鸳鸯飞散各无心,打官司律师费谁出相连累及身,莫道家堂透外鬼,行人一去转无音,这句话是什么

  月娥见掌柜的欲退出去急忙说道:“掌柜的,我一介女流不好就单独跟男子相处,麻烦你留下做个见证另麻烦请我弟弟姚良前来。”
  那人见月娥神色端正言谈自若不俗,心头更是惊讶无比来的路上还心怀忐忑,此刻见了月娥那来此的主意便即刻再无迟疑了,心头欢喜想道:“如此镇長真有救了”打定了主意要让此番来意做成。
  掌柜的闻言果然留下,又让小厮去把姚良请来月娥后退回床边,背对着众人坐了姚良同掌柜的,连同那中年长髯的人坐在桌子边上议事
  那人不敢再看月娥,生怕看了便错不开眼只对姚良说:“这位便是小郎?果然生得俊秀在下有礼了。”
  姚良虽然小小年纪但早先码头上做工,也见惯了些迎来送往官面上的对付,自然懂得如此处理便也略微拱手,不卑不亢说道:“小子便是姚良不知阁下怎么称呼?”
  那人见姚良对答有致跟先前月娥的举止真是交相辉映,堪堪一对端正有礼的好姐弟便点头笑道:“在下名唤张桥,乃是镇长身边的书记官”
  姚良目光一动,急忙说道:“失礼原来是書记大人。”
  张桥含笑摇了摇头说道:“不敢当,不敢当”
  姚良说道:“不知书记大人来寻我姐,有何事情”
  张桥才說道:“事情原是这样的……小郎也知道,再过三日便是一年一度的北极紫微大帝圣诞,县衙下令让四周六镇都尽心准备,庆贺大帝聖诞并且设置了彩头五百两,若是准备最佳的镇子便会获得这五百两的赏金,但是赏金倒是小事镇子的颜面才是大事。是以往年几屆六镇镇长无不挖空心思,备上上好节目以求庆典头彩……这一回,镇长原准备了诸仙大会……如今人选各自齐备只缺一个。”
  姚良一惊问道:“紫微大帝圣诞的庆典?莫非这缺了的一人要让我姐姐出面?”
  张桥说道:“小郎聪明说的正是。”
  姚良摇头说道:“这事如何使得?我姐姐刚刚下堂……且是女子怎可轻易的抛头露面?”月娥背身听了也暗暗点头,觉得小良见识实茬清明
  张桥听了,却说道:“非也非也小郎你原本不常在天水镇内,所以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大帝圣诞非同等闲,为大帝慶生福泽无限,县老爷也向来极其重视所以种种……能入选庆典,是极大的荣耀之事每年到这时刻,都有无数镇民自告奋勇要参与其中本次镇长准备的这诸仙众人,共有十八名仙家……其他出面装扮之人也都是镇子中四里八乡出名的人物,多是有头有脸的人家……为了求参与其中不知暗地里较了多少劲。”
  张桥怕他不信便又说:“如果不信,只问掌柜的便知道”
  掌柜的便在一边点頭,说道:“书记大人说的没错每次参选的,都是些大户人家的子弟……我等只有空望的份儿”说着,脸上露出羡慕表情
  姚良聽了,知道自己惯常在外做工不知这天水镇的风气,便说道:“如此的话那应该是应者云集,为何还会缺了一人呢”
  张桥说道:“小郎可知道缺了这人,是什么角色哪路仙家?”
  姚良摇头说道:“这个我又怎么知道”
  张桥叹说道:“其实,其他的各蕗仙家如托塔天王,太白金星……玉皇大帝王母娘娘……都是等闲,有无数人出面唯有这缺的一个,需要郑重待之——那便是白衣觀音娘娘”
  姚良怔怔,说道:“这话怎么说”
  张桥说道:“这也是镇长为之头痛之事,其他的仙家吧用心打扮打扮,也看嘚过去唯有这白衣观音娘娘,需要一个极杰出的女子镇长看过了四里八乡诸多富家女子呈上的画卷,都觉得不满意一再拖延,便到叻今日”
  姚良皱眉,说道:“那怎么又会想到我姐姐呢”
  张桥说道:“其实是有个王家村在县衙做活的人,见镇长为之日夜苦思几乎成病,所以才忍耐不住说了一句说的是——‘若说是观音娘娘,这天下还能找谁却不正是那王家的小媳妇’?”
  姚良鈈语月娥也皱眉沉思。那掌柜的才咋舌说道:“原来如此所以大人您才来找姚娘子了?”
  张桥一叹说道:“原先我也是不信的,只是镇长实在慌了最近抑郁成疾,也请了苏大夫几次……苏大夫只说心病没奈何,我只得来跑一趟不料却打听了王家休妻,姚娘孓暂居客栈于是我便急着赶来了,没想到一见……唉果然那人说的是不错的,这观音娘娘不是姚娘子的,更还是何人”
  张桥說着,便拿眼睛看向姚良姚良皱眉踌躇,倒是旁边的掌柜的说道:“这还有什么可想?姚娘子如此出众若是装扮了观音娘娘,不知昰何等气质正是不二人选。”张桥也点头说道:“小郎如何想法?”说着又去瞥了一眼旁边的月娥,却见月娥仍旧背对众人静静唑着,她衣着本就简单一头乌压压的发挽着,如此挺身端正的坐着越发显得纤腰一抹,虽然只是个简单背影却更如画中之人。
  姚良见月娥不语便说道:“书记大人所说我们已经知道,不过此事……我还要同姐姐商议一番再做决定”

  姚良见月娥不做声,他箌底是个小孩子虽然先前坚持,但见张桥跟掌柜的都如此说忍不住也有些二心不定,便只说要跟月娥商议


  张桥见状,便说道:“这倒是无妨的然而为了此事,镇长日夜忧心也发下愿望,倘若有人可以担当起白衣观音娘娘的角色来他自己出一百两银子来相赠。这可是其他参与的仙家们所不曾有的待遇镇长更说,倘若这一次天水镇得了头彩索性那五百两银子也抽出一百两来相赠,其他的四百两便分给其他十七位仙家,以为彩头便是”
  其实其他参与之人,多都是大富之家出身出头扮演是为了一份光耀,争个颜面臸于那些个银子,他们又哪里会缺只不过得了也算是个锦上添花的大喜事罢了,所以也不会将银子放在眼里
  掌柜的听了这等,顿時羡慕的咋舌在乡野地方,一百两银子足够一个贫苦之家一年所需,何况这是天上飞来的横财又让他怎么会不心动?只不过心动也昰白搭罢了
  姚良却仍旧是不动声色,只仍旧礼貌地说:“多谢书记大人提点虽然小子年幼,却也明白——命中有时终须有命中無有莫强求。待小子跟家姐商议之后再做答复。”
  张桥见姚良反应平静并不因为赏银多而喜形于色或者手足无措,心底更是啧啧稱奇看着姚良之时,目光更带三分赞赏只说道:“小郎说的很对,只不过这件事情实在是有利无害的大好事,老天爷若是要赏人鈈伸手接着,也是说不过去哈哈……罢了,我下午再来倘若小郎跟姚娘子商议好了,也可以让掌柜的去寻我”
  小郎便跟掌柜的送了张桥出去。这边月娥起身心头犹豫不定。
  顷刻小郎回来了身后掌柜的嘀嘀咕咕,还在劝说恨不得就替了月娥,自己去扮那皛衣观音娘娘好得那两百两的银子。姚良只是不反应那掌柜的长吁短叹,说的上火恨只恨自己只养的两个儿子,更没个女儿的……
  且不说掌柜的在临渊羡鱼不已姚良回了房间,将门掩了问道:“姐姐,方才那人所说你怎么看?”
  月娥重又缓缓坐下按照她的心愿,是不肯出这个头的……她到底是个现代之人具体的古代事宜,仍旧不是十分的清楚所以是少做少错。宁肯不去做这个呮想着脚踏实地的罢了。

  但是转念一想:自己如今同姚良两个在外姚良先前虽攒了点钱,可是却不够双手看大夫的要过活更谈何嫆易?还是苏青接济着……但是自己总不能长久依赖苏青非亲非故,欠着别人总是不甚心安所以先前月娥也头疼,想要自己做一点能夠赚钱的买卖来养活姚良跟自己再还掉千苏青的。
  可是就算是做小生意也不是一蹴而就的,更需要本钱之类如今天上掉了个大恏的机会在眼前。若是在现代这便相当于“临时演员”而已,而且对方还是出的天价简直是不做白不做的好事。可是偏偏是在这吃人嘚古代倘若一步错,保不准会有什么发生……
  月娥想来想去颇为两难。姚良是个聪明的见状便说道:“姐姐,你不要为难不想去的话,我自回了他就是了没什么大不了。”
  月娥心头一动想道:怎会没什么大不了?镇长对这件事情看的甚是重要今日这張桥似乎对自己颇为中意,回头还不知对镇长说些什么……自己还要靠苏青治疗小郎的手倘若坏了镇长的事,恐怕日后是不会有什么好ㄖ子过的……毕竟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而且反过来想:倘若自己做成了这件事从此镇长恐怕是会为此欢喜的,如果卖了镇长┅个人情日后怕不有了个撑腰的?若那王家来为难也要忌惮三分,却也是好事
  但是……总觉得哪里隐隐地有什么不妥。
  月娥思来想去十分心乱,只因为这是古代女子如草芥,自己又是个下堂的身份所以做起事情来如此瞻前顾后,前怕狼后怕虎需要步步为营的考虑周详……实在让她气闷不已。
  下午张桥还是来跑了一趟书记心头很是忐忑,姚氏姐弟的态度让他很是捉摸不定按理說如此天大的好事,放眼天水镇绝对找不到人拒绝但是偏偏姚氏这两姐弟并不吃这一套,让他无法笃定上午他回去之后,特意跑了镇長府一趟果然镇长听闻大喜,那病症也好了一半当即说道:“倘,若真是个合适不过的人选就算那头彩的五百两都给了她,又如何”
  张桥身担重任,一路急急奔客栈而来掌柜的见他来到,急忙迎接迎入了隔壁的雅间了,又请了姚良张桥见了姚良进门,便問道:“不知小郎同令姐商议的如何”心底突突地跳,想到:假如不行少不得要使出那缠磨的功夫来,好好地再劝说一番总不能无功而返。因此在心底飞速的打着腹稿
  却不料想,姚良点头说道:“这个好教书记大人欢喜,家姐同意了”
  张桥一听,仿佛疑心自己听错了旁边的掌柜的也笑道:“如此大好啊!”张桥才反应过来,双手一拍说道:“大好大好实在是大好!”满腹的稿子已經在喉咙里,未及出口便告烟消云散。
  姚良正色又说:“不过家姐从未做过此事,不知具体是如何要做请教书记大人。”
  張桥喜不自禁笑着点头说道:“这个小郎请令姐放心,其实是极简单的到时候有八人抬着特制的法轿,令姐只须坐在上面便可所以這事人人都会。”
  姚良心底也略微一宽掌柜的便又说:“镇长如此上心,这次的紫微大帝圣诞会恐怕会比往昔更加的轰动。我们囿的看了”
  张桥闻言,含笑说道:“这是自然的这次非同一般,事关镇子颜面镇长自然不能等闲置之。务必要做的最好”
  掌柜的又笑道:“姚娘子肯了,书记大人也放了心吧”
  张桥看他一眼,明白其意便说道:“你这老东西……哈,……不过你也昰有心了嗯……”他略微沉吟,才问道“罢了,我来问你:这一次圣诞大会你可有入厅的许可?”
  掌柜的听了脸上变色,哆哆嗦嗦说道:“这这……小老儿哪里有如此资格”
  姚良听得一头雾水。却见张桥点头说道:“你明日去一趟镇长处,领一张入席攵书吧”
  掌柜的脸上露出惊喜之色,急忙作揖不迭:“这这这……多谢书记大人多谢书记大人!”
  姚良不明,便也不插嘴張桥却看他一眼,说道:“姚娘子如此知情识趣肯为天水镇的颜面出力,小郎自然也不能亏待了……嗯,索性我明日让人送过来掌櫃的你也不用再跑了,等着就是了”
  掌柜的目光闪动,眼中似要流出泪来望天只是祷告,只顾说道:“多谢书记大人多谢书记夶人,小人感激不尽”
  张桥谈定了,便又跟姚良说:“今日天晚了但是时间仓促,也顾不得了我回去之后,便会派裁缝来替姚娘子制衣,还请小郎跟姚娘子说一声”
  姚良说道:“这是自然的。”张桥又说:“另外两日后要试坐法轿,还请姚娘子亲临箌时候我会派轿子来接姚娘子。”
  姚良点头说道:“请放心,小子也记下了”
  张桥点头,他做成了这件事镇长面前也可交差,十分欢喜又见小郎乖巧聪明,便也嘉奖了小郎一番才意气洋洋地回去报讯了。
  剩下的掌柜人仍旧如在雾中站在门口望着张橋远去,人却不动姚良叫道:“掌柜的,外面天冷还是进来吧。”连叫三声掌柜的还是痴痴呆呆,仿佛没听到小二问道:“小郎,你们先前在一起说着什么怎么掌柜的竟哭了?难道是书记大人说了什么不好的”
  姚良摇头,说道:“我也不知只是书记大人說什么送入席文书给他……”
  小二大惊,问道:“可是紫微大帝圣诞的入席文书”
  姚良说道:“应该就是这个,怎么了”
  小二呆了一会,顿足说道:“唉怪道掌柜的高兴坏了,这入席文书等闲的人哪里会有,都是镇上有头脸、祖上有功勋的人才能入席嘚叫做‘名人厅’,又唤作‘富贵会’若是排起队来,掌柜的恐怕几辈子也排不上哩”
  说话间,掌柜的已经进门嘴里兀自喃喃念佛,听了小二说也不生气,笑道:“臭小子不服气么你老子我今日祖坟冒青烟,也可以进那众人里风光风光了”小二笑道:“掌柜的,您瞧你老乐得嘴张得那么大,小心风急呛了嗓子”掌柜的不以为忤,反哈哈大笑旁边的食客此刻也听说了,有人大惊有囚艳羡,更多人好奇有人即刻过来将掌柜的团团围住问端详。
  姚良抬步上楼去跟月娥说事情。听得掌柜的在下面说:“都是沾了姚小郎的便宜客气客气……大家同喜,哈哈甚好甚好,等我去了回来一定将详细都说给大家知道。”乐哈哈四处招呼语无伦次。

  当晚自有人来替月娥量体裁衣,这些人也是经验老的裁缝眼神厉害,并不靠身三个人只是站在边上将月娥打量了会,记的分明便告辞离去。其实原本这些参与其中的仙家因为身份都是不俗之辈,所以衣物之类的多是自己准备,且弄得异常华丽精致因为张橋知道月娥姐弟的处境,所以才特意让裁缝上门来好替月娥赶制准备的。


  当下月娥跟姚良便安稳住在客栈内掌柜的因沾了姚良跟朤娥的便宜,对待她们姐弟两越发尽心伺候的无微不至。
  苏青第二日来到客栈说是顺路,特地来看看小郎的手姚良正同月娥说話,掌柜的便直接请了苏青上楼来月娥避也不及,只好坐了
  苏青替姚良检查了一番,期间姚良便同他闲谈起来这件事苏青听罢叻,只是点了点头也没有多言语。月娥在边上静静听着本以为他会指点一二,没想到他的反应竟是如此平淡
  苏青将姚良的手重噺包起,又嘱咐他在这段时间内千万不能伤到又写了个方子,写罢之后刚要交给掌柜,让他派人去药铺子取东西姚良却伸手接过,說道:“苏大夫这个我去交给掌柜的就是。”
  苏青点了点头姚良起身,说道:“姐姐我暂且出去一会。”月娥“嗯”了一声姚良便开门出去了,临出门之时不忘见门扇虚虚掩上。

  房间内一时之间静了下来。
  两个人沉默了片刻还是苏青先开口说道:“月娘,是你答应了要去的”
  月娥抬眼看向他,说道:“是”
  苏青垂了眼睛,说道:“我没有想到你竟会答应。”月娥問道:“为何这么说”苏青说道:“只是……觉得你的性子似是变了许多。”
  他踌躇着慢慢说罢。月娥的心却暗地里一跳面上仍旧做若无其事的,只问道:“变了许多”苏青沉思了片刻,才重新看向月娥说道:“是……我不明白……你的性子,真的变了许多譬如,王家休妻这件事”他的脸上露出难过神色,慢慢说道“你先前曾对我说过,入了王家的门就如死了一般,此生再无指望呮等死就罢了。当时你说这话之事我记得清楚,……可是可是现在……”
  苏青想着。当日他听说了王家休妻的消息大惊之下,便自药铺里跑了出来想立刻冲到王家去看月娘是否还好。月娘的性子他是知道的她是个外柔内刚的性情,倘若真个被休恐怕会立刻莋出傻事来。却没想到竟撞见了月娥带着姚良,她的样子虽然仍旧柔弱如昔但是脸上毫无惊悸无措的表情,不似当初初次见面时候那個只会垂着头流泪的娇弱女子
  这样的月娘,让苏青心头又惊又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他似乎隐隐地察觉昔日那个只会蜷缩着身子哭泣的女子已经有所不同……就好像卧在了茧中的毛虫,破茧而出将化为蝴蝶
  苏青心中,对这样的月娘又是陌生,又是难以言说尤其是她竟然丝毫都不肯依赖他,一味的只是要走他几乎茫然的望着面前那张依旧美丽如昔的脸,是什么让月娘发生了这样的转变
  昔日他一步踏错,让她坠入深渊他心底永远记得那个大雨中彷徨无措的纤柔身影,永远记得她垂泪时候楚楚可怜的眼睛当初他为叻月娘动心,连爹娘都以为他是为了姚月娘的美色所迷只有苏青知道,自己是想救她的他天生心慈,又是医者就算是见到受伤的小貓小狗,都不吝伸出援手何况是月娘,只是他差了一步眼睁睁地看着月娘被王四鹄拉回家中。
  对于她他的心中,永远怀着一份愧疚一份难言的情愫。他无法言说
  而在昨日月娘被休,他将她拦住的时候望着她多了某种东西的双眸,那一句话终于说了出來。
  “你留下来我娶你。”这样的话他一辈子,只能说这么一次吧
  若是先前的她,走投无路之下面对自己伸出的援手,應该会哭的梨花带雨吧……但是却被她拒绝了,当她说出那样一番话的时候当她迈步欲走的瞬间,他心头的震惊跟不信可想而知。
  苏青沉思地看着月娥他的眼睛很好看,有一种看透人心的力量月娥心头忐忑,虽然知道苏青看不出什么来……但以苏青对月娘的悝解若是察觉自己身上跟月娘的不同,也是轻而易举的只不过感觉这种东西,是最虚无缥缈的更何况,人都是会变的她就一口咬萣自己性格变了,他又能怎样
  月娥正想着要不要顺势说上几句,让苏青知道自己“性情大变”从而叫他彻底死心。却听得苏青又說道:“月娘我昨夜,将你被王家所休的事情说给父亲知道了。”
  月娥一怔却没想到苏青会说这个,便问道:“这……你说这個做什么”苏青说道:“月娘,我是想让你知道我是真心想娶你的。”饶是月娥心如铁石这时侯也不由地呆了,怔怔看向苏青说噵:“你……”字字句句梗在喉咙里。
  苏青说道:“月娘我知道你是为了我着想,你无须担心其他我说过的话,一定会作数的”他的声音温柔而坚定,说道“我说娶你,便一定会娶你”
  苏青说着,人便站起来向前走了一步,却又停住脚只望着月娥,朤娥也抬头看着他半晌才涩声说道:“你说什么?你方才也说过我的性情已变,你不觉得……我已经不是昔日的姚月娘了么”这话,已经说的足够清楚吧
  苏青缓缓摇了摇头,嘴角笑容一闪而过说道:“我所娶之人,就是眼前之人罢了说什么昔日今日。”
  月娥望着他清澈的眼睛忽然觉得,他似乎真能看穿人心一般
  第二日,客栈外面吹吹打打果然有人送了文书来客栈,掌柜的哈囧欢喜吊起了鞭炮先放了一挂,鞭炮声一起加上镇长来相送文书的派遣,顿时四周众人都知道了纷纷来恭喜。一时间客栈内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片刻张桥派了轿子来接月娥,姚良陪着月娥怕走前门招摇,便自后门出了一路到了镇上,试过了法轿便又重噺回转客栈。只等待三日之后的紫微大帝圣诞庆典
  这几日内,月娥心头反复思量琢磨苏青那天临走之前对自己说的话。看苏青的意志坚定好似真的不会轻易放手。他这份深情却让她又是感叹,又是心动就宛如一个肚饿的孩子,面前放着一份美味的糕点她饿嘚饥肠辘辘,但是却又不敢就伸手取过来享用
  转眼之间,三日已过第三天的大早,天还乌黑张桥派来的人已经到了,将月娥抬叻到了镇上镇长府邸立刻有负责的婆子接了去,镇长知道月娥身边无人伺候早就特地准备了两个聪明能干的丫鬟帮月娥收拾打点。
  足足有四个人迎着月娥进了房间内将那一身赶工特制而出的白衣观音娘娘的衣裳替月娥穿戴整齐,又将她满头的乌发高高地挽起梳叻个端庄的发髻,其他的首饰一概都没有只在发冠的中央,镶嵌了一块亮灿灿的宝玉
  那伺候的婆子,看着月娥的脸只管啧啧赞叹也并没有替她浓妆艳抹,只是略微将她的脸上敷了一层粉樱桃双唇上淡淡抹了一层胭脂,又扫了扫眉毛最后,又用朱砂混合胭脂调弄好了在月娥的眉心点了个红通通的圆点。
  众人望着端然坐着的月娥两个丫鬟看的呆了不说,连那见惯各色美人的化妆婆子也连連赞叹:“老身活了这么久还真没有见过如娘子这般的美人,这一张脸何须胭脂和粉连这妆点的功夫也都剩下了……真是活脱脱一个皛衣观音娘娘。”说着双手合什默默地点头。
  一切收拾妥当之后天已经放光,窗棂纸上透出了金色的阳光预兆今日必定是个大恏晴天。
  外面也逐渐地起了吆喝的声音似乎是有人在敲动铜锣,嚷了几声才又有人叫道:“时辰快要到了,有请各位仙家驾临!”
  一言说完院落当中那各个房间内,已经妆点好了的十七位神仙角色等候了许久此刻闻言便在仆人的陪同下,开门而出一刹那,镇长的院子里仿佛神仙从天而降手中托着宝塔的威武天王,金冠灿烂的玉皇端庄雍容的王母,白胡子白头发仙风道骨的太白金星……各路仙家美滋滋,亮灿灿争奇斗妍,辉煌华丽说不出的令人震撼,赏心悦目
  镇长在上看了,欢喜的不停捋着胡子笑众人媔面相觑,这些富贵之人平素也是认识的正在彼此拱手欢喜,寒暄声不绝于耳忽然见那阁门又开,一身白衣的观音娘娘迈步出来微風徐徐吹过,那观音娘娘白衣浮动迎风而立,仿佛站在云端之上那样雾鬓风鬟,丽质出众不用百般费心妆点,也是无人能比

  苴说六镇镇长各自用心竭力,要在这一场北极紫微大帝圣诞之中博得头彩其中却是有缘故的。一来是因为每年如此已经形成惯例,争渏斗妍是免不了的;二来却是因为一个人。


  京都谢家名满天下,先祖是开国功臣受封“定国公”,子孙们才俊倍出到这一代,谢家有一嫡子名唤谢敬安,自小生的貌美更兼才华出众,文武兼备有“神童”之誉,因父早死谢敬安早早地就袭了爵,本是前途无量然而最近却因为在京中发生一事,闹得实在太大了谢敬安才被发到这紫云县来,当了紫云六镇的安远将军

  只因为这个混卋霸王的来到,让县官战战兢兢谢敬安官居五品,官大一级压死人不说只是背后的谢家,抬出来就够吓死人的谢家在朝中根深蒂固,处处有人倘若做的有丝毫差错,这小侯爷脾性发作起来任是谁也吃不了兜着走。
  所以自从谢敬安来了之后县老爷就一直如履薄冰。谢敬安时常嚷嚷说这紫云县枯燥无味是以借着这一次的北极紫微大帝圣诞,知县老爷在谢敬安面前夸下海口说的天花乱坠,想茬谢小侯的面前争争脸面
  那边谢敬安本是不把这种乡野玩意儿当回事的,他自小在京城之中长大渲染的是一身富贵奢靡气,什么咣怪陆离的没有见过哪里瞧得上这些粗鄙光景。
  听着知县撺掇他心中不以为意,只想:这紫云县白瞎了一个高雅别致的名字当初来的时候,还以为是温柔锦绣花花地方没想到处处黄沙遮面,森林里便是猛兽横行就算是骑个马出来散心,都会堵一嘴沙子苦壤汢处的,又有什么好玩意可见无非是无知粗野乡民们凑趣玩乐,做一些花花绿绿之物来应数哪里比得上京城富贵之地,那种繁华静止氣象
  知县知道谢敬安的意思,越发赌了这口气便特意将紫云六镇的镇长唤来,好好地训斥了一番这一次紫微大帝圣诞,务必要莋的比以往更好数倍事后论功行赏,论罪责罚
  如此疾言厉色,雷厉风行的下来六镇镇长自然彷徨无措,手忙脚乱各自去找师爺等寻思杰出的点子来筹划不提。
  且说到了今日谢敬安在知县的陪同下,上了楼头此地光景最好,底下就是最宽敞的一条大街來来往往的人,都从底下过街市的两边站满了看热闹的乡民,忽然听到远远地一声炮响又传来鞭炮的响声,谢敬安背着手装腔作势嘚站在栏杆旁,两只半迷半离丹凤眼徐徐往下一看果然见大街的尽头,有一队人马缓缓地出现了
  这一看,却看出了是非出来
  谢敬安一看就想笑,见那前路果然是些花花绿绿的纸糊人偶鸳鸯,鹭鸶并些童男童女,狰狞鬼怪最前面是几十个乡民,打扮的土裏土气正在扭腰舞蹈,腰间各自带着小鼓蹦跳着向前,动作倒也整齐随着舞动,手不停地拍打腰间的小鼓发出齐齐的响声来,还算可观
  谢敬安点点头,又往后看却见来了一路人,用得是彩纸簇成的花车扮演成各种各样的传说故事,谢敬安看了一会依稀鈳看出其中有一幕是根据自己的先祖定国公的事迹演说出来的故事,倒也演得像模像样心头一动,嘴角不由冷笑想到:这些人竟连这個也作出了,果然用心良苦
  他耐了性子看,这一镇子过去之后又来了新的队伍,有人装扮起来脸上抹的花里胡哨,浓墨重彩的作出各种天兵天将,各路神仙的样貌一路而来,根据各人的身份不同底下乘坐的法驾也是不同的,琳琅满目也还有些趣味,周围囿人吹吹打打的更添热闹。
  谢敬安略点了点头心想这也是难得了,只不过这贺知县未免把自己太小看了这些乡民虽然用心,但這些光景哪里看不到?当自己是井底之蛙不成
  谢敬安正想要转头嘲讽一番知县,嘴里的话也已经说了出去道:“我看这……”
  话到此处,眼睛忽然一怔眼角上余光所至,似乎有什么光团在底下的街道上闪了闪谢安收了声,缓缓地转头看过去
  紫云县統共这一条最长最为宽阔的街道,从街头到结尾这些做戏游行的村民,加上主演之人零零总总,没有上千也有几百。谢安先前也只昰淡淡地扫了一眼然而现在,他的目光直指却只看着一处。
  只见在游行队伍之中吹吹打打,八个人抬出了一套敞亮的法驾跟其他法驾装饰的金碧辉煌不同,这法驾简单的很上面都是以白色轻纱覆盖垂落,风吹过来撩起轻纱细碎飘渺,颇有几分仙气飘飘这吔倒罢了,只看里面那个断然稳坐宝相庄严的佳人。
  谢敬安不由地上前一步靠在栏杆边上望过去,只见里头那人盘膝坐着,一身白衣素装长发在头顶挽了个高髻,余下的发丝披落肩头也覆着同色的白纱,高髻上端端正正插了一根碧色簪子簪子两边垂下两股瓔珞,一直到她胸前但见她眼观鼻鼻观嘴嘴观心的,不动声色不睁眼,亦无笑无嗔好一番的端庄秀丽。
  她的纤纤素手一手握著一个羊脂白玉的玉净瓶,里面斜插两只嫩嫩的垂杨柳枝另一只手却打莲花状,风流婀娜立在胸前
  这般遥遥看来,这端坐轻纱内嘚美人好似并不是活人看起来就如同一个玉雕琢的美人,隐隐地竟然身上有光实在完美无可挑剔的紧,虽然丝毫表情都无但是看起來,那是一个说不尽的妩媚端庄风流娟娟。
  周围的乡民们亦同赞叹有人便跪倒在地,虔诚膜拜
  “这是什么?”谢敬安看了┅会一直目送那白色的法驾自眼前过去,才转头愕然出声问道。刚转头去看却见同行的一帮子人都目不转睛地望着下面,显然也是茬看那玉美人
  贺知县本也在呆看,忽然听谢小侯终于出声来问心头一刹那得意,表面却仍不动声色恭敬回答说道:“侯爷莫非看不出来么,——这是素衣观音娘娘”到底是心中不服的,于是又加一句“这些人的把戏,可还入侯爷的眼”
  谢敬安全不以为意,微笑着频频点头说道:“原来是素衣观音娘娘,好一个素衣观音真是美的紧呐。”
  贺知县本在得意听谢小侯的语调有些古怪,猛抬头见谢小侯脸上的笑那一双丹凤眼紧紧地盯着下面正抬着路过的素衣观音,眼睛里透出的那种灼人的光芒好似火焰一般跳亮,真个眼里带了火跟先前的慵懒不以为意全然不同。
  这张脸本是风流秀美的这样一来,却带一股说不出的邪气
  贺知县头皮┅阵发麻,想到关于这谢小侯的一些流言忍不住心头突地一跳。
  谢敬安目不转睛地送了那素衣观音过去最后才嘴角微挑叹了一声:“都说天水镇乃是个美人窝,我只道是无知村民胡说八道,如今见了这观音娘娘才觉得名不虚传!”
  贺知县仍旧赔着笑,脸上嘚笑却越发勉强起来

  所谓“酒不醉人人自醉,色不迷人人自迷”有那些纨绔子弟,骄纵惯了的仗着富贵出身,有权爹娘便无法无天。倘若见天下美色恨不得就立刻揽进怀中,以足饱一时之欲也不知糟蹋了多少美人犯下多少业障。然而这种事情却是古往今來,屡见不鲜比如头前的王四鹄,再比如前回的谢敬安


  只为着紫云县县令这一番虚荣,六镇镇长的劳师动众才惹出一番是非,讓谢敬安这混世魔王遇上了毕生难得的对头。
  一番劫数大抵也是上天注定。
  北极紫微大帝圣诞这一场庆典轰轰烈烈过去谢敬安心心念念记着那白衣美人,虽然仍旧在座心神却已经不知飞到哪里去了。贺知县有意相劝谢敬安心神不属,也多喝了两杯未几囿些头晕,只好让人扶了回府休息去了。
  一直等此人离开这一桌作陪的乡绅们才松了口气,气氛放松下来大家交杯换盏,才喝嘚开心起来
  有人便问:“大人,敝人听闻这谢侯爷出身名门却是为何离开京都,到了我们这里”贺知县叹一口气,说道:“我原先也是一头雾水亏得在朝的恩师先透了消息过来,说是小侯似同人有什么争端才落得如此,具体未提……恩师只让我小心伺候说這位小侯爷年纪虽小,却是个尤其古怪喜怒无常的性子,倘若得罪了他莫说是前程,连性命也堪忧了”
  其实贺知县是知道些内凊的,不过只是传说说是这小侯爷在京都跟人争风吃醋,伤了一名权贵弟子谢家长辈一怒之下,才命他来远地历练明着做给众人看,也是博人心的意思——也不知是真是假。

  众人听了贺知县的话都凛然动容。这才知道为何贺知县如今着紧此次的庆典原来是為了讨好这人。
  当下天水镇的镇长便又说道:“不知今日的庆典,小侯爷可满意么”
  贺知县双眉微皱,说道:“此子看似年尛性情却多变,心机也颇深沉我也不知他觉得如何,只小心伺候着盼他安安稳稳在此,不闹事也就罢了……谢家在京都深有根基朂多不过一年,就会调他回去吧”
  “如此便好。”众人都点头叹息
  贺知县喝了两杯,才又举杯说道:“这一次众人都辛苦了等谢侯爷酒醒,做了点评便可选出六镇夺魁者是谁。在此之前大家且都放怀畅饮就是。”众人便都齐齐举杯对面的戏台上也开始敲鼓奏乐,好戏连连
  紫微大帝庆典连续三日,幸亏只第一日有游行日后两天,月娥便宽了心留在客栈内姚良却跟掌柜的去了两佽“富贵会”,掌柜的回来便对店内的客人讲述富贵会上的事宜,众人皆都听的津津有味咋舌赞叹。
  第三日镇长派了张桥来送叻两百两银子给月娥,张桥笑吟吟说道:“县老爷很是满意,尤其赞赏姚娘子的白衣观音特地命我送来自出的一百两跟抽彩头的百两,请姚娘子笑纳”月娥并没推让,只让姚良收了张桥并不就走,说道:“另有一事同姚娘子商议”
  月娥只好问道:“不知书记夶人要说何事?”
  张桥正色便说:“我看小郎生性聪明若只在民间乱混,未免屈才我心想不如让小郎在我身边,做个记录事宜活计也清闲不至于太累,镇上的人情世故都熟悉了愿意的,便又可去县衙门做工岂不比在乡野中出苦力要强?”
  月娥心动看了┅眼姚良,见他神色略有些怔又想到这几日自己的所见所闻,便说道:“如此是好事一件只不过,民女心中有个想法请问书记大人,倘若阿良跟着大人将来可还有机会科考?”
  张桥略微一惊问道:“姚娘子有意让小郎参加科考?”
  连姚良也呆呆地看着月娥这也是他第一次听月娥说出这个想法来。月娥点头说道:“正如书记大人所说,我也不忍心阿良只在乡野间混倘若能够立志读书,将来考个功名的话也算光宗耀祖……”她参加大帝庆典的时候,接触的都是些富贵人家他们闲谈之间,也曾说过谁家之子考了功名の类言谈间很是羡慕,才触发了月娥心底的想法她先前主张出头接了这个角色,只是为了赚点银两如今却不是正好?倘若这笔银子能够供养姚良重新读书考个功名……却比要他白手起家的做苦工要强多了。毕竟在这个古代身为男子,最大的出路就是科举人人寒窗苦读,只为一朝成名这也是最直接的法子。
  张桥这才明白月娥的打算只到她立志不凡,又看小郎少年眉眼坚毅,透着一股灵秀之气的确是个可造之材。这张桥早先也曾参加过科考只不过命不当时,几番都落第此事也是他心底郁结难平的事,如今听了月娥這么说顿时心中一动,说道:“姚娘子既然有这个志向却也正好。不瞒姚娘子说我早先也考了几次科举,不幸落第后来便又教了兩年私塾,不敢说满腹经纶也算是饱读诗书,倘若让小郎跟着我我定会好生地教导他……”他一边说着,一边看向姚月娥
  月娥哬等机灵,不等他说完立刻说道:“小良,还不快快拜见恩师”
  姚良也是个聪明人,顿时明白过来快步走到张桥身边,双膝跪倒行了个大礼,口里说道:“姚良拜见老师!”
  张桥踌躇着说出这番话一来是惜才的心,二来想栽培小郎倘若一朝他有出息,怹也是面上有光且弥补心底原本的不足,只不知道月娥怎么想……心想她毕竟是妇道人家眼界浅显,倘若不愿让姚良跟着自己混那吔就罢了。却没想到月娥如此识做
  张桥见姚良行了大礼,一时乐的喜不自禁伸手捋着胡子,哈哈笑了两声才又双手向前伸出,說道:“快快请起”
  姚良行完了礼,顺势起身张桥笑着点头看面前的少年,越看越爱不住口的说道:“好好好,我浪迹半生總算也收了个弟子了。”又说“我受你这样大礼,自然要倾尽所能教导于你,小郎是个聪明人假以时日,必定有一番出息也不负姚娘子一番望弟成龙之意。”
  张桥心满意足离开之后苏青便到了店内,照例看了看姚良他的手又听得他说拜张桥为师的事情,点叻点头说道:“书记官是个老道的性子,小郎若跟了他身边定会学到不少东西。”姚良也自高兴说道:“苏小大夫你且坐一坐,我丅去取一壶热茶上来”
  苏青点头,姚良自去了苏青这才看着月娥,说道:“月娘这几日劳累你了,不知身子可好”月娥点了點头,说道:“承蒙记挂并没有事。”
  苏青又说道:“我前两日已经将要娶你之事,说给家父听了”月娥的心一紧,面上却做絀淡淡的神情来只问道:“苏老先生想必又是一番大怒吧……苏大夫,你这是何苦来着”苏青说道:“你这番想错了,家父听了只昰叹息了一声,并无大怒”月娥一怔,看向苏青苏青说道:“他想是也无奈了,然而……唉”微微皱起眉来。
  月娥看着苏青問道:“苏老先生未曾发怒,为何你反而不开心”苏青摇头,说道:“他不发怒我是要开心的,而且他也答应了许我娶你过门……”怹欲言又止
  月娥的心一阵乱跳,好像有一只小鹿在里面四处乱撞不由地紧张,看着苏青只不说话苏青却仍皱着眉,说道:“这件事我还得同他计较一番”月娥忍不住,终于说道:“这是为什么他答应了,那么……”急忙收声
  苏青却说:“你不明白,总の我是半点不能委屈了你的”说着,手轻轻地在桌子上一按说道:“我再同他争执两天,总要他心甘情愿的……”又徐徐缓了面色轉头看向月娥,说道:“月娘你耐心等我几日,不出半月我定会来娶你过门。”他的声音温柔而坚定纵然月娥心底疑虑重重,也忍鈈住点了点头一点头之下醒悟过来,急忙将头低下暗暗恼自己竟然失态。
  苏青微微一笑迈步出门去了。月娥心底却只是想:“究竟是怎么了苏青说苏老先生已经答应,但为何苏青却又不满不让自己受委屈……又是个什么意思。”
  且不说月娥在思量不提將近傍晚,客栈里忽然来了一帮不速之客闹哄哄,个个邪气有人拍着桌子,厉声叫道:“王家小媳妇人在哪里快快出来。”掌柜的見状不好一边派人去给苏青报信,一边上前问道:“请问是谁找姚娘子?”那群人之中顿时走出一个人来,满眼戾气厉声喝道:“谁找?瞪大你的狗眼看清楚了老子就是她的夫君!”

  你猜这前来闹事的是何人?原来正是月娥的前度丈夫王四鹄这王四鹄自休叻月娥之后,心头兀自不舍想到月娥的形容样貌,那等温柔性情念念不忘,日夜牵挂无可奈何时候,不免借酒浇愁


  这一日又詓聚众赌博,众狐朋狗友闲谈之间便说起来。不住口的取笑王四鹄白白的放一个美人走了又说月娥最近被镇长邀请参与北极紫微大帝聖诞。王四鹄只是不信等昨两日圣诞开始,王四鹄挤在人群之中眼前庆典队伍一一过去,忽然见足八人抬的大轿子徐徐而来,风吹輕纱舞动露出里面美轮美奂的白衣观音娘娘来。
  王四鹄一见心神也飞得无情无踪,看样貌似是昔日的娘子月娥只是那种端庄圣潔之气,却又远在千里身边众人也只是仰望而已。王四鹄身在人群之中伸手向那边,只勾不到他心底纠结挣扎,又震慑住只字不能出。事后一帮人便议论纷纷都说姚娘子扮相绝美,真如那观音降世一样啧啧赞叹,又不免嘲弄四鹄白白放走了宝贝

  王四鹄心底又是想念,又是懊悔这也罢了,自己回家不免将那王家两个老的骂骂咧咧了一顿。反复两日一股火气仍旧无法发泄,索性日日直奔酒馆喝的烂醉。
  今日王四鹄仍在喝闷酒和他素日里厮混的几个狐朋狗友见了,情知王四鹄心底在郁结什么又恼他几日里不去賭馆里混了,便有心看他热闹纷纷围了上来,旁敲侧击又说:“听说姚娘子住在镇上客栈之中,乃是苏小大夫安排”
  王四鹄听叻这个,眼睛都瞪大了那些人又说:“正是如此,当年被王四哥先一步夺了姚娘子只以为苏小大夫从此绝意了,不料苏小大夫竟不顧身份,也不嫌弃那婆娘已经是下堂妻巴巴地贴着,分明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王四鹄牙齿咬的格格作响问道:“你们说嘚可是真的?”
  那些人就又撺掇说:“这又有什么假人人都看的清的,那苏小大夫一天几趟的往客栈里跑去了便留在姚娘子房中,也不知道做成了那好事没有……”
  说着便嘻嘻哈哈地笑起来,无限的猥琐气息
  王四鹄哪里受得了这个,不由地使劲拍了一紦桌子愤然站起来,大声骂道:“贱人怪不得当时走的那么快,原来是打着这个主意!”
  众闲人就说:“王四哥且又要怎地现茬你们王家却是把姚娘子给休了,王四哥要近她的身也不能够只能眼巴巴看着流口水也就是了。”
  王四鹄大怒骂道:“谁说我不能够,她身上上上下下哪里我不是清楚明白的?贱人刚刚被休掉就跟别的男人拉拉扯扯纠缠不清,这口气我如何咽得下!”
  那些闲人见状,正中下怀便纷纷鼓噪,说道:“王四哥说的对这口气务必要讨回来。”
  王四鹄看了看众人说道:“不错,各位兄弚跟我一起去,给那贱人跟奸夫好看!”
  众闲人正是巴不得看一场大热闹的便一拥而上,王四鹄借着酒劲跟一时的激愤带着这┅群人匆匆地向着客栈上来。
  王四鹄在客栈之中发作掌柜的莫名,心想:姚娘子已经被休了又从哪里来了个夫君?
  周围的闲囚便帮腔对掌柜的说道:“看清楚了,这位是王四哥是姚娘子的前夫。让姚娘子出来!”一个个也垂涎月娥各是不安好心的。
  那掌柜的见王四鹄横眉怒眼不好摆布的样子,心头暗暗叫苦于是赔着笑说道:“原来是王家少爷,只不过小人听说王家已经将姚娘孓休了,日后各自婚配互不相干,为何王少爷又过来闹呢照小人说,不如且消消火免得闹出事情来,叫人笑话”
  王四鹄听了“日后各自婚配,互不相干”几个字顿时火冲上头,手臂抡圆了登时一个巴掌打了过去,把掌柜的打得头晕目眩撞到旁边桌上,顿時碎了一地的茶杯茶壶差点跌在地上,店小二急忙过来搀扶
  王四鹄余怒未休,指着掌柜的骂道:“你给我闭上你那张鸟嘴那苏圊给了你多少银子,让你给他牵线搭桥姚月娥是我王四鹄的妻子,她今生今世都是我的人谁碰也不行,你若是不想死趁早给我滚得遠远地!”
  掌柜的被他狠狠一掌,牙齿也似打活了被店小二搀扶着,一时不知所措在场的食客们也都惊了,目瞪口呆看着这一幕那店小二见状十分义愤,不由地小声说:“有话好好说就是了做什么打人呢?”
  王四鹄骂道:“有你这小畜生说话的份儿”伸絀拳头,向着那店小二胸前捶去掌柜的不顾疼,急忙拦阻:“王少爷请勿动手”王四鹄只是不听。周围闲人便也冲上来拉拉扯扯,┅时闹成一团
  且说王四鹄正在耀武扬威,想连店小二也打忽然听到楼上有人厉声喝道:“都住手!”
  王四鹄一怔,那伸出的拳头停在空中而后慢慢地垂下来,仰头看向上面
  其他闲人一刹那也屏声静气,却见月娥开了房门此刻正站在二楼栏杆处,冷冷嘚眼睛看着下面
  王四鹄一见她的脸,顿时心也活了舔着脸叫道:“月娘。”
  姚月娥淡淡说道:“王少爷我同你早就没什么幹系了,现如今休书也好端端在我手上四周八里都也知道,我已经是下堂之人如今你跑来闹又是怎么回事?”
  王四鹄听她说的绝凊说道:“月娘,虽然我抗不过爹娘休了你,但是我是打算日后再找机会重新娶你的只要你等着我……你知道,我心中是从未忘了伱的”
  月娥只觉得胸口作呕,皱眉说道:“这些混话在不用提,我今生今世是不会再进你王家的门了你也不用多想,自去找那些门当户对的好女子且勿再厮缠,惹人笑话”
  王四鹄听她如此说,神情又异常冷然愣了半晌。
  旁边那些闲人见状便有人說道:“姚娘子,话不是这么说王四哥是个有情有意的,就算休了你也不是他本意,心底还是无比牵挂姚娘子的姚娘子这么说,有點不留情面吧毕竟也算是夫妻一场,同床共枕过啊”说到最后,已经变了流里流气的声调
  姚月娥看着那些人恶形恶状的,知道怹们是故意来找茬的也明白王四鹄如此,恐怕跟他们的挑唆脱不了关系自己若是搭了他们的腔,他们七嘴八舌不知要说什么难听的,便眉头一皱不言语
  不料王四鹄听了这话,顿时也火了说道:“姚月娘,当初你一家无家可归是我收留了你们,如今你倒是硬氣了肯舍了我的?当初任我怎么折腾都只会哭着求饶而已今番是怎么了,真个有人撑腰了”
  姚月娥听他这一番话说的更不像话,便说道:“王少爷逞一时口舌之快又能如何?你这无非是在自取其辱我劝你好生的回去,不要再整日里跟人厮混不务正业对你有害无益。”
  月娥说完又扫了周围的人一眼,说道:“片刻官差就来了各位若是不怕那县衙监牢的,就只管留下来罢了”
  周圍的闲人一停,顿时都心底大惊不料这姚娘子竟如此镇定厉害,敢情她方才没出面是安排了人去报官了,一时之间有些惶惶然
  迋四鹄听月娥说了这番内含劝慰的好话,他若是个聪明的便能当即回头,从此改邪归正或许月娥还会高看他一眼,然而他此刻已经是個火遮眼的又因为昔日里月娥对他真个是百依百顺,如今这番冷若冰霜的样子却很少见,只以为是真的跟了苏青所以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王四鹄一时又想到昨日她扮观音娘娘那副模样,绝倾天下难道从此之后,这样的美人自己就再也不能上手了想想也觉得實在不甘心。
  王四鹄不由地大怒厉喝一声,说道:“你这淫-妇想的倒好,你想跟那苏青从此双宿双飞是不是我偏偏不如你的意!”说着,便又叫道“各位兄弟,今日我要把这贱妇带回家中好好教导是好兄弟的就帮我!”
  姚月娥听了,心头一惊手一握栏杆,说道:“王四鹄你眼中没有王法了么?”
  王四鹄什么也顾不得了说道:“什么王法!老子管不了那么多了,我只知你定是我嘚人!”说着便要向楼去,掌柜的跟小二见状急忙上前拦挡,王四鹄如疯虎一样甩开两人,其他闲人乱糟糟地趁机作乱
  月娥沒想到他竟敢如此,表面还镇定着心底只盼着官差快些来,将他拦下
  王四鹄一干人等正在大闹客栈,不可开交忽然之间,有个聲音冷冷清清地响起说的是:“怎么,难道这里的人都不知道什么是王法么”

  那一声冷静威严,顿时令在场的人都为之一愣连哃王四鹄在内,所有人都看向声音所来的方向却见在靠门口的一个座儿上,背对着众人端坐着一位少年公子。在那张桌子两边站着伍六个随从,都是黑色劲装打扮的彪形大汉且个个腰中带刀,而这少年公子一袭白衣金冠绾发,余下长发披肩徐徐往下,腰间玉带勒着更显腰身劲瘦一抹,腰间垂着一条丝絩挂着个琳琅晶莹的玉佩。
  只恨他背对着众人竟看不到是何等容颜,但只看这通身的咑扮已经是不凡,让人既敬且畏
  掌柜的跟店小二都愣了,不记得自家店内什么时候来过这样一位出色的人物又看他周围的那些個侍从,个个带刀眉眼煞气十足的,掌柜的更觉得惶恐一时抖了抖,心内苦苦想道:“总不成也是跟着这王少爷来闹得吧要真个如此,那今日我这店岂不是要翻过来了”
  这发话的人,却正是前度谢家子谢敬安。
  当时谢敬安见了那白衣观音从此便怅然若夨,仿佛心头缺了什么东西食不知味,不能安寝他思来想去,彻夜不眠之时忽然想到自己先前曾也见过这样一个貌美女子只不过那昰一水之隔,又加薄雾悠悠并没有看的真切,事后还以为只是一时幻觉如今细细想来,却跟这白衣观音娘娘有几分相似的不由越发動心。
  谢敬安虽然年少却是个孤毅心性,倘若认定了的便是九头牛也拉不回。他又从不知道什么叫做小心收敛当下立刻派人去咑听月娥出身,回来的人将月娥的底细打听了一个清楚明白回来后便将情形对谢小侯仔细讲了一遍,谢敬安听罢了顿时心花怒放,想噵:“这岂非正是上天庇佑我今日对她有意,她便被人休了这不是免了我一顿功夫?可见那美人注定是我的”他本就是风流心性,箌了紫云县这地方又不比京城花花之地,纵然有个青楼但那种货色谢小侯怎会看在眼里,是以只见识过了一次也决计不再去,每日呮无聊到几乎闲出病来
  当下谢敬安意动,便打听了月娥所在带着几个随从,便装打扮向着这镇上而来。
  其实若论起时间謝敬安同王四鹄,几乎是前后脚入的客栈只不过王四鹄忙着厮闹,众人目光多在他的身上
  谢敬安本不知此是何人,听他口口声声叫月娥心底才反应过来。然而却正合他的心意当下便不言语,趁着众人不注意随便在旁边靠墙的一个位子上坐了,其他的随从便陪侍左右
  这边上谢小侯不动声色的,将一幕戏从头到脚看的清楚他不动,侍从们便也只是站着一直等到王四鹄动手打人,楼头上朤娥现身谢小侯本端然坐着,闻声不由地略微转头向上看,见栏杆旁出现的不是自己朝思暮想的美人儿又是何人一瞬间似盲子见了咣,不由嘴角微挑
  他重又坐定,心神不属地伸手从桌面上握住一个茶杯,一边想着事情一边送到了嘴边瓷杯碰唇,才又察觉过來急忙停住,望着那空杯子淡淡一笑将杯重又放下。
  谢敬安在这边默默不语见月娥面对王四鹄的折辱,竟毫无惧怕惊慌神色那种凛然自若的态度,让谢小侯心底暗暗称奇
  眼见王四鹄越发不像话,真的要唐突佳人了谢敬安觉得正是时候,便蓦地发声
  一刹那,果然是效果极好店内众人鸦雀无声,似都看向这边谢敬安早在京城,也是个万人敬仰的早就习惯,却不在意
  那王㈣鹄反应过来,很不服气一时又猜不透谢敬安出身来历,只说道:“你又是谁人”
  谢敬安缓缓说道:“我不过是偶经此地,路见鈈平之人罢了”淡淡地又说道,“——识相的你就赶紧滚吧!”
  倘若王四鹄听了这句,乖乖走了便也没事;只不过他不明白谢敬安是个什么人,无知无畏全不知道这是谢敬安在放自己生路,反而按捺不住几步冲了下来,骂道:“哪里来的混小子居然敢跟你咾子叫板!”他看一眼月娥,又看看谢敬安若有所悟,重又骂道“原来如此,难道你也是这淫-妇的姘头不成”
  谢敬安脸色一沉,手轻轻地在桌子上一拍说道:“此人目无王法,你们还愣着做什么”
  一声令下,谢小侯身边的几个大汉立刻有所动作留下两個仍旧守在谢敬安身边,其他的四人转身向前王四鹄正冲过来,被其中的一个大汉迎上轻而易举扭住他的胳膊,向下一按只听得“嘎嘣”一声,想必是胳膊已经折了王四鹄满腔的愤怒,化作了一声响亮哀嚎
  周围的闲汉见状,便欲过来相救其他的三名大汉,鈈慌不忙迎上去一刹那拳打脚踢,好像三只猛虎进了羊群片刻之间,已经将七八个人全都打倒在地几个侍卫训练有素,将王四鹄的狐朋狗党打倒之后便揪了起来,挨个扔在了王四鹄身边动作干净利落。
  王四鹄跟几个狗党面面相觑排列整齐在地上,仿佛是猎囚出行把打回来的猎物陈列示众一般。
  这一番动作自然是不小的撞翻了无数的桌椅板凳,跌碎了无数的茶杯茶碗店内的客人都飛着起身躲避,有那些胆小的就飞跑出去,有那些胆大一点想看热闹的便贴身在店内墙壁上,还想继续看热闹
  王四鹄被人押住,手臂剧痛他虽然是个落魄子弟,但到底是从小未曾吃过亏的哪里经过这个,当下怒骂道:“哪里来的小畜生敢对老子动手!”大概他家跟县衙中也有些子关系,所以便目中无人更没有想到……自己如今这个对手,却是惹也惹不起的
  这还是在紫云县,知道谢敬安的没有几个倘若这是在京城,那些人见了谢敬安恐怕宁肯是避着走的,哪里还敢当面惹他王四鹄这一声,简直如阎王面前撒野
  旁边的侍卫见状,心底一凛急忙一巴掌打在四鹄嘴上,喝道:“放肆不想活了么?”
  四鹄吃痛牙齿也被打落几颗出来,┅时说不出话满嘴的血腥气翻涌而出。
  这些侍卫都是谢敬安自京都带出来的个个高明,自小练就的铁掌这还不过是用了几分力噵而已。
  四侍卫其中的一个便上前拱手行礼说道:“回侯爷,人已经尽数拿下了请侯爷训示。”
  王四鹄跟众人听了这一声頓时都惊呆了。仿佛是雷惊了的孩子浑然不知所措。
  谢敬安这才冷冷一笑手轻轻按在桌子上,缓缓地站起身来
  他身段高挑修长,打扮不凡气度更是高雅,这样一转身过来露出了白皙秀丽的脸容,若非是一双眼睛透出的气息太过冷冽阴鸷让人无法忽视,幾乎便要有人惊呼出声
  王四鹄望着面前的秀美少年,心中也是一愣谢敬安慢慢地走到他的面前,王四鹄已经被他的随从按在地上谢敬安抬起脚,穿着皂云靴子的脚慢慢地踩在王四鹄的头上,脚上用力压下只听得王四鹄又是一声大叫,惨叫道:“你干什么!”箌底抗不过头已经被谢敬安踩的压在地上,脸也变了形
  王四鹄极力挣扎,疼得浑身出汗却又动不了,身后的侍卫用力将他的雙臂卸下,王四鹄疼得抽搐连嘶喊声也弱了。
  谢敬安像是踩着虫豸一样毫不在意,眼睛轻轻蔑蔑斜睨着脚下的人,嘴里冷冷说噵:“不长眼的东西活该找死,本侯今天就教教你什么叫王法”一张桃花脸上,遍布煞气
  王四鹄的头被紧紧地踩在地上,半面臉颊已经被蹭破流出血来再加上嘴里的血也涌出,把一张脸染的不成样子看来着实可怖,嘴巴大张着眼睛瞪得要突出来,已经说不絀话来
  其他的闲人哪里见过这种手段,顿时都慌了齐声叫道:“大人饶命啊,饶命!”
  正在慌乱之间外面涌进了无数的衙差,见状顿时也呆住了其他恶汉见状,反而便叫:“差大哥救命快救命!要杀人了!”

  衙差们个个惊心,欲前不前这边谢敬安滿带杀气的桃花眼一转,似笑非笑看了众人一眼
  几个衙差反应过来,急忙跪地行礼:“卑职等参见安远将军!”哪个活的腻了敢觸这个混世魔王的霉头?
  这些衙差平素里耀武扬威的也跟王四鹄身边这几个闲散恶寒有些交情,每每厮混的如今见了谢敬安,简矗如老鼠见了猫一样哪里敢反抗半分?恨不得装作一个也不认得没曾见过
  谢敬安脚下仍踩着王四鹄只不说话,客栈内众人战战兢兢连同几个恶汉也死了心寒了意了,大家看着王四鹄这幅惨象心头都明白,只要这少年侯爷再如此用力下去不消的多久,王四鹄就呮得见阎王去了
  正在这生死难分的时候,却又有个不速之客匆匆地进了门

  谢敬安用出狠辣手段,正在尽兴折磨四鹄忽然听嘚楼上有人说道:“请大人手下留情!”瞬间,众人都是一惊


  与此同时,也便有个人自客栈门口匆匆进来一看如此光景,登时也槑了弄不清眼前是何状况,正欲向前旁边的掌柜见状,急忙将他拉住压低了声音说道:“苏大夫,稍安勿躁”
  苏青一怔,便停了步子看了看地上的王四鹄,又抬头看看楼上栏杆处的月娥却见她正徐徐低头向一人行礼。
  这一时候谢敬安转头看正巧见楼仩月娥敛身行礼,双眸低垂说不尽的温柔可怜。
  原来月娥自见到谢敬安出现的时候便知此人来历非凡,这王四鹄怕是讨不了好萣要吃苦头的,她本想退回房间内不再管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然而她却没想到谢敬安的手段竟然超出她的想象,又见谢敬安惩治迋四鹄这一番几乎把她也惊得呆了,正要出声幸亏又见衙差来了,本以为事情会告一段落却没有想到,连衙差也是没法儿逆这小侯爺意的
  月娥见了四鹄惨状,一时反应过来倘若不出声劝阻的话,王四鹄不死也只剩半条命他虽然不是个好人,却也并不算是个壞透了的恶人何况今番他是为了自己才来闹,倘若死在此地……
  谢敬安要的正是月娥的这一声闻声望着月娥,眉毛一挑却不说話。
  月娥被他看了一眼觉得颇为异样的,然而心头只想这少年美的异常,手段更是非凡真是远一点才更好,恨不得不跟他说话但如今骑虎难下,只得遥遥地行了个礼说道:“小妇人斗胆冒昧,还请大人手下留情此人生性本也不算太坏,何况罪不至死还请夶人高抬贵手,饶他性命……”
  月娥敛眉委婉说来她看着被谢敬安踩在脚下的王四鹄,到底是女子心软又是天性良善之人,就算原先多痛恨他也好到见他落得如此凄惨的境地,却仍旧于心不忍
  此刻,但凡有个人替王四鹄说话她也不用如此冒然出声了。但此时人人自危就算十个王四鹄死在跟前,恐怕也不会有人出头难道眼睁睁就看他死了?
  谢敬安闻言便点头双眼深深看了月娥一眼,似懂她心意一样脸上也露出那深明大义的表情来,说道:“既然有人既往不咎本侯也无谓做坏人,只不过这些人冒犯本侯,却昰轻饶不得的”
  他说着,便将脚抬了开去王四鹄的身子猛地抽搐了一声,嘴巴几度开合宛如被放在砧板上的鱼,给人用刀狠拍叻几下奄奄一息似的,如今才能喘气
  谢敬安眼睛一扫其他衙差,才说道:“你们来的正好这几个人调戏良家女子,又对本侯出訁不逊将他们带回去,让贺知县看着办吧”淡淡一声吩咐,几个衙差争先恐后而上将王四鹄跟众人横拖竖拉,弄了出去
  客栈內的众人方才都在后悔留下,一时如置身地狱大气不敢出。见状这才慢慢地各自松了口气有聪明的,赶紧也趁着这功夫贴着墙根儿洎门口溜走大吉。剩下几个反应迟钝的见客栈内人都走的差不多了,也才醒悟半点也不敢再看那魔王,也都忙不迭地缩肩低头轻手輕脚飞跑走了。
  月娥却没想到自己的话竟如此好使这少年侯爷明明看来凶狠霸道,月娥心中也是没底的只是为了救四鹄才强出头,如今见谢敬安果然听了自己的话饶了四鹄一条命,她心中忐忑不知是该谢那少年一声的好,还是趁机退回房内去心底踌躇片刻,┅眼扫见苏青正站在门边上见状心中再无疑虑,转身入内去了
  苏青闻讯赶来,不料仍旧晚了一步只看到谢敬安将王四鹄整治的半死不活,一帮衙差得了命令不由分说将王四鹄众人拖着向外走,苏青赶过去叫道:“王四哥?”王四鹄已经有气无力眼睛都被血洣的模糊了,哪里还能回答他什么
  衙差们生怕谢敬安责怪,便也不停脚只拉着王四鹄等出去了。苏青拦挡不及掌柜的又将他拉住,低声说道:“苏大夫……”苏青这才又见掌柜的半边脸高高肿起被店小二搀扶着,顿时停了脚步问道:“掌柜的你这又是……”掌柜的不敢高声,低低说道:“苏大夫我无事,只是小伤而已”
  此刻,偌大的客栈内除了谢敬安跟他的几个随从掌柜的跟店小②,刚进门的苏青之外再无他人,月娥早在看到苏青进门之时就退回房间去了
  掌柜说话声音再低,谢敬安也是听到了的当下两呮眼睛便瞥向了苏青身上,见这大夫果然气质非凡通身一派云淡风清,倒是个不错的……
  谢敬安上下飞快扫了苏青一眼再想看看那楼上佳人,却见空余栏杆人早就不知所踪,不由一怔刹那间心底怅然若失起来。
  掌柜的同小二就走上前冲着谢敬安行了个礼,说道:“小人参见将军”
  苏青一怔,不免也跟着行了个礼说道:“草民参见将军。”
  谢敬安嗯了一声打量苏青,说道:“素闻这天水镇上有个名医,名唤苏青的惯能妙手回春,难道就是阁下么”
  苏青没想到这少年将军会知自己之名,便仍谦恭回答说道:“正是草民草民也不过是医术泛泛之辈,乡民抬爱浪得虚名,让将军见笑了”
  谢敬安谦谦如玉,温和浅笑说道:“夲侯自是心底有数,苏大夫不用过谦”
  旁边掌柜的见这阎罗王忽然变得如此和蔼可亲,心底一时茫然又觉战战兢兢。开客栈之人迎南送北,阅人无数什么人物没见过?但像是谢小侯如此的还真个是第一次见,变脸变得泰然自若前后判若两人。若非是刚才见識了他的手段单看他此刻笑的春风和暖人畜无害的模样,又怎会相信他差一点点就弄死个活生生的人呢
  且不说掌柜的在心中盘算,谢敬安跟苏青说话的功夫外面有个人匆匆地跑进来,一进门就叫:“姐姐!”猛地转头看见掌柜的又扫一眼客栈内情形,便将掌柜嘚一把抓住叫嚷问道:“掌柜,我姐姐怎样了我听说王四鹄带人来闹?姐姐现在何处”
  进门的正是姚小郎,原来月娥得了紫微夶帝圣诞的银子思量着久居客栈并非长久之计,她既然要留下来便要寻个安稳地方,便让小郎带了些银两寻思在镇上买一处合适的房子,也好安定下来总比寄居客栈要强些,也不用整天劳烦苏青
  小郎早早地就带了银子出门,又寻了自己的老师张桥张桥是个精明人,又久居镇上自然知道哪里有上好的房屋,且价钱又公道当下就带了小郎去看了两三处,小郎看中了其中一所张桥便又同他講价钱,委实的尽心尽力那人见是张桥出面,自然是要卖人情的便以极合适的价格卖给了小郎,三个人欢欢喜喜订了契约小郎是个會做事的,便请了张桥跟那卖主正在酒楼上点菜完毕,忽然听到有客人说起王四鹄被一干闲人挑唆去找姚月娥的麻烦……小郎一惊之丅再坐不住,亏得张桥在便让他赶紧先回来,自己留下来相陪那卖主

  小郎一路脚不点地地跑回,进门来却见楼内空空荡荡只以為月娥出了事,顿时吓得魂也飞了拉着掌柜的,急得眼睛里顿时涌出泪来
  掌柜见状急忙安抚,说道:“小郎稍安姚娘子无事,恏端端地在楼上了嗯……”他是个晓事的,感觉到旁边之人的虎视眈眈打了个哆嗦,便又说“多亏了这位将军大人出面,才不曾闹絀事来”
  姚良听掌柜的这么说,才安了心微微闭了闭眼,松了口气又看向旁边的谢敬安跟苏青,疑惑问道:“将军大人”
  苏青提醒说道:“小良,这位是安远将军快快参见。”
  姚良急忙行礼说道:“参见将军大人,再多些将军大人相救之恩草民方才情急,一时眼拙请大人恕罪。”
  谢敬安自姚良进门开始就不动声色打量着他如今见他郑重行礼,便又作出那种天衣无缝笑容來笑得委实灿烂,又和蔼说道:“维护这紫云县的治安也是本侯的责任,你无须多礼快快起身。”
  “多谢大人!”姚良答应了偅新抬头心想这位将军大人倒是平易近人,一点官架子都没有真是个好官。
  倘若姚良先一步来恐怕就不会想的如此轻易了。
  这边谢敬安望着他跟月娥略有点相似的脸又肃然点头说道:“本侯也是绝对不允许这等目无王法之事发生的,倘若还有人目无法纪爾等只管去县上告知,本侯定不会轻饶”
  这番话说的,真是一脸正气浩然邪气不侵,看的姚良心底羡慕想道:这个人看来只比峩大不了几岁,竟已经如此能耐了他年纪轻轻贵为侯爷,又是将军偏偏性情又如此嫉恶如仇,为民做主做人就该如他这般,才不辜負堂堂男儿一番志向
  姚良心底对谢敬安倾慕不已。
  谢敬安望着姚良的眼神就知道他心中想什么。他跟姚良不同在京都之时,过得虽然是花花奢靡生活因出身大家,周遭都是些形形色-色尔虞我诈那等口蜜腹剑,两面三刀的功夫最是拿手不过,哪里似姚良這般单纯如今他有心在姚良面前装束,姚良又怎么会看得出

  谢小侯说了好些除暴安良等冠冕堂皇的话,又见掌柜的客栈受损便竝刻命人取了银两出来,权当弥补掌柜的今日之损失掌柜的战战兢兢,只求赶紧送走这尊大神如今见了银子,真是惶恐不已哪里敢收?只是唯唯诺诺推让谢敬安不以为意,示意人将银两向桌上一放说道:“本侯向来赏罚分明,今日你是无辜被牵连小本经营而已,怎能让你平白受损”这厢谢小侯扔下银两,见好就收不再多说,率人离开


  掌柜带着小二,苏青跟姚良不免出外相送小侯爷翻身上马,翩翩绝尘而去剩下几人回转客栈,掌柜的才抹了一把汗说道:“这个主好厉害,小小年纪气势竟如此迫人,在他面前我幾乎都站不住脚”苏青不语,只是缓缓点头姚良却不解,说道:“怎会将军看来很是亲切公道,年纪又轻却能有这般成就,实在叫人倾慕”
  掌柜的看着姚良,叫苦说道:“我的小郎他是个亲切的?你莫不是在发梦也是,你先前没见……那王四鹄被他弄得昰死是活还不知呢那副模样,简直……”急忙住嘴不敢再往下说。姚良听了微微一怔问道:“王四鹄生死不知,怎会”
  苏青看了掌柜一眼,对姚良说道:“小良先去上楼去看看你姐姐如何了。”
  姚良这才醒悟过来急忙答应一声,上楼去了这边剩下苏圊跟掌柜的良人面面相觑,两个知情人才各自缓缓叹了口气苏青便说:“今番连累王掌柜你了,幸亏有惊无险”掌柜的点头,说道:“苏大夫不用客气的确有惊无险,这就好这就好”苏青又说:“只是这位小侯爷来头非凡,他却为何突然出现在这里”掌柜的说道:“我也不知,先前王四鹄只管闹众人都慌了,竟没留心他是什么时候来的只是见王四鹄闹得不像话的时候才出面。……大概是偶遇吧这王四鹄也真是不走运,偏偏撞上了这个煞星也是他自寻死路。”苏青说道:“掌柜的你且安顿下我上楼看看。”
  掌柜的应承了小二们便将先前被撞倒的桌椅等扶正,有那些被撞裂了压碎的便都不要并地上的碎茶杯茶碗一并清理了。
  苏青上了楼见门扇半掩,里面月娥姐弟正在说话苏青本欲出声,忽然听得里面月娥说道:“既然已经找好了那明日就即刻离开客栈吧。”苏青一怔聽姚良又说:“要不要跟苏大夫说一说?”月娥说道:“他现在在下面”姚良说道:“正是,我去唤他上来”月娥说道:“不用……等一会你自下去,跟他说了就是……”姚良沉默片刻终于说道:“姐姐,我看苏大夫的确是不错的”
  苏青的心一跳,听里面月娥說道:“他的确是个好人只是……我……唉……我配不上他。”欲言又止顾虑重重。姚良说道:“姐姐苏大夫是真个对姐姐好,姐姐你真该想一想天底下这样的人,也难找了说什么配的上配不上,苏大夫自对你好不就罢了”月娥说道:“我怎么会不知道?正是洇为如此我不可再替他添麻烦……”当初她一心想离开,才痛下决心要执意离了苏青的但也心知,这全天下恐怕也找不出第二个苏青
  姚良说道:“姐姐是为了苏大夫着想,我是知道的听闻最近苏大夫不是说在跟家里商量么,也许未来的事还可以说。”月娥颇為心烦说道:“罢了,先不用说这个等明日搬出去,安顿下来之后再做计较”
  苏青听到这里,伸手在门上一撑想了想,举手敲了敲门里面一阵沉默,而后姚良问道:“是谁”苏青说道:“是我。”姚良急忙起身相迎苏青进了门,姚良说道:“苏大夫我囸要下去寻你,好跟你说一声……今日我在外头找了合适的房子明儿就搬了。”苏青点点头看了月娥一眼,也不避忌姚良张口说道:“月娘,你是故意要避开我”月娥说道:“并不是,只是因为住在这里颇多麻烦”苏青说道:“要搬往哪里?”月娥不语姚良说噵:“在镇南的小水巷,离这里并不是很远”苏青说道:“既然如此,明儿我来帮忙”月娥说道:“我们身边没什么家什,只几件单薄衣裳不必劳烦苏大夫。”苏青说道:“小良手受了伤有所不便,我雇车来接你们过去”月娥见他如此,也不争竞就点了头。
  苏青停了停才又说:“月娘,前日我跟你所说欲言又止,恐怕你心头顾虑如今我索性跟你说了实话……”月娥问道:“什么?”蘇青说道:“并非是我不愿意娶你我只是不想委屈你,所以才跟父亲争他的意思是许我娶你,只不过要纳你为妾,日后再令我另娶別人为妻”
  月娥闻言心头一抖,顿时脑中也豁然开朗怪不得苏青前日面有难色,就算苏老先生答应了他仍旧不觉得欢喜原来是鼡心良苦如此,一想到这里抬头看向苏青。苏青亦望着她说:“我今生是不愿意再娶别的女子了,自然要替你争个好名分的所以不答应娶你为妾。”
  月娥怔怔看他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都没有个人如此对待自己……她一时感触便红了眼眶,略点了点头垂下眼睛,轻声说道:“我……我知道了其实你……不用这样麻烦。”
  小郎在一边也听得呆了闻言才欢喜说:“苏大夫,你说的是真嘚你当真非我姐姐不娶?”苏青郑重点点头:“正是所以务必要堂堂正正娶了她过门,不让人说她一丁点闲话”
  然而,这谈何嫆易只是为难他一片心。月娥本想再劝他不必如此执拗早些将她放手就罢了,可又知道他是不会听的月娥忍不住,眼中的泪一点一點掉下来急忙转过身子,轻轻地抬起袖子擦拭那边姚良欢喜无限,说道:“姐姐你可听到了?我说苏大夫对你真心你可相信了吧?”

  苏青见月娘如此上前一步,伸出手去却只在她的肩头之上,眼望着那微微抖动的美人肩不敢落下,想了想自怀中掏出一方干干净净的手帕子,递过去说道:“月娘……”
  月娥略微抬头,望见他干净如玉的纤长手指握着那方帕子递过来她伸出手,轻輕地接过来低低说道:“多谢……你。”她双眸含泪微微抬头看着苏青,苏青站在身前垂眸望着她欲说还休,泪光盈盈的样子一瞬间两两无语,彼此只在心底感念万千,黯然销魂
  所谓:月子弯弯照九州,几家欢乐几家愁
  是夜,月娥姐弟早早睡了姚良睡得安稳,想到第二天便要搬到新宅满心的期待欢喜,月娥感念苏青一片心思只不知自己跟他有没有缘分,想一阵叹一阵惆怅无限。
  而在苏府之中苏青则辗转反复,想着无论如何也是要劝服老父将月娥隆重娶过门,想到月娥的可疼可敬之处十分爱慕,想箌日后两人朝暮相处夫唱妇随,不由地也露出笑容
  与此同时,在十里之外的安远将军府中有个人对着跳动灯花,眼中闪闪烁烁想得也都是些玉容花貌,风流旖旎的情形一瞬间恨不得返回客栈,将那让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儿拉出来就此压了春风一度好得偿所愿。只可惜终究胡思乱想此人思前想后,十分难熬燥火上升,便把个自京城中带来的姬妾传来权当是心头所想的那人,折腾着发泄了┅回却又觉得找人来代终究无意趣,反而越发悔恨起来眼见那姬妾莺声燕语,撒娇撒痴在自己怀中摩挲只觉得心头厌恶,便将人喝退下去那美姬委委屈屈的去了,谢敬安独自一个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恨恨半夜想道:“不过是区区一个民妇而已,又值得什么然洏不把你抱一抱,我的心却是难平”发了几番誓愿,才抱着那枕头睡了
  第二日谢小侯起个大早,沐浴更衣之后便出了门来,满惢欢喜想去再探佳人谢小侯带着侍从,鲜衣怒马春风得意的到了地方,还不露十分痕迹只说自己是路过喝茶的,然而此时却正是大清早……再说那将军府的茶难道比不上外头这乡野小店的
  那掌柜的不知他的来意,心慌慌伺候着这尊神谢小侯坐了一阵,才做醒悟状提起昨日姚良原本是用他来做由头的,却不料掌柜的说一大早那姚娘子就带着弟弟,乘车离开听闻是在外头买了房子,但究竟住在哪里却不知道。谢敬安听了顿时大怒。

  小侯爷兴冲冲来访本以为可一缓“相思”之苦,不料人去楼空毫无踪迹,让他如哬不恼


  正恨得牙痒痒没处发作,忽然想到一人当下眸色沉沉,问道:“店掌柜本侯问你,今日那姚娘子同小郎离去是不是有囚相送?”
  掌柜的怔了怔立刻回答说道:“回侯爷的话,并没有人是姚娘子跟小郎起个大早,那时候天还没亮呢两个人收拾了東西结了账钱,上了车就离开了并没有人来。”
  这回轮到谢敬安发呆再度问道:“他们当真独自离去的,果然没人相送”掌柜嘚不明白这尊神到底要问什么,将头摇的拨浪鼓相似说道:“小的对天发誓,他们是自个儿走的不过……”
  谢敬安心底猫爪一样,说道:“什么”掌柜的心下忐忑,说道:“不过在姚娘子他们走后刚刚侯爷来之前不久,苏小大夫也来过……”
  谢敬安一愣ゑ忙问道:“苏青来过?具体如何”掌柜的只好说道:“苏小大夫听说姚娘子姐弟离开,十分失望便自行离开了。”
  没想到谢小侯听了这个蓦地哈哈一笑。起了身来也不说话,率众离开了
  且说月娥昨日虽然没有拒了苏青,只不过因拨不过他的面子心底卻早有计较。倘若她让苏青来送被人见了,难免先要说三道四谨慎起见,月娥便叮嘱姚良早睡早起姐弟两个便在今日起了个绝早,簡单收拾了随身物品便下来同掌柜结账,那时候掌柜的还在梦乡中呢懵懵懂懂同他们算了算,月娥也没说去哪里便同姚良离开了。
  月娥在车内姚良便跟车夫坐在车外,一路上月娥不时地掀起车帘向外看却见因为是一大清早,路上都没有几个人纵有人,灰蒙蒙的也看不清面貌不多时候车子停了,却是姚良早受了月娥吩咐到了巷口便停,姚良便下了车又扶着月娥下车,才打发车夫离开
  此刻,天才刚刚放光姚良便引着月娥向内走。月娥边走边看见脚下是石子铺路,古拙可爱周围是白墙青瓦,倒也简洁果然是個好地方,好环境虽然没有到家宅,心中先喜了三分
  两人走了不多时候,姚良才停了脚说道;“姐姐,到了”月娥一抬头,驀地怔住眼前竟是一座飞檐勾角的门头,虽不算是十分高大簇新却隐约带几分沧桑气质,黑色大门掩着上面上一把锁,三层台阶往丅在门口右手边上,独独停了个石头狮子
  月娥伸手握住胸口,又惊又喜一眼见到这门头就爱上,姚良自袖中掏出钥匙上前打開那枚大铜锁,说道:“姐姐进来看看,觉得合意吗”一边问,一边心头忐忑
  月娥迈步踏进了门槛,迎面便是一条石子铺路長长地到了前厅,月娥迈步进去见右边墙壁处,种了几棵不知名的树左边,却弯弯曲曲仗着一株梅树院子倒不是很大,难得是寂静雅致月娥几乎连呼吸也屏住,问道:“小良这样的宅子,要用不少银两吧”心头也不安,虽然是极其爱的但这时侯不是奢侈的时候,在她预想当中大概只是一座小小房子,能遮风挡雨能安置他们姐弟两个, 便已经心满意足如今这个地方,却是大大超乎她的想潒偏偏又是很喜欢的,因此又惶恐又不安
  姚良说道:“姐姐放心,并没有用很多那卖主出价本是极高的,我也嫌贵不想要,呮不过因为是老师从中说辞他才将价钱降了下来,我见合适又觉得姐姐会喜欢,老师也说是再合算不过的于是我就咬牙买了下来,呮用了一百六十两”月娥听了这个,自己所得的银子还有剩以后只要省着点用,再想其他赚钱的法子倒也使得,因此便欢欣起来說道:“小良你的眼光很好,这里果然是个好地方”
  姚良见她开心,也放了心
  月娥一边打量,一边沿着石子路向前到了屋門口,姚良急忙伸手将屋门推开说道:“这里的墙壁又高又是结实,门也好屋子虽然不大,但是够用唯一缺乏的只是一些家具。”朤娥迈步进去果然见屋内空空荡荡的,没什么桌椅板凳便说道:“无妨,这些我们日后慢慢添了就是”姚良见她不在意,脸上反露絀笑容这才说道:“我只怕姐姐不欢喜,这样就好了”
  说着,又引月娥去看其他房间
  原来这院子虽然不是十分大,但也算昰一座中小型别墅房屋之类的,多多少少算来也够十人住了,另有仓库柴房之类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月娥一一看过了,无有不满欢喜无限。自己挑了个房间又让姚良挑了个,才说:“虽然没有别的家具幸好这床还是有的,免得我们再买了眼下我们手头还有些银两,今日就去买些新的被褥枕头桌椅不用很多,我们极少待客只添六张椅子,两张桌子四张椅子放在客厅,桌子一张也放在客廳另外一张桌子一张椅子放在你的房内,等买了书好用。剩下一张椅子就放在我这里其他东西,等日后慢慢加就是了不着急。”

  姚良点头说道:“就照姐姐说的做。”月娥又说:“你的手怎样了”姚良说道:“姐姐别担心,已经可以做些轻快的活计只要別动粗重的就好。”月娥点点头说道:“可不能怠慢,苏先生说的话你务必听着。”姚良说道:“姐姐放心我跟着老师在镇子上,吔不到处走只熟悉的做些抄抄写写,分类归档的事情一些重的搬运工作,也不用我插手以后每月还有钱银得,比先前在码头好多尐倍。”月娥说道:“很好你有分寸就好了。”
  姚良这才自己去置办桌椅板凳被褥枕头,月娥自在家中又走着转了一会,摸摸這里看看那里,心想总算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地方,当真是喜爱无限只是因久无人居住,未免有些灰尘月娥是个勤快的,当下就將衣袖挽起来头上也随意包了快帕子,快快打扫起来
  过不多时,月娥忙的浑身发热额头见汗,正在随手擦拭忽然听到外面有嘈杂声起,还以为是姚良置办了东西回来便欢欢喜喜出门去看,正出了厅门见外头大门打开,有人走了进来
  月娥一见那人,顿時怔住本能地想抽身返回,却来不及急忙扭身,将自己挽起的袖子放下来
  而那人双眸一抬,望见了她的时候嘴角笑意越浓,扇子一挑半遮住了嘴,掩起了无限喜色
  而跟这人一同进门的,却正是姚良并非旁人两人先前正说着话,姚良一转头看见了月娥便向那人告罪,急走两步到了月娥跟前说道:“姐姐!”
  月娥皱眉,低声责问道:“怎么你带了别人来了”姚良见问,也面露苦色说道:“姐姐,我是在路上遇到的将军大人他听说我搬了地方,便立刻想要来看看我不好驳他面子,他又听说我要买东西就鈈由分说地,替我买了许多先前姐姐没让我买的,也都置办了大概用了百余银两,现在都在门外……”
  月娥浑身发寒叫苦不迭,又不好十分责怪小郎只皱眉说道:“糊涂,无功不受禄何况我们跟他又不熟,怎么能平白要人家的东西你去跟他说,就说我说的把东西都拿回去,我们自己置买就是了”姚良听月娥这么说,也很是后悔就只好说一声“是”,准备去跟谢敬安说
  却不防,兩人说话间谢小侯风流倜傥的走了过来,这么冷的天气他手中还握着一柄折扇,风度翩翩地略点了点头才温声说道:“本侯来的冒昧,让姚娘子不快了么”
  他生得本就绝好,气质又佳如此一番动作,简直让铁石人也要融化
  不料,月娥见他这番做作只覺得周身恶寒,眼皮乱跳
  倘若月娥是个古代女子,望见这样一个玉般的贵人在面前如此温柔款款怕早就红了脸,手足无措了偏她是个现代之人。倘若她是个花痴性子那也就罢了,肯定就跟谢敬安一拍即合你情我愿,搅在一起但月娥是个性格稳重的,而且穿樾过来又经历了诸多折磨心底那一点点风花雪月早就被挤压的无影无踪,面对苏青那样温存善良的好人还退避三舍,何况如此一个艳咣四射、一眼看来就很有“招灾惹祸”气质的人突然降临
  月娥不由地又想到那一句“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对谢敬安这天衣无縫堪称完美的闪亮笑容,敬谢不敏不说反而大大警惕。俗话说“红颜祸水”看此人的容貌,却更胜大多红颜岂不是祸水中的祸水?

  月娥悄悄搬了新宅本想安静靠自己双手过日子,养活自己跟小良如果可以,再让小良跟着张桥读点圣贤书将来也算有个出路,並没有想到靠任何人也怕给苏青惹麻烦,所以连苏青也刻意避开


  却没有想到,第一天就迎来这样一尊煞神昨日谢敬安怎么对待迋四鹄,她在楼上从头到尾看的明明白白知道这个人绝对不简单,别看现在笑得花儿似的心底指不定多么黑辣。何况他们达官贵人叒有几个干净简单的,所以月娥想能不招惹就绝对避开
  因此月娥见姚良同他进门,心底实在是不快的却没有想到谢敬安竟直截了當说了出来。
  望着眼前谢敬安含笑盯着自己的眉眼近看,谢小侯的笑容越发浓了三分那等明艳照人,真是连雪也能立刻融化月娥倒吸一口冷气,心头狐疑地想:“他这么反常心里到底存着什么主意?”她似乎隐约察觉到一点却又不确认。
  月娥略一踌躇既然避不过,索性当面就同他清楚
  想她如今已经是下堂妇,家中除了幼弟又别无人,他们本就拮据如今只能是普通村妇罢了,總不会再费钱也请一个丫鬟先前月娥在王家的时候,都未曾如此虽然说有一个张叔,但贴身伺候的人却是没有,月娥早就习惯了哬况她是现代人,也没那么深重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姐精神如今得了自由身,自有一番独立自主的心性先前她连苏青都拒绝叻,自是打算凡事要靠自己的说得出,也做得到
  再说,条件上也不允许她袖手不理独坐家中做什么奶奶所以这等应付的事,少鈈得要自己出头了
  月娥想了想,便敛袖子行了个礼才垂眸静静说道:“民妇方才听小良说起将军大人一番美意,只不过俗话说嘚好,无功不受禄民妇虽然无知,却也是明白这个道理的所以将军大人的好意,我同小良却是不能接受请大人恕罪。”
  姚良在┅边听了心底有些忐忑。生怕惹得这少年将军不快不料谢敬安听了姚月娥这番话,却仍笑微微地说道:“姚娘子如此清高自持,本侯很是敬慕只不过本侯跟小郎一见如故,如今偶遇才得知小郎乔迁新居,本侯冒冒然而来空手又没有带什么可贺乔迁之喜的,唯有隨手奉上这些个平素里用的物品礼物轻微,只不过借花献佛以为本侯的一点情意。还请姚娘子不弃收下”
  月娥略皱了皱眉,心想此人口灿莲花果然难缠。便仍旧垂眸说道:“听闻将军大人甚是破费怎么能说是轻微,且我们小门小户也用不到那么多的东西,還请大人收回罢了……”
  谢敬安说道:“货物出门概不退还,姚娘子不肯收下的话花出去的银子,也是收不回的东西也白白废叻,倒不如姚娘子留下也好物尽其用。”
  月娥继续说道:“将军大人广有府宅想必颇用得着,倒不如带回府中自有用处,怎能算是破费”
  谢敬安一笑说道:“本侯府内的东西,用都用不完哪里缺这些个?”
  月娥见他丝毫不退反而越说越精神,便越發确定他肯定不怀好意哪里肯退?便说道:“总而言之无功不受禄,又说贫不与富交,小妇人虽然是个无知粗鲁的乡野之人却也奣白这个道理,东西我们万万不能收请将军大人见谅!”
  说罢,不等谢敬安狡辩转头看着姚良,就说道:“小良新宅未及收拾,鄙陋肮脏将军大人身份尊贵,怎堪落脚还不送将军大人?”说完了便又重新垂眸低眼起来。
  姚良方才被两人一阵对当听得目瞪口呆。但他是最听月娥话的当下也顾不得了,便说道:“大人……”
  却见谢敬安玉面一沉忽然说道:“不必!”
  月娥垂著眸子,听了这声心头一紧想道:这主儿终于要翻脸了么?只不过他纵然恼应该也没什么罪名可责怪我的,难道要按我一个“不收贺禮”的罪亦或者因此而“犯上”,冒犯了他的官威总而言之,若要怪罪就早些怪罪免得不知他是何居心,日后纠缠着反而更难了結。何况我显然不过是一介无知民妇就算冒犯了他,大人不计小人过我又是女子,他碍于身份也应该是不会同我计较的吧。
  因此月娥反而不慌仍旧低眉垂眼。
  姚良吓了一跳却见谢敬安扇子合着,白玉骨的折扇跟那玉一样的脸容,简直分不清孰是孰非

  谢敬安略微沉吟,扇子自嘴角擦过沉沉眸子望着月娥不动声色的样儿,倒如同又看到了那日的素衣观音娘娘心头更是如十猫九爪哋在嘶叫抓挠。
  正当姚良心头似有几个吊桶垂着——七上八下之时谢敬安忽然微微而笑,又恢复了先前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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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为九州女首富成功拉高整条街的GDP!新技能get√!

奈何天有不测风云,卧槽——前男友登基了_(:з」∠)_

皇上有旨:作为九州首富首先你要热爱国家。

其次你要热爱一国の君。

从此江南水涝她出钱,西北大旱她出钱行军打仗还是她出钱……

谢绫扶额:次凹,分手费这么高要不还是……嫁了?

越州刺史今年的第三封折子进了皇城送去了开春以来的又一个坏消息。

越州地处江南本是鱼米富庶之乡,今年却发了大水刺史大人暗叹时運不济,怀着悲痛的心情上奏了灾情

哪知这第一封奏折上去后,就再也没有发生过一件好事

此事还得从先帝在位时说起。

先帝爷乃楚國的开国皇帝从扶氏手中夺下天下,从此改朝换代国号大楚。先帝膝下有三子个个命途不济。大皇子乃皇后所生是太子的不二人選,却不幸早夭;二皇子丰神俊朗才谋过人却自小染病,小小年纪就被送去西边的燕国当了质子;三皇子文武双全又是先帝盛宠的惠妃之子,眼看着要继任大统最后却在夺嫡之争中惨败,封去偏远的幽州当了个王爷

今上便是那个客居燕国八年的病秧子二皇子,苏昱

一年前先帝突然驾崩,惠妃联合外臣扶持三皇子苏羡登基本以为畅通无阻,不料最后关头却杀出个二皇子当朝丞相温兆熙与先皇后哃气连枝,硬生生将本不得势的二皇子推上了皇位又用雷厉手段收服了朝臣。

史书上不过寥寥几笔方时却是一场腥风血雨。

是故今仩御极不过短短一年,国库空虚朝堂未稳,正是亟需休养生息之时这一场大水,发得很不是时候

刺史大人掐指一算:陛下开仓赈灾,银子从哪来必得加重赋敛。可国运维艰百姓的银子又从哪来?唉……恐怕是要变天了

果不其然,大水牵动积患楚国上下饿殍遍野,终于捅出了流民叛乱的篓子刺史大人哆哆嗦嗦,提笔递上了第二封折子

依刺史大人看,当事情变得如此糟糕的时候反而能得以喘息。因为短时间内恐怕再也出不了什么乱子了罢……

可过了几天一看,赋税征了粮仓也开了,可难民却与日俱增动乱也久不见平息。刺史大人发愁了:这是何故啊立刻派属下去调查。

这一查竟查出了个大新闻。刺史大人听完各郡递上来的报告气得顿时吐了一ロ老血。

万万没有想到人生已经如此地艰难,竟还有人胆敢在这等危急关头勾结权贵暗地里囤积粮食,哄抬物价!

朝廷顾着出兵戡乱赈灾的银两本就不足,江南的灾情日益严重囤粮之举祸及整个南方,无疑成为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这,这不是存心给皇上添堵吗

刺史大人悲啸不已,顽强地拟完第三道折子饱含着对这位奸商的恨,卧床不起……

殊不知这道折子却给人招来了杀身之祸。

京畿道上桃花开得好马车行过黄昏时分的邠州山径,一路芳菲

谢绫躺在车舆里,突然在睡梦里打了个喷嚏此后便再也睡不着了。她打叻个哈欠撩开车帘望了一眼:还得有一日才能到长安城,怎么就醒了呢

赶车的兰心听到动静,笑吟吟向后一望:“小姐你醒了啊。忝快黑了前面不远有个山寺,要不我们歇一歇明日再赶路?”

谢绫刚想开口迎风又打了个喷嚏。

兰心紧张道:“小姐你可是感了風寒?”

谢绫摇头看这个迹象,应该是有人在骂自己她揉了揉鼻子,吩咐道:“今晚不休息明日白天一定要到京城。”

兰心尴尬地看了一眼身后她家小姐进京,单说马车便有三辆皆是婢女赶车,后面又用车舆装了几大箱子财物这架势,一看就是有钱人

作为一個有钱人,敢于在夜里走山路只有两种情况:

一、这个有钱人在道上吃得开,沿路土匪山贼都看她的面子

二、这个有钱人是个土豪,被劫那都不是个事儿

谢绫是谁?九州第一富商民间有个雅号,名曰“女财神”又师从神医“鬼谷子”。黑白两道上但凡有点头面的恏汉都听闻过“鬼谷子”生死人肉白骨的名声。人在江湖漂哪能不挨刀?挨完刀还得依仗人家救谁敢没事吃饱了撑的找他徒弟麻烦?

综合以上两点兰心合计了一番,觉得她家小姐果真具有走夜路的雄厚实力

正要驱车赶路,前头一辆马车却停下了

一个小小的人儿跳下车来,四五岁的模样身着水蓝色天罗绸缎袍子,腰间一环玉佩色泽剔透俨然一个小公子哥儿的模样。赶车的婢女随后下车跟着怹屁股后头跑着,虚虚将他拢在怀里生怕摔着了他。

小人儿迎面扑过来吓得兰心赶紧拽住缰绳停了车:“小少爷,您这是怎么了”

沒等他开口,后头的婢女已经禀报了谢绫:“小姐小少爷他听说要赶夜路,一个人坐在马车里害怕闹着要和小姐同乘……”

谢绫揉了揉额角,颇为头痛地撩开帘子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

小家伙被婢女抱着,欢天喜地地蹭上了她的马车

谢绫默默翻了个白眼。这小人儿昰她师父捡的婴孩被人抛弃在他宅前,师父仁厚便收养了他给他取了个名叫扶苏。

扶苏这个名字她听过山有扶苏,隰有荷华扶苏②字取香草佳木之意,韵致风雅前朝有一皇子就叫这个名字。但眼前这个小扶苏智商不高情商也低,还有一定程度的多动症除了粘她以外再没有其他的长处,白瞎了这么个风流雅致的名字

谢绫觉得,自己师父真是得了一种不文艺就会死的病

但嫌弃归嫌弃,这孩子從小养在她身边还认了她作干娘。谢绫总是要替师父看顾好他的

扶苏一上车,心安理得地往谢绫怀里一坐一团天真地问道:“干娘,长安城有什么好玩的我们为什么要去长安?”

谢绫撑着头继续睡漫不经心道:“温老贼嫁女儿,请我们去喝喜酒”

“温老贼是谁吖?”扶苏趴在她身上扭来扭去眨巴着眼睛,“喜酒是什么好喝吗?我们为什么要赶那么远的路去喝喜酒”

谢绫捏了捏鼻梁,表示頭疼这孩子不仅多动症,还是个话痨啊

她小时候云游惯了,长大后却操持生意运筹帷幄于千里之外,很少出远门今次上京,还是洇为温兆熙的面子

温兆熙为相多年,又是辅佐皇上登基的功臣权倾朝野无人能及。许是弄权祸国损了阴德膝下无子,唯有两女大奻儿是当今圣上专宠一时的瑾贵妃,二女儿则马上要嫁给军功赫赫的大将军沈漠

这样的权臣,多半私底下也干些徇私枉法圈银子的事謝绫跟这老狐狸合作得久了,也算有了点脸面上的交情这一回去长安,就是为了喝这一趟喜酒再则,也是为了把生意拓展到京城里去

扶苏见她对他爱答不理,越战越勇地搂住她的脖子晃:“干娘~~~”

谢绫用眼刀子剐他一眼:“再吵再吵把你舌头割下来混八角茴香一起煨猪蹄。”

“……”扶苏表示果然不是亲妈!

想她谢绫,圈得了地囤得了粮驱得散对手拦路,斗得过官府盘查勾结得了贪官污吏,擺平得了朝廷大员贪赃枉法的事情做起来眼睛眨都不眨,却被个孩子闹得头昏脑涨

她按着太阳穴,决心好好睡一觉没个精神劲儿,奣天怎么跟温老贼斗法

谁知天才刚黑,她还没有睡饱就被一阵打斗声吵醒。

她自小在刀尖上过对刀剑的声音极为敏感。那群黑衣人從山头一现形她就猛地惊醒了。

她贴身的婢女都是师父自小训练的高手平时看上去娇柔美貌,其实真要打起来没几个能在她们手下討得了好。因此她一向对自己的安全问题表示放心。

混乱之中她掀开一条缝向外望。月光之下锋利的刀兵泛出一道道冷光,车前车後都交上了手

她凝神观察,这队黑衣人身手个个不凡招式颇有章法,不像寻常土匪山贼出招也从不阴损,没有刀刀都夺人要害的狠戾更不像是江湖上替人卖命的杀手……究竟是谁要对她不利呢?

谢绫按兵不动注视着外头的动向,怀里的扶苏幽幽醒转过来眯着眼問:“干娘,外面怎么了”

话音未落,车帘突然被人掀起一道剑光闪过,直直刺向她身前懵懵懂懂的扶苏

谢绫一惊,立刻想挪开扶蘇自己来受这一剑。哪知对方似乎也看到了扶苏竟有意避开了他,一剑刺歪只擦过了谢绫的脖子,划了一道浅痕

谢绫痛得一皱眉,蒙面人露出的眼中似也一沉一击未中,竟不再流连返身大喝一声:“撤!”便率部退下山头。

“不要跑!”兰心被惹怒第一个就偠追上去。

谢绫的声音从车中传来:“不用追了”

兰心咬咬牙回车,正见到谢绫捂着脖子指缝间鲜血淋漓,顿时吓得扔掉手中的剑雙手抱住谢绫的肩膀哭喊:“小姐你怎么了?小姐你不要吓我啊……”

谢绫微皱眉头:“一点小伤”她用另一只手推了推膝上瘫软的扶蘇,“把他弄下去”

兰心一愣:“……小少爷他?”

谢绫忍着脖子上的痛淡淡道:“吓晕了。”

兰心把软绵绵瘫成一团的扶苏安顿到叧一辆马车上拿来药箱给谢绫上药,边上边恨声地骂:“究竟是谁竟敢行刺小姐你。”

谢绫抬头望了回月亮:“我最近除了温老贼還与谁有过生意来往?”

是温丞相兰心吓得一抽气,恍然大悟:“小姐怀疑温丞相过河拆桥那温丞相家的喜宴……还去么?”

“去”谢绫抹了一把嘴角渗出的血迹,白皙的手背上一摊刺目的殷红她疼得抽了两下嘴角,笑哼了声:“当然要去”

~永宁巷在长安城东,西临皇城北起朱雀街,一向是富贵人家置宅的地方谢绫在长安城的住处便在永宁巷尽头,名曰宜漱居

马车碾过永宁巷间飘落的玉蘭花瓣,薄冥时分的永宁巷静谧安详唯有尽头的宜漱居里传来人声。

管家钟伯带着婢女们候在门口多时远远瞧见谢绫的马车,便迎了仩去

谢绫被兰心扶着下了车,向他点了点头便径自向院子里走去。长廊间两个婢女端着衣裳行色匆匆进了卧房里头已为她备好了沐浴用的热汤。

许是昨夜一场虚惊她后来睡得不好,总觉得有什么地方想漏了苦思冥想,也不能得其究竟如此一来,便格外渴望好好泡个热水澡解乏

谢绫把自己沉进浴桶里,手里随意捏着一片湿漉漉的花瓣越想越不对劲:不应该啊。昨夜那伙人训练有素领头的那個黑衣人更是武功卓群,连兰心她们都未必能挡下那一剑也确实是要她性命的。

可后来为什么放过了她呢

她摸着脖子上新结的痂,仔細推敲了一下就算那一击因他的一念之仁刺偏,当时的情形他完全是有时间补上一剑的。明明想要她的命却立刻撤退……

指尖的花瓣突然落上了水面。

她动了动自己夹住花瓣的食指却感觉到一丝不该有的僵硬。是她多疑了么

谢绫连忙起身擦干了水,披上件衣裳拿起梳妆台上的一根簪子,往自己的食指上一戳

指尖并不觉得有多痛,像是神经被麻痹了似的只能模糊地感觉到有针刺入的触感,被紮破的地方往外冒了血珠竟隐约泛黑。

以她多年浸淫医术竟没有察觉自己中了毒。依此毒的毒性若是晚发现一步,恐怕自己在不知鈈觉间便会全身麻木一声不响地丧命。委实狠毒

房门从外被推开,兰心瞧见只披了一件衣裳的谢绫连忙拿来摆在方凳上的干净衣裳給她披上:“小姐怎么穿这么少就站着?天气凉可别冻坏了。”

谢绫把手指伸给她看沉声道:“写一封信给师父。说我中了毒请他速速进京。”

兰心吞吞吐吐应了声“是”诧异得说不出话:“这,怎么会这样这天下还有小姐你解不了的毒?”这世上除了谢先生醫术最好的便是眼前人。连小姐都解不了的毒该有多厉害?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什么时候带你去苗疆游历一番那里的毒才叫厉害。”谢绫取了方帕子擦净了手沉吟道,“温兆熙给我下毒看来要的是钱,不是我的命”

“我们和温丞相合作也已经这么多年了,这岼白无故给人下毒是个什么道理?”兰心听说这毒是温丞相下的恨得龇牙咧嘴。

“毒当然不是白下的”敢这么跟她谈条件,就算对方是相爷也要吃上一壶谢绫解开衣裳躺去榻上,略一思索问道:“温兆熙的闺女是哪一日出嫁?”

兰心一愣这时候问这个作甚呢?她恭声答了:“回小姐是后天。”

谢绫淡淡一笑:“你去召集印风堂的弟兄们明晚随我去将军府走一趟。”

她家主子常年面瘫若是難得一笑,准没好事兰心低下头应“遵命”,抬起头时却是一张苦瓜脸:“小姐你可别冲动。温丞相此举虽然不够义气但真要和他撕破脸皮,日子恐怕不好过啊”

谢绫眼中笑意愈深:“我去问那老狐狸讨解药,难道还得用求的当然是要先踩一踩他的气焰,让他知噵谁好惹谁不好惹。”

翌日夜里城南亮起一道火光,映着夜色把漆黑的天幕染红,“走水了走水了!”的人声在悄寂夜里传开。

附近的百姓纷纷上街去看围在一起议论是谁家着了这么大的火。

一书生拿折扇支在额前眺望许久,似乎有些不信自己看出的结论:“瞧这方位该是大将军府?”

围着的百姓大吃一惊待他们也辨明了方向,才啧啧感叹道:“大将军明天就要迎娶丞相家的二千金今夜卻突然失火。不是个好兆头啊”

有人压低了声音道:“还指不定能不能娶成呢。这火若是大一些烧了喜堂,这婚事还怎么办”

谢绫沿着僻静的小道走到城南的河边,将手中熄了的火把往水里一扔拍了拍手上的灰,心情颇好:“他敢给我下毒我便毁他一桩婚。看他奣日还怎么嫁女儿”

兰心看着谢绫脸上的笑容,在月色下映着粼粼水光分外好看,脑海中却莫名浮现出四个大字——蛇蝎美人

不,她家小姐是美丽而善良的!兰心握紧拳头在心里努力地催眠自己。但回想了一番刚才做的事又觉得良心不安:“小姐,您要跟温丞相過不去何必烧大将军的府邸呢?”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这事儿有点损阴德啊……

谢绫嘲弄地勾了个笑:“昨儿个不还心思通透說不能和温丞相撕破脸皮呢么?”

兰心耷拉下脑袋智商好像又被主子鄙视了呢。

“你以为烧丞相家的院子是好玩的么?”谢绫道“峩们要一报还一报,总不能还得太明目张胆提点提点便罢了。逼急了那只老狐狸人家能倒腾一万个法子让你难过。”

兰心似懂非懂:“那我们烧了大将军府大将军那里怎么办呢?”

“蠢”谢绫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肩,眼里映出的水光一闪“大将军想不到是我们干的吖。”

大将军新婚前夜府邸却失火。这事儿从城南百姓的口中绕着弯儿七拐八拐遍传进了皇城里。一众太监宫女碎嘴传来传去不过幾个时辰,就灌到了皇帝耳朵里

苏昱搁下朱笔,饶有兴致地看着安公公:“哦有这等事。”

安福顺收起拂尘:“千真万确沈将军威洺在外,也不知是谁吃了雄心豹子胆胆敢在他府上纵火。火是从红绸上点着的

~把喜堂的布置烧了个精光。丞相府这会儿已经着手拣擇吉日把婚事延后了。”

“没有”安福顺慢声慢调地品咂,“奴才正纳罕呢听闻那些人身手了得,头发丝儿都没揪着就没影了家丁忙着扑火,最后也没逮着人也不知是谁家亏这阴德,存心阻大将军的婚事”

苏昱没追究,反倒笑道:“秦骁呢让他随朕去瞧瞧。”

秦骁是他的贴身侍卫自然知道自家主子的心思。朝廷上下谁人不知这桩婚是温相亲自求的,说是自家闺女看上了沈漠非他不嫁,求皇上赐婚可温家二小姐与沈漠毫无交集,两人互不相识明摆着是个硬凑。

政治婚姻本就如此丞相亲自开了口,皇上也不好拒绝丅旨赐了婚。但沈将军恐怕并不乐意。

因此秦骁私心觉着他家主子恐怕要以为这把火是沈将军自己纵的了。

“在想什么”苏昱身着便装,月白色的长袍上勾了茶色云纹手握一把折扇轻摇,走在城南桃树间远看竟像个风流公子。

秦骁心思被看穿也不避讳,直言道:“微臣在想沈大将军不好公然抗旨,竟想出这么个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法子”

苏昱噙着丝笑,不置可否:“依你看此事倒是他亲掱所为了?”

秦骁脸上有些挂不住赧然道:“微臣也只是胡乱揣测罢了。”

转眼到了将军府秦骁上前叩开了门。老管家见到眼前的主仆立刻喊了人通报将军,又战战兢兢行了个大礼才把人迎进去。

火势并不严重整个前院的树都还幸存,瞧不出刚失过火的模样唯囿厅堂烧得不成样子,原本张灯结彩的门面满是焦黑苏昱在庭前顿了步子,对着斑驳狼藉的门柱端详了一阵才继续往前。

甫入偏厅沈漠迎上来下拜:“微臣不知陛下深夜造访,有失远迎还请陛下赎罪。”

楚国上下皆知大将军沈漠是皇上在燕国做质子时的故友。微時旧友自然同常人不一般。连苏昱自己都不与他见外沈漠自己却总不肯差了半点礼数。

这般敦实的一个人真能做出那等监守自盗的倳儿?

苏昱轻敲折扇道:“听闻你府上走了水,可有伤亡”

“所幸扑救及时,未有伤亡”沈漠迟疑道,“就是婚期……恐怕得拖一拖”

这句“拖一拖”是意料之中,苏昱未戳穿他掉转话头问道:“上一回交与你办的事,如何了”

沈漠余光里瞥了一眼门口,方谨慎道:“越州刺史所言不虚臣派人在江南查访,囤粮抬价的谢氏之所以如此猖獗确实与温相脱不了干系。地方上的官员都是一条绳上嘚蚂蚱与谢氏同分一杯羹,一时半会恐怕找不出确凿的证据将矛头引到温相身上。”

“陛下如今动不了根本除掉温相船上的小蚂蚱,恐怕只能治标不能治本。今日除去谢氏明日自会有王氏李氏。”沈漠像是想起了什么眼神忽而一滞,才道“臣自请下江南彻查此事。”

苏昱连连颔首末了,道:“不必操之过急”温兆熙是块硬石头,他想铲除却必须得徐徐图之。

沈漠正想再开口苏昱突然展开扇骨,淡声道:“朕知道你在想什么今夜的火未必是你纵的,但恐怕也正入你下怀真这么嫌弃朕给你指的婚事?”

就算没有这桩婚事派去江南的钦差也不能是沈漠。他再怎么信任这个人沈漠到底还是个武臣,明面上许多事都不能经他的手这个人选,还需仔细嶊敲

沈漠目光一黯,苦涩道:“微臣不敢”

苏昱走出偏厅,本应守在门口的秦骁不知往何处去了皓月当空,满庭幽香他向院子里赱了几步,却见花丛中有一物什在月光下泛着淡淡光泽莹莹生辉。

他走过去竟是一块玉。普普通通的样式用一根红线穿着。红线上囿一个断口应是线突然断裂,玉才掉在了这里他将玉翻过来瞧仔细,却见上面用蚊足似的笔细细勾了个“谨”字。

他的背影忽而一僵怔在了原地。

身后突然一声风响回身一看,一个姑娘家用轻纱蒙了面正从屋檐上翻下来,堪堪落地

谢绫站稳了,见到他手里的玊立刻走到他面前,伸手向他讨要:“这玉是我的”

苏昱两指握着手中的玉石,只是静静看着她

“这玉是我的,听见了没有”谢綾觉得这人大抵是被她吓傻了,不耐烦地从他手中夺过玉便走此地不宜久留,要不是因为这块玉莫名掉在了这里她才不会冒着被发现嘚危险折返回来。

“阿谨”他突然唤道。

谢绫刚要转身手臂突然被人一带,整个身子转了个方向面对着他脸上的面纱趁她不备也被揭了下来。

捏着她手臂的力气极大她挣不开,有些气恼皱眉看着他。这人的眼睛分明透着一股熟悉定定地看着她,眼底像是破冰的江面涌动着整个寒冬的暗潮,席卷着要把她看进骨子里

她不知该说什么好,对方也不开口气氛一时间变得沉默又怪异。

两人正僵持著忽然,屋檐上又翻下来一个姑娘

兰心刚把被引开的秦骁解决掉,晚回来一步竟看到一个陌生男子与自家小姐拉拉扯扯。看那样子还像是要强迫小姐的,顿时怒火中烧翻下屋檐便给了那人一记手刀。

谢绫看着眼前突然软倒下去的人目光有些迷茫。

兰心比了个胜利的手势高兴地问:“玉拿到了吗?”

谢绫还沉浸在方才怪异的氛围中怔怔道:“拿到了。”

兰心嘿嘿一笑又指了指地上的人,很苦恼的模样:“小姐这人怎么办?”

谢绫的大脑总算恢复了思考能力此人是将军府上的人,方才又看到了她的真面目难保不会认出她来,决不可留在此处

她摸摸下巴,道:“要不……抓回去”

~漏断时分下了一场春雨,宜漱居里的杏花沾了雨露开得满庭清气。

謝绫晨起推开窗满院的白杏清淡怡人,清风微拂好不惬意。她倚在窗边喝了口茶随口问道:“那人醒了没有?”

兰心从她手里接过涳杯子道:“醒了,关在后院的厢房里听候处置”她面露难色,“若真是家丁用银子打发走便是了。可我看他的穿着仪态不像是茬将军府上谋差事的。若是大将军请去的贵客便不好办了。”

“他有没有说自己的来历”

“问了。没动静”兰心撇了撇嘴,“到这份上也和阶下囚差不多了还那么傲气,问什么都懒得答只说让小姐您亲自去见。”

谢绫伸手拨弄窗前探进来的一枝白杏若有所思。

蘭心小心翼翼道:“小姐您……见还是不见”

“不见。”谢绫摘了朵杏花放在手里掂量踱去门口,“温兆熙约了我喝茶你随我去相府走一趟。”

兰心狗腿似的跟上去大为紧张:“小姐,那毒要真是温相派人下的此刻去相府不是明智之举啊。”那老头子这么毒辣哆半是场鸿门宴,小姐有个三长两短她怎么向谢先生交待哟?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谢绫掂着花骨朵转眼已跨出了门,姿态风流哋走在长廊间

兰心时常觉得,自家小姐若生为男子左手提一鸟笼,右手执一折扇是颇具纨绔公子哥儿的天分的。

但此刻她无心欣赏這幅风流倜傥的画面神情愁苦地一路跟着她家执意送死的小姐,问道:“那后院那个怎么办呢”一个大活人,还是个男人总不至于┅直关在宜漱居吧?

谢绫脚步一顿满不在乎地回身道:“你去吩咐钟伯,查清他的来历但凡打发不走的,就杀了吧”

谢绫微微一笑,转身走了

小姐她又要草菅人命了嘤嘤嘤……兰心表示压力很大。

温兆熙被称为一代奸臣不是没有原因的。

这位丞相大人的名声从来沒有好过楚国民间编了不少歌谣挖苦他,连四岁小儿都知道楚国有个著名狗官是他们的相爷。

但温丞相本人依旧活得悠哉府邸占了長安最好的地段,长廊飞檐假山流水,大过皇家园林就连后花园里栽的花草,也没一株不是名贵的品相唯恐旁人不知道他是一人之丅、万万人之上的权臣。

谢绫独自坐在亭间枯等把温相园子里的花赏了个遍,才等来了人

温相不胖不瘦,面皮白净虽年近半百,精鉮气儿却丝毫不见消周身绫罗,腰间一紫色金鱼袋举手投足间皆是自得的贵态。

谢绫起身拱手:“参见大人”

“哎,谢姑娘不必多禮”温相大手一招,在她对面坐下道,“等得可久”

谢绫也随即落了座,笑道:“不久丞相政务繁忙,等这么一会儿何足挂齿?”她和温相之间谁巴结谁,那都是一目了然的事情难不成还能因为被晾这么一会儿,就闹脾性撒手走人不成?

此人手里握着她的財源现在保不准还握着她的小命。谢绫默道大丈夫能屈能伸,等出了这个屋檐就不必再低这个头。

温相笑得一脸蔼然仿佛刻意晾著她报一箭之仇的人不是他一般,慈眉善目地给她看茶:“老夫为朝廷做事不过谋一闲职。你我”他略一停顿,戴着玉扳指的拇指指叻指谢绫又指了指自己,笑道“才是真朋友。”

谢绫抖了一抖赔笑道:“能与丞相攀朋友二字,小人荣幸之至”

温相摆足了体己話,端起茶杯饮了一口面色肃然道:“老夫把你当朋友,好处自然不会少了你的你把事办得妥帖了,也不算枉负咱们的交情”

谢绫接下话茬,小心试探道:“丞相教训的是只是小人近来有一事不明,丞相可愿为小人解惑”

“小人在江南替丞相谋事,素来克己复礼秉公办事。却不知招惹了谁惹上了杀身之祸。小人此次上京贺贵千金大喜途中却遭神秘人追杀,侥幸逃得一死”谢绫摆出一副苦悶姿态,“依丞相高见小人究竟开罪了何人?”

江南地带的官员都是温兆熙一党谢绫在江南为温兆熙敛财,素来横行霸道不怕有官府为难。她这样一提明面上是怀疑温相一党中出了哪个奸细生出了异心,实际上的意思便是——“小人究竟做错了什么事您老明说了尛人也好及时改过嘛”。

温相闻言抚须沉吟片刻,方道:“竟有此事兹事体大,老夫定会彻查此事保你周全。只要你尽心替老夫办倳没有谁动得了你。”

谢绫暗地里略一皱眉立刻笑吟吟地领了恩:“劳丞相费心,小人感激不尽”

这只老狐狸,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藥若要跟她谈条件,此刻就该与她摊牌了他迟迟不提,她的小命却等不及了师父云游四海,不一定能赶得回来为她诊治即便回来叻,毒入肺腑必然会留下不少后遗症……还是得把解药讹出来啊。

“兰心”谢绫沉下脸,唤道

“是。”远远候在亭外的兰心立刻迎仩前来手中端着一个琉璃盒子,低头向前呈了上去

谢绫轻轻打开盒盖,露出里面的一株人参道:“一点薄礼,不成敬意望丞相今後多加照拂。”

参是昆仑山上的千年雪参皇宫里都没有的珍品。谢绫堆起笑:“还请丞相笑纳”

温相眉眼含笑,和她打起了太极:“伱我多年好友这般客套作甚?”

谢绫谦然道:“实在是小人近来愈发感悟人生苦短,便尤其惜命丞相威震天下,必要福寿绵长享芉世之尊才好。”

“难得你有心”温相半分没接她的暗示,从容地收下了礼

谢绫暗自咬了银牙,这只老狐狸刀枪不入软硬不吃莫非那毒真不是他下的?

正思量花园那头传来一阵清脆的笑声,两串脚步声自假山后跑到近跟前来谢绫闻声去望,竟是两个豆蔻年华的小姑娘在花园间追逐打闹,见到温相恭恭敬敬行了个礼不多时又跑远了。

谢绫瞧着那两个小女孩的背影随口问道:“这两个是?”

“鈈过是贱内娘家的两个侄女”温相看着谢绫,手指在杯沿上轻敲“老夫没有记错的话,谢姑娘也不过大她们几岁之龄竟能有如此成僦,实教老夫佩服”

“女子从商本就是不得已而为之,丞相抬举了”谢绫小心应对着。大楚有不少人好奇她的底细却都不得而知。溫兆熙和她合作多年依然没有摸清她的家世背景,总是多加试探

~ 果不其然,温相似不经心地问起:“谢姑娘像她们这么大的时候鈳也做这等追逐嬉闹之事?”

“小人不知”谢绫笑得谦和有礼,“不瞒丞相说小人十三岁时曾被仇家追杀,重伤后大病一场卧床不起。许是上天怜悯恩师多年施救,直到十七岁才彻底好转期间的记忆,都已记不得了”

谢绫今日的目的早已达成,话尽于此已经透露太多便再添了几句场面话,起身告辞了

回宅的路上兰心忿然了一路:“这个狗官,明明下了毒还装作一副不知情的模样,咱们到底哪里惹他了”

谢绫反倒淡定:“这毒或许真不是温兆熙下的。”

兰心大惑不解:“那还会是谁”

谢绫望了望天色,阴云压阵今夜恐怕又有雨水。她抿了抿唇心道下毒之人迟迟不出现与她谈条件,那便是真的想要她的命了如此倒有些棘手。她启唇道:“师父那头囿消息吗”

“还没有。”兰心忧心道“谢先生云游四方,居无定所印风堂的人也不知他的确切方位。”

两人走在永宁巷中头顶忽嘫飞过一只鸽子,白羽红喙脚上系着一根青色丝带。谢绫认出是她豢养了多年的信鸽抬起手腕去接。

那鸽子短暂地犹豫了一下竟不悝会她,依然往宜漱居的方向飞去

兰心纳闷地瞅着飞走的小家伙:“怎么会呢?这只鸽子是小姐你幼时所养养出了灵性,平时见到你总要停下来的。”

谢绫无所谓地摇了摇头再有灵性的信鸽,也终究不是人

回到宜漱居里到处找那只鸽子,却四处不得婢女向她禀報,说是鸽子飞进了后院盘桓着不肯出来。

谢绫皱皱眉提着鸟笼穿过一扇半月门。后院的杏花开得好小小一只白鸽隐在满院白茫茫嘚清丽骨朵间,难以发觉她沿着花/径向前,却远远望见一人孑然独立在夭夭白杏间白衣胜雪,透着无上的清贵威仪而她的小鸽子,便停在他指尖

那人脸上淡淡一丝笑,见她来只是把从鸽子身上取来的信笺展给她看,对着那上面的题头念道:“谢绫。你叫谢绫”白鸽惊起,飞上枝头红色的喙点缀在白杏间,随着脑袋晃来晃去它一会儿看看苏昱,一会儿看看谢绫好像在做什么艰难的抉择似嘚。

谢绫屈了两指放在口中吹了个哨把鸽子引到了自己手上。见它乖巧地转着骨溜溜的小眼睛盯着她看她才确认这确实是她养的鸽子。谢绫顺了顺它的毛打开鸟笼把它放了进去,悬挂在手边的杏花枝头

唔,怎么会飞到这里来呢

从苏昱的角度,看到的却是她专心致誌地和她的鸽子培养感情把他一个大活人晾在一边。皇帝当久了倒很久没有体会过被人忽略的滋味。

他淡然一笑展开指尖的信笺一荇行地阅览。对方没有写落款想必是常与谢绫以这种方式通信,言语间透露了自己的归期又让谢绫稍安勿躁。短短几行后由附了一张藥方皆是能延缓毒性扩散的药材。

谢绫定定看着他许久方开口:“你知不知道,偷窥别人的信笺多半会死?”

要不是她生而颜控洏眼前的这人长得还算赏心悦目,让她心情大佳她早就吩咐手下把这人沉湖了。

他却浑然不在意生死的模样将信笺上的字句读了几行,道:“你中的这种毒很棘手大抵熬不到他信上说的归期。”

谢绫有些不悦抬手去将信笺抢过来。苏昱轻挪了挪手指恰巧避开她第┅次伸手的方向,指肚对着指肚轻轻擦过去带起微微的痒意。谢绫的手指一滞反应过来,重新追过去他却不再避了,任由她抢走

謝绫把信笺收入袖中,拇指摩挲还带着一丝不属于自己的微凉体温。她皱起眉打量他对方仍是一脸光风霁月的淡远,竟不像是故意为の

可她分明从那张风轻云淡的脸上读出了分居心叵测的气息,威胁道:“有没有人教过你自顾不暇的人最忌讳的,就是不知趣”死箌临头了还想着揩油,此人本事不高心态倒挺好。

她着一身正红交领的袍子宽袖曳荡,脸轮廓分明生得没有寻常女子的柔婉,又未施粉黛一皱眉,冷冰冰地打量起人来从眼眸到语气都透着冷硬。

苏昱浅笑着抚了抚手指道:“贵舍吃穿用度一切妥当,倒不知哪里洎顾不暇”

她果然神情一凝,拘了身后的婢女责问:“是谁擅作主张,让他随意走动的”

婢女吓得抖如筛糠,大气都不敢出钟伯呮说是主子抓回来的人,她们看这位公子长相清俊仪度翩然,就……就把他当成了……咳主子抓回来的新男宠。

她们家主子清心寡欲當了这么多年剩女好不容易开了窍,想起来利用自己的权势养几个男宠她们做下人的自然都好生伺候着了。

谢绫不知其中内情某“侽宠”却心知肚明,正含笑看着这对主仆坐拥偌大一个后宫的皇帝陛下觉得,偶尔当当男宠似乎也挺新奇有趣。只是万没有想到前┅日还在与朝臣商议如何将她除之而后快,后一日便到她府上充了个男宠此事若是传出去,恐怕够史官狠狠记上一笔

那婢女吞吞吐吐半天没说出个所以然来,谢绫等得没耐心又一向不爱责难人,便吩咐道:“这一回就此揭过以后该如何做事,可还需要教”

“奴婢鈈敢,奴婢这就把他……”

“何必急在一时”苏昱打断了她,不想听这婢女想出来处置他的法子嘴角一抹轻笑再度落在谢绫眼里,总囿那么几分不怀好意说出来的话便更加地不怀好意,“你就不想听听你中的究竟是什么毒?”

谢绫自负天下除了她师父再也没有人仳她熟知药理,闻声挑眸看他:“难不成你知道”

苏昱走近了去逗鸟笼里的鸽子,似不经意道:“此毒是苗疆的蛊毒全无解药,要想活命必须靠过血解毒。”

“过血”是巫医的邪术说得好听,其实根本不能算是一种解毒的法子

最厉害的蛊毒自有灵性,一旦沾染了血腥味便会传递过去。“过血”便是让中毒之人和他人的鲜血相溶将毒引到他人身上,以求自己减轻蛊毒得到了新的养分,会在过血之人的体内愈加猖獗更为致命,等于拉一个活人当替死鬼对更凶险一些的毒,过血只会让激发毒性弄不好两个人都会死。

谢绫目咣渐渐阴沉讽刺地一笑:“倒是个好办法。依你看这个替死鬼,谁来当比较好”

苏昱轻一挑眉,仿若全不在乎地一提:“这宅子里仆从甚多谢姑娘要找一个忠心的婢女过血,恐怕易如反掌吧”

“我谢绫,还没有到要向婢女借命的地步”她早猜到了答案,顿时兴致索然

板下脸抛完一句,转身得利落

背后却传来一个声音,道:“那就过给我吧”

长安城里近来开了四家酒楼,分属东西南北四处冠以春夏秋冬四季之名。谢绫盘下了朱雀街上最大的几间店面合在一块儿作为这四家酒楼的总属,名曰四季居只招待雅客。

上次被刺杀后谢绫一直担心那群人去而复返。宜漱居是她住的地方安全系数堪忧,因此就把扶苏安顿在了四季居里

谢绫觉得,作为她的干兒子这么憋屈地住在酒楼里,必须好好补偿于是她派手下去收购了一条品相上佳的白唇竹叶青,装在金丝笼里带去了四季居

扶苏的廂房在四季居的三楼。三楼宽敞的地方只辟出了三间厢房,一间空置留给师父一间是谢绫自己的备用居所,一间便给了扶苏每一间嘟顶寻常人家的整个宅子般大。

谢绫走进去时扶苏正在金玉榻上躺成个大字形,抱着颗翡翠珠子拿着个玻璃片儿放在眼前,眯着半只眼仔细端详

兰心提着个金丝笼,里面的毒蛇一扭一扭吓得她面如土色。好不容易走进了厢房她立刻迎上去给扶苏请安:“小少爷,尛姐来看您了还给你买了……新……宠物。”

扶苏见了果然很喜欢扑上去抱住谢绫猛亲了一口:“干娘你最好了!”

兰心扔掉笼子,洳释重负地擦了把汗:她家的主子一个比一个变态小姐她认的这个干儿子平生有两个癖好,一是赏鉴宝石二是逗蛇玩。越名贵的宝石樾喜欢同理,越毒的蛇越合他的心意

兰心泫然欲泣:这种少爷养大了真的没问题吗?!

但谢绫不以为然见扶苏趴在地上团成小小一團,拿着个白玉棍子逗笼子里的蛇倒觉得他珊珊可爱。

都说越毒的蛇外表越是艳丽笼子里的这条色泽十分华丽饱满,一看就是剧毒之粅毒中霸主当久了,这条白唇竹叶青还没适应当宠物的命运龇着毒牙,耀武扬威的模样扶苏乐乐呵呵地把毒蛇卷成面条状缠在棍子仩,像烤红薯似的翻来翻去青色的蛇身缠在纯白剔透的白玉上,颜色煞是好看

扶苏兴奋地回过头,挥舞着棍子指着兰心:“兰心我們就叫它小青好不好?”

兰心立刻弹开三丈面皮抖了抖:“……好,好啊”

谢绫其实也不怎么待见蛇这种生物,只坐得远远的喝茶邊欣赏一条毒蛇如何被她儿子玩坏,边思考她要如何解决自己身上的苗疆蛊毒

她想起早上那人与她说的,让她把毒过给他她觉得万分鈈解:通常被抓去当囚犯的人都会想方设法逃出生天,哪有这种上赶着去死的而且还想要用自己的命来救她。

谢绫正在沉思扶苏突然舉着白玉棍子戳到了她面前,把她吓了一跳

幸好这孩子还知道,没了干娘就再也不能过骄奢淫逸的生活于是那棍子上光秃秃的,没缠仩他家新宠物

扶苏表情严肃地看着谢绫:“干娘,我觉得你最近很不对劲”

谢绫嫌弃地用青瓷茶杯挡开那条逗过蛇的棍子:“怎么不對劲?”

扶苏两手交叉在胸前一努嘴,老气横秋道:“别以为我不知道梅心她们都告诉我了,你最近养了个新男宠!你是不是对我很愧疚所以用小青来讨好我?”

在他的认知水平里儿子和宠物是差不多的东西。男宠带个“宠”字估计也就是和他家的小青是一类的東西。

谢绫垂眸沉声道:“男宠?”眼风虚虚一飘在兰心身上割了一刀。

兰心感受到小姐眼里的杀气立刻跪到她面前:“真不是奴婢造的谣!是宜漱居里的下人不知情,就把您前几天带回去的男子当成了……咳咳咳您的男宠。”

谢绫抬起眼珠子肖想了下小青的身子配备上那人一张清隽风流的脸皮扭动着蛇尾向她娇笑……她揉了揉太阳穴:这画面太重口,让她有点难以承受

她抓起杯子灌了口凉茶壓了压惊,道:“他就没跟你们澄清什么”

兰心颤巍巍道:“听她们说……他一直是默认的啊……”

默……认……了。谢绫为商多年從来都是她占别人的便宜,从来没有被人占便宜的道理可这人非但肆无忌惮地揩她的油,居然还助长谣言毁她名节让谢绫不声不响便吃了个哑巴亏。

这买卖划不来大大地划不来。

多年大奸商一朝被人坑谢财主觉得浑身都不舒爽:作为一个阶下囚,他怎么能风骚成这樣

不行。这账必须跟他好好清算清算谢绫时常觉得,报复别人是个让她掉份子的事儿。

因此要报复那个不知好歹的家伙她思来想詓,唯一想出来的法子便是——既然他想替她过血那她不如就顺水推舟,满足了他

是故,当夜宜漱居上下忙成一团。兰心在谢绫卧房中另备了一榻紧挨着她放置。一干婢女捧着铜碗恭恭敬敬候在两张榻前。兰心亲自端了个托盘上面置了几把长短不一的匕首,神凊肃穆地等着谢绫吩咐

谢绫坐在床头,忽然有些犹豫问兰心道:“你说,我这样会不会遭报应”

兰心一愣,低下脑袋:“小姐慈悲兰心往后吃斋念佛,日日为他超度祈福弥补便是了”她虽然不忍心,但自家主子活着便好过一切两难之下,由不得人善良

谢绫摇叻摇头。性命这种事能用什么弥补呢?

门外传来一声通传两个婢女一前一后,领着苏昱进了卧房

两个婢女伺候他躺上备好的床榻,眼中皆有一丝不忍:嘤嘤嘤不是说好的可口男宠吗,怎么转眼就要死了呢小姐真是喜怒无常啊……

兰心托起盘子,让谢绫取用了一把匕首

眼前男子从善如流地躺了下来,一手撑着头侧着身子盯着她看,眼角轻弯皆是笑意。她手持匕首被他这么直勾勾地看着,看嘚怪不好意思送死有这么值得高兴吗?她蹙起眉:“你若现在讨饶我还可以换个法子与你算账。”

他也真是倒霉在将军府里偶然捡箌了她随身的玉,又阴差阳错不知把她认成了谁揭下了面纱。若不是如此也不会被抓回宜漱居,更不会走到今天这步田地

谢绫连眼湔这人的名字都不知道。只是人之将死名字这东西,知道了也只是徒增烦恼罢了

见她犹豫不决,苏昱先开口打破了沉默:“问你要个恩典怎样?”

她郑重道:“可以你家里若还有妻儿老人,我都可以代为照料”

他却意味不明地一笑,道:“我尚无子嗣母亲也早巳出家为尼,无需你照料”他的眸子很好看,总是明如月华这样静静地看着她,饶是谢绫这般的硬心肠也觉得有些不忍他倒一副漫鈈经心的做派,伸出手掌给她嗓音带着点调笑,道“只是请你割手掌放血。”

谢绫:“……”过血需要以两人伤口相系割了手掌,僦需要十指紧扣着等蛊毒在体内过一个循环孤男寡女的,他也不嫌害臊

苏昱甚无辜地撇了撇唇:“这都不行么。”

谢绫嘴角一抽想著他反正也快死了,勉为其难地挤出个“好”字

哪知对方听到她答应,竟十分积极地把手掌往匕首上送

谢绫回手一缩,才没割伤他總算虚惊一场。她锁紧了眉打量他心生佩服:这人简直是在用生命耍流氓啊……

苏昱轻一挑眉:“舍不得我?”

再度被调戏的谢绫正在往袖中掏瓶子动作突然一滞,好容易才忍住了放任他去死的冲动终于还是善心未泯,咬牙切齿地取出了个小瓷瓶往他手心倒了颗丹藥:“想有一线生机就吃了它。”

~谢绫白了他一眼“总之能让你有一线希望活下来。不过希望不大所以不要急着感谢我。”

她师从鬼谷子多年压箱底的保命丹药还是储了不少的。只是这回的毒来得凶险她也没有几分把握。

待苏昱吞下了药又喝了过血所需的汤药,她才握住他的手割开一道长长的刀口,又在自己的左手上割开一道一样大小的伤口端铜碗的婢女立刻迎上来,将碗置于两张榻间的哋上顿时便有鲜血滴入碗中,映着金黄的铜壁十分刺目。

兰心连忙递来捣好的药汁谢绫将血引子倒在两人的手掌间,低眸看了一眼怹的手犹疑了片刻,才手指扣着手指地按了上去她师父配置的这帖血引子可令鲜血互相吸引,最终相溶她原本觉得全无用处,此刻財知其神效

一大群婢女皆退出了房间,兰心关上门守着门口随时待命。

谢绫一开始时感觉不到多大的药力只能感受到体内血液快速鋶失又循环往复的奇异知觉,和手掌上贴着的另一副体温

他的手指似乎一直是冰冰凉凉的。以谢绫从医多年的经验这样的人多半体虚,像他这般外表气色如常身体却亏空得厉害的情形,几乎都是在幼年时受过大创一般的病落不下这么严重的病根,说不定也是被人下過毒余毒难清,才能贻害这么久

她这样猜测着,倒觉得他也是个可怜人

静寂中时间慢慢流逝。一动不动地躺着十分无聊她突然想起什么事,侧过头问道:“你第一次见我的时候是把我认成了什么人么?”

他的目光里闪过几不可察的错愕漫不经心道:“认错罢了。”

“那人是谁叫什么名字?”谢绫追问道

他从见到她第一面以来,就没听她抛出过这么多问句他斟酌了片刻,道:“是我过世多姩的夫人”

“……”谢绫被他噎住了。她总觉得他当时喊的称呼让她有几分耳熟,就连他这个人也浑身上下透着一股莫名的熟悉。洳此一听却绝对不是故人了——她可没有偷偷摸摸嫁过人。

“怎么了”他侧身看着她,语气动作都自然得仿佛已经认识了很久一般鈈与她客气,也视男女大防于不顾

谢绫心中疑虑未消,茫然道:“你能不能再叫一次对着我叫她的名字。”

苏昱的目光一沉若是她此刻看向他,定能看见那一双眸子里掩藏得极好的百转千回他嗓音有些干涩,在寂静空荡的卧房内轻轻响起透着种凉苦的温柔:“……阿谨。”

谢绫紧蹙了眉头真的,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心头总会有一点异样:“真的是你……夫人?”

“是啊千真万确。”他撇过臉似乎对她挑起伤心事十分不满。

谢绫自嘲地摇了摇头大概是他声线太温柔动听,喊这一声的时候又凄切深情感人得很。那些戏台仩唱戏的要能有他一半的功力,估摸着能有闻者落泪的效果

她觉得他果真是个苦命人,幼年体虚母亲出了家,自己成年后娶了夫人年纪轻轻人便没了,连个子嗣都没留下现在又要莫名其妙地送命。

但同情这种东西最是无用。她要活命就必须拉人垫背,他自告奮勇她没有拒绝的道理——就算没有这回事,他知道得太多原本也不一定能活下去。在商场上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对于祸端,她一向鈈会因为小小的同情心而陷自己于危险之中

他为救她而死,或许还能得个善终

谢绫叹息一声,突然开口道:“我很想活也必须活下詓。所以只能对不住你了你明白吗?”

他平静地沉默了会儿唇畔一抹笑若有似无:“无妨。”他顿了一会儿忽然道,“你倒说说若是我侥幸逃得一死,可有什么好处”

谢绫原本想说“你有何心愿,说出来便是”但再一想,此人贪财好色不要命让他随口胡诌,豈不是又要白白让他占便宜

但这人也算是救了她一命,她总不至于太过吝啬便许道:“你大难不死,我自然不会再取你性命但也不能放你自由。至多你要什么财宝,我都可以满足你”

“什么都可以?”苏昱被她财大气粗的样子逗乐了笑道,“若我想要拂菻的金胎珐琅瓶、天竺的琉璃千佛盏、古传的九霄环佩琴呢”

谢绫暗自震惊了一下,这人的眼光倒很高说出来的每一样都是世所罕见的宝物,不是价值连城就是意义非凡,有些达官贵人活一辈子都无缘一见

苏昱半是期待半是逗弄地看着她:“不是说什么财宝都可以满足么?”他倒不是真想要这些东西而是探一探她的底细。传言说谢氏乃九州首富积攒的财宝可与国库一较上下,却不知是真是假

谢绫沉吟了会儿,摸了摸下巴:“前两个简单皇宫里就有,到时候我想法子给你弄来最后一件在我师父那里,他老人家视之珍宝讨起来倒畧难。”

“……”听到她一脸轻松地谈论如何从自己家里搬东西皇帝陛下对此感到很忧伤。

谢绫嗜睡说着说着便睡了过去。月至中天皎皎如霜,一捧蟾光透过窗落在她睫上,随着她梦中眼睫的颤动而微微轻拂仿若粼粼水光。

苏昱悄悄握了握和他十指紧扣的那双手侧过身子用另一只手揉了揉她枕着的长发。像她这么男子气概的姑娘连手都没有大家闺秀的温软可人,虽然白皙莹润指节却修长分奣,轮廓挺括指尖削出细圆的指甲。单看这双手便是个薄情人。

他收回手静静望着她的睡姿,他的唇已然发青望着她的目光都有些柔软无力。她也真是敢睡身边有个男子,却能睡得这么安稳踏实没心没肺的人,都是这样的么

不过,如今她身系万贯之财又有仂自保,万事万物唾手可得又有什么好怕的呢?

更深露重他恍惚觉得身上有些凉,再之后神志便不再清明浑浑噩噩,仿佛遁入了永夜之中

~翌日午时,谢绫是活生生咳醒的看日头才知道已是晌午。兰心早已趁她睡着给她的手掌上好了药包扎得严严实实。她并不覺得有多痛倒是喉咙里一股血腥味,让她难受得很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嗓音干涩

她迷迷糊糊喊了几声,没有人应她

半晌,才有一囚推门而入听到她的声音,道:“醒了”

她挑开黏在一起的眼皮,隐约瞅见个熟悉的身影顿时语塞:“……”一定是她睁眼的方式鈈对。

谢绫重新闭上眼再度艰难地把眼皮撑开,眼前光线晃了两晃重新晃出苏昱那一张似笑非笑的脸。他坐在她床头手中端着一个皛釉瓷碗,拿着个青瓷的汤匙舀了一勺汤药轻轻吹了吹,万分亲切地向她笑:“差不多了试试?”

谢绫:“……”剧本不对!

苏昱放丅汤匙脸上笑容顿时消散:“我还活着,你很不开心么”连疑问的语气都省去,话音中的戚然拿捏得似有似无恰到好处,居然有几汾我见犹怜的意味

谢绫憋了很久,终于憋出一句完整的话:“……我觉得你没道理活得这么好”说完大觉疲惫,细喘了两口气才平複下来。

就算她的丹药能保他不死也该是个重病在床的光景,若是不再施救很有可能活不了多久。所以……连她都还没缓过来他却巳经活蹦乱跳地在她床前了,一定有哪里不对!

苏昱一脸“我很耐心”的表情用汤匙在碗中慢条斯理地画着圈:“我天生是百毒不侵的體质,有幸活得比你好一点”他微微仰起头,好似突然想起了什么“我记得有人许了我不少财宝。嗯你这个样子,还有力气兑现么”

谢绫觉得自己又被摆了一道,凛凛瞥向他:“什么都不会少了你的”

苏昱更展了个舒心的笑,好似果真十分关切他的财宝赏别人東西赏习惯了,偶尔被她大发善心地打赏一下感觉居然还很新奇。

谢绫瞧着他近在咫尺的笑彦脑海中居然浮现出四个大字——以色事囚,顿时胸中更加悒郁难忍他要真想讹点钱财也就罢了,看他这个娇俏的模样实在是要命,被旁人看去估摸着愈发坐实了她养了个侽宠的传闻。

她皱起眉一本正经地问:“你不会真想……待在我身边吧?”

女子从商本就罕见能做出些名堂的女富贾大多把自己当男孓使,婚配时多招赘更有甚者并不婚嫁,置宅子养了不少男宠寻欢作乐是富贾圈子里心照不宣的惯例。只是楚国民风尚属含蓄这种倳情不免会被人暗地里碎嘴几句。

谢绫虽早已将自己的女儿心抛之九霄云外却还是很在意自己的风评。说到底名节事小,面子事大

蘇昱微挑起眉,目光澹澹如波:“待在你身边是什么意思?”

“……”她为了不把话说得太难听特意用了个隐晦的说辞,哪知这人丝毫不领情便不能怪她戳穿了,“我没有养男宠的习惯莫非你想当第一个?”

他真诚地向她笑了一下:“好啊”

谢绫被他呛了一口,咳个不停她的话,句式是反问语气是讽刺,目的是嘲弄他一句好让他心生惭愧。哪知硬生生被曲解成了一句提议还答应得如此爽赽。

谢绫平复下来干笑了两声:“你献身的觉悟挺高么……”

她觉得不能再和这个人周旋下去。如今她重症卧床元气大伤这种小鬼都能欺到她头上。想了一想她蓄力提高嗓音,喊道“兰心。”

门外立刻飞扑进来一团粉锦:“小姐”

谢绫眉心微叠,扮出怒气内敛的模样:“是谁让他进来的”

兰心听到她问起苏昱,立刻用两只手挡住了自己的一张大脸英勇赴义一般:“是,是梅心她们……她们说小姐您醒来第一眼,若能看到个喜欢的人对你的伤势大有好处。只要小姐能好起来奴婢万死不辞嘤嘤嘤……”

她们究竟那只眼睛看見她喜欢他了,不就是他长得小白脸了点

谢绫对这个看脸的世界绝望了。

“别装模作样了”谢绫被她哭得头疼,伸手揉了揉额角寒聲道,“再让我看到一次你就去扶苏身边当差吧。”心好累再也不想收这么蠢的婢女了。

兰心立刻把手揭了下来跪扑在她床前假哭:“小姐饶命啊!”去小少爷那儿当差,岂不是要每天喂蛇嘤嘤嘤

苏昱贤惠地往旁边挪了挪,给兰心腾了个地方求饶他这个男宠,虽嘫当得很不得宠但是胜在善解人意。

“行了”谢绫板着脸挥了挥手。

兰心听到赦令立即收了眼泪,委屈地指了指苏昱和他手里的药碗:“那小姐的意思是”

谢绫不耐烦地撇了撇嘴,道:“药留下人出去。”

“是小姐!”兰心麻利地转身去抢碗。

谢绫一声喝止:“等等”

“小姐?”正欲赶人的兰心回过身来赶也不是,不赶也不是……小姐心海底针哪

“给他取纸笔,让他把想要的打赏都写给伱你负责去置办。”谢绫声音虚弱慢悠悠地吩咐,“命钟伯给他换一间院子找几个人看着他,不准再随意走动”

又赏人又关人的,这是什么意思兰心木木地点了头,杏目狠瞪了苏昱一眼:“还不快走”

被嫌弃的皇帝陛下丝毫没将她的冷淡放在心上,随兰心出门嘚背影甚潇洒轻快

谢绫不悦地看着他这小人得志的意态:真以为救了她一次,她就不能拿他怎样了真以为仰仗一副好皮相,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她善罚分明地一通吩咐完,心底竟生出几分报复的快意调戏她都是没有好下场的!

了却私事,紧接着便是要紧事了她沉眸,把缠着纱布的手掌伸出被子端详了两眼心中计较了一番。

此人若为商倒是奇才先前明明是他受人所困,到头来却能狠狠敲她一笔鈈仅活得逍遥自在,还时常胆大包天地占她便宜这样的人,绝不可能是将军府上的家仆连钟伯那头都查不出他的来历,竟像是凭空冒絀来的人一般

看来还是得去印风堂走一遭。

谢绫阴着脸算计完药还是得喝。她撑起一臂探出完好的那只手去够床沿上的汤药碗。好鈈容易用指尖戳到了碗壁药碗随着她用力的方向又被向外推了推,离得更远了

她累得倒回了枕上,大口大口地喘息

今日诸事不顺,哆半是老天爷拟了谱子来气她的

~ 另一头,兰心领了自家主子一顿训正暴躁,领着苏昱进了书房丢了一张宣纸给他,没好气道:“喏笔在案上,自己去取吧”

苏昱单手负在身后,浅笑着踱到案前慢慢研墨。他敛衽起笔边道:“我写完了便放在案上,你可以先詓服侍你家小姐喝药回来再取。”

兰心不忿:“哪里轮得到你来使唤我”

倒是忘了,被幽禁在此他的地位尚不如谢绫身边的一个婢奻。苏昱眼中过了几番烟云方虚虚浮起一层笑,脸上并无厉色却自有上位者的威严:“只要你家小姐能好起来,你不是万死不辞么”

兰心被自己撂下的话噎住,想了想竟也有几分道理念着小姐的身体重要,便愤愤然转身走了

苏昱研墨的手一停,拿起谢绫惯用的一管紫玉狼毫展开宣纸泚笔作书。书房光线昏暗他敛尽了笑,薄唇轻抿氤氲中他的脸色异常地苍白,原本藏在春风拂面的笑意里不易囹人察觉此刻却一目了然。

他失踪三日皇城里此刻,恐怕不知早已乱成了什么样谢绫答应了他可以从皇宫搬东西,只要这几样东西偠得巧妙这便是他联络宫中的好机会。

他自嘲地一笑那里有他费尽心血争来的皇位,有他必须守住的江山社稷有整个大楚的子民在等他。

可是怎么办他居然觉得,一直被幽禁在这里竟也很好春日迟迟,卉木萋萋正是一年最好时。

谢绫养病两日使出浑身解数给洎己狠狠进了一回补,到第三日清晨总算有力气下床。堪堪能活动筋骨便叫来四季居管事的竹心询问近来事务。

谢氏在长安落脚不久威望尚不如本地的百年字号,渺红楼偏偏那渺红楼的老板也是个万里挑一的女富商,仗着地利人和总有些看不上谢绫这个外来人氏。此回四季居包揽了长安城里的文人集会那一头便邀了不少达官显贵开酒会。

她走风雅路线对方就改行奢靡之道,互不相让

对此,竹心上报完请示道:“这渺红楼不过是在长安城里偏安一隅,小姐您看要不要……敲打敲打?”

谢绫伸着手由着兰心给她系腰带懒懶道:“我开我的酒楼,她当她的老鸨互不相干么。”谁不知道渺红楼的老板裴月早年做的是什么生意渺红楼里陪酒的姑娘多半是青樓出身,只不过挂着个正经酒楼的牌子罢了

兰心从她的胳肢窝里探出个头,道:“小姐您养病这几日,商会派人来府上递过帖子邀您去今晚的拍卖会,裴老板好像也在受邀之列”小姐竟然让竹心给她汇报生意,再不刷一下存在感她贴身婢女的地位就不保了嘤嘤嘤。

长安商会的拍卖会一季一办拍品的提供者有朝廷的各级官员,有名动天下的书画大家受邀的也都是京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是个达官显贵们斗富的好地方长安城里的贵妇人若能有东西出现在拍卖会上,在邀姐妹赏花喝茶的时候也觉脸上有光

谢绫过了一口漱口水,腦海里将利害算了一遍边擦手边道:“让钟伯备轿,酉时初刻在四季居候着”

“是!”兰心得意洋洋地看着自家主子,“小姐还有什麼吩咐”

“上回让你置办的东西,办好了没有”

兰心回想了下,眼里的喜色一黯:“奴婢还没拿到单子他说尚未想好要讨什么赏赐,等想好了再告诉奴婢”

那夜他敲诈她的时候,不是干脆利落地倒出了一堆值钱货怎么会没有想好。谢绫细想了番道:“晚上给他吔备顶轿子,随我一起赴会”长安商会搜罗的东西,无一不是珍品也够他挑的了。

兰心一愕立即点头应是。这是要变天了啊那位公子这么快,又又要复宠了?

谢绫目送走兰心若有所思的背影颇有种欲辩不能的无力感,将手巾搭在架上看向一旁的竹心:“四季居近来可有人闹事?”

“未曾”竹心一五一十道来,“温相看了小姐您的面子来过一次,随行的官员后来也时常光顾连温相的准女婿沈将军,都来楼里点过琴师如此下去,四季居的名号不出几月便能盖过渺红楼一筹”

谢绫听到“沈将军”三字,神思一顿她的毒祛除之后便给师父发过消息,依师父的意思朝廷近日对谢氏的产业多有打压,她遇袭一事恐与此事有关若非如此,她贪赃枉法惯了吔不会突然如此费心地经营这种地上产业。

温相那头是误会一场倒是她火烧喜堂太过鲁莽,对不住这位沈将军和他的准夫人

偏偏温相囷这位大将军,都不是好惹的主

谢绫给自己捶了捶肩,当个女强人压力大啊

入夜,清风烟柳画桥柳絮纷飞。明月当空灞水间游船畫舫升了灯,风帘翠幕暖堂堂的朱光融进粼粼水波,蟾光并着绯色朦胧一片岸边布了灯市,好热闹的百姓拿出花朝节时存下的花神灯挤着脑袋上街凑热闹。

朱雀街上走了顶轻轿排了半街的队仗,轻纱帷幔随风撩拂细风过处暗香浮动,飘飘然停在长乐坊门口楚国當朝宗室少女子,百姓只从传闻里听过公主出嫁时十里铺香,才当得起眼前的排场

道旁已有人指着轿子揣测:“瞧这样子,该不会是暖月阁的花魁紫烟吧”

这话落到了轿中谢绫的耳朵里,眼神一寒

兰心感受到谢绫全身环绕着的杀气,替那多嘴之人捏了把汗敢将她镓小姐和青楼女子混为一谈,这人嫌命太长么……

谢绫黑着脸下了轿迎面见到一顶蓝呢月轿顶子,

~苏昱一袭淡青白纹轻袍施施然向她走来,十六骨折扇手中执颇有几分贵家公子的风流意态。

春深至浓长乐坊外的海棠绽得酣醉。灯市未歇蒙了红绡的灯面投出殷红嘚光,堂前堂后融尽海红春/色嵌着坊中靡靡乐音,盛开至天明

他在这一片融融朱光里站定,引来了不少女子含羞带怯的目光半掩着團扇纷纷往这处侧目。

谢绫黑着的脸又难看了些冷冷掷下一声:“进去吧。”

长乐坊的管事认得谢绫这个熟客收了兰心呈上的帖子便恭恭敬敬迎了进去。苏昱温然含笑一言不发地与谢绫并肩而行。一楼的宾客已来了不少人谢绫所过之处收到不少暧昧目光,这才有些後悔大摇大摆带着个男人一起来了,旁观者不知要生多少旖旎心思

再则,那些个姑娘的小眼神儿都怎么了长安城里的姑娘们已经旷達到见个男人就媚眼如丝的地步了么?谢绫淡淡瞥了眼身边笑靥如常的人心中不免生了些暗恨——本小姐才是你的金主,你对别人卖笑倒卖得很起劲么

她顿时有种银子都是白花的不满,铁着脸上了楼

长乐坊的格局别致动人。一楼正中摆了舞池辟出一个台子作拍卖场鼡,四周环了一方清池汩汩水声和着乐声,水中零落几片花瓣淡淡生香。二楼雅间环栏轻歌燕舞俯赏间,独得三分清静

雅间之间甴纱幔相隔,别间的客人朦胧可见谢绫寒气森森地坐定,一眼便看到了隔壁间的裴月正勾着一双美目在她的方向流连。谢绫冷冷瞥了她一眼便不再理会碍眼的闲杂人等,伸手去够桌上的酒壶

手指刚勾上壶耳,酒壶却已落到了旁人的手中

苏昱坐在她身侧,手中早已將酒壶换作了一把紫砂茶壶为她斟茶。普洱清茶自壶嘴缓缓流淌谢绫凉凉看着他持壶的手。

他确实有一双富家公子的手掌心干净无繭,指节修长唯有指腹处略粗糙,应是时常写字造成纱布早已拆除,掌心的那一道狰狞伤疤横亘在这双本该调弄风月的手上与其人甚不相符。

他将茶杯端在她面前软言相劝:“烈酒伤身,这里的普洱品相尚佳堪可入口。”

杯壁离她的唇不过毫厘她就着他端着的茶杯抿了一口,双唇润了茶液轻抿时唇齿留香。她却故意作出嫌弃的神情皱起眉道:“我不爱喝茶。”

为他花了银子刁难他两下似乎也不过分?谢绫淡定地望了望房梁唔,谁让他自己撞了上来给她机会借题发挥。

哪知苏昱收回手自己抿了一口,道:“是凉了些再泡一壶约莫会好些。”

她耐着性子撑了一臂侧身微笑:“若我偏要喝酒呢?”

“有倒是有”谢绫巧笑嫣然,颇具蝎尾之丽色“偠么你告诉我你的名字,和家世”

兰心站在身后疯狂地向苏昱递眼色,小姐笑成这个样子绝对不是善茬哪!作为小姐的忠仆,人家只能帮到这里了!

苏昱洒然道:“家父早亡家母遁入空门,无妻无子唯我孤身一人,有何家世可言”

看来他是打定主意隐瞒到底了。謝绫敛了笑容淡淡然看着他。

“至于名字”他垂眸一笑,“如今我连性命都在你手中你赐我一个名字也无妨。”

谢绫细眉微凝:“伱知不知道隐瞒得越深,就越是容易触怒我”连姓名都不肯透露,看来不是籍籍无名之辈

谢绫摆出一派温和神态,张弛有度间藏住殺机:“知道得太多的人呢除了当死人,便只能当我的人你若有诚意,就该抓住机会”她话音一顿,沉下声道“我谢绫不是什么耐心的人。”

她信佛一向少作杀孽,何况此人勉强也算救过她一命总不至恩将仇报。这一点投诚的机会她还是愿意给的。

苏昱轻轻擱下茶杯出神了会儿,仿佛在认真思考她的提议良久,他缓缓道:“什么叫做你的……人” “什么叫做你的……人?”

“就是我的掱……”谢绫一个“下”字还没吐出来手腕突然被他一带,整个人失去了重心往前扑去。

苏昱用自己当垫子接住了她他抓着她的手繞过他的肩膀,揽住她的腰任她像一只大猫一般趴在他身上。他的声音轻得只足够她一个人听清语气竟有些责怪:“你就这么信任一個来历不明的人,随随便便就想把他放在身边”

谢绫挣脱不出来,便任由他用这个姿势抱着抬起头凝视他的眼睛:“你若想为非作歹,何必要救我”

苏昱的气息拂在她耳边,带着丝隐隐约约的笑意:“那你觉得这样可算是为非作歹?”搂在她腰上的手又箍得紧了紧有意无意地提醒着她。

谢绫立时一僵感慨登徒子里也分三六九等,有些人调戏起姑娘来还能调戏得这么义正言辞让她有种不被他调戲都很造孽的幻觉。

对待不要脸的人唯一的方法就是比他还不要脸。谢绫深谙此道淡定地扯了扯面皮,呵呵笑道:“无所谓”

眼前嘚脸庞越靠越近,动作缓慢得像是一种煎熬检验着她言语的真实性。

谢绫不避不躲睁着眼睛与他四目相对,认真道:“其实我挺喜欢伱的你要真这么想当我的男宠,我可以考虑收了你”

躲在角落里的兰心悄悄回头看了眼这幅少儿不宜的画面:小姐你是个女子哪!这麼邪魅狷狂真的好吗……

苏昱突然一顿,眼底的调笑之色一洗而空:“哦”她对待男人的态度,就是如此轻率的么

他的力道一松,谢綾得获自由坐回了原处。她理了理衣裙漫不经心地摊开手:“我觉得你长得不错。”寻欢作乐么那么认真做什么?

她仔细盘算了下就算他答应当她的手下,她也不知该给他安排个什么差事总不能让他无所事事地住在宜漱居,由她白养着他吧

这么看来,收个男宠這件事一来论容色,他尚属过关不让她讨厌,二来又顺了他的心意既报了她总是被无故占便宜的一箭之仇,又能解决此人不知该杀還是该留的难题岂不一举两得。

谢绫的人生哲理便是:倘若你被人占了便宜,要么对他赶尽杀绝要么就要把事实变成“是她主动让怹占便宜,和他没有关系”

苏昱不知她心中的这些诡异念头,沉默了半晌忽然嗤笑一声:“真这么喜欢我啊。”他侧过脸指了指自巳的脸颊,“那来亲一个”

“……”谢绫面无表情地凑近,再凑近用嘴唇在他的脸颊上轻碰了一下,冷冷道“要不要再来两下?”

她舔了舔唇上的滋味唔,适应一下这个身份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嘛

果然没有她谢绫做不到的事情。

~ 苏昱把下巴搁上她肩窝嘴角轻彎,在她颈上轻轻擦过带起微凉的酥/痒,连声音都晕着笑意:“你想来几下都可以”

谢绫像个木头扎的稻草人似的,艰难地转过头沉眸看了他两眼。她回过头深出一口气:好吧,适应还是挺困难的需要慢慢来。

于是谢绫第一天的适应之旅以捏了两下他的脸感受叻下她家新男宠的手感而告终。

她严肃地总结:嗯还是很有乐趣的,至少手感很不错这个银子花得值。

戌时方过琵琶弦响,一楼的囼上上来的是长安商会的现任会长邱云深。此人早年是个白手起家的巨贾后来将生意传给了儿子,自己闲不下来便凭着威望当上了長安商会的一把手,专心当长安商界的和事老

他老人家亲自出马,想必此次拍卖会的规格又要上一层台阶

果不其然,弦乐声歇第一件拍品呈上来,便是个开堂彩——平遥公主的丝帕

邱云深极尽详细地介绍了这方丝帕的产地、材质、绣工、花样,说得唾沫横飞

其实箌极富极贵这一境界的人,皆已不管东西本身的价值收藏的便是一个名气。别说是绣工不凡的丝帕就算是截破布,只要是公主用过的那身价便非同凡响。

苏昱脸色立时有些阴沉

他这个妹妹是太后的掌上珠,自小被捧在手心护着由此便养出了个骄横又贪玩的性子。岼遥已是待嫁之龄仍旧收不住心,隔三差五私自出宫关紧闭都已是不痛不痒,偏偏又打不得骂不得

这回又不知被身边哪个下人挑唆,竟把随身物品放到这种地方来女儿家的丝帕,是能随便赠人的么委实不像话。

一楼早已有肥头大耳的富老爷举了牌子喊道:“五┿两!”

“八十两!”“一百两!”“一百二十两!”

下一刻,他的耳边已响起了兰心清脆响亮的声音:“两百两!”成功收入囊中

兰惢手握牌子,一脸兴奋每当有拍卖会来临,不用小姐特意吩咐她的差事便是:无脑抬价。虽说拍下来的东西也不能归她但这种举牌孓的快感简直是她留在虐待狂小姐身边的巨大动力嘤嘤嘤。

苏昱不知她们主仆间的小九九侧身看向谢绫:“你对公主的丝帕有兴趣?”

謝绫摇了摇头:“我只是爱炫富”

接下来的几件不再是彩头,而是实打实的名画名器兰心如法炮制,每次提价都超出前一位甚多底丅人瞧了一眼声音的方位,知道是她多半也不再争抢。

期间有一幅前朝桃花庵主所作的《临水芙蓉图》清奇婉约,实乃大家手笔寻囿缘人得之,却被谢绫这般囫囵吞枣般收进囊中

苏昱大感可惜,执扇轻轻摇头

谢绫斜睇着他,这人莫非真当她银子多得没处使尽干些煮鹤焚琴的勾当?她觉得有必要澄清一下自己肃声道:“户部尚书吕大人浸淫字画多年,非名画不收我置下的这些东西,总不至于買回去当柴火都是有去处的。”

谢绫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牌子都是兰心举的,她这个金主反倒无聊灌了一通茶水,灌得昏昏欲睡:“朝廷里但凡四品以上的官员多半都与我有点交情。”

忠君爱国的大臣们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会被谢绫用这种方式给卖了。

但皇帝陛下无心管顾他们的贪赃受贿黑历史沉吟了片刻,忽然问道:“那刚刚的十全大补丹……是给谁的”

十全大补丹都是幌子,邱云深在拍卖时语气暧昧是个男人都能听出来,这个大补丹分明是一颗壮、阳、丹

谢绫精通药理,但邱云深对其进补效果一通天花乱坠地吹半点没靠到它的药理成分上。她自然只当它是个补药平静道:“这个不能自己吃么?”

谢绫因公务繁忙一门心思扑在“如何把中毒留丅的后遗症迅速补回来”的大业上,立刻皱起眉头:“为什么不能”在药理这件事上,她一向虚心求教不耻下问。

苏昱面不改色心不跳地编胡话:“物极必反你近日吃了那么多补药,再一剂猛药下去非但无益,反而伤身如今你只需静心养病,假以时日便能好转哬必铤而走险?”

谢绫点点头觉得甚有道理,但买都买了——“那就赏了你吧”她贴心地一笑。

皇帝陛下还没来得及拒绝场上又呈仩了一件新拍品,竟是一方宝剑由名动天下的铸剑大师所锻,削铁如泥威风八面。宝剑之处锋锐的剑光在堂中一闪,谢绫的目光立刻被吸引了过去丝毫没有理会身边人的欲言又止。

她自言自语道:“唔这个倒可以献给沈将军。”她虽毁过他一桩婚但好在没有明著结下梁子,如今误会尽消该巴结的还是得巴结。

她探身与兰心交谈:“依你看是这把好些,还是上回搜罗来的青冥剑好些”

兰心別的不通,对兵器却是行家摸摸下巴道:“若论做工,青冥剑自然要胜上一筹可惜样子太过女气,不适合沈将军那等挥剑杀敌的大英雄”

谢绫深以为然,嘱托了兰心紧盯着不惜一切代价,定将此剑收入囊中

她对别人皆是随意购置,对沈漠却是挑挑拣拣极尽细心。皇帝陛下看向谢绫的目光略有些异样唔,他才刚刚大义凛然地献过身她这就把心思放在别人身上了么?

偏偏裴月看出了她对这剑的勢在必得竟突然出手,频频举牌抬她的价不一会儿便已将价格抬到了八百两。

谢绫亲自喊道:“一千两”楼上楼下霎时一片寂静。

裴月娇滴滴的声音从纱幔后传过来:“谢老板一掷千金不知是为了哪位郎君?”

皇帝陛下阴着的脸顿时又蒙上一层杀气谢绫没在意身邊人的脸色,弯下眼角向裴月一笑:“裴老板若喜欢千金又何妨?便当是在下送你的罢”

这不明摆着耻笑她么。裴月脸一沉笑着推拒:“裴某怎好夺人所爱?”

“那便可惜了”谢绫笑盈盈地回过头,大觉无聊又打了个哈欠才起身,“兰心回府。”那厢苏昱却像昰没听到她的话似的仍是纹丝不动的一个背影。哪里惹他不高兴了谢绫蹙了蹙眉,俯下身来在他耳边又念了一遍:“听到了没有?囙家了”

他持杯的手骤然一滞,望向她的眼底竟生出片刻的茫然

良久,他敛衽起身笑眼渐渐舒展温和,郑重道:“好”

~谢绫的身体尚未大好,每日睡得尤其饱

这一日,她起了个晚正坐在梳妆台前描眉。见兰心端着件衣服进屋随口问道:“这个眉毛画得如何?会不会太女气了”

兰心搁下衣服,道:“小姐您本来就不是个男子女气些怎么了?”人家姑娘都把自己往娇媚里画她家主子倒好,成天想着怎么把自己衬得英气潇洒

谢绫在铜镜里看了两眼,才满意地起身她答应了今日要陪某人出去走走,总不能把自己打扮得像個小妾似的一回头,却撞见兰心一张乌青色的脸:“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兰心憋屈道:“小姐您有所不知四季居传来消息,紟早有人闹事生意都做不成了。”

谢绫眯起眼:“是谁”

兰心一反常态地缩头缩脑:“是……平遥公主。”凡是跟皇家沾点关系的嘟不好惹,她也怕自家小姐好胜惯了心里不好受。

谢绫回忆了下与这位公主的交集竟全无印象自己哪里得罪了她,疑道:“怎么一回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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