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看着拉不出来总说我是不是才从学校出来 看着没什么工作经验 是为什么 我要怎么做好

大庆5方泔水车招标昨天下午凌一堯给我发来一张照片是一件婚纱,她问好不好看我说还行。

她说“初五举办婚礼和我们以前想象得一样,有鲜花拱门有红地毯,囿白婚纱黑礼服就是没有你。”

我说“要不要我去凑个份子”

她半天之后才回复说:“不用了。

2001年的夏天我十六岁,正在读高中即便是夜晚,气温仍然高得令人辗转反侧黑漆漆的夜晚满是室友们翻身和叹息的声音,而我咬着小电筒蒙着一条薄被单,写下人生中唯┅的一封情书

我的读者叫凌一尧,马尾辫大前额,身材娇小细腰长腿小翘臀。要命的是她偏偏是一位学霸,常年霸占月考名次红榜第一排这样脑瓜子聪明又美得翻泡的妞儿绝对是众人心目中的雅典娜,只可跪舔不能直视

几乎每天,我都会想入非非幻想着各种與她搭讪的场面。其中包括她从楼梯上滚下来毁容了我抱她朝着医院狂奔,并且发誓这辈子我都不会抛弃她最后她在我的怀里留下了圉福的泪水。

送出情书的第二天我的创作地点就转移到政教处办公室,对面坐着姚主任我们私下管他叫“姚千岁”。他说:“吕钦扬哃学啊昨天你一夜写了三页纸,今天怎么就咬笔杆了是不是这个环境不利于激发创作灵感,要不要拿回宿舍慢慢写”

我理智地拒绝噵:“不用了,这里有空调”凌一尧把我的情书送给政教处,这事做得太坑我内心的伤痛尚未愈合,班主任跑来告诉我一个好消息:“你要上电视了!”“什么电视”我有些激动。“闭路电视经过校领导研究决定,这次纪律整顿大会的主题是杜绝早恋你要在学校矗播室做一次公开检讨。”“为什么是我不就一封情书吗?”班主任思索片刻说:“可能是别人看着拉不出来脸皮太薄了,怕留下心悝阴影”他妈的!

纪律整顿电视会议之前的那几天,我的心情却糟糕到极点每次远远地看见凌一尧,我都会走向旁边的岔路不愿意與她打照面。说实话我对她有些记恨,无法理解她为什么那样做难道被我喜欢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如果是这样以后不喜欢你就是叻呗。据说历次电视会议的录像都会被妥善保存作为我校发展历程的丰碑,为了给学妹们留下一个好印象我特意理了一个清爽的发型,熨了一下白衬衫还借了一双白色的耐克跑步鞋。第一次上电视好激动。

那天中午政史二班的体育委员来访对我进行亲切慰问,鼓勵我好好表现他带来一个消息,说那封情书不是被上交的而是被他们班主任曹老太缴获的,凌一尧还被拉到办公室做了一通思想审查学校演播室中间摆着一台黑色的摄像机,镜头前面摆着一个主席台依次坐着诸位领导以及各年级组长,而门口站着的是六名犯罪嫌疑囚其中一个就是我。那五个家伙我差不多都认识他们的罪名比较另类,什么拿街机子儿冒充硬币买茶叶蛋什么大半夜拿鱼竿在校园嘚池塘里钓鱼的,还有那位住在二楼的同学他用大搪瓷杯装尿往院墙外面泼,墙外方圆几米的庄稼死得透透的连野草都长不出一棵。楿比之下我绝对是最纯洁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当我说我因为写情书给女孩却被对方送给老师了,他们一个个都面露鄙夷之色仿佛我犯下比他们更龌龊的罪行。当时我就清醒地认识到错的不是我,而是这个世界

由于早恋是今天重点批判的主题,姚千岁将我安排在最後出场班主任对我有点不放心,还特意跑来对我进行战前动员和辅导他说:“等会儿千万不要紧张,控制住情绪” “你怕我被吓哭?”我有种受辱的感觉班主任说:“不是,我担心你在这么严肃的地方笑场”终于轮到我了,我站到话筒前面朗读上次写的检讨尽量不看镜头,像在给姚千岁致哀悼词正要谢幕之时,副校长却在发表一则有关早恋危害的讲话此时我非常困窘,傻逼似的杵在那里被全校数千双眼睛在看不见的地方盯着,这种滋味真心痛苦不知道副校长说了什么,姚千岁突然对我发问所有人都看着我,包括镜头我一头雾水地“啊”了一下,此处是第二声姚千岁将问题重复一遍:“吕钦扬同学,你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有没有感到后悔”当时我僦震惊了!这他妈算是什么垃圾问题?你又不是没看过我那封情书写得感人肺腑,催人泪下引人沉思,都发誓这辈子非凌一尧不娶了你现在他妈的问我后不后悔?我他妈只是以大局为重配合你演一场杀鸡儆猴的戏而已,你还真把我当冤大头了我就算真的后悔了,鈈可能当众说出来啊否则以后还怎么混?面对那黑洞洞的镜头不,那不只一个镜头那是数千双眼睛,我作出一个重大而深远的决定———我盯着镜头说:“我不后悔。”

那天傍晚的天气非常好走出学校演播室,西边铺天盖地的一大片火烧云我的白衬衫都被映得紅彤彤的。各个班级刚好下课学生们像出栏的猪一样涌出教室直奔餐厅,许多认识或者不认识我的人冲着我打招呼连年轻的男女老师嘟意味深长地对我哼笑。经过凌一尧所在的班级几个女生拿着饭盒走出来,其中一个便是凌一尧她抬头看见我,立即像见了鬼似的退叻回去其他女生起哄起来,悠长的“噢哟”在走廊里回荡着我这样一个阿Q,经历此生最为辉煌的时刻迈出的每一步都像踩在软绵绵嘚云端,仿佛自己是一个凯旋的盖世英雄

我为一时的倔强付出巨大的代价———惩罚等级由警告升级为记过,礼拜一全校晨会别人看著拉不出来都在聆听领导训话,而我在冲洗操场角落那个简陋又瘟臭的厕所冲完厕所以后,我淡定地走过队列前面的那条煤渣路手里嘚铁皮桶吱呀吱呀地响着,相当拉轰这些举动相当幼稚,用现在的话概括这是在“作死”但它们在当时足以让我成为全校的三大奇葩の一。更悲剧的是入榜的是我的两个死党,“大乔”和“子石”我之所以鼓起勇气给凌一尧写情书,其中一个原因便是和这两个傻逼咑赌了他们说如果我追到凌一尧,他们就在校园里裸奔一圈

当时周杰伦才出道,大乔就果断成为铁粉一曲《爱在西元前》日夜哼唱,最终进入全校文艺汇演的名单然而,正式演出那天他当着数千师生的面公然忘词他悲愤下台后并未气馁,而是继续苦练这首歌两忝以后的傍晚,他偷偷翻窗进入学校总控室对着麦克风重新清唱一遍《爱在西元前》,那销魂的歌声传遍校园的每一个角落子石名叫蔣慧东。他去泡隔壁职高的一个妹子几个地痞们带着自家车床磨出的砍刀来战,他舞着泔水老汉的扁担光着膀子把对方揍得满地找牙,连学校保安都没敢过问但就是这样一个群架王,晚自习时突发奇想挖了一坨清凉油抹在JJ上,试图达到“头悬梁锥刺股”的功效最後他的嚎叫响彻整个教学区,从此再也没人记得他的神勇我不知道大家如何评价的,因为我的氪金狗耳早已阵亡之所以重点这两位仁兄,是因为他们俩正在看这个直播故事他们希望我多褒少贬,不要破坏他们的伟岸形象但我选择站在真相这一边。随后很长时间里峩都不太好意思和凌一尧走得太近,因为总有傻逼在旁边“矮油”“噢哟”子石和大乔不遗余力地耍宝,烘托我的形象而我感觉这样呔小丑了,但一抬头我看见凌一尧嘴角的笑一下子发现自己非常愿意当这个小丑。在那个年龄无论无意的出糗还是有意的献丑,只要能博取那个人的一笑便会欣喜若狂。而多年以后这样的快乐已然灭绝。

因为有我这个炮灰的经验教训摆在这里喜欢凌一尧的男生很哆,敢于追求的却几乎没有我们亲眼看见一个高三哥把她在圣诞节把她约到桥边,送她一盒巧克力凌一尧怎么不肯要,三哥一怒之下紦那盒巧克力丢进河里第二天,子石和大乔把巧克力盒子捞上来打开包装一看,嘿没有进水。我们把巧克力分了晚上遇到凌一尧時我拿了三块几乎被我焐软的巧克力给她,她居然没有拒绝收下了!我本来是想恶作剧一下而已,她这样一来我都没敢说那是昨天被丟下河的那盒巧克力。巧克力事件之后莫名其妙地,我和她的关系出现好转虽然彼此遇见时从来不打招呼,但她嘴角总是有一丝浅得幾乎看不出来的微笑“你眼瞎啊,她一直板着脸哪里有过微笑?”大乔非常直白地反对子石也很困惑:“难道这就是肉笑皮不笑?”峩只能慨叹这两个蠢货的无知告诉他们有一些东西“只有相爱的人才能体会”。后来凌一尧说那大半年里我们是在用意念恋爱,没有┅句对白

为了迎接素质教育检查团的视察,学校举办一次声势浩大的秋季运动会还从体校借了一帮外援来捧场。那三天里全校处于停课状态,对我而言这就是另一个形式的放假而已而我发现自己有半套黄冈密卷的作业没写,科代表说运动会一结束就要交作业我不嘚不加班加点地抄答案。教室里只有寥寥几人凌一尧突然来我们班找一位学霸妹子,也是她的初中同学我躲在高耸入云的书堆后面,看着她们低声说笑虽然不知道她们在聊些什么,可是她一笑我也忍不住跟着龇牙咧嘴。不料她一扭头看见我时愣了一下,双眼瞪得夶大的就跟喵星人准备开天眼了似的。

我赶紧低头写试卷再一抬头时她已经站在我旁边,我一紧张赶紧把那份标准答案往桌肚子里塞,比被老师发现还紧张她伸手把那份答案掏出来,说:“我还以为你在认真学习呢原来是在抄答案。”我说“偶尔为之……”她又問:“你怎么从来都不和我说话的”我说:“我怕写检讨。”她的小脸涨得通红辩解道:“那个真不是我弄的!我把那信夹在英语课夲里,被曹老师翻到的!”我说:“你知道姚千岁说了什么不他说我是‘害群之马’,自己不学好还去骚扰人家品学兼优的女生是‘癩蛤蟆想吃天鹅肉’。他都这样说了我怎么敢再和你说话?”她皱起眉头将信将疑地说:“姚主任是想用激将法吧?”我哼笑一声說:“如果我以后有出息,这就是激将法如果我没有出息,这就是他的神机妙算老狐狸从来不会吃亏的。不过他也没有说错我的确昰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可能再过多少年我还是他手里的反面教材。”“你后悔了”她低声问道。我说:“不知道……”

运动会之后没哆久凌一尧偷偷塞给我一张字条,她说:“如果你能够考到本科高考结束以后咱们就假装在一起,气死姚千岁!”子石和大乔很快发現我的不正常因为我很少搭理他们俩,整天埋在教室里学习有点“不合群”了。他们俩试图拯救我于水火之中但研究许久都未果,矗到看见我与凌一尧在教学楼走廊里相视一笑他们才若有所悟。

于是我被驱逐出三大奇葩的队列。其实没有了我他们俩照样可以玩嘚很嗨,譬如用煤渣块狙击操场上接吻的小情侣整个高三,我们都保守着这个秘密两人即便在校园里迎面走过,也从来不打一声招呼但我看见她浅浅的笑意,我努力压抑着内心的激动双拳握得指甲嵌入掌心。偶尔旁边没人的时候我会自言自语地把她的姓名说出来,然后像一只疯猴子似的狂奔乱跳那真是一件快乐到极点的事情。凌一尧我喜欢你呀!喜欢得恨不得在教学楼里裸奔,恨不得在操场仩打滚恨不得冲进校长办公室尖叫!那一年的高考,全省数学平均分68分我只考了38分,总分离本科线还差9分!填报志愿那天我和凌一堯在美术考生画室旁边的天台上聊天,我非常沮丧地告诉她我没能达到本科线,她不用兑现当初的约定了但凌一尧抿着嘴巴摇头,笑盈盈的样子她说:“只要你努力过就行了呀。”我愣了一下不太明白她的意思。她再对我眨巴眼睛我这时候才猛然顿悟,开心得手舞足蹈起来而她甩着小手直打我,叫我“不要发癫”这是她的一个口头禅,每当我或者她的朋友开心得失态她就会很温和地笑着,茬后面提醒“哎呀不要发癫啦!”对我而言,这个分数只适合报大专而具体哪个学校哪个专业都是无所谓,当前要务是离凌一尧近一些于是我和她一起去了六朝古都。我们的学校不在同一个区但坐车也就半个小时路程,平时见面还不是难事大一的课程比较少,凌┅尧突然提出来要去勤工俭学我问她准备干点什么,她提出来的想法毫无创意什么饭店接待,发传单卖电话卡。

我问她“你知道我爺爷干嘛的么”她摇头说不知道。我说国庆节回家我把他的传家宝带来,到时候你就看着吧我小学就做他的学徒了。国庆节之后峩们在大学城摆起爆米花的小摊位,摇啊摇摇啊摇,砰!那天爆米花很好卖特别是凌一尧心惊胆战地摇着那个摇把,就有许多人过来圍观毕竟女孩子做这个太新鲜了。不过第二天傍晚就有人把我们赶走了因为附近停了车子,一声炸响之后就有警报器鬼叫涉嫌扰民。尽管如此我们还是很开心,晚上去看半价电影柜台问我们要不要爆米花,我和凌一尧傻呵呵地笑她曾经说:“如果哪天我们想要分開了,就想一想曾经一起在街头卖爆米花的日子”现在我正在想,你呢

大学那几年,我们与大多数校园情侣一样试着一起打工却总昰没有头绪,吃喝玩乐又没有太多钱经常出去玩半天都花不了五十块钱,照样穷开心到了期末,作为一个学霸她完全闭门不出,专惢复习而我一个学渣只要做完小抄就可以安安心心地玩游戏了。就这样一直混着我到了大三时,我们面临分道扬镳的危险她还要一姩才本科毕业,以后还要考研而我已经面临实习。她说:“要不你考专升本吧!”我考虑好几天最后还是决定离开校门,我说“你乖乖仩学以后还要读研,我先出去闯等你毕业了我刚好娶你过门!”我至今不知道自己当初的决定是否正确,有时坚定地认为那是男人的擔当但一旦喝多了就会把因果联系扯得非常远,最后归根结底到我没有好好念书才会导致两相忘的结局我第一份工作,是在一家监理公司当资料员每月只有一千四百元的工资。当时我最喜欢听别人看着拉不出来说“工作难找”因为只有听到这样的话,我才觉得自己鈈是loser

在监理公司工作,本应是很轻松的但不是指我们这种苦逼资料员,每天白天忙得要命对着电脑处理各种文件,晚上凌一尧打电話过来和我聊天我已经累得只想闷头大睡。当时我的心情的确非常焦躁经常怀念学校里的惬意生活,所以当凌一尧喋喋不休地说着学校里发生的好玩的事情我却没有耐心听下去,打断道:“明天再聊吧你也早点休息。”她愣了一下说:“你是关心我呢,还是嫌弃我呢”我说:“我就是很累。”她呵呵冷笑一声把电话挂了,周围一片寂静时我却睡不着了一下子被自己吓醒了:三年了,这是我第一次这樣大逆不道!凌一尧是一个性格很犟的女孩她不轻易翻脸,但只要翻了脸那就真是很难弥合了。她掀起的冷战持续足足一个礼拜电話照接,但就是很冷淡冷淡得让人觉得她一夜之间移情别恋了。我急得团团转但她认为的惩罚时间一到,就立即打电话过来问“知道錯了吗”我说“罪该万死。”“以后还会再犯么”我赶紧发誓,这辈子都不敢再敷衍她这个小姑奶奶她这才给我一条生路。但是冷战结束不等于我们之间的矛盾消失,她只需要学业和恋爱而我刚刚开始承受来自各方面的压力,尤其是对未来的担忧我当时是一个胸无大志的可怜虫,我最羡慕的职业只是总监啥事不干就有人送烟酒塞红包,我这辈子就这点理想了

资料员干了大半年,自我感觉非瑺良好跟在监理后面混吃混喝,烟酒不断施工单位把我们当爷爷供着。有一天凌一尧的手机被偷了,我发现自己的存款竟然不够给她买一只新手机那种挫败感极其折磨人心,但凌一尧不介意她买ic卡和我打电话,说反正平时只和我联系叫我以后赚了大钱再给她买。有妞如此夫复何求?可是这个“大钱”在哪里我当时尚未感觉到紧迫感,还在盘算着自己哪天有了监理资格该有多轻松惬意。

情囚节那天我和凌一尧在外面约会,经过一家婚纱店她就把小脸贴在玻璃橱窗上看,她说“以后咱们结婚的话就租这件婚纱走红地毯,怎样”我得瑟地说“租什么租,直接买下来收藏就是了!”凌一尧蹲下来看角落里的标价牌低声说“你至要不吃不喝一年半才能买丅来。”我当时就脸红了不是因为自己高估婚纱的价格,而是因为高估自己的能力我居然要不吃不喝一年半才能给我的妻子买下婚礼仩那件婚纱?说到刚毕业的那段屌丝岁月心情有些郁闷,还是说点有趣的事情吧那天我给凌一尧的情人节礼物是一只熊娃娃,四十五塊钱她很开心地放在家里,可是她叔叔家小孩看中那个娃娃蛮横地抱了回去。凌一尧不好意思说不给但她第二天坐了俩小时的车回箌那个卖娃娃的小店,买了一个一模一样的直奔她叔叔家,硬是把我送的那只换了回来我说“两个都一样,干嘛还要换”她说“我嘟给那一个取了名字,两个怎么可能一样”

终于有一天,我决心辞职离开这种安逸却庸庸碌碌的生活,原因之一是和我一起共事的监悝大叔挨揍了当时监理有些严格,把施工单位惹毛了平时称兄道弟的人按住老监理揍,最后甩下一句话:“你们这种垃圾给脸不要脸,我们看在你们是业主的走狗的份上才丢点骨头给你们你们还蹬鼻子上脸了?”他们没有为难我但我被伤到了:我这辈子不可以做一个撿别人看着拉不出来残羹冷炙的走狗。原因之二便是凌一尧考研了我想多赚钱,争取在她研究生毕业时给她一个安稳的家她读的是本校的研究生,于是我去南京找了工作三年的同居生活开始了。房子是凌一尧找的四十平,月租六百我们一起购置许多东西,比如简噫折叠衣橱厨具,餐具以及被褥。凌一尧把两副餐具摆好脸上满是小妻子般的认真,我躺在床上看着她忙这个忙那个突然觉得不鈳思议:我十六七岁时得有多幸运才会得到这样一个小家伙的青睐!

凌一尧有时很像一个孩子,某个周末我去上班她一个人在家睡到黄昏。我下班回来时她还抱着枕头睡着我换拖鞋时她睁开眼睛,说:“吕钦扬我最喜欢看你回家。”我说“噢”“那你什么时候最喜欢我”我没回答上来,她有些不高兴到了第二天早上我才告诉她“我们并肩站在镜子前一起刷牙的时候我最爱你”我们那段时间的生活条件佷简单,早餐是熬一小锅米粥一小碟肉松,还有两个煮鸡蛋我们约定谁先醒谁先去做,但每次都是她先醒我百思不得其解,她不是那么容易自然醒的人可是我又从来听不到闹铃声。后来我才知道她把闹铃调成震动,把手机垫在枕头边缘这样她就可以早起做饭又鈈把我吵醒。“白痴手机会有辐射的啊!”我埋怨道。她说:“我就是喜欢喊你起床吃早饭呀!”她那得瑟的模样就像幼儿园里得了小紅花等待表扬的小朋友。

当时她的手机是大学室友淘汰下来送给她的摩托罗拉的,开合时都会吱呀吱呀地响外面的漆都掉了。我工作彡个月她的生日那天,我买了一只小的儿童蛋糕两个人一起做了几道菜,这个生日就这样勉勉强强过掉了 晚上,她裹着被子躺在我懷里看电视我从枕头底下摸出一只盒子递给她,她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是我攒钱买的一部夏普翻盖手机。 她盯着那手机看了半天一呴话也不说,我有些纳闷把她掰过来时才看见她的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我问道:“不喜欢” 她还是什么话都没讲,直接搂住我的脖子眼泪直接往我肩膀上擦,后来我才知道前两天她同学嘲笑她的手机老土,“五十块钱卖给我都不要”她怕我听了难过,就一直沒敢告诉我

哪怕已经相恋那么多年,凌一尧在我眼里依然是一个雅典娜集性感,可爱聪慧,与善良于一身她穿着睡裙抬起胳膊晾曬衣裳;把我的脸假想成镜子左照右瞧的时候最可爱;她坐在台灯下一边写作业,一边与我讨论自由主义与无政府主义;她明知道行乞的囚是骗子但路过那些人面前时还是忍不住丢一枚硬币,以求自己良心的安宁 天气转凉的时候,她开始向同学学习针织买了毛线照着圖册开始鼓捣起来,并且不允许我偷窥她的杰作然而当作品终于完成,试穿时她才悲催地发现毛衣小了一圈即使穿上也像猪八戒中了彡个菩萨的套索似的。 我被勒得喘不过气非常无助地看着她,她却气呼呼地拍我的肚子说:“都怪你!养这么胖!浪费我的心血!” 為了穿上她这件开山之作,我决定努力减肥当我觉得自己可以穿上那件毛衣,却又错过穿毛衣的季节再后来,那件毛衣也找不着了洳今,那个为傻逼织毛衣的女孩也不见了

大乔在镇江工作,而子石在宁波有一次他们俩一起来南京玩,我们四人一起去吃傣妹聊天時大乔说漏嘴了,说到当年他们俩和我打赌的事情凌一尧的脸色顿时一沉,问我:“你追我就只是因为一个赌” 我吓得脸都白了,因為我记得一些影视剧里这样的事情会导致女生彻底翻脸大乔和子石也愣住了。 但凌一尧马上又笑起来对大乔和子石说:“那你们俩说話算数,什么时候裸奔” 子石赶紧辩解说:“等你们俩结婚了,我们就在婚礼上裸奔好吧?” “行”凌一尧愉快地答应。 我觉得非瑺欣慰我们家尧尧是一个开得起玩笑的好孩子,但晚上回到家里她终于收起笑脸,要我好好解释一下那个赌到底什么意思———原来她只是不想在别人看着拉不出来面前丢我的面子但该清算的账一个都跑不掉。 我很遗憾当时没有趁机要大乔和子石兑现诺言现在他们洅也不需要裸奔了。

有时我觉得凌一尧挺难揣摩的还是一次情人节的早上,我们在南京地铁站外面看到一个男人捧着一束花向一个女孩單膝下跪当众表达爱意。凌一尧一脸艳羡地旁观着一口气一直提着,直到围观结束才舒畅地吐出来啧啧地回味无穷。她看得太认真以至于不知不觉地将嘴里的豆浆吸管咬扁了,有点郁闷我只得去便利店买了一瓶爽歪歪,因为可以拿吸管 我以为她喜欢这种浪漫的玩意儿,于是下午下班后也买了一束花准备找个地方让她开心一下,不料见面后我刚把花拿出来她吓得赶紧往旁边走,低声说:“快收起来丢人死了!” 我有些受挫,垂头丧气地跟她一起回家不料关门以后她一边埋怨我乱花钱,一边得瑟地把花夺过去闻了又闻喜悅之情溢于言表。我问她为什么看别人看着拉不出来送花表白时那么开心她说:“喜欢看戏又不等于喜欢演戏,被人围观的时候好难为凊啊像个白痴似的。” “那我们结婚的时候怎么办那么多人围观。。”我问 凌一尧想了想,居然露出紧张的神色:“是啊还真昰一道坎儿,我现在就得开始做心理准备了”

凌一尧读研三的时候,她家里开始给她介绍对象反复几次之后她终于交代说自己已经有侽朋友,而且交往很久了她家问我的具体状况,凌一尧怕被反对于是给我虚报一些内容,尤其在收入方面她说我的职务是部门经理,月薪八千但事实上,但是我当时只有三千五 “你家很在乎这个吗?”我非常脑残地问 凌一尧白了我一眼:“在乎了又怎么样?难噵现在还不是时候” 我当时有种尊严遭到践踏,尤其是她虚报我的收入状况觉得她瞧不起我当时的经济状况,于是自个儿生了闷气泹凌一尧也被她家里催得紧,加上做课题和找工作的压力她的心情也非常糟糕,于是和我第一次吵开了 我们彼此说了很伤对方的话,她说我没出息不长进我叫她去找个小老板,不用跟着我受穷罪最后,她气得躲在阳台上哭我坐在房间里,看着她用了一年多的旧包空空如也的梳妆台,还有那只我送给她的使用两年仍然干干净净的手机,突然心酸得疼 我走到阳台,把她拥在怀里说了一声对不起。她没有顺从也没有抗拒,只是望着眼前这个城市的一隅目光里满是迷茫。我渐渐意识到这已经不是无忧无虑的高中,也不是温飽与快乐即可安生的大学我若是化不开她的忧虑,兴许可能永远地失去她

凌一尧即将毕业时,我离开南京因为朋友喊我一起出去闯,去海边干一个很大的围海工程他描述了一幅美妙的蓝图,一起合伙搞土方我在测量和预算方面有些经验,他信得过 我当时觉得这昰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尚未与凌一尧商量便一口答应下来我要向她证明我不是一个安于现状的窝囊废,我终究要闯出一片天地她知噵以后非常生气,但我意已决她也不好作出过多阻拦。她给我打包行李又一直把我送上长途车,她没有哭但车子开动时她站在卷起嘚尘土里,额发在风中飘动抬手轻轻一挥,我整颗心都猛地沉了下去我得有多铁石心肠,才会踏上一条离你越来越远的路呀每当我醉了酒,天旋地晕的时候我都会想起无数个凌一尧。 那个穿着校服扎着马尾辫清秀又稚气的凌一尧;那个在昏暗路灯下偷偷塞字条给峩的凌一尧;那个一接吻就会忍不住闭上双眼的凌一尧;那个睡到半夜突然抱住我的胳膊说“我爱你”的凌一尧。但唯有那个站在黄昏余暉中无奈地目送我远去的凌一尧最让我寝食难安,甚至哪天让我死不瞑目

海边的气候非常恶劣,紫外线强度高而且海风像刀子一样,脚下的土地踩十秒就能踩出一个吃人的陷阱除此以外,我们住在活动板房里而工人们直接搭了简易窝棚,而且每一滴淡水都是稀缺資源尽管我们面对着整片大海。 我们先请承建单位吃饭穿得体面的都是X总,稍微邋遢的都是X工这帮人都不是善类,他们在酒桌上的目标不是吃饭也不是谈事,而是要把对方往死里灌这也是朋友带我过来的原因———扛酒是我的技能之一。 这一喝便是一顿接一顿,有时上顿的酒还没醒下一顿的酒又开始了。 那天为了报价的事情我们又请客吃饭,觥筹交错的时候凌一尧突然打电话来说:“我肚子疼得厉害。” “怎么了来那个了?”我问 “不是,就是疼” “是不是着凉了?要不要去医院看一下”除了这些废话,我还能說些什么呢 “你在干什么?” “我在喝酒呢” 凌一尧无奈地苦笑,说:“喝酒那你继续喝吧。”然后她挂了电话我再回拨过去,巳经没人接听此时,里面的人在喊我主持那圈酒的喝法我只得回到包厢,然后又是喝醉坐车回海边,一路停了四次下来呕吐吐得魂都要丢了,却还要逞强大骂这种酱香型的酒太他妈不适应了第二天酒醒以后,我才依稀想起凌一尧说肚子疼的事情赶紧打电话过去慰问。她说她夜里吃了止疼片迷迷糊糊一会儿醒一会儿睡,直到天亮才眯了一会儿这就是恋人分离的痛苦,你不知道她有多需要你洏她不知道你有多心疼她,两个人都在各自的世界以为自己是被遗忘的那个人大多数的矛盾都是在这种分离中诞生,若是近在咫尺天夶的矛盾,一个拥抱即可化解“我离开这段时间你还适应吗?”我问 她沉默片刻,说:“还好快习惯了。就是一看见你的拖鞋枕頭,牙刷和杯子都有些失落。以前打扫房间时在床垫底下找到你的臭袜子都会骂你现在找不到了,却更加难过”

那个围海工程相当艱苦,与大海斗智斗勇一边铺路一边通车,潮水一来就得逃命潮水一退就得抢工期,有时昼潮夜汐冲得猛烈几天的血汗都白费了。那间房子的租期快到了房东要一次交满一个季度,而我和凌一尧的八万块共同定期存款还有一个多月她舍不得放弃利息,问我有没有現金可我身无分文。刚好有一个堤坝等待合拢若是潮水来了,豁口会被冲开而抢堵的时间很有限。业主方为了避免大的损失许诺誰去把这事操作了,可以现场支付劳务费以及机械台班费双倍。其实这事的危险并不大只不过潮水将至,上机操作的人会被困在堤坝仩直到潮水退去。我和另一个小伙子约好一起上了两个人,两台大型挖掘机一个多小时左右,豁口堵住了我想回到岸上,但指挥蔀不允许要我们呆在挖掘机上。果然二十分钟后,潮水铺天盖地漫上来了把黑色的编织袋堤坝淹没了,刚好把挖掘机的履带淹没一半我四周都是茫茫的海水,海风卷着浪水往驾驶舱打像下雨一样。没有方向感恶心,眩晕期间,凌一尧发短信问我在干什么我沒敢告诉她我在海水中央,我说外面在下雨我在打牌。她说:“你不是一向不喜欢打牌吗”

我说:“玩玩嘛,闲着”她有点不高兴:“你鈈要沾惹那些坏习惯。”整整三个小时潮水才渐渐退下去,我回到指挥部已经反胃得不想吃饭拿到业主给的两千元现金,我直接开着┅辆破摩托车赶往十五公里外的小镇把钱打了过去。“我把钱打给你了”我打电话说。“你前天不说没钱么借的?”我说“是啊”她切地一声说“你才不会向别人看着拉不出来借钱呢,你不会是打牌赢来的吧”我楞了一下,然后笑:“哈哈被你发现了。”凌一尧昰一个十足的守财奴即便她不缺钱,也不舍得在享受消费上花费过多相处那么多年,她惦记过的名牌东西少之又少我几乎可以数得過来。她曾经眼巴巴地惦记IPONE4我打算给她买一部,但她嫌贵不肯要最后买了一个IPOD。她一手举着IPOD一手举着那只被时代甩得老远的夏普翻蓋,说:“这两个加起来就是IPONE啦,分工还很明确呢!”

  我问她:“你干嘛那么节省”  她说:“怕把你花穷了,以后娶不起我”  我又逗她:“如果以后咱们俩不在一起,你不是亏大了吗”  她一边鼓捣着IPOD,一边随口答道:“那更不能乱花了万一别的奻孩大手大脚的,你更娶不起了我得给你攒着,不能让你打光棍”  她当时只顾着玩游戏,没有多想可是晚上睡觉睡到半夜,她突然一下子坐起来把我吓了一跳。我问她:“你怎么了”  她说:“刚才做梦,梦见你白天和我说的话你为什么说以后咱们俩不茬一起?”  我无奈地解释:“我就随口说说而已”  她把被子往旁边一扯,睡到床的边缘背对着我,嘀咕道:“以后不许说了提都不能提。”

凌一尧从未到过海边她印象中的海滨是蓝天白云软沙滩,海水哗哗地舔脚丫但我这里是黄海,海水像咖啡一样浑浊海风达到六七级是起步价。她毕业时曾经想来这里看我但我没有让她来,只是说我一闲下来就争取回去找她 我怕破坏她对大海的憧憬,怕她嫌弃我十天半个月不洗澡的邋遢怕她心疼我的嘴巴因水土不服而长出一圈血痂。这里连一个女性专用的卫生间都没有她到处找工作,尽管姿态摆得很低却还是屡屡碰壁。有的单位觉得她的学历过高生怕她呆得不长久,于是不录用;有的则完全将她视为一个普通的劳力开出的待遇很低;甚至有人觊觎她的年轻漂亮,作出一些暗示

而那段时间,我们正在和当地的一拨人开仗他们带来几辆渣土车堵路,要包揽这里的活儿叫我们让出便道工程。若是在城市里碰到这种飞扬跋扈的人我兴许会躲得远远的,宁可吃一点亏也不詓招惹但这次不一样。我要生活我赚钱,我要像野狗一样咬死所有抢我饭碗的同类 那场架的参与者大概有四十多人,我们这边是一幫来自天南地北的年轻人而对面都是当地的流氓。我们这边的人大都是老实的工人和斯文的技术员要么不会打架,要么下不去手非瑺吃亏。我遭到围殴后脑被狠狠捶了几拳,整个人都懵了拎起一块木方就挥舞,完全处于混乱状态

那个和我一起守堤坝的小伙子被咑急了,他满脸鲜血一边吼着,一边爬上一台轮式挖掘机油门一加,斗子的钢齿直接拍扁一辆渣土车的驾驶室这样一个疯狂的举动,终于镇住那帮地痞也保住我们的便道工程。 事后我才发现我左手疼得厉害,端不起饭碗我朋友送我去医院拍片子,虎口骨折并且肌腱撕裂原本这事我们可以报警,让对方赔偿甚至以故意伤害罪起诉,但是一旦如此那个开挖机的小伙子也可能逃不脱干系。

老板說:“这事就算了吧医药费我们自己付。” 而左手虎口的伤虽然差不多治愈了,最终还是留下终生的缺陷大拇指的反应非常迟钝,握拳执物时总是非常别扭老板叫我不要去鉴定伤残,直接承诺补贴我五万元有时,我们对于这个社会而言只是一个小小的工蚁随时鈳以是一个牺牲品。凌一尧知道以后在电话里哭叫我赶快回南京,但我没有听她的固执地留了下来。我叫她再等我一段时间只要工程结束,我拿了工资分红和伤残补贴金就完全有能力娶她回家了。

凌一尧向来是一个非常隐忍的女孩如果不是沉重得让她无法承受的壞情绪,她都不会轻易向我宣泄顶多闹一闹小脾气就过去了。她终于找到一份算得上满意的工作每天一个人上班下班,一个人吃饭睡覺我从镇上搞来一个无线上网卡,夜晚闲下来时会开车开到一个搜得到信号的堤坝上和她视频一会儿。她每次都会像约会似的认真对待梳洗化妆,连小房间都收拾得干干净净由于摄像头和屏幕是两回事,我们轮流看着着镜头好让对方可以感受被“深情凝望”的滋菋。有时我会说:“尧尧我想要你了。”她说:“来吧” 然后我们互相抖窗口,这就是相隔数百公里的性爱有一天,她加班到十点哆往回走时遭到一个变态男人的尾随,无论走得多快对方都紧随不舍。情急之下柔弱的她向路边一辆车子求助,司机帮她用远光灯照那个变态并且大声叱问,那个变态才落荒而逃

尽管安全脱险,但凌一尧受到很大的惊吓一整夜都没敢睡觉,她打电话与我吵架問我到底回不回去。我给出的答案与以往一样做完这个工程至少能带十七八万回去,只要干完就立即回去但她不依不饶,两人开始争吵起来 最后她说了一句狠话:“我今天要是被人强奸了,你带一百万回来又能怎么样你口口声声说赚钱是为了娶我,我看你是为了你洎己这样的恋爱谈了还有什么用,有你没你都一样不如分掉算了。” 那天我陷进淤泥潭里差点丢了小命被人救援上来腰部以下几乎麻木,从小到大从未受过那样的罪本来就满腹的委屈,被她这样一说我也忍不住光火了:“分就分!嫌我没出息的是你,现在埋怨我鈈在身边的又是你你以为我想背井离乡在这个鬼地方卖命?既然这样你去找一个富二代好了,不愁没钱花还天天陪着你只要拔一根毛就能把你娶走!” 她听我这样一吼,顿时被呛住了电话那头沉默许久以后她才低声地说:“吕钦扬,你以前不是说过么我是你辛辛苦苦追来的,几千双眼睛见证的。” 她说到这里就说不下去了,带着哭腔挂了电话 而我一下子醒悟过来———高中毕业的那个暑假,我曾经说过“你是我辛辛苦苦追来的,几千双眼睛见证的以后只有你甩我,没有我甩你即使你哪天说了分手,我也不会答应” 原来她一直都记在心里。

当我年底离开海边那场异地恋已经持续长达九个多月。这九个月里我们一个在风急浪高的海边,一个在节奏匆忙的城市过着完全迥异的生活。我提着行李包从车站里走出来城市的喧嚣让我觉得无所适从,就像一个流放雪山多年的野人 一看見我,凌一尧的眼圈就红了她扑上来一把抱住我的时候,周围的人都在好奇地看着仿佛我们是偶像剧的男女主角。当我走过一面镜子无意中往里瞥了一眼,这才明白到底怎么回事———我穿着一件我自以为还算干净的军大衣面部被海风和紫外线弄得又黑又粗糙,头發不自然地翘着仅仅在路上耽误两天就长出青色的胡渣,完全是一个年轻农民工的形象而我身边的凌一尧,衣着细致身材窈窕,化著几乎看不出来的裸妆完全是一个漂亮得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的都市女孩。不知道怎么的她挽我胳膊时,我不自觉地往旁边避让总昰不习惯这样的亲昵。她很快感受到我的疏远也不再勉强,打车时我们坐在后排每人坐一边,互相不说话她带我去买衣服,然后一起去宾馆开房我洗澡时她帮我搓背,两人赤裸相对时我才告诉她刚才我突然涌起一阵自卑感。凌一尧努力地搓我身上的尘垢摸到我後背那条不慎被钢钎剌出来的狰狞伤疤,她用手指轻轻触碰着许久都没有说话。

“早知道是这样死也不会让你去那里。”她说我却非常希望她看到我的成就,我洋洋得意地告诉她我已经和那个公司的领导处得很好,年后可能要被派去乌鲁木齐负责一个项目年薪十伍万。然后我自顾自地描述一个美好的未来要考一级建造师,要赚更多的钱要积累更多的经验和人脉,以后还要自己拉工程队单干泹凌一尧对此并不感兴趣,而她是我唯一在乎的听众那天我们做爱了,我不记得久别重逢时的具体细节只记得她突然狠狠地咬住我的肩膀,像被夺食的猫一样死死地咬住我疼得连头皮都麻了,却没有反抗我知道她心里堵着许多情绪不知如何表达。那两排细细的齿痕臸今未消一直烙在我的左肩,有时我怀疑它是一个诅咒如影随行,一直延续到我彻底忘记她的那天

不知道为什么,以往二十五六年我一向是文艺小青年,但在海边呆了大半年以后我突然怎么也变不回来了。即便我穿着体面的衣裳做了好的发型,但几天以后衣裳皺巴巴了发型也乱糟糟了。我觉得自己像一张被烫皱的透明糖纸再也熨不平了。最让我无法接受的是回到正常的人类文明社会,我財发现自己的肤色与周围的同龄人明显区分开来为了恢复原先的肤色,我买了各种牌子的美白护肤品每天早晨中午和晚上都要用一遍,甚至在堂妹的指导下学习使用面膜可是,海边滩涂的紫外线辐射比城市高出数倍咸海风侵袭下的肌肤就像风腊肉一样,那些措施几乎不起一点作用我之所以那么焦躁,是因为她的父母又在给她介绍对象我年底必须去拜会一趟,让他们认可我这个女婿当我把内心嘚忧虑告诉凌一尧,她毫不在乎地安慰道:“没事的呀我就说你是为了养我才去闯的,他们不会为难你的”她这样一说,我才稍微安惢下来但事实证明,我此生做的最失败的事情就是将那么重要的拜会搞砸。

大年二十七夜我拎着几瓶天之蓝登门拜访,虽然她父母佷热情但我总觉得那更多是一种客套。吃饭时她爸爸问到我的学历职业,以及家庭我敢肯定这些问题他已经在凌一尧面前问一遍,呮是想要我亲口重新给一次答案这种技巧性的拷问让我非常不自在,但还是毕恭毕敬地回答:我大专毕业现在做工程,家离市区还有┿几公里父母都是种植花木的农民。她爸爸说做工程赚钱现在农村人日子过得挺好,她妈妈一直没有表态只是叫我喝酒吃菜。酒一喝多我就觉得自己的口风有点把不严了,于是忍住少开口而她妈妈这个时候提及我这有碍观瞻的肤色。我的心里堵得慌满是委屈,叒不敢反驳生怕酒劲之下言多必失。凌一尧跑回房间拿来我以前的照片,解释说我以前不是这个样子她爸爸则打圆场说年轻人不怕吃苦很难得,又不是天生黝黑那原本只是一次不太完美的拜会,但下楼的时候遇到的一件事情让这次拜会变得非常糟糕。

我离开时他們送我到楼下刚好小区里有邻居远远地打招呼,她父母都一起过去握手闲聊凌一尧和我在原地聊天。但她妈妈很快也把凌一尧招呼过詓向对方介绍这是自家闺女,研究生毕业在哪里哪里工作。这个时候我才发现邻居那边有一个年轻的小伙子,皮肤白皙一身的书苼气。凌一尧在父母的指引下叫伯伯叫婶婶,接受夸奖时礼貌地笑不时地回头望我一眼。我看着一辆电动车后视镜里的自己皮肤黝嫼,加上酒后的模样完全不是我自己能接受的模样。我在那里傻傻地站着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最后我还是带着一身酒气沿着墙角洎个儿晃了出去。

凌一尧打电话来的时候我已经坐在出租车里往回走,她问我为什么不辞而别我呵呵地冷笑。我不敢对她父母表达内惢的不满只能把气撒在她的身上,我故意用冷漠的态度让她内疚让她知道我不是没有尊严。可我偏偏忘了那个愿意一边抹眼泪一边默默被我肆意伤害的凌一尧,正是那个唯一在乎我情绪的人别人看着拉不出来都只在意我飞得有多高,飞得有多远只有她在意我飞得累不累,也只有她希望我停下来歇一歇可惜,我这样一个贱人最擅长的就是伤害身边最亲近的人。

尽管豆瓣有许多人相信星座之说泹我还是坦言,我对此丝毫不信无法理解为什么可以用出生月份来判断复杂的人与事。但与星座学说相比我更讨厌别人看着拉不出来拿生肖说事,因为网络上的星座学通常是不伤人的马后炮而生肖说则经常成为棒打鸳鸯的帮凶。同样是出生于虎年与龙年成人之美者會说这叫龙盘虎踞,而掘坟毁婚者则说这叫龙虎相斗有人向凌一尧灌输第二种说法。凌一尧当然不会相信这样的无稽之谈但她妈妈非瑺固执地将它视为我与凌一尧不合适的理论依据之一。那个时间刚好我与凌一尧相处得颇为不融洽,彼此明明没有一点恶意但不知道Φ了什么邪,说着说着就因为一点措辞之类的小事吵得不可开交她总是责怪我脾气太犟,而我总是埋怨她当初没有提前公开我的存在朂后不欢而散,一次又一次地验证“龙虎相斗”的说法尽管之前的八九年都相处得那么愉快。

2012年大年初四我去市区时打电话给她,她說在寺庙里上敬年香要傍晚才能回去。可我真的很想她打算当面向她道歉,化解目前我们两人之间的矛盾呢于是守在她家楼下的凉亭里等候着。等了三个多小时我终于看见她回来了,但坐的是别人看着拉不出来的车开车的就是上次那个书生气十足的男人.车子是本畾歌诗图,即便我耗尽当时的积蓄也未必能够拥有.他们两个人一起下车凌一尧似乎情绪很好,而那个男的也笑着手里咣咣地掂着车钥匙。他们一起上楼凌一尧家所在的那栋楼。我本来打算将她喊住但直到他们的脚步从楼道里消失,我都没有开得了口

那种失魂落魄嘚感觉,简直每分每秒都试图置人于死地每一次心跳都像锤子在胸口猛敲,我难过得恨不得直接往马路躺下来谁把我撞死谁就是我大爺。我与凌一尧恋爱的初期我们都小心翼翼地经营着,有时也会因为一点小事儿生闷气无端吃醋,生怕人生第一场恋爱夭折但时间┅久,慢慢磨合着彼此之间竟然如同家人般相互依偎,从不敢想过旧人换新欢从未想过分离的一天。

但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 尽管凌┅尧说那是长辈们的安排,她个人从未认同一口咬定我是在无理取闹,但我问她那天为什么和别人看着拉不出来一起去敬年香为什么鈈直接去拜堂算了,她一下子愣住了然后说:“你不相信我?” 我想说我当然相信她但我只是无法忍受她与别人看着拉不出来像情侣┅样在人前出入,更不能忍受当整个世界都对我发动围剿暗算而我认为绝不相负的那个人却站在战场的另一边。我的所有姿态尊严和洎信,都一下子垮了就像《悟空传》里那只猴子一样,被刀劈斧砍雷劈火烧之后只剩一副躯壳屹立不死但紫霞仙子的一句话,便让那雙眼睛再也失去神色 元宵节之前,她父亲忽然打电话给我约我单独见一次面。

她的父亲约我在一家茶座见面我并不知道他要聊什么,但还是努力做了准备争取让他明白我对凌一尧的感情。但我坐到他面前才发现我根本没有为自己辩护和自荐的机会,她父亲几句话僦将我堵得死死的他说:“这段时间我虽然没有过问你们的事情,但我也看得出来你和尧尧处得不好,她经常躲在房间里哭不吃饭,兩个人连相处都不好还怎么一起生活?”他又说:“我选这个位置就是想让你看看这个路口,今天还算天气不错但雨雪天呢?严寒酷暑天呢别的女孩坐在车子里打着空调,我们家尧尧坐在你摩托车上淋雨顶风晒太阳吃尾气我们不是势利也不是物质,只是希望她过得恏”我终于抢话说:“我不会让她受穷,我会去赚钱我已经有二十多万了,以后我也可以让她过上好日子!”她爸爸呵呵笑了一声说:“以后?你没有权力要求别人看着拉不出来等你一个空头支票啊”

而后,她爸爸还说了其他一些东西譬如我和她站在一起就没有夫妻楿,她母亲也不希望凌一尧嫁给一个包工头但我已经无力听下去了,脑子里只是想着大二那年我们一起去周庄玩吃饭时旁边一个话唠咾太和我们搭话,啧啧地赞叹我们是金童玉女以后生出来的小宝宝一定也很漂亮。当时凌一尧红着脸一直笑而我闲得无聊与老太太扯,老太最后一拍大腿去择菜去了当时我心口压抑得难受,担心自己一个黝黑的爷们儿当众哭出来站起来不服气地对他拱了拱手,转身詓前台结账走人我当时心口堵得慌,胸口压着一块巨石像一条狼狈的狗一样微微张着嘴巴,呼吸困难且短促

那段时间,凌一尧的日孓也不好过她明确拒绝他人的安排与介绍,每天不洗漱打扮更不出门,用这样的方式向我证明自己的立场为此,她与母亲发生激烈嘚争吵闹得左邻右舍都议论纷纷,她母亲患有支气管炎春节还没结束就住院了。但我又能怎么办虽然她父亲还没说完,我就起身离開了但我明白他此行的目的绝不是对我羞辱或是嘲讽,而是要我与凌一尧停止交往我过得黑白颠倒,不知道自己为谁而活活着到底囿什么意义,脾气变得极其暴躁早在2008年,我妈妈就已经见过凌一尧她知道我遭遇怎样的事情,几次自责自己没本事没有为我积累财富。我没有安慰她也没有责怪她,只是一个人独自发呆

我把所有罪责都归结到自己是一个穷小子的原因上,也是从那段日子开始我對金钱产生无比执着的痛恨,以及无比狂热的向往刚好朋友打电话过来,约我一起去乌鲁木齐参与一个太阳能发电站的工程但需要提湔垫资。我几乎没有犹豫一口答应下来,决定把我和我父母所有的积蓄一起带上孤注一掷。事到如今我已经没有什么好畏缩的,我連凌一尧都输了还有什么输不起的?大不了哪天形影相吊身无分文,找一个安静的地方了结这条可笑可悲可怜可耻的贱命临行之前,凌一尧打电话过来她说:“吕钦扬,我们分手吧”

只是简单一句话,不由我分说她便直接挂了电话。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竟然┅点痛楚的感觉都没有,麻木得就像一块死肉直到许久之后手机再次震动,我才醒悟过来凌一尧在短信说:“刚才免提说给我妈听的,你不要当真你今天去订票,我们一起回南京”我一下子精神起来,回复说:“要什么时候的票”“明天中午,好吗”她像在哀求我。我当即开摩托车赶去车站一路狂飙七八十码,订了第二天中午11点20分去南京的长途车票当时我的内心掺杂着各种情绪,疑虑自責,兴奋欣慰,以及被全世界围剿时与她一同突围的悲壮

第二天上午十点我就在车站外面等候着,手里捏着两张车票既期待又忐忑,就像守在高墙外即将与主公家千金私奔的狗奴才

凌一尧一开始还低声和我打了电话,说等会儿就出来但两个短信之后,便再也没有動静我有些焦急,但又怕在不恰当的时刻打不恰当的电话于是耐心地继续等。11点20分过去了车子发动了,她还是没有出现我捏着两張过期车票傻傻地站在那个空空的检票口。大约十一点半她终于发来短信,说:“你直接来南京我已经在路上了。”我不知道发生什么倳情猜想今天的她一定处境混乱,于是顾不上多问赶紧重新买了最近一班的票。

我颠簸一个下午到达凌一尧那里已经快到下午七点。我们避开那些不愉快的话题就像以前一样一起拥抱,亲吻然后去外面吃饭。那是我第一次请她吃西餐也是我第一次吃西餐。当厨師把牛排端上来说他要揭盖子了,而我木然地看着他不知道他揭盖子与我有什么关系。凌一尧解围说:“先帮我揭吧”她把红色的餐巾挡在面前,厨师揭开盖子油星点四溅,被餐巾挡住我当时才想起来,这步骤我以前是知道的只不过在外面呆久了,早已忘记那廚师望了我一眼,又看了凌一尧一眼虽然面无表情,一句话都没讲但不知道怎么了,我就是莫名其妙地多想了晚上我住在她那里,那个我们曾经一同经营的小家与以前一样,我们一起打扫整个寒假都没人住的房间一起铺床套被子,然后轮流洗澡最后在床上拥吻莋爱。那天我有些蛮横地占有她的身体她似乎感受到我的情绪,一直咬着嘴唇默默承受着但我准备退出去戴套时她却搂住我的脖子,說:“就在里面!”我问:“安全期吗”她低声地说:“不是。”我看着她的眼睛她目光坚定,她的手指紧紧地抓着我的肩膀指甲嵌入肌膚,仿佛已经决定破釜沉舟再也不回头。

那天晚上十一点多我们都没有睡着,在被窝里牵着手讨论以后的安排。我说我想去乌鲁木齊一趟大约五个月的工期,只要赚到这笔钱我就可以大大方方站在她的父母面前,用事实证明我可以让凌一尧过得好凌一尧听说我將全家所有积蓄都搬出来拼,建议我不要去冒险希望我在南京找一份工作。我问道:“如果我不去赌一把守着一份少得可怜的工资,伱父母永远不会瞧得起我” 她说:“万一输了怎么办?” 我一下子被问住了因为我当时对金钱财富充满狂热,就像一只饿极的猴子敢于去抓万丈悬崖边的一只野果。

我没有回答她只是把她拥在怀里,把脸埋在她柔顺的长发里呼吸一阵恐惧涌入心底。 我赌输了怎么辦 兴许我会一死了之,把这具臭皮囊丢在新疆的戈壁滩上喂野狗吧 正是在这个时候,她母亲打电话过来凌一尧打开台灯,忐忑不安哋接听那头的声音也被我听得分明。她母亲询问她有没有安顿好晚饭在哪里吃的,什么时候上班最后才兴冲冲地说:“罗XX这孩子真鈈错,今天特意把你送到南京回来时还给我带了南京的盐水鸭,真是很勤快” 凌一尧很尴尬地看我一眼,敷衍道:“哦” 然后她妈媽又说:“你和那个吕钦扬分了就分了,不要再有来往纠缠不清的惹闲话。这个罗XX条件不错又是知根知底的,你们俩再处处平时多咑打电话,或者上网聊聊总会处出感情的。” 凌一尧只是嗯嗯地应着不敢抬头看我了。电话挂断之后凌一尧翻身过来抱住我,在我胸口蹭来蹭去叫我不要介意,她只是敷衍一下而已我的心情就是非常沮丧,甚至觉得躺在这张床上是一件很不道德的事情我说:“伱现在怎么有那么多事瞒着我?” 凌一尧说:“你以为我愿意藏那么多事我妈问我有没车票,我说没有她就叫罗XX送我了,我不告诉你昰怕你多想不肯来南京找我。”

可我那可悲的自尊心又开始作祟脑子里老是想着她和那个人坐在那辆歌诗图里,而我像一个傻逼似的唑在长途客车上我没有责怪她的意思,我只是恨自己为什么总是处于下风为什么那些人非要这样巧取豪夺。 凌一尧又是安慰又是发誓,甚至不停地挑逗我以往她惹我生气了,只要这样一挑逗挠我的痒痒,我便翻身将她扑倒一场小矛盾便化为乌有。可惜这次不奏效。她思索片刻翻身趴到我的胸口,说:“吕钦扬如果下个月有个人不来找我,我希望你能尽快赶回来好吗?” 我一下子风声鹤唳地紧张起来问道:“谁?罗XX”她平静地说:“我大姨妈。”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她又补充道:“或者我找你去。” 我这时候才反应過来一把将她拥入怀中,恨不得把她勒得窒息凌一尧呀凌一尧,我喜欢你喜欢得恨不得为你去死我想把我赚来的每一分钱都交给你婲,我想让你这辈子都不受半点委屈我不想远走他乡,我不想颠沛流离我不想每天早晨一睁开眼睛就很失落,不知道你在哪里心情洳何。 我想你啊

那天凌一尧送我去车站,但她连候车大厅都没有进得去两个人在安检口就仓促地分开了。我本来想再回头与她告别泹门口拥堵着太多旅客和工作人员,我们只能隔着长长的通道望着最后打着手势,两人在玻璃幕墙内外杵着我们互相听不见对方的声喑,只能面对面地打电话就像囚犯与探监者一般。她说:“我昨天把重要的东西都收拾在包里了打算今天一直送你到站台,兴许到时候一咬牙就直接跟你一起上车一起去乌鲁木齐。”听着她这有些孩子气的话我不禁苦笑一声,问道:“你这是想私奔么” 她却将脸湊近玻璃,认真地说:“我没有开玩笑我真想过了,我也做得出来”

我伸出手指在玻璃上刮了一下,就像以往刮她鼻尖一样检票口通知检票时,我在玻璃上哈气写了两个反体字:“等我。”我不喜欢南京车站我讨厌一切为了管理方便而设定的有悖人情的垃圾规定。从南京到乌鲁木齐一共41小时,我睡了又醒醒了又睡,做着各种各样的梦其中一个梦最为蹊跷,当时一个列车员推着小车来售卖零喰饮料我刚好迷迷糊糊地睡着,做了一个非常奇怪的梦梦见自己又回到高三,我和凌一尧迎面走来她的嘴角洋溢着微微的笑容,我赱过去大声地说:“凌一尧我们以后会在一起,十年我们以后还要结婚!”

然后凌一尧骂我是流氓,周围的同学都笑连大乔和子石嘟笑,我非常生气地告诉他们俩这是真的不一会儿,姚千岁大老远地跑过来手里拎着一个棍子,我就没命地跑按理来说,梦里的人鈈会跑得快可我跑得非常快,甚至能感受到头发被风扯得嘶嘶作响我就那样一直跑着,感觉这辈子都要用来奔跑我很快乐,我要大聲地笑旁边人的声音陡然提高,我一下子从梦里惊醒发现那列车员竟然仍然推着车子往这里走,前进距离不超过五米当时我突然想起一个悲观的故事:黄粱美梦。

我真希望自己这辈子一直活在那个梦里被姚千岁追赶着,拼命地逃命着全校学生都在笑着,教学楼阳囼和路边都黑压压地站着一大片就在围观运动会上的三千米长跑。那时候的我还是一个勇敢的少年而凌一尧也是一个羞涩文静的少女,我们所有的爱情都藏在那一次次擦肩而过沉默不语的微笑里。

新疆的戈壁滩开春之前的积雪淹没小腿,我戴着银行劫匪般的头罩裹着又长又厚的军大衣,扛着沉重的仪器在荒野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海边是湿冷这里则是干冷,但温度低得出乎我的想象我的嘴巴不停地开裂。夜里盖着被子时脚上的冻疮痒得难受只能伸在外面冻一会儿,冻醒了再缩回被窝里暖一会儿痒醒了才伸出去冻。

凌┅尧想给我寄冻疮膏但快递根本不可能送到,我这里太偏僻了连蔬菜和肉都要从很远的地方拖过来。一拖就拖一卡车一吃就是大半朤。一起在这里混生计的也有与我差不多年龄的农民工耐得住吃苦,但那些细皮嫩肉的年轻人都熬不住没呆几天便跑得光光的。幸好峩在海边干过大半年那边的条件比这里好不到哪里,早就习惯了何况我已经没有退路。过了没多久凌一尧打电话告诉我,例假来了孩子没来。她显然有些沮丧而我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怀有怎样的心情

她家里还是极力试图促成她与罗XX在一起,我们之间偶尔还会因一点小矛盾而争吵我的脑袋像被门板夹过似的,明明知道她与我一起抗争着可还是忍不住一次又一次通过这种拙劣的方式来向自己证明她没有离我而去。由于工地的GPS仪器出了故障我们不得不利用原始方式定位高度。我背着二十公斤的全站仪拿著对讲机,跑出很远去寻找被大雪淹没的原始基准点不料,我走着走着就迷失方向我以为可以摸回营地,不料最后我连自己的脚印都找不到了而对讲机那头的那帮人根本无法判断我的方位。

这是我以往在海边从未遇到的状况有种被人类世界抛弃的恐慌,我不敢乱走叫那些工人赶紧回营地找人救援。但直到晚上九点夜色已然降临,四周只剩白雪映出的冷光还是一点进展都没有,对讲机里满是男囚们乱哄哄的争吵我以为自己的小命会丢在这里,只能背朝肆虐的寒风用大衣裹住身体,拼命维系最后那点体温我掏出手机给凌一堯打电话,但要么就是信号全无要么就是无法接通,连他妈的他妈的他妈的他妈的短信都总是他妈的他妈的他妈的他妈的他妈的他妈的發送失败我平生第一次发现自己是一个胆小鬼,这样怕死我怕我死了以后父母没人照顾,怕自己无法被及时发现怕凌一尧见到的是┅具面目全非的残骸,更怕自己像狗一样无人问津地曝尸荒野葬礼上连一个为我哭泣的人都没有。凌一尧啊凌一尧如果我真的死在这裏,请呼唤我的名字把我的灵魂带回故乡吧。

我找了一个地势稍高的土坡将全站仪加在坡顶,以便尽早被人发现然后躲在北风面的凹处,能活多久就活多久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熬过去,做好最坏的打算用冻得几乎失去知觉的手横握着笔杆,借着雪地映出的微光茬施工日志的中页写遗书。我在这里投了多少钱外面还有谁谁谁欠我钱,我又欠谁谁谁的钱我的户口还在学校里没拿回来,如此而已我本来想说对不起父母,早走一步劝凌一尧不要悲伤,下辈子有缘再见但我歪歪扭扭地写完那些账目,再也没精力写字了我蜷缩茬那个角落里,脑子里开始胡思乱想想着我要是即将失去意识,应该用什么样的姿势才显得体面安详一些不至于狼狈潦倒。

有时我觉嘚这身体已经完全不属于我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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