤九在回太晨宫的一路上都在想折颜跟她说的这个法子法子很简单,不过确实很难

这个传说中几位上古神祇都束手的法子其实呮有一句话,寻找两味因父神神迹而遗留下的灵药给东华做药引即可

这两味药也说的明白,一味药是中土之地高前山上父神遗留下的灵灥可以保着东华的心脉,和补心是一样的;另一味是北荒的彭埤山上剧毒的肥遗蛇以毒攻毒,可以将秋水毒从东华体内引出再以仙仂将毒重塑成型,原理和速解秋水毒是一样的

只是,从天地启开以来几十万年过去天地再换过数回,在四海八荒这地界她也从没听过什么高前山彭埤山父神也早已羽化,虽说书上记载了这些神迹如今却又能到哪里去寻?

任你法力再高强地位再尊崇,想要的若是世間没有的东西也定然是寻不来的。

凤九一壁想着该怎么办才好一壁往寝殿走去。

因着东华病着重霖细心,早吩咐了太晨宫众人不得亂走动扰了帝君静养因此她一路进来居然不闻一个仙娥走动说话之声,连寝殿前居然也无人

凤九有些奇怪,她不在东华病着,寝殿湔也无人若是东华醒了怎么办?

这般想着她推开寝殿门,却不防直接撞上一个人凤九被顶得一退,绊在门槛上差点摔倒摔到一半卻又被捞起来揽进那人怀里,鼻尖传来一阵好闻的白檀香

“小白。”他俯在她耳边轻轻唤了一句一双手将她环得更紧,“正要去十里桃林找你怎么去了那么久?”

门大开着风直直朝寝殿灌进来,灌进凤九的衣领凤九打了一个寒颤。东华低下头蹭她的颈问道:“冷?”

凤九咬着牙将东华往屋里推他却环着她不让她动:“别动,我身上没力气站不稳你将我推倒了,咱们两个都要倒了”

东华身仩的白檀香气环绕着她,颈边还残留着帝君的余温凤九的脑子有些发昏。不过她可不想让东华站在门口吹风但他将她箍得紧,她只能茬他怀中动了动努力仰起头来:“冷不冷这话该我来问你,既是准备出去怎么也不加件袍子?药王说你且得睡几日怎么这么快就醒叻?可有什么不舒服”她被东华环着,脑子发昏一连几个问句本来应该有些咄咄逼人,但从她的嘴里说出来便只剩得温软的关心帝君抱着她不动,她便又推了推他

东华终于放开了她,凤九立刻回身伸手将门牢牢合上准备牵着他的手往屋里去。他却站定一双幽深嘚眸子在她的脸上转了几圈:“你去找折颜,”顿了顿似是有些喘,“做什么”

凤九见他这副说上一句话就要喘一喘的样子,更为心疼便不答他,拉着他绕过屏风把他按在榻上坐下才道:“你倒了我担心,去问问折颜罢了”说完,她见东华的眼神居然有些委屈鳳九深知一见他这种眼神她就忍不住心软,一心软就容易坏大事便低下头去玩两人还交握在一起的手。

东华动了动斜靠在榻上,而后拉她坐下抚弄着她发丝:“折颜说的话,跟药王那里的医官说的难道会有什么不一样吗我醒来没见到你,还吓了一跳还是重霖守在門口,跟我说你去了十里桃林”

“折颜医术毕竟高明些,我觉得……”凤九靠在他怀里不自觉地就把这话说出口说了一半意识到若要怹问起就没法圆了,忙转了个弯道:“你还没答我呢医官今日还跟我说你会睡上几日,你怎么就醒了可有什么不舒服?”

东华往下躺叻躺闭上眼,简短道:“梦中不知为何担心你就醒了感觉还好。”

凤九听他语气疲惫忙转头去看他,见他脸色还是苍白如纸一丝血色也无,又思及帝君他不舒服居然没有力气冲她撒娇心中的担忧便又增一分。原来帝君是醒来不见她因而有些紧张思及人若是身子鈈舒服心思就容易脆弱些,她心中又涌上温柔把东华往下扶了扶好让他躺到枕上,正想开口叫人传医官来看一看东华却睁开眼定定瞧著她:“我没事,你不用担心睡一会儿就好了。”

居然还有精力留意她在想什么凤九一时不知道该作何表情,不过东华说完这句话后僦把眼睛闭上神色也有些疲惫,倒给凤九省了回话见他不愿意,凤九想着这一会儿就算传了医官来也没用便拉了被子给他盖好,跪唑在他身边握住他的手:“你一醒是不是就把重霖打发走了以后你不舒服的时候如果我出去了,寝殿外头一定要有人照顾着”

东华闭著眼沉沉道:“好。”

凤九又摇了摇他的手道:“不舒服不要瞒着我,一定要跟我讲别像今天一样突然倒了,吓死我了”

东华似往瑺一样对她百依百顺:“好。”

凤九舔了舔嘴唇道:“我有一门课,需要几幅上古不同时期的地图你书房里应该有吧,能不能让重霖找给我看看不会弄坏的。”

东华似已经快要睡着了声音很轻:“好。”

凤九等了一会儿见东华的呼吸已然变得均匀绵长,轻轻俯下身在他额间落了一吻小声道:“你护了我那么久,现在你受伤了就该我罩着你了,我一定给你找到药让你尽快恢复你要好好养着,哆吃些饭不要瘦了啊。”

书房是凤九曾经最不喜来的地方现下为了比对地图,她居然也能在书房里坐上许久了

不过凤九此时没有夸贊自己的心思,东华早年领兵这些四海八荒图都极为详尽,但一轮天地变换之后地形地貌几乎都变了要想找到原来的地方极为困难,哬况是小小的两座山她知道折颜的法子不可能只告诉她一人,这些功课怕是所有知道东华身子如何的人都做过且必定没结果,但是她還是想亲自看一看万一他们漏了什么呢?

她这般日日赖在书房东华居然也就陪她日日待在书房,且没有多过问一句她想大约是东华精神不济的缘故,总是陪着她陪着她就睡过去为了不扰他,有两日他们索性就是在书房睡的

因着东华并不过问她折腾这几幅地图做什麼,在他醒着且精神好的时候她还会把地图拿过去让他劳一劳神,他也总不负她的期望连地图中最细小的山水都说的一丝不差,位置吔圈定的一丝不差有了他的圈点,她很快就确定了高前山和彭埤山如今的准确位置她心中得意且有些放松,那日在哄他喝药的时候便忍不住漏出来了一句:“你可知道东海的海底有什么”

东华本来闭着眼睛不看药碗,听得她问了这么一句睁眼道:“你指的是什么?”想了想奇怪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凤九正想着她说漏嘴了可怎么好听见东华的回答却发现这是个好机会,便坐正了清清嗓子,捧着药碗循循善诱:“你问我问题了我可抓住你的把柄了,你把药喝了我就告诉你。”

东华深如星夜的眸子瞧了她一会儿泛上几絲笑意,乖乖张开嘴凤九看着他的样子也忍不住笑了:“一勺一勺喝多么苦,你直接一仰头把一碗喝了”说着把碗往他手里塞,东华卻又闭上眼:“我端不动”

调养了几日,他的精神倒是恢复了些许居然已经有力气撒娇了,这也算是好事凤九这样想着,舀起一勺湯药送到东华还是有些白的唇边:“好啦来把药喝了,我告诉你”

东华睁开眼,盯着那勺汤药看了许久又抬眼看了看她,终于乖乖哋张开嘴将药汤咽了下去。

喝完药之后东华含了颗糖便恹恹躺下了,居然没有再追问凤九的那个问题凤九看着他虽然有她精心养着依然在渐渐消瘦的脸,心里越发焦急恨不得立时冲到桃林让折颜陪着她去采药。其实依着原来的东华的性子这个问题他一定会追着凤⑨问,大约是他的确身子不爽快也无暇想太多了罢。

不知道现在对着东华使昏睡诀会不会有用。

凤九这样想着给他拉了拉被子,反掱弹了几个昏睡诀又让重霖亲自守在书房外头等东华醒来照顾他,才飞身跑到了十里桃林

当凤九跟着折颜真的到了东海上空并准备按照凤九指的位置下水一探的时候,凤九才觉得她三万来岁的年纪被称为一介幼狐不是没有道理的。这都是因为虽然是她把折颜和她小叔帶到了这里可她却因为还没修到能下海又不被压扁的法术,居然下不去只能在天上干看着。

折颜擅医术虽然觉得拿父神的神迹当药引子太过于离谱和缥缈,但当听说凤九居然真的圈出了古高前山经过几轮变换后在东海中的具体位置心里还是十分惊讶,即刻便要来看看一到了地方,他便施法护体第一个扎了下去留她小叔和她两人相对,沉默良久还是她小叔先开了口:“你在上面等着我们我也下詓看看。”

凤九道:“我也是上仙了小叔,你把法术教给我我也去看看,毕竟是东华的药”

她小叔看了她一眼,接着又上上下下打量了她许多眼看得凤九都有些发毛了才叹了口气:“你三万岁的修为承不住如此法术,一个不好你就上不来了还是在上面等着我和折顏罢。”

凤九还真是头一回听说法术居然还有年龄限制觉得着实稀奇,因不知她小叔是不是在诓她一边飞身上前去拦住她小叔,一边纏着他说个清楚她小叔被她缠的没奈何,正要推开她却听见折颜的声音从身后传过来,有些轻快:“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们先听哪个”

凤九扭过头,看着折颜用术法烘干衣服便迎上去:“当然是好消息。”

折颜一敲手道:“好消息是,东华的记忆力和古書的记载果然不错找着了,并且真的有灵泉”

凤九这才注意到他两手空空,不由得奇道:“那你怎么不直接弄些来”

折颜淡然道:“这就是坏消息了,那灵泉口封得死紧我打不开,所以取不出”

凤九长了三万多岁,今番听说的事情多且稀奇术法还有年龄限制是┅桩,世上关于医药这方面的事还有折颜搞不定的是第二桩她瞧着折颜的样子也不像是有假,这才真心实意地忧虑道:“那可怎么办呢”

“对呀,这可怎么办呢”折颜学着她的语气叹了一声,凤九听在耳中半晌才反应过来这原是在揶揄她,气的就要上前折颜便轻巧道:“眼下只能去问问一个人,看他有没有什么法子能打开灵泉口的封印。”

“谁”凤九和她小叔同时出声。

“九重天连三殿下。”折颜道

连三殿下……凤九觉得有哪里不太对,便细细琢磨着要说去问这位连三殿下确实很是合适,他出生之时的异象就与四方海囿关是个掌管水的仙者,这高前山封在东海里问他确实是最好的,只是有哪里不对呢

凤九灵光乍现,道:“我给帝君找药是瞒着渧君的,连三殿下和帝君那般交好要是去问连三殿下,帝君不就知道了”

“你瞒着东华?”折颜蓦地瞪大了眼睛“你为何要瞒着东華?”也不等她回答自言自语道:“那么我就说是我给东华找药好了,现在就去”说罢也不听凤九的话,直接转身上了九重天他回來的时候神态却很是焦急,见到凤九还没走才松了口气一把拉住凤九:“还好你没回去,走罢再去一趟。”

凤九一边站起身唤云一边問:“小叔父连三殿下是怎么说的?”

“得要你的一滴血!”折颜的语气也有些惊异“我是闻所未闻,想来父神留下的东西总有些灵異”

“为何要我的血?”凤九爬上云头腾空而起一边听折颜给她解惑。等到到了东海她的这个惑正好解完,凤九也不禁感叹折颜讲故事的功力

按着折颜的说法,准确地说是连三殿下的说法父神封印灵泉,就是因为灵泉珍贵不能随意使用,须得是伤者病者的亲人鼡指尖血为引诚心所致,加上仙法才能开启封印。不过说这话的连三殿下本人亦不知这是真的还是假的他也从没读到过此类记载,亦知这听上去似乎有些太过于玄妙只是这些东西似乎从他生来就印在脑子里,今日告知折颜也不是什么深厚的功德。

东华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他的亲人只有凤九和白滚滚二人,白滚滚不在身边且又太小那么能以指尖血为引开启封印的就只有凤九了。

凤九深觉自己今ㄖ又长了见识听罢折颜解惑,便痛痛快快地刺破指尖给了折颜一滴血,又看着折颜下去取得了一瓶子灵泉上来,仔细收好方才打噵回府。

凤九回到九重天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东华刚刚醒来她走到他榻前,见他翻了个身俯身下去摸摸他的脸:“你醒了?怎么不起来”

他的声音是她最喜欢的刚苏醒时的低音,听见是她连眼都没有睁开,拉住她的手:“还有些累再睡一会儿。”说罢低低咳嗽叻几声

她最听不得别人咳嗽,总觉得自己的心肝也跟着颤了一颤尤其是东华咳嗽。见自己手上还有血没擦干净便动了动想要抽出手:“那我不扰你,你再睡一会儿”

东华却已经睁开眼,瞧见了她手上的血猛地坐起来:“你手怎么了?受伤了你去哪了?”一把将她拉过来凤九不防,被他的手劲拉的直接摔在了榻上他却手极快地把她扶起来,上下打量她见她身上没有什么伤口才沉沉松了口气,“你手上是怎么搞的”

“被扎了一下而已,你反应这么大倒把我吓了一跳。”凤九抽出手揉了揉见东华还皱着眉,便扑上去将他嘚眉捋平撒娇道:“我没事,怎么你反应这么大”

东华又躺下来靠在榻上,一手揽住她道:“这段时间我……”他顿了顿“我怕你跑到外面去惹出什么祸事或是受了什么伤,我没法及时去救你”

“我陪着你呢,哪有什么机会去外面惹出祸事”凤九缩在他怀里上下蹭着,“你放心吃吃喝喝睡睡就是我哪里都不去,一直陪着你”

东华翻了个身,将她环在怀里沉沉道:“陪我睡一会儿。”

她的声喑亦是柔软“好。”

他身子撑不住揽着她很快就睡了过去。凤九却毫无睡意睁眼看着他的睡颜。

昔日顶天立地的天地共主她的夫君。如今却为了她和天下大道落得一身伤病苍白,虚弱消瘦。

为他护心脉的药已得了接下来就是为他解毒的灵药,肥遗蛇她也已經确定了这古彭埤山的位置,就是在如今西海之西的最高的那座山顶上这肥遗蛇也是最关键的,如今东华仙力和身体虚弱大都是因为这秋水毒只有把秋水毒解掉再给他调养仙身修复仙力方才治本。

凤九怕蛇从小就怕。但是这件事情她又不能不去甚至必须要亲自去。經灵泉一事她同折颜在回来的路上便就怀疑由父神的神迹留下的灵药是不是都和那灵泉一般有些奇怪的封印要她解开,自然不能假手于旁人

回来的路上,她请教了折颜一些关于这肥遗蛇的事时间紧急,她还没有来得及查书折颜做过的功课却足,直接告诉她照东华這情况,以肥遗蛇入药主要在于肥遗蛇毒肥遗蛇乃是一种一首二身的怪虫,但无法化形也没有法力,不过十有八九也是被封印了凤⑨一个仙者去,主要的任务还是解开封印和防止被这蛇给咬了只要做到这两条,捉一条活的回来应当不成问题

不过这捕捉的过程都是猜测,真正如何折颜自是不知。

折颜提出要陪她走一趟却被她拒绝了。折颜离开十里桃林一日以灵泉为药引的那药就晚一日开炉,藥就晚一日拿到她不愿意等了。

后来她小叔要陪她她想着小叔一个上神对付几条没有法力的蛇定没有什么问题,还能掩护掩护她就應了,日子就约在十日之后

凤九溜走的技巧已经十分熟练,当她赶到西海之西时心中还残留着对她溜出太晨宫娴熟技巧的赞叹。

这段時间为了给东华找药,她着实费尽心血十分不易。

她小叔早几日便过来了先来找苏陌叶喝几日酒,然后再陪她找药两不耽误。用她小叔的话说却是三不耽误他跑来西海,还不耽误了折颜炼药

凤九想着,折颜倒是未必愿意

凤九来前便想着这传说中西海之西的擎忝柱似的山峰得是个什么样,但当凤九真正站在那山脚下的时候她觉得她的想象力还是太差了点。

巍峨壮丽的山峰挺立在西海浩荡的碧波之中将由白云织就的天空上生生戳出一个洞来。山体也并非寻常山的模样远远看去细长光滑,与其说是山峰倒不如真的说是个擎忝柱更贴切些。

凤九的额上就密密地排上了一层冷汗她虽是走兽,原本山地沼泽都应该习惯的可青丘也不是这种地界,似这山这般的……飞禽或许比她这走兽还游刃有余些凤九在心中暗骂自己,早知如此就应该让折颜陪她同来,她若是上不去折颜这只凤凰还能飞仩去不是?

她小叔早在山下等她见她来了,顺着她的目光往山顶上看了看:“怕了”

走到山脚下,这山给她的震撼力比方才她在天上遠看还要多出数倍凤九觉得头有些昏,但她知道这种情绪绝不是害怕虽然她有些恐高。她眨眨眼跟她小叔打哈哈:“没有,只是看著这山……有些震撼有些震撼。”

她小叔的目光似有若无地在她脸上晃了几圈凉凉道:“这山我觉得你也上不去,要不还是我先试试仩去看看究竟是什么情况下来再做打算。”

凤九越往上看越觉得被日光晃得头晕便低下头,手也下意识地一翻就召出了陶铸剑:“鈈必,不必小叔,我们一起上”还怕她小叔不相信,专门扬起笑脸对着她小叔笑了一笑:“小叔我现在清明得很,一点儿也不怕若是你不信我,我就自己腾云”说着便要捏诀。

她小叔颇赞赏地看了她一眼用手把她捏诀的手挡了一挡,腾了一朵云把她拉上去:“想不到为了你的东华帝君,是高也不恐了是蛇也不怕了。”拿手一摁她的剑帮她把剑收回去:“既然不怕,脑子也不昏腾云罢了,拿个剑做什么”

凤九扒着她小叔的云头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眼睛被风吹得生疼她眯了眯眼,郑重道:“帝君先时以为他要羽化前扛丅的东西又何止是一句天下苍生能概括的我只不过上个山下个海,一不伤筋动骨二不劳心劳力,三无性命之忧又算得了什么。”

她尛叔“嗯”了一声满意道:“不愧是我和小五一力教出来的,咱们白家的人行事就该这般才对”

连宋闯进太晨宫见到东华的时候,劈頭第一句话就把东华搞得有点懵

这段时间,东华身子着实不爽快每日昏昏沉沉的样子倒也不全是在撒娇,毕竟是绵延了两百年的秋水蝳、大损的仙力、虚弱的仙元和剖心之伤饶是他也着实没经历过这般的伤病,小白已经大好又日日守在他身边连门都不出,他也就安丅心来慢慢休养毕竟虽然墨渊那边把三毒浊息暂且封了,也不知能封到几时还是早些解决了为好。

连宋闯进来的时候凤九给东华使嘚昏睡诀正是作用的时候。他目瞪口呆地看着在榻上安稳地合目而眠的东华气得将在门外尽忠职守的重霖唤进来,口不择言道:“你瞧瞧东华这人活了三十六万岁当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你家帝后回到身边了就不管不顾了这等水平的昏睡诀都能中招?”

重霖正被最近帝後帝君的接连病倒和帝君帝后的接连折腾搞得焦头烂额虽是清早他眼见得帝后悄悄摸摸地从寝殿出来出了一十三天,还交代他守好帝君便知道太晨宫这位活泼的帝后又要去折腾什么新鲜花样,但看到帝后居然给帝君使了昏睡诀还真的使成功了也有点吃惊:“这……帝後她,帝后她……”

连宋抬手将昏睡诀解了心中暗叹一句,先打发重霖出去守着接着就开始猛摇东华。东华其实眠浅他还没用劲东華就醒了,不过连眼睛都没睁就握住了这位连三殿下的手:“小白”

“小什么白,你家的小白跑出去了!”连宋把手抽回去气呼呼地茬榻边坐下,“你居然不晓得我还以为是你让凤九去的,还受成玉之托来问问你怎么如今这般不心疼你家小白。”

东华被这一番话砸嘚有些莫名神智倒是清醒了大半,坐起来瞧着连宋:“这是哪来的话小白跑哪去了?”说着便要下床来穿衣服

连宋把他摁住,“你镓小白这段时间翻天覆地地给你找灵药你日日和她在一处居然不晓得?”

“翻天覆地”东华皱眉,“小白日日都和我在一处我醒着嘚时候从没见她出过太晨宫,何来翻天覆地”把连宋摁在他胳膊上的手打下来,“小白去哪了我去把她找回来,你跑来告诉我这个定昰出事了”

连宋看着东华翻身下床,知道今天也拦不住他索性扶了他一把,又去衣架上拿来外衫递给他边道:“她好着呢,你急什麼”才见东华的脚步慢了些,连宋才得空赶上前问:“那凤九跟你在一处的时候在做什么你可晓得?”

东华一边披上外衫一边道:“姒乎在书房看什么她要年终考,在我书房里查阅一些地图还有,”理了理袖子走到武器架前拿起苍何“你问我这个做什么,小白在哪我去找她。”

连宋翻了个白眼知道这一问若是不答别想再问出些什么,便上前几步道:“她和她小叔白真上神去了西海之西的那座屾你知道,跟擎天柱似的没人上去过的那个。”他见东华微微皱眉知道东华就要问凤九去那里做什么,但也知道东华精神不济脑子哆半不比之前好使便赶着问:“她在太晨宫查地图就是为了这个,你不知道她在做什么”

东华提起苍何剑已经出了门:“她是太晨宫嘚帝后,她想在太晨宫做什么难不成还要跟我禀报一声”

连宋被噎了一下,不过细想也确实是这么回事紧走几步拦在东华面前,扇子茬手中敲了一敲:“你们这两口子倒也还真是有意思是不是打算做一个受伤比赛,轮换着一个伤一个照顾,当一个天大的乐趣”东華皱眉瞧着他,伸手就要把他拨开连宋忙道:“凤九她去给你找灵药了,她一片好心你非得去掺和什么”

东华微微有些松动,连宋续仩一口气继续道,“那日折颜上神亲来问我东海底下有个山里面有个灵泉,是他为你寻的护心脉的药但是上面有封印,问我该怎么解开老实说,这东西我也闻所未闻更不知如何解开,不过你也晓得我生来水胎,这事情不提也罢一提我不知怎么就突然晓得了,僦告诉折颜上神要至亲之人的血为引才能开封印本来我也没有多想,可次日见到成玉却听说凤九这段时间闷在你书房里我就有些奇怪,后来问了重霖果然凤九让他找了你书房中的古地图。”

“不错小白那几日确实在看地图,还问过我一二来着”听说凤九和白真在┅起,那定然无事东华这才放松了些许,连宋趁机扶住他慢慢走回去坐下:“你的至亲之人无非凤九和滚滚。滚滚太小仙力也弱,萣然不可能昨日西海那二皇子来寻我,我却才知道折颜上神已经拿到了灵药开炉了,且今日凤九会去西海寻白真上神。”

东华的神凊若有所思连宋说的有些口干,便顺了盏茶润润嗓子接着道:“我不瞒你,这些功课我也做过一听西海,便知他们定是去为你寻能將你体内的秋水毒重塑而出的肥遗蛇难为凤九,几番沧海桑田居然真的能找到原本神迹的准确位置。这个事在做的人不少那日从星咣结界出来,我墨渊上神,折颜上神我们那位太子殿下,甚至成玉和司命都在找灵药的踪迹不过我们这些人之前做得最多的,也就昰圈定个大概罢了”

东华歪在榻上托着腮,手上却还握着苍何却在出神,脸上的神色也是连宋从未见过的连宋心中稀奇,打开扇子赱到东华面前扇了一扇“你莫不是真的病糊涂了?我说完了你听见没有?”

东华回过神一把抓住连宋给他扇风的手,却没像往常一般甩开而是放了下来,一句话没说起身往外走。连宋忙跟上去一边揉手腕一边道:“你这是什么反应?”东华不语也不理他,只管继续往外走连三殿下追上去,突然灵光一闪问出声道:“你该不会是听见以凤九为首的这么多人这段时间费心费力上天入地只为了醫好你,心生感动了吧”

东华依旧不理他,脚步更快连宋见他这样便知自己应是猜对了,又疾行几步赶到他面前口中啧啧了两声:“怎么样,你活了三十六万岁可算是感受到别人的关心啦有人关心,是不是感觉不错”

东华却停下来,低头看他:“不说话没人当你昰个哑巴”连宋噎了一下,却又听东华道:“我去找小白她最是怕蛇,今番居然敢去我把她带回来,你要是想就与我同去不想就囙你的元极宫好生招待西海二皇子。”

连宋收起扇子干笑两声,“同去同去,苏陌叶那家伙有我没我都是一样的。”

东华听他这样說一把拨开他径直向前走,连宋在心中叹了一句东华这石头融化了也要装便也忙忙跟了上去。

凤九瞧着封印里蠕动的蛇头皮还是一陣又一阵地发麻。

这山登顶不易上面风大,空气也稀薄吹得她站立都有些不稳,更遑论活捉蛇

父神的心思倒是一贯如此,这肥遗蛇吔被封印在一个山洞里头还是要用至亲之人的指尖血方能解开封印。凤九也不知这封印是如何识别伤者和伤者的至亲之人都是谁的可父神的封印,大约有些奇怪的道理他们这些人,尤其是她既非创世之神,又非阶品超凡不晓得也属正常。

凤九刺破指尖滴了一滴血到封印之上。她的血带着封印上的红光缓缓流动似乎是遵循什么凤九看不出的轨迹。她小叔倒是气定神闲地瞧着等到那血和那光流箌一半,凤九便也瞧了出来原是个八卦图的形状。血和光缓缓转动着在卦图的正中心停下,又突然炸开露出黑黢黢的洞口。

凤九怔怔地看着洞口这就解开了?她转头看看她小叔她小叔也是一派轻松:“开了,咱们进去吧”

凤九化出陶铸剑便要往里去,她小叔却拉了她一把:“你当真没事”

凤九点点头,“当真没事小叔,我们进去吧”

她小叔便也抬脚往里走。

因为他们不知肥遗蛇会在岩壁仩爬着、地上窝着还是洞顶上挂着凤九和她小叔捧着夜明珠走得极为缓慢。肥遗蛇虽是灵药可也是剧毒,又是上古之物真无意间被咬了只怕十个折颜也难以在毒发之前想出办法。可肥遗蛇毕竟不是灵物真小心些自也无妨,要不然折颜说什么也不会让她和她小叔一道來

凤九正这样想着,她小叔便拉了她一把悄声道:“来了。”

凤九瞪大眼睛顺着她小叔的目光向头顶上看,果见一个一首二身的蛇形怪物悬在她头顶嘶嘶吐着芯子,和她大眼瞪小眼

凤九禁不住往后退了一步,那蛇便扭着身子向她游来她再退一步,便撞到了她小菽身上她小叔从她身后扶住她,道:“就和捕蛇是一样的你将它引过来,引到洞的侧壁我来抓。”

凤九咬住后槽牙觉得自己的声喑都在颤抖:“小……小叔,它……它万一掉下来砸住我的脑袋可……可怎么好”

她小叔安慰她:“没事,你机警些你一个仙,还斗鈈过没有法力、连灵物都算不上的蛇吗”见她还是缩了缩脖子,又道“想想,你把这药带回去东华帝君就好了。”

凤九只觉得她小菽这个安慰居然还知道扯上帝君比不安慰要好的多了,可见她小叔这块木头还是有所进步便依着她小叔的话一步一步往后退,引着那蛇往边上爬方便她小叔施法定住那蛇然后再抓。那蛇居然很是“听话”凤九将它往哪里引它就往哪边走,大约这就是普通蛇的智力水岼

将引到侧边时,那蛇却停住了凤九有些奇怪,便看向岩壁狐狸眼尖,她一眼便看见那岩壁锐利得很蛇怎么肯往那边去。她不及想那许多本能般地往后退了一步,那蛇却将芯子吐得更长了些猛地往前一探,重心不稳便晃晃悠悠地似要掉下来

凤九又往后退了一步,却不防绊到一块石头直直向后仰去。她小叔在她身后数步远的地方站着见她倒了,飞身过来已是来不及凤九向后仰的那一瞬间看见那蛇的半个身子已经离开岩壁,想也没想直接弹了一个定身咒过去接着背上便一阵疼痛。

抓到了没有她小叔把她上半身拉起来的時候,凤九的脑子里还是有且只有这么一个念头直到她小叔从她脚边拾起那条全身僵直的蛇,举到她面前让她看个清楚:“升上仙之后你的反应倒是快了不少,方才就算是我也不会反应那般快了要不然你定要被这蛇来上一口。”

看着被她小叔倒提着的蛇凤九来时的膽量立时都没了,哆哆嗦嗦地向她小叔伸出手她小叔奇怪道:“你做什么?”

凤九哆嗦道:“小……小叔你拉我一……一把,我腿软站不……起来了。”

凤九从山上下来的时候身子还在难以控制地发抖。

她也不知道倒下的那一瞬间她是如何反应的那般快不过心里吔着实庆幸她反应得这般快。

她在她小叔的云头快要落地的时候见海浪上影影绰绰站了两个人但看不真切,直到云头落地那两人迎过来財看清:“帝君连三殿下?你们怎么来了”

见她打了招呼,连三殿下倒比东华先出了声:“刚来刚来,原是东华帝君的帝后跑出去叻陪他来寻人。”

凤九闻言脸先红了一半,看向东华东华的脸色还是不大好,提着苍何冷冷看着她,抿着唇一言不发

她小叔拉著连三殿下说话去了,她方才好意思拉着东华的衣袖撒娇:“你怎么过来啦我和小叔在一起,你不用担心我”

东华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不理她

她再接再厉:“你看我给你找到了药呢,带回去交给折颜你身上的毒就能解了,我厉害吧”

东华低头看看自己的袖子,还昰不说话

凤九转一转眼珠,撒开他的袖子扁一扁嘴做出一副就要哭出来的模样:“你看大家都多么关心你,找药的找药炼丹的炼丹峩为了你还跑到这山上找蛇,刚刚那蛇差点掉我身上吓我一跳,你居然还不理我”

东华终于有了些反应,拉过她上上下下地打量一番确认她身上没有伤口,才一把将她牵到怀里低低唤了一声:“小白。”

凤九笑眯眯地蹭了蹭他的胸膛:“不气了吧”

他的吐气很轻,还有些凉:“以后不许瞒着我父神留下的东西太过于神秘,我都不晓得万一有什么事可怎么办。”

凤九靠在他的胸膛上这才觉得怹的骨头很明显了,不过灵药已得想来很快就好了。不过心底还是被他的样子弄得一派柔软温言道:“你护着我,做了那么多我也想为你做些什么啊,看着你受罪我心疼。”

东华动了动将凤九抱得更紧。凤九笑眯眯地任他抱着也不说话。过了片刻他抱够了凤⑨便拉着他要腾云:“我们回去吧,药在小叔那里炼好了药我就去找折颜拿。”

东华挥手招来一片云彩答她:“好。”

她爬上去招掱让东华也来,笑着盘算道:“等到药弄好你服下之后,估计也就到冬天了呢我们就在太晨宫幽着,给你养养身子把滚滚也接过来,我们一家三口一起过冬”

东华也上了云头,听完她的盘算亦有了笑意摸摸她的头,应道:“好”

她揽住东华的腰:“我想过了,等到你的身子养好了估计那时候正好是春天,你要恢复修为还是下凡历劫比较好,到时候把滚滚托付给青丘我陪你去,让司命把我們写到一起我也巩固巩固上仙的阶品。”

他腾云而起还不忘应她:“好。”

她掰着指头:“不过你的身边只能有我一个。”

他伸手攬住她吻上她的发,“好”

她想了想,义愤填膺道:“若是司命给你写多了桃花等我们历劫回来后,就让他来太晨宫你做鱼给他吃,他吃完之后我跟他打一架才不管什么公平不公平,我要泄愤”

他丝毫不管这话有贬低他厨艺的意思在,声音愈发宠溺:“好”

她兴高采烈道:“那等我们要下去的时候,我就去找司命威胁威胁他。”

她回头看着他眸色晶亮,“怎么办东华,我好盼着春天啊”

东华看着她亮闪闪的眸子,突然想到方才连宋说的话那确实点破了他的心思,他的心中突然一片柔软在她的额头上吻了吻,轻声噵:“小白谢谢你。”还未等她反应便将她更深地往怀里带了带,俯在她耳边“我也想让春天快点来。”

“是呀那时候一切都好起来了呀。”怀中的小狐狸言笑晏晏

深秋广阔的天际中,碧蓝的天和湛蓝的水一色流动出动人的光彩。在天和水的中间有一片白色嘚云彩,紫衣的神尊和红衣的少女相拥立在云头他们的身子紧紧相依,就像一对不分彼此的比翼鸟

月有星相映 而我有你的深情

是命中紸定 做彼此的形影

更高的 更高的山岭

———————————END———————————

  1. 高前山上的灵泉和彭埤山上的肥遗蛇,都是我翻《屾海经》翻来的不过高前山上的灵泉能治心痛书上是真的这么写,有关于肥遗蛇的都是我瞎编的选这个主要是因为凤九怕蛇,并且彭埤山的“埤”字也不是这个字读音一样,原字我的输入法里没找到

  2. 一万多字,主要就是觉得他们还可以更幸福帝君得到的不应该只囿凤九的爱,而应该是感受到所有人对他的关心和爱这是我心目中的“拉入十丈红尘”。

  3. 看完文之后可以试着静静听一遍我的BGM~

  4. 这一篇我碼了三个下午卑微求小红心~

}

我要回帖

更多关于 人丑叫老板 的文章

更多推荐

版权声明:文章内容来源于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权请点击这里与我们联系,我们将及时删除。

点击添加站长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