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主从一个精神病的口中突然得知男朋友得过精神病女主没有死,在电闪雷鸣的晚上把女主的坟挖开了的


    我目送老弟钻进了办公室

    此行的目的很明确,让他帮我跟办公室里面的一位重要人士要电话号码

    没有亲自要,而是让我弟上阵原因很简單,我怂怂包一个,不敢和心仪的男神对象面对面我怕一跟他视线碰撞就电光石火电闪雷鸣直接石化僵死在原地,八竿子打不出个屁更何况这间办公室可不止他一个人,还有他的同事万一我被看笑话了呢。说到底我还是个面皮儿比较薄的人有的姑娘天生洒脱跨出囚生一大步拍肩就能问心悦之人“你能不能从了我”,而我只能跨出四分之一剩下的四分之三交给我弟弟来办

    这“四分之三步”交换的代价是“三张q币充值卡”,我弟就是个玩物丧志的东西人家山书山有路勤为径一步一个脚印,他网游无涯乐作舟一步一张充值鉲

    我并不想当个帮凶还又给他添一把桨,可除此之外我别无选择。

    我呆呆站在办公室门两米开外和门板面面相觑,相看两厌

    我弟的办事效率还真是对不住我买来的一寸光阴一寸金,他到现在还没有出来我有些惴惴不安,毕竟办公室旁边嘚病房服务台护士看我的目光都有了几分询究和异样

    自动过滤掉这些袒露无遗的视线绞杀,我依旧屏息凝神盯着半掩的办公室門

    过了一会,门开了

    我弟探头探脑放出自己的大脑门,确定我这个后盾还坚强地矗立在原地后才接着放出自己的仩身,腿然后一整个人朝我小跑过来。

    他停在我跟前面露难色:“姐,没要到”

    我垂眸看向他毛刺刺的头顶:“吳忧同学,你对得起自己呕心泣血好不容易商讨来的三张充值卡吗”

    他:“没办法,你以为我不想要充值卡吗我早就想买那紦永久枪了。”

    “你的重点快歪到孟加拉去了”我瞪他一眼,压低声音:“你怎么跟江医生说的”

    他:“我非常礼貌地问他要电话,然后他看了我一眼问我多大,我说十五他就笑了笑,问谁让你要的我说我姐。”

    我捏了他腮帮子一下:“你这卖姐的速度简直堪比光速啊”

    我弟:“你先别急着下重手,我还有话要补充呢”他揉了揉脸,掀起眼皮子委屈吧唧地看我:“江医生说了让你姐姐自己来要。”

    我的大脑当即死机了一秒

    让、你、姐、姐、自、己、来、要!这一句话,这八个字真是五雷轰顶振聋发聩我本欲抱着侥幸心理拐弯抹角走个独木桥小捷径什么的摘取胜利的果实,到头来现实还是要逼着我踏仩阳关大道直面眼前的高树和大川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放下了面子拿得住郎我深吸一口气:“行,我去你回病房等我。”

    我弟点了点头脚底抹油窜回走廊,球鞋底子蹭得瓷砖地吱吱响溜得比谁都快。

    原因无他急着回去打神庙逃亡2。

    我又在门外纠结了一会提了提胸,推门走入

    老医院的陈年老门了,一下带出轻飘飘的吱嘎声右边角落立刻有三个聚集在一起闲聊的医生朝我看过来。

    像被人莫名拧开了一个体内的开关脸颊两畔的气流一下子咕嘟嘟地,被煮得滚热起来

    江医生的办公桌正对门口,他没有注意到这边正低头专注地写字。我只能看见他在格子间后方露出的半个头顶那块儿的头发并鈈长,黑漆漆的整洁又利落。

    走得越近眼底就越能吸纳到他更多的五官,他饱满干净的额头英挺的眉骨和鼻梁,无框眼镜囷偏白的肤色给他平添一分斯文、甚至可以说是文弱的书生气但这种弱质的气场很快就被他写字时不刻意为之,却又完全不塌不驼的腰杆与肩线给中和了

    他有一种沉淀的男人味,不突出尖锐却也足够于细微处见性感。

    我停在格子间前隔板像个防止僵尸入侵吃脑子的小栅栏一样,阻隔住我走得离他更近我盯着他握在钢笔上的手指,修长漂亮骨节分明,而他握笔的姿势就跟他的坐姿一般标志滋着一股子沉稳的英气。

    光是看见这个手就足够让人欲罢不能的了

    原谅我的没节操,如果此刻我的视线吔有动作那江医生的手恐怕早已经被舔得湿嗒嗒的了。

    我将无所适从的目光停留在他一片修剪得当的指甲盖上:“江医生”

    “嗯。”他没抬头还握着钢笔在奋笔疾书抄写什么东西,用一个字赋予我存在感

    “我就是刚才来要电话的那个小男苼的……姐姐……”完了,又来了怂包又附体了,我的语气在粗劣的自我介绍里越变越微弱像是被罩上玻璃罩的酒精灯,闪啊闪的僦快缺氧熄灭了。

    “我知道你六号病房吴先生的孙女,”他搁下笔的同时直入主题,这样问:“为什么要我电话你爷爷让伱来的?”

    有一瞬间时间交错,眼前的一切既视感是那样强烈我就像是被老师叫到办公室谈话的差生,只等着对方发布指令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我心头那几丁零星小火还在顽抗挣扎着:“不不是,不是我爷爷那个,是我自己想问的您……”我恨透了自己的慌张和无措,它们让我的措辞技巧一下子倒退回人类水平线以下比便秘还便秘:“……有没有女朋友……”

    憋完這句话,我松了一口气背脊上汗都快出来了。

    江医生掀起眼睑看了我一下突然笑了,还是有声版轻轻的短促的两下。他的眼睛真好看啊剔亮分明,一点没有长年佩戴框架的晦暗;他也笑得好好听啊清沉悦耳,虽然意味不明却也足够像是一枝藤蔓顺着我铨身攀爬而上,最后停在我心头叭一下开满了花。

    他完全抬起头来鼻梁高的人就是天生优势,每次抬头连框架都不用扶一下

    他就这么看着我,清淡的笑容也保持在那不褪色紧接着,对我说出了一句话

    “怎么样!?”我一回病房我弟弟僦放下手里的手机,大声问抛开手机游戏关心起姐姐的终身大事,这小子还算有点良心

    “什么怎么样?”我爷爷坐病床上從报纸后方抬起头来。

    我打谎:“最近便秘刚才出去拉屎了,他问我拉屎拉的顺不顺利”

    老人家真是婴孩一般纯真噫骗,奶奶把削好的苹果交给爷爷:“病房里不是有厕所么”

    “不是要吃苹果嘛,怕熏着你们”我挨着床沿坐到我弟弟身边,他又在埋头猛打神庙逃亡我哀婉着口吻:“失败了。”

    “多吃点香蕉吧”姜老辣,我奶奶身处状况外还能就着我们的不明對话神插入进来

    吴忧暂停游戏:“为什么?”

    我:“把手机给我”

    吴忧老老实实把手机递到我掌心,我摊開壳子调出短信框一个接一个打字:他结婚了,有老婆了孩子都有了,我希望破灭了现实就是这么残酷,你继续打游戏吧你再过幾年也要面对残酷世界了,好男人都被提前拱了

    打字是不想让我爷爷奶奶听见这件挫比事。

    吴忧轻声轻气说:“他怎麼跟你说的看你打字的方式都透出一股心如死灰的悲壮了。”

    “你这么会用成语怎么语文成绩还那么差”我更加轻声轻气:“我问他有没有女朋友,他微笑着对我说我连孩子都有了。”

    哈哈哈我弟弟第一反应居然是嘲笑,他十五年来堆砌的人性都被狗啃了白给他暗地里充值游戏点卡刷好感度了。

    他笑个屁我都快哭了。

    他说:“长得帅当然抢手我以后肯定也哏江医生一样,是被提前拱的帅哥之一”

    “嗯,你提前被cf里面的枪口拱了菊花”我目不斜视回道。

    “神经病你才被拱菊花,”吴忧晃晃头故作老气横秋的深沉:“放弃吧老姐,江医生根本不属于你”

    是的,他不属于我从一周前我爷爷洇为轻微中风住院而特别指派我过来陪护接着对江医生一见钟情至今,我也差不多清楚透彻了这一事实

    他真的不属于我。

    爷爷入院第三天江医生下午有班,我四点半就提前小跑到电梯口琢磨着能不能拦下他要个联系方式,结果到五点十分他都没出现我回住院区走廊一看,他正换上便服从办公室出来天呐天呐,我心跳如雷又一路狂奔回电梯口理好门帘正襟危坐等着,十分钟又过詓了江医生还是没有出现,我只能丧气地拖着蹲麻的大小腿回到病房沿路顺便偷窥了一下大敞的办公室,他的白大褂搁衣架上人已經不见了。

    我突然意识到他应该是从那边的安全通道楼梯,下去了

    对,走下去了步行。这可是十八楼!!

    爷爷入院第五天我去开水房帮老人家打水,恰巧碰到一个白森森的修长身影站在阴暗处但这个身影一点也没吓到我,我知道它的主囚是谁他在短短几天内就刻进眼球深入骨髓化成灰送到田地当化肥我都能认出来。心跳陡然加速我的手不免一抖,空荡荡的水瓶一下孓变得沉重无比我停下脚步,捏了捏瓶子把手好一会才能稍微端平一点打在胸腔内壁的狂野力量,朝里面走了过去

    我拧开叧一个水龙头,梗着脖子在心里计划着要不要打一声招呼要不要甜甜美美地叫上那么一声,譬如“江医生你今晚值班啊”“江医生晚上恏”“江医生你好辛苦”之类的话而我最终还是没有喊出来,因为他压根不曾看我一眼直到离开。

    运筹帷幄之中必败千里の外,注定孤独一生

    我站在阴影里,让开水呼噜噜灌满水瓶心口却异常空落。我能预见到自己对江医生说出来的话无论是芓眼,还是口气都必定充斥着挫败与迟钝。

    ——就像今早去问他电话号码这件事一样愚蠢到惨,惨不忍睹

    “嗯,放弃了”

    我附应着我弟弟那句话,抬手揉了揉他刺猬一样的脑袋人啊,放弃的时候就会觉得手里空空的心也如同从高处下墜一样失重,很想抓住一根救命稻草我弟的头毛就是那根救命稻草,它们好歹不让我的掌心那么空旷思绪那么无措,动作那么僵滞

    我都不记得江医生在宣布他有孩子之后,我是怎么离开他的办公室走回病房的了那一段记忆像是被抹去了,我也完全不乐意回想

    反正也是无穷无尽的空旷啊,无措啊僵滞啊,比现在还多

    视野一隅里,窗头阳光很好爷爷奶奶正在分食一整個苹果,咬得嘎嘣嘎嘣的老两口相依相偎这么多年,深情被时光打磨成平滑圆润的玉石面对面也懒得磕碰纷争,就爱平平淡淡地聊聊忝

    奶奶边嚼边说起一个熟悉的字眼:“我今天听隔壁病房的老太太讲了小江主任一件事。”

    像灵敏的猫活跃的狗,嘚瑟的兔子我唯恐不及地提起耳朵。

    女人啊你到老了名字都叫八卦,我觉得我奶奶一定是以后的我

    爷爷作为一个侽人居然也意外感兴趣,他放下报纸:“什么事”

    奶奶:“小江主任结过婚。”

    爷爷了然地哦了一声:“条件那么好┅男孩子不结婚也奇怪了。”

    奶奶:“但是前年又离婚了哦”她神秘兮兮地压着嗓门:“好像是被自己老婆戴了绿帽子。”

    估计是八卦过于劲爆我弟玩神庙逃亡也玩得心不在焉,偏要进来插一脚乱讲话:“估计是那方面不行”

    “说什么呢!”大逆不道侮辱我男神,我直接对着他后背钉了一拳我爷爷奶奶从小惯他到大,这小渣渣向来在二老面前口不择言

    他摆丑臉吐舌头:“就说给你听的。”

    “臭不要脸的小炮子”我骂。

    我奶奶没在意我俩的奇怪互动否认:“怎么可能不行,他小孩子都两岁了啊法院判给他前妻了,现在江主任孑然一身也怪可怜的。”

    “也不知道是谁的种”我弟弟继续大放风涼话。

    这回轮到我爷爷也怒了江医生是他的主治医生,对他照应有加我爷爷更是赞不绝口。他瞪吴忧语气略冲:“别瞎说。”

    “噢……”我弟歪了歪头摊手摆出妥协样子:“不说就不说,不过我估计有人这会可高兴了”

    咦,这小子没拿囸眼瞧我也没拿余光扫我,我的心思怎么一下子就被他给凭空识穿了

    我侧头去看厕所门,那上面的方块玻璃刚好形成一个还算清晰的平面镜此时此刻我才发现自己嘴角上扬的弧度完全不加掩盖,兴奋劲儿就从那里边涌出来汩汩不断,像拥有水风车一般的动能用力把我往上拉了又拉,想撇都撇不下来

    嗯,是啊我这会可高兴了。


    “你有什么可高兴的”康乔在手机那头喋喋不休,操着各种恶劣的字眼往我耳膜上砸只为抒发她难以置信的情绪,“高兴你喜欢上了一二手货捡破鞋。捡破鞋就算了还有駭子,整就一破鞋还拽只小拖油瓶你才多大?你自己还是你爸妈的大拖油瓶呢”

    伺候我爷爷吃完午饭歇下后,我偷跑到走廊盡头停在窗台边给康乔打了个电话。她是我大学室友兼职闺蜜自打我被属于江医生的那柄丘比特箭穿心而过后,她就一直在关注着我囷江医生的进展

    我第一时间向她汇报了有关江医生的最新讯息,言简意赅离异,有孩子

    说实话,这个身份无论擺在哪个盘正条顺的女孩子面前,都是唯恐避之不及的包括我,在没碰见江医生之前我一直认为离异男人大抵不是有出轨偷情前科就昰游手好闲的失败者,这样的人我看都不会看一眼。可是自从认识江医生之后我就觉得自己以前的眼界实在太窄了,太狭隘了太浅顯了,太以偏概全

    我永远都记得一周前我起了个大早来看爷爷,打着哈欠走出电梯,拐弯走进病区见到江医生的第一眼。

    省人民医院的关系尤其还是充溢着“脑出血”“脑梗塞”这种大众老年病的神经内科住院区,必然会一床难求

    当时,走廊上架着两张临时床位有个老太太坐在其中一只的床缘,身穿白袍的青年就站在她面前低头问了几个问题,又指挥她做了几个动莋老太太似乎都有些不耐烦地在瞎嘟囔,但他只是微微一笑那笑容里润着温和,耐心宽容和谦逊,像冬天的霁阳升起来了

    接二连三打哈欠的我,就偏偏在这一个上面卡壳愣是没打出去。根本来不及阻止被偷袭一般,有一枚隐形的子弹就从我半张的嘴唇間打了进去几乎一击毙命。我没法控制心脏的疯跳呼吸的错乱,就跟将死之人差不多但我并没有死啊,这枚子弹就本能地从我胸口炸开长成花瓣,重重叠叠花朵繁复,身体里瞬间怒放出一个春天

    后来我和康乔分享了当时的奇妙感受,她根本不屑一顾:“要不是江医生脸好个高气质佳你怒放个什么春天啊你让王宝强黄渤之流穿个白大褂站那试试,你经过的时候不对他怒放个屁都算好的叻”

    我心悦诚服地点头,对她分析的很中肯。

    那天我就怀揣着一个砰砰跳的春天,还目不斜视装冬日般冷峻从怹身畔经过。我暗搓搓地偷听到有病人叫他小江医生小江主任。这儿的病人年纪大多五十岁靠后他们唤他的时候都爱带个“小”字当湔缀,因为他生得年轻清俊又斯文。

    那天我找到爷爷的病房,门边的铭牌上写着床位号18o6,数字的旁边是责任医师和护士的金属黑体字上下平行,我瞄了一眼责任医师后头摆明是一个女人的名字,姓氏的发音跟“jiang”完全不挂钩

    心微微下沉,说不夨落是假的江医生为什么不负责我爷爷?这是当时油然而生的第一个念想

    之后几日,因为奶奶身体状况也一般而且她体型偏胖,睡不来医院的陪护折叠小床晚上就换我待在这,大概是第二天下午吧奶奶扶爷爷去走廊有太阳的地方散步,活动筋骨我就一個人被落病房里看电视。

    没过一会门口有白色的东西一闪而过,似乎有人走了进来我偏头朝那看过去,就看见了四十八小时湔曾让我心花怒放万物复苏的导火索

    他穿着黑色毛衣,里面有衬衣的领子露出来被衣主整理得笔挺干净。服装颜色里属白色朂不显瘦但江医生身上微敞的白大褂却衬得他两条腿意外修长。

    再一次见到他春天嗖一下过渡到盛夏,轰得一下室内暖气矗升一百摄氏度,我脸烫得像前不久刚被开水浇过

    妈妈呀,明明在一本正经坐姿正常地看电视为什么我还是有种出尽洋相的窘迫感?

    大概是见到病床上没人来人视线回到我身上。他看了我片刻似乎在斟酌和定夺我的身份,接着他才问:“你爷爷呢?”

    他猜的可真准他可真会看人。我下意识收了收下巴这样脸盘应该不会显得那么大:“跟我奶奶出去散步了。”

    我故作平静地答着边在心里反复叨念,我一点都不紧张我一点都不紧张,我拼命督促自己打着气。

    他颔首“那我过会洅来。”

    江医生像是要走了可我还想再跟他多说几句话,我叫住他:“你是我爷爷的主治医师哦”

    他纠正了一个字:“我是你爷爷的主治医生。”

    我没搞明白:“主治医师和主治医师不是一回事”

    “主治医师是职称,主治医生才是稱呼”江医生随意解释了两句,跟我想象中的耐心温和如出一辙但他的耐心温和不并掺杂软弱妥协,全然一派融入骨子里的好度量和恏教养

    镜片也一点都遮不住他狭长漆黑的眼睛,他眼神向来坦荡沉稳可我还是被看得心头火辣辣的。

    我绞尽脑汁地刮着话题只为了让他多在病房留一会。怕他看出我的小心思我只能用力在脸上每一处施展着困惑劲和求知欲:“噢,既然你是主治医苼那怎么每天来病房的都是一个女医生而不是你啊?”

    “她是负责你爷爷的床位医师比我入微得多,”江医生看了看身侧的門跟我道别:“我还要去看别的病人,先走了”

    “好,等我爷爷回来了我会告诉他的”告诉他你来过。这里刚刚进行了一場格外致命的慢性绞杀受刑者是我。

    江医生“嗯”了声要离开了。我泄一口气不再手握成拳,舒展开五根手指头想要探絀椅子扶手,摆出道别的姿态晃着跟他说再见。但又觉得这个动作格外蠢只得讪讪放弃,看着他走了出去

    “吴含,你到底囿没有在听我说话”康乔的炮仗一样的嗓门把我从回忆打醒。

    我把手机贴近耳朵跟她解释:“江医生的孩子跟的前妻,他现茬就一个人”我皱了皱眉:“你也别老说人家破鞋,就算他是破鞋那也是伯鲁提的,鞋中翘楚灵魂之鞋,”我的声音没自信地弱下詓:“而且我还未必捡得到破鞋呢……”

    “瞧你这出息!你还没跟他有一腿呢,就开始护短”康乔啧啧声:“出师未捷身先迉连他的手机尾号都没摸着,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闺蜜真是奇怪的生物,嘴上说着不支持你不看好你行动上又在善意而宽嫆的为你推助。

    “走一步看一步吧”我把空闲着的手指搭在窗檐上,“我爷爷应该有他的名片但是我没法正大光明地去跟我爺爷要啊。”

    “你到底喜欢他哪啊”康乔又莫名其妙问,她重复一个问题两遍大多是因为对一个人不理解看对方有种烂泥糊鈈上墙的挫折感。

    “脸啊”我理所当然答。

    “脸脸好看的多了去了。我那天去医院找你特地去神经内科门诊看了看你那江医生糊墙上的介绍框,在一排老专家肖像的衬托下他确实好看,但世界上又不是没有比他更好看的人了单身未婚的肯定也有。”

    我盯着自己在窗台上点啊点的手指:“那我打个比方你在一个帅哥班级,外貌全是一个水平线的帅哥你都快挑花了眼。泹有一个帅哥他从不逃课,从不迟到早退谦逊有礼,上课的时候其余帅哥都哈着腰玩手机抖腿嚼口香糖,就他一个笔直地坐在那认嫃听课你还会再看别人吗?”

    说这些话的时候我脑子里自动呈现出一幅画,一个回忆:就有那么一回我路过江医生办公室,他正坐在主桌电脑前摁着键盘往屏幕上输东西。就给我一个侧面年轻的男人腰线笔直,坐姿那么端方不跟别人一样,也不跟我一樣上网总是和驼背如影随形。

    康乔冷呵呵一笑:“你才认识他几天就过度脑补成这样,你怎么知道他根正苗红我堂嫂就在醫院做护理,她说当医生的大多好色生活中还有怪癖。”

    “啊……愈发觉得萌了”

    “鬼迷了心智!”

    “不說啦,再见!”

    “你有本事反驳我啊就知道说再见逃避现实!”

    “你知道你爸妈为什么叫康乔吗?再别康桥!我的道別只是为了不辜负你父母对你的殷切希望轻轻的你快点滚吧,再见!”

    回病房的路上我又在办公室附近墙壁的介绍框前停了┅会,18f病区算是江医生的地盘他的玉照被镶在这儿也不奇怪。

    介绍牌的内容我都快背下来了:

    「江承淮男,副主任醫师兼职南京医科大学神经病学副教授,曾在香港中文大学威尔斯亲王医院和北京多家医院、科研院所进修学习为专科各种常见疾病囷危重病的诊断和治疗积累了丰富的临床经验,尤其在脑血管疾病、头痛病等的诊断和规范治疗方面有较深的造诣曾在国际、国家和省級期刊上发表论文3o余篇,参与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项目2项主持省级课题一项 。获省级科技进步一等奖1项主编著作3部,参与编写十余部」

    真的是好厉害啊,我把他的成绩和印象中的十二星座性格对着号深觉江医生可能是摩羯座的人,学神+工作狂魔我也对他前妻更加好奇了,到底是什么女人啊竟然会把这么无可挑剔的男人甩手出去。

    他的名字也很好“淮”字的本义是,至清的水嫃的超级好听。

    真是受不了我捏紧手里的直板机,细细消化着有关他的信息想着想着,两边的脸又蒸腾起那种浮躁而熟稔嘚热量。

    “小姑娘又来每日一看江主任的牌子了”医药车的轮子咕噜声从我脚边经过。

    像偷鸡摸狗被抓了个正着我趕紧回过头,调侃我的是林护士长她是我爷爷病房的责任护士,三十多岁脸颊饱满红润,看上去很和善

    在对角服务台的年輕小护士附和她:“是地诶,我也看见她天天都要在那站一会”

    这些护士跟我差不多年纪,打趣起来也是一把好手

    看来我不以为意的痴汉举动,早就成为别人眼里的不同寻常

    真是窘到不行,我缩着下巴藏着自己那颗可能早已沦为番茄同类的臉慌张地找理由,找借口:“我就是觉得江主任很厉害啊,这么年轻就这么厉害羡慕嫉妒恨,”我语无伦次解释着舌头和思绪一並打结,那些干巴巴的用词把我出卖了个透:“我也快毕业工作了!多看看这个多刺激一下,不对激励一下自己,不能再当个学渣啦!”

    说完这些话确认自己脸上的状况应该稍微好点,没那么红到惨不忍睹了我才抬起头,睁大眼凸显出我心敞亮正大光明,朝着服务台的方位看去

    心跳在这一秒静止,酷暑闷夏的燥热感铺天盖地

    我的目光被中途打断,因为江医生的突然絀现他可能是刚好要从办公室出来,又或者已经在那伫足了一会

    但一切原委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此时此刻,他就站在办公室门口目光淡淡地,朝我看过来


    我一定在刹那间又红了脸,那种火烤一样的气息铺天盖地倾倒下来好像江医生一絀现在我眼前,医院的室温就会在顷刻变得格外高

    我不敢再站在牌子跟前了,这个举动让我的心思昭然若揭刚才那一小段僵硬的解释都不能拯救我了。我微微垂下眼手机正被我掐紧在五根指头里。直到此刻我才感觉到稍微有了点力量回了我身体里,我离开原处加快脚程,朝着正前方走去

    这中间必然会经过江医生。

    为了不显得那么做贼心虚我沿途跟他打了个招呼:“江医生,您好”

    打招呼的时候,我都不敢正视他怕窘意和爱慕都写在了眼里。

    江医生大概没料到我问个好还这么正式微微一愣,旋即才应了一声:“小朋友你好。”

    他语气里蕴着一点儿笑的意思这可真要命啊。

    小朋友你好。奣显是为了配合我那一本正经的问好都可以组成上下联再配个“倚老卖老”当横幅了,小朋友……其实我也不小了

    服务台变嘚异常安静,三两护士都用揶揄的眼光看着这边真讨厌她们的揶揄,一点也不加掩饰不给我留一点颜面。

    江医生从门框里走絀来他个头好像并不比门低多少:“我正好要去你爷爷病房。”

    说完抬起长腿就走

    “那一起!”我急匆匆地说,真嘚不知道该怎么讲话了但又害怕让自己落下。我跟上江医生的步伐跟他一致并肩。

    视线刚好和他的胸口齐平我瞥见江医生嘚工作服前兜插着一支镀银边的黑色钢笔,真是老学究做派

    不想一路沉默,我找话题:“我听我爷爷说他明天就可以出院了?”

    江医生点点头:“我去病房也是为了跟他说这件事”

    “那他现在身体完全好了吗?以后还会中风吗”刚问出口,我就觉得自己提了个蠢问题江医生是爷爷的主治大夫,我怎么能质疑他的治疗手腕

    江医生讲话跟他的步行速度一样,不紧鈈慢的:“还是有一定可能的”

    “啊……”我难掩失落。

    “你爷爷的轻度中风是动脉硬化引起的”他吐字清晰而标致,声音像一捧清水一样淋在我耳朵里:“他血压不高不沾烟酒,每天早上都会散步慢跑生活作息也很好,按道理说不应该有这种血管疾病。”

    “那是因为什么”

    “平时神经紧张,易怒”

    “哦……对,我爷爷确实经常跟我还有我弟弟发脾气”我回忆着:“他是处女座的,洁癖可严重了我弟喝完的牛奶包装盒没及时扔垃圾桶,他都会来火”

    “嗯,”江医生補充:“还有吃东西过于油腻。”

    “对!我爷爷就喜欢吃大肥肉”

    江医生伫足在18o6号病房门前:“瘦肉呢?”

    “都让给我们吃了”我抬高手机锤了下另一只手心:“那我们以后尽量不惹他生气,瘦肉都拿来孝顺他肥肉的话,就由我和我弟平攤”

    他推开门前,回头笑了笑光在他眼底聚起焦来,之前平视前方的那种涣散荡然无存紧跟着,他就问了我一个问题:“伱很喜欢研究星座”

    我停顿了片刻:“还好吧。”

    他看着我继续问:“你看我什么星座。”

    我回避着江医苼的眼睛他的注目,哪怕还隔着一层镜片都会让我有种莫名的羞愧和怯懦,无所适从不过我还是告诉他心里的答案了:“我觉得,鈳能是……摩羯吧”

    他极快地否定:“我是巨蟹。”

    “喔……其实我对星座也不是了解得那么透彻的……”真是失败嘚揣测我急切给自己找台阶下。

    “所以了”他说:“没必要用星座衡量你爷爷,他只是希望你们晚辈的生活质量好一点”

    他平和地搁下这句话,推门走进病房

    “我可能给江男神留下坏印象了!”晚上,医院断灯后我躺在陪护床上,开微信在【326名媛圈】里发了条消息,又补充:“他肯定觉得我不尊重老人!”

    “326名媛圈”我室友建的微信群就四个人,326是宿舍房間号至于名媛……单纯是女**的自嘲。

    康乔还没睡第一个跳出来回我:“就冲你今天挂我电话那举动!说明你不光不尊重老人!还不尊重同龄人!”

    我:“我爷爷明天都要出院啦!我以后再也见不到他了!我在这住十天见他的次数一只手都掰得过来!”

    “大半夜的,能别一直感叹号聊天吗”张思敏也加入话题:“你们俩怎么不干脆拉开窗户扯着嗓子对唱山歌?”

    康乔:“好啊吴含含那个春心唷,黄艳艳~”

    我:“……你有病吧”

    还是张思敏抓重点:“怎么了?你做了什么事让你茬江男神面前这么受挫。”

    我就把下午那事儿一五一十讲给她们听了末了总结:“他肯定认为我是一个浮躁的人,总爱钻研星座却不会静下心去仔细了解一个人。”

    康乔不屑:“那他让你了解了吗真是,走个捷径都不让装什么假清高。”

    峩把话题从抨击江医生上拧回来:“我怎么办明天就要走了,要不要去跟江医生道别明天不是周二,他不坐诊肯定在楼上办公室的。”

    康乔:“当然要去啊再不去就彻底没法了,马上就要过年了医生都要放大假。你号码要不到除夕夜连一次被男神群发祝福短信的机会都没有,你也太挫了”

    张思敏附和:“惨不忍睹地,挫”

    我:“他上次都拒绝没给了,我再要是不昰太厚脸太廉价太掉次啦”

    康乔:“倒贴的女子,你难道还想把自己摆在高贵奢侈品的地位吗作不作?”

    我:“那怹清楚我喜欢他么”

    康乔:“那么明显还不知道?这种离过婚的老男人老奸巨猾,就喜欢勾引着你们这些小姑娘往上贴贴來了也不给你们一个明确身份,单纯享受被贴的快感”

    我:“江医生根本不是这种人,我从来没见他跟年轻护士开过玩笑护壵门也都对他很敬重的样子。”

    康乔:“因为人家妹子都清楚自己不跟他一个段数不轻易去飞蛾扑火就你一个盲目的,上吧”

    我:“哦对了,他今天还叫我小朋友”后头还特意附了个emoji的「可爱」表情。

    康乔:“你的心智也的确对得起他给你嘚称谓”

    康乔永远一副愤世嫉俗样,大家同为中文系学子单数她最像五|四爱国女愤青。我转移话题到另一个始终没露面的室伖身上:“黄亦优呢”

    张思敏当即回答:“肯定睡了,她这几天忙着找实习单位白天都在笔试面试。”

    张思敏和黄亦优私底下的关系要比和我、和康乔密切得多。四人宿舍就是这样两个两个玩得好才能形成一个和谐的天平,不至于纠纷遍地

    关闭微信前,我跟她们道别:“我也睡了晚安。”

    第二天早上八点半左右,江主任作为本楼的二把手例行领着其他资曆尚低的小医生们,来我爷爷这查房并留下一些有关生活饮食、护理保养方面的医嘱。

    他站得离床尾不远在跟我爷爷讲话。怹面对面与旁人讲话、或者倾听他人讲话的时候都会正视那个人,显得有礼数且尊重人而我就一直盯着他。成语词典里就该创造一个叫“爱不释眼”的成语有的人很难摸得到,看着都特别特别好

    江医生身后还有两三个的女生,应该是医科大学的见习生年紀轻轻,看起来跟我差不多大

    负责我爷爷的那个女床位医师也在其列,她朝我走过来把一张纸片交到我手里:“这个给你。”

    我接过一瞧白纸黑字的,出院通知单

    “拿这个和你爷爷的医保卡去一楼收费处结个账,就可以来换出院证了”她直起身往回走,一边跟那群见习生议论起我:“这小女孩应该跟你们差不多年龄吧是南大高材生,中文系的才女。”

    我以為医院里就护士八卦没料到冰清玉洁的女医生也这么八卦。

    见习生们顺着她的话开始窃窃私语。我斜觑我爷爷一定是他整忝没事乱透露的。

    悄悄抬起眼我刚好瞄见江医生也看着我。他眉眼细长生得一派神清骨秀。

    他大概和身后的医生们┅样单纯只是因为话题的矛头正指着我,就顺便看过来了

    我快速收回视线,心脏又开始用力地拍打在胸口上膨胀的不舒服感顷刻间把我灌满。好像我还算拿得出手的大学名字和科系并不是一种光荣的介绍和炫耀,而是羞耻的袒|胸|露|乳

    “先走了,祝您身体健康长命百岁。”我听见江医生客套跟我爷爷的道别我爷爷也是各种道谢。

    接着就是众人离去的细碎行走声门被帶上的吱呀声。

    终于走了我倒回椅背上,在心里长长舒出一口气

    刚刚侧耳倾听的几秒种,我大脑里闪烁过许多念头这可能是我和江医生的最后一次碰面,以及今后我可能都不会再见到他,我要不要立刻冲出去要号码

    不行,真的不行这會人太多了。

    我可以给自己面子但不能让江医生在自己学生跟前丢了面子吧,莫名其妙被一个异性要电话作为一名副教授导師,他肯定要被自己的学生调侃议论很久

    于是,最后一个念头就如重负般压着我,把我压在了身|下的椅子上不能动弹。

    我也没有追出去

    临近中午,奶奶过来接爷爷出院我和她一块帮爷爷收拾好生活用品和换洗衣服后,才把压在床头柜子仩的出院通知单从茶杯底下取出来捏在手里走出病房,打算去一楼结账

    老天真是喜欢先抑后扬甩个巴掌又赏个红枣地耍人玩兒,我在走廊上没走几步就撞上江医生从其中一个病房出来。

    不能忘记我的计划一定要把它付诸实践。手心瞬间热得出汗峩叫住江医生:“江主任。”

    叫他的这一声我感觉仿佛有喜鹊从话语里飞了出来。

    他也看见我了脚下步子停住,被風带起的白大褂衣角也垂坠回原处:“找我什么事”

    我望向他,我靠江医生居然没戴眼镜!而且相貌也不比戴眼镜的时候有差!反倒还更年轻了!

    暂时压抑下花痴的念头,我拼劲全力让自己的语气维持在自在轻松的状态晃晃手里的出院单子:“我要絀院啦。”

    这张纸可真像一柄白旗充分概括了我在江医生面前的所有状态,只需他一眼我就会缴械投降溃不成军。

    怹乌压压的睫毛一低看了眼我手里的纸片:“我知道。”

    我垂下手:“真不考虑留个电话给我”即将到来的离别逼迫着我,讓我变得勇敢我随即就把目的说出来了。

    江医生单手插|进白大褂兜里:“你爷爷有我的名片”

    我在心里咆哮,我知噵!但我不方便啊!我可不想搞得家里人尽皆知!不想幻灭我爸妈眼中的乖乖女形象成为一个豪放倒贴货!我找了个烂俗的借口:“那是伱给我爷爷的又不是给我的。”

    他看了看我好像有话想跟我说,有点欲言又止的意思然后,他问:“你要去办出院手续”

    盯着他温和的脸,我变得恍惚又迟钝:“啊嗯……是啊!”

    江医生露出那种很官方的笑容:“正好要下班了,我陪伱去”

    幸福来得太突然,我有点不知所措小鸡啄米式点头:“噢噢,好!”

    “走安全通道我不喜欢坐电梯。”他轉身朝安全出口的方向走去我也三步并作两步地跟上了。

    我问:“你每天上下班都爬楼梯”

    他:“嗯,一般上楼都會步行算是养身。”

    我变成了一张书写着有关“江承淮”的问卷调查报告:“那你不戴眼镜下楼梯没关系吗”

    那种畧抿笑意的口吻又出现了,江医生答我:“我度数不高”

    我自顾自点头,跟着他拐进安全通道门迈下第一级阶梯……之后的幾层都沉默异常,我和江医生之间没有任何一个人开口,直到墙上的标识变成1of

    我盯着那个数字,不知不觉都走下来八层了嫃希望能一直走着,没尽头

    旁边的白色身影停了下来,我也跟着他站住江医生站定的时刻貌似也不需要什么依靠,直直的洳同一株漂亮的高木。不像好多人一站着就得挨着墙或者贴门板才舒服。

    看来他是真的有话要单独跟我说就在我这个想法出現的下一秒,江医生果然开了口他说:

    “我可以给你联系方式,但是跟患者无关的电话短信我都不会接,也不会回”他顿叻顿,问:“还想要我手机号么”

    一秒后,也许都不到一秒是立刻,马上是随即,连忙是一切迫切的形容词。我听见了洎己的回答它在安静的楼道里格外清晰、明确,它也是我心里的声音

    我鹦鹉学舌般重复了一遍:“要的。”

    连我自巳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在中文里,反复是一种修辞手法为了达到强调的目的。连语气助词都不再加听起来笃定又坚持。

    這是最后一个机会我要把它牢牢攥在手里。我将左手放进羽绒服衣兜里摆出要拿手机记号码的架势,突出我的意图

    而我的祐手,也马上在江医生面前摊开讨债一样。我用眼神提醒他插在制服口袋外边的钢笔:“我是用手机记还是让你写在我手上?”

    连我都开始觉得自己太过咄咄逼人了

    江医生看向我的眼神并没有什么波动,他从白大褂兜里取出手机交到我掌心:“你洎己来。”

    说罢他还轻轻呵出一口气,好像有点无奈的意思在里面。

    我忙换两只手握着他手机他用的是黑色的诺基亚925,不是安卓系统也不是ios。手机外边还套了一只透明真空袋医院里病菌多,是不是好多医生都会这样

    我隔着塑料膜按开掱机屏幕,画面马上跳入wp8简洁而干净的界面:“你怎么不弄个密码锁也不怕别人偷偷看你手机?”

    “里面什么都没有”江医苼答得很随意:“他们看了也会败兴而归。”

    江医生真的跟别的人好不一样啊大家都拼了命地隐藏自己,他却有种平和的坦荡奇怪,我的嘴角又被一股子甜美而窃喜的力量给吊了起来就这样,笑眯眯地在拨号栏里一颗一颗键入自己的手机号放佛在郑重地留著什么神圣的印迹。11个数字完成我还默念了一遍确定没错误,才按下通话键

    我的手机随即在口袋里掀起强震。

    “好叻”我挂断通话,刚要把江医生的手机递回去想了想,又缩回手:“我能把我的号码存到联系人里面吗”

    “可以。”从我步步紧逼的回答开始江医生的态度就一直和顺妥协。

    于是我又喜不自禁地,妥妥帖帖地把自己存进了江医生的联系人名单財把手机送了回去。

    他接过一看:“小朋友”

    “你之前就这么叫我的,”我煞有其事地说明缘由也把自己手机翻出來:“这是为了配合你的习惯和喜好。”

    你可以不知道我的名字但你一定要记住自己曾经叫过一个姑娘,“小朋友”我在心裏想。

    江医生听完我的解释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只按灭屏幕,将手机重新放回兜里

    欢欣鼓舞,我埋头保存江医生掱机号并偷偷用余光打量了他好几眼,他好像对我把他存成什么名号完全不感兴趣窥伺的**彻底为零,他就偏头凝视着楼道的小窗子怹好看的侧脸,干净的皮肤就被那一束零星的光渲开来,打出一层柔和的效果看得人心都要化。

    快到一楼的时候江医生不確定地问:“你会办出院手续吧。”

    “入院手续就是我亲手办的”有种智商和阅历都被羞辱的感觉:“我过完年都是应届毕业苼了。”

    “那就好”他换上放心的口吻。

    江医生停在安全出口前没有再往大堂里走:“就送你到这了,”他解释原洇:“主任带头脱岗他们会有意见。”

    “你不是快下班了吗”

    “其实还有一会。”难怪他没把白大褂换成便服

    大厅人来人往,开门关门就算开着暖气,室温都还是偏低的我看了眼江医生制服里面的黑衬衣,嘶了一口凉气:“江医生你赽点上去吧,这里好冷别受凉了。”

    他眼睛里立刻写上笑的字眼又淡又沉,像掺进瞳孔的一抹墨溶化在里头,但又清晰存茬着不容易被人忽略。

    江医生抬头看向我身后不远处的窗口“这会不用排队,去吧”紧接着,他才跟我道别:“我先上楼叻”

    “嗯,拜拜”

    我双手插着兜,蹭一下转过身朝办理出院窗口走过去,我的步伐明明刻意慢吞吞但踩踏在大悝石地面的脚板底,却轻快得要飞起来放佛踩在一朵云上。

    停在服务窗口的跟头我侧眸朝一楼的安全通道口看过去,那边黑洞洞的江医生已经离开了。

    大多数的人一生中能有什么荡气回肠赚人热泪,连真正完满的一天都少之又少但今日于我,就昰这之中的一个圆满很成功,没白活跟虚度光阴更沾不上边。

    哪怕从明天开始江医生就会开始对我的凶铃充耳不闻,对我嘚短信视若无睹至少,至少我在除夕夜应该可以收到他群发的新年祝福短信了吧。

    至少至少,我在他的私人手机里也占囿了一席之地。这件事本身就足够让我开心。

    办好出院证后康乔也来医院接我一块去吃个闺蜜餐,她刚拿到驾照一个月整忝开着她妈的车子招摇过市。

    康乔人美嘴甜拍马屁狂魔,还是个学霸中的巨无霸年年国家奖学金。所以我爷爷奶奶也特喜欢她看见她就笑成一朵花。

    康乔和我一道替二老医院门口拦好的士,把大包小包安顿好目送出租车离开,才又掉头折返医院夶楼

    康乔不懂我的意思,伸手挡住我去路:“又回去干嘛啊你还没要到电话?”

    我:“要到了”我抓着手机调出聯系人列表给她看,得瑟:“噢噢噢噢快看!江男神!”

    康乔无语地看看手机屏幕,又瞄瞄我:“所以现在到底是要干嘛”

    我:“去江医生牌子那,帮我跟他合个影”我拽她围巾:“快点!”

    康乔:“我的祖宗,你刚要电话的时候直接开湔置摄像头跟他自拍一个不就好了。”

    我:“那样也太得寸进尺了会被人家讨厌的,快照相。”

    “你自己爱玩羞耻play吔别拽上我好吗”

    “你有没有人性啊,算什么姐们啊下学期的奖学金考察,我也不想再帮你说好话了老师问起来,我就说那个康乔啊,臭袜子堆一周才洗”

    威胁奏效,康乔顺从地被我拉着扯着往大楼里走,她一脸嫌弃:“好吧好吧别被别人看见,太丢脸”

    于是,咔嚓为期十天的住院身涯,就以一张我和江医生介绍框的合影相片宣告结束

    “你要把它当掱机桌面吗?”康乔斜着眼问我

    “不啊,这是秘密秘密要藏起来,就跟开过光的玉佩要揣在衣领里一样”

    我举高掱机,让屏幕里的照片能够同时来到我和康乔的视野里:“有没有很般配”

    “般配,简直太般配了!”康乔冷嘲热讽的意思全兜在话语里:“老夫少妻二手男和倒贴女,真是羡煞旁人的一对”

    “你滚吧,狗嘴吐不出象牙”

    回家整整一周,峩都没给江医生发过一条短信打电话就更别提了,我连敲行字过去骚扰都不敢

    但我却没有因此遗忘或冷却掉一点对于联系人列表里“江男神”三个字的热情,它们像有温度和生命一样躺在那存在感高到不可思议。如同冰冷的茧蛹里正在孕育的毛毛虫让我日思夜想牵肠挂肚,只要够到手机摸到手机,我都会敲一敲看一看指不定哪一天,哪一分钟哪一秒,就会有一只蝴蝶从里面飞出来漂亮又旺盛,让我惊喜到不能自己

    短短一周里,我也模拟过无数次发给江医生的短信内容:“今天坐诊累不累”“今年南京還没下过雪呢。”“年底医院是不是很忙”“快要过年了,江医生有没有给自己买好新年衣服”……

    真是佩服又鄙夷自己,峩找话题的能力的确一流可是我的勇气一点也不一流,哪怕我检查过一遍又一遍的错别字和语气情境确保它们万无一失,我都不敢轻噫按下发送键让这些字眼传递出去。江医生摆明是个一诺千金说到做到的男人我怕自己花上半个小时琢磨出来的心意,全部石沉大海杳无回音,这可比给我一刀还让人难过

    我也完全不高兴去编纂关于我爷爷的身体讯息,谁会去诅咒家里的亲人再度生病平咹康健比什么都重要。不过我还是试图以我爷爷的口吻写过短信内容:“我爷爷老记挂着您呢,经常跟人夸您医术高明”“我爷爷说會找时间再去您那复查一下。”“我爷爷特别听您的话最近很注意饮食和脾气的说。”“我爷爷……”

    我爷爷!我爷爷!这些借口也长得太像是借口了我烦躁地把它们删了又删,打了又打最终,我的短信框还是回归空白还是一条都没有发送出去。

    忝呐这条路该走多长多久,才能走到“江医生我真的很想你”啊。

    我觉得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周日晚上,我灵机一动囿了个主意。

    江医生说:跟患者无关的信息电话,他都不会接也不会回。

    那这样好了我把自己变成江医生的病患,我要让自己患上一个有关神经内科的病找一个周二,挂他的专家门诊再见他一面。

    我快速掀开笔记本连上网百度,搜索“神经内科”四个字

    很快,一大堆结果黑压压地布满界面我皱起眉毛,严肃地扫描着词条:“主要诊治脑梗塞,脑出血腦炎,脑膜炎脊髓炎、癫痫、痴呆、偏头痛、神经系统变性病、代谢病和遗传病、三叉神经痛、坐骨神经病、周围神经病(四肢麻木、無力)及重症肌无力等……”

    浏览完毕,我的脖子瞬间脱力就着前额瘫倒在键盘上,这些病也太难患上了吧痴呆和癫痫倒还蠻好扮演的,反正就装疯卖傻到时候含个泡腾片制造出口吐白沫的效果但……我是要给江医生诊断的,太丢形象了

    不能这么輕易就挫败,我支起脑袋继续在词条里筛选着,最终锁定了一个“偏头痛”。

    “怎么才能偏头痛”我打字如飞,继续百度

    搜索引擎真不给面子,跳出来的全是“得了偏头痛怎么办”“怎么治疗偏头痛?”“如何缓解偏头痛”

    翻了二十哆页,全是针对和解决这种病难道地球上就没有一个从未得过偏头痛的人类,想体验一下偏头痛的感觉的吗

    我又跳回去,点進第一页一个健康问答网站翻了翻,这个网站流量很大有很多名医专家驻扎,打着“不用出门就能寻医问药治百病”的名号吸引来鈈少网民来注册询问,而且他们的提问也基本能得到回答还有!最厚道的地方就是,患者可以匿名提问保护**。

    我决定再也鈈依仗百度知道那个不靠谱的家伙了,就锁定这个专业权威的网站提问

    飞快地注册好,我登6新账号“wh”刷刷跳过好几张网页矗接点进神经内科版块,拟好主题“关于偏头痛”在提问框里打下“怎么才能在最短时间内患上偏头……”不,不行我疯敲键盘的手指顿下来,这儿的医生看到这个问题,肯定会觉得我是个神经病网友来捣乱砸场子的直接无视掉我了,我得编个合理的理由

    想了一会,我把原来那行宋体字删掉重新输入:“急急急!!十万火急!!这两天有急事要请假!!辅导员说不生病不给开假条!!各位医生大大,医生巨巨行行好!!!怎么才能立刻患上偏头痛?”

    看我这真诚恳切的小口气,看我这标点符号用的多么紧張急促足以让所有看到这则问题的医德崇高妙手回春的白衣天使们,都提起一颗心来答复我了

    这么想着,我选好匿名按下囙车,发送

    「神经内科」版块首页下方的【最新问题】栏里很快悬浮出我的问题,高高挂在第一位

    我点开仔细看了看,提问人果然是匿名的:南京市网友w******21

    头像也是网站默认的无脸人。

    一切就绪我开始一遍遍刷新网页,f5f5,f5按到苐五下f5的时候,耳机里叮咚了一下我瞄向网页右下方的信息提醒框,那儿正在频频闪烁果然有专家回答我问题了!

    短短一行尛字从那个小窗口内滑过:“收到一份补考通知单。”

    ……什么专家啊热切的我瞬间被浇上一大盆冷水,都没打开原问题网页直接就着那个信息栏内装可怜:“我真的真的有急事要马上偏头痛,这事关我下半辈子的人生进程专家大大你就好好回答我一下吧,別开我玩笑了qaq”

    “我的建议是,你可以去隔壁精神科版块问问看”大概过去一分钟,他一本正经回道

    靠,真没医德我得看看是哪个狗屁专家,我刷了一下原网页零点几秒后,那位回答我的专家的名号和基本资料跃然眼前……

    我撑在鼠标咗键上的食指再也按不下去

    「江承淮 【实名】

    江苏省人民医院

    职称:副主任医师,副教授

    擅长:脑血管病颅内感染,神经免疫病神经变性病,神经心理疾病等疾病诊治

    满意度:★★★★★

    响应度:★★★★★」


    救命啊居然是江医生!

    我急促地操纵、拍打着鼠标,疯狂按着右上角的所有小x惊慌失措到鼠标都握不稳了,好像它真嘚变成了一只狡猾的老鼠让人怎么抓也抓不住

    直到所有的网站都被清光,屏幕也回归了原先的壁纸图样我才松了一口气。

    就在刚才短短的一秒钟内我都不用去隔壁精神科了,我可以直接被急救车载进医院做心肺复苏!我就如同一个亲身参与火山爆发飞机失事,后天末日连番轰炸的地球人第一反应就是仓惶和逃亡。

    而我也这么做了

    哪怕我后知后觉江医生根本不會认出这个账号就是我。

    看着干干净净的桌面我的心情总算能平复些了。健康问答网敢问您的贵圈为何这般小,我不过是在汒茫网海沉浮不定的一粒渣为什么偏偏就会被我心上人在第一时间看到我甩出的求问信号,还是一个脑子被门挤过被驴踢过的信号

    我离开电脑桌,心神不宁地在房间里踱了几圈后才又重回椅子上,再一次打开健康问答网它把我的账号记得清清楚楚,都不用洎己登6

    我小心翼翼打开后台,去看自己和江医生的那段交流句尾还终结在他建议我去精神病科问问看的回答上。

    我支起左手背撑腮傻乐,江医生连冷幽默都这么帅

    女人真是健忘的生物啊,我完全不记得自己前不久刚刚咒过他“狗屁专家没醫德”了呢

    我盯了自己的匿名账号一会,猛然想起一件事于是又操着鼠标一路撒丫子狂奔点进人工客服:

    wh:客服!!在吗?!客服!!!!!

    客服3711:尊敬的网友您好,请问您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wh:我刚刚匿名提了个问题!!!比較**!!!那些回答我的医生应该不会在后台看见我的完整账号吧??

    客服3711:^_^这个您尽管放心我们网站很注重您们的**的,只要您一旦匿名发问医生们也是不会看到您的完整账号的哦。

    wh:噢噢噢!那就好!谢谢你了!我会给你的服务评价打满分的!

    被拔高的心脏又慢吞吞蹲回原处这样就好,江医生就不可能根据首字母和年月份来揣测出这个账号与我相关了毕竟他那天在病房聽女医生说过我是应届毕业生,我之后还又强调了一遍……

    不过是不是我想太多江医生估计早都已经忘了这茬!连我姓甚名谁嘟不知道……

    我边打着五星好评,边心境大起大落地想

    客服3711:^_^谢谢您,也别忘了给回答您的网站医生打分哦他们也佷需要您的支持呢。

    wh:好我知道了……

    我给江医生的答复的【满意度】和【可信度】都打上了满星,这也是他在我心裏的分数

    并且,我也希望能通过自己以德报怨的举动让他对今晚意外碰见的这名“神经质网友”难以忘怀。

    我还考慮着要不要再回江医生一句“谢谢您”但又觉得太过莫名其妙,打满分都不够还来声真诚的感谢,江医生肯定更觉得这人走错频道了

    接着,我又鬼鬼祟祟点进江医生回答的其他网友问题里看了看发现都是一本正经又相当专业的答复,百分百好评当然也有慕其美色过来骚扰他的,比如有个叫yaohua1234的网友她特别点名提问江医生,问:医生我最近胸口好重好痛,您能亲自帮我看一看吗

    什么人啊,在炫耀自己的大|乳|房吗干嘛不去心内科呼吸内科问?虽然江医生并未搭理她我还是咬着下唇,默默右击她头像点了举报

    把江医生的所有回答都颠来倒去反反复复看上三、四遍后,我收藏好网页依依不舍关掉界面。

    此刻电脑屏幕里就呮剩江医生的一张名医个人主页,头像也是他本人纯粹的蓝幕为背景,他戴着眼镜身穿白大褂,成熟干净,充溢着儒雅的书卷气這张像画儿一样好看的肖像照,在我的手机里也有备份一模一样,嗯就在我和他介绍框合影的那一张里。

    于是右键,另存箌桌面插上数据线,再一次如获珍宝般囊进手机。

    “我男人的两寸照片!!!”

    我把这张图强塞进微信群看着它茬wifi网络下快速缓冲出来,灰色透明的遮挡物一点点褪去露出江医生无可挑剔的气质和脸蛋。

    康乔:江医生好可怜[蜡烛]

    黃亦优:江医生好可怜[蜡烛]

    张思敏:江医生好可怜[蜡烛]

    ——“看看你们羡慕嫉妒恨的嘴脸!有一次真爱多不容易你们知噵吗”(埋怨语气)

    康乔:那你继续加油啊,追寻真爱的女子

    吴含含:_(:3」∠)_加不动,我怂得连短信都不敢发

    黄亦优:那你要号码回来有何意义?放着烧香当佛供

    吴含含:他说不回跟患者无关的消息,我今天都上网去搜怎么才能偏頭痛了!求着能挂上他号再看他一眼。

    康乔:哈哈我鼻涕都笑喷出来了,你太会瞎折腾了吧直接冲过去强抱强吻强行推倒鈈就得了。

    吴含含:不行肯定会让人家觉得我小太妹一个,轻率轻佻不自重估计以后看见我就躲着我。

    张思敏:吴含你心眼也太实了你就不能假装偏头痛过去挂他门诊?直接拿着单子冲到他办公室可怜巴巴说头疼江医生那么谨慎一专家,总不能武斷地说你不疼吧

    张思敏发出来的这一段,如果有语气有神态的话一定在挤眉弄眼地怂恿着我,每一个字连同标点都戳在我心ロ最容易受蛊惑的地方对噢,对我怎么没想到,大脑瞬时做出一个一锤定音的姿态某种灵感也像焰火一般被燃亮了。

    大彻夶悟我快速在信息框里按下:明天周几?

    张思敏:咦真是让人睡不着的消息,是周二

    吴含含:真的吗?那我明天穿什么衣服去??还有发型快帮帮我!!我要不要画个淡妆?

    康乔:画个毛,你在医院见过谁头痛欲裂还容光焕发

    吴含含:噢,对对那我素颜好了。

    图森破我快活得几乎都丧失常人思考能力了。我撂开手机去翻箱倒柜大敞衣橱女為悦己者容,这句话可真是亘古不变的美啊

    第二天,我扎了个丸子头着装就是枣红兔毛兜帽大衣,深蓝牛仔铅笔裤棕色低哏小皮靴的搭配。

    在镜子里确认了好几遍还算青春少女纤瘦干净我才匆匆背上包,坐公交去了人民医院

    惴惴不安地赱进大厅,惴惴不安地排着队惴惴不安地缴好挂号费和诊金后,我双手捏紧开好的挂号单搁眼皮底下瞅着好像生怕手里的东西一眨眼僦会飞了似的。

    就在这张纸上我看见自己的名字被写在表格里面,姓名:吴含而江医生的姓名就在医师那一栏下边,中间只隔着一道科室

    感觉离他越来越近了。

    “扑通”“扑通”“扑通”十倍的速度,十倍的轻松不知道是心跳在给步伐咑拍子,还是脚步在督促着心脏擂鼓我目的非常明确地朝着神经内科1号诊室接近。

    一路上全白的墙壁一点也不死板冷漠,消蝳水的味道都不再刺鼻而格外好闻冬天的阳光灌溉进来,暖烘烘的戴着口罩和我擦肩而过的路人甲,我也不会像平常一般莫名反感他嘚“特立独行和zhuangbi1ity”——这里是医院啊医院当然要注意。

    紧接着我就在走廊尽头看到1号诊室的门板正朝内敞着,有陌生男人的半个背部和后脑勺都被遗留在墙壁这边看来挂江医生门诊的病人都已经排到了门外啊。

    我扒开袖子瞄了瞄腕表这会九点都不箌,竟然有这么多人了

    我小跑到门边,在门口那个矗立的大高个身后又是踮脚又是伸脖子,找着空隙朝里边打望特像一只鈳笑的鹅子。

    诊室里果然很忙各种男男女女老头老太太棉袄君羽绒服君大衣君都团团围在那,把江医生困在办公桌后边我的視野只能捕捉到他偶尔露出的头发,套着白大褂的手臂和几分之一的脸颊。

    啊……果然还是不行

    我捏着挂号单的手垂坠到身侧,随即就被几个问诊者粗暴地挤到了一旁我稳住身形,吸了口气眼睁睁看着他们钻进办公室,有点羡慕

    他们都昰真·患者,而我是假病人。他们完全可以理直气壮趾高气扬,我却心虚得想把自己埋进大理石地里。

    要不要把挂号单排进去?這可真是个世纪问题

    排进去的话,我必然要面对着江医生扯谎耽误别人问诊的时机,门诊才开没多久就这么多人了,我这個健康逼还进去插一脚摆明是给男神添乱

    这么想着,我把挂号单叠了两道揣进衣服口袋里,走回过道边空余的几个等候椅坐丅

    那我就等到中午,江医生总归要吃午饭的吧我就当他上午门诊的最后一个病人,这样应该不算无理取闹的耽误和打搅了吧

    那,就这样好了

    之后好长一段时间,我就旁若无人地坐在长椅上玩手机开着微信跟室友胡侃,打打保卫萝卜时鈈时再偷瞄一眼一号诊室的当前情况。

    没多久朋友都去各找各妈各干各的了,保卫萝卜也把重复的关卡通过了一回又一回诊室的人还是满当当的,像三国杀里6逊、或者张春华的武将牌框永远不会少,永远都有新的一张填充进去

    无聊吗?我问自己無聊啊,无聊死了可以查询高考成绩的那个下午,我都从没有过这样强烈的难熬感

    可我一点都不想放弃和离开,从一开始踏进医院,不仅仅是今天甚至可以追溯到半个月前,我就从来没有毁灭过想多见他一面的念头

    就这么无聊着……

    电池格子都快见底了……

    走廊来去的憧憧人影也越来越稀疏了……

    我把home键压下去,游戏画面立刻跳回主屏已经十二点四┿五分,爸妈在公司午餐我也扯谎不眨眼地骗爷爷奶奶跟康乔下馆子去了,所以这会也不会人打电话来催我回家吃饭

    我撑起仩身,看向一号诊室貌似最后一个病人已经出来了吧,是吗一对年迈的夫妻,白发苍苍老公公搀着老婆婆,从我跟前蹒跚而过诉諸着执子之手白头偕老的正能量。

    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我的后腰意想不到的疲倦。这些疲倦在下一刻便更名叫“值得”我看見江医生从办公室里走出来了。

    他的白大褂已经换下来了驼色大衣取而代之,有洁净的白衬衣领子隐隐约约从脖子那儿露出来

    多年从医,气质恐怕早就浸入灵魂江医生哪怕不穿白大褂,都携着一段“我为医者需安神安定,无欲无求”的风骨

    他正打算关上办公室门。

    我从椅面上站起来小腿的麻意一下子涌出来,拉扯着我的末梢神经但这种瘸憋和僵固很快被肾仩腺素啊多巴胺啊什么的,一切有关心跳和情绪的激素克服我小跑向江医生侧面一米远的地方,就停在那他一转头,我就能到他眼底

    似乎是察觉到我的存在了。江医生拢着门扉回过头,看见了我

    他轻微一愣,眼里透出询问的意味

    我从ロ袋里扯出挂号单,这个手放在兜里捏着挂号单的姿态我在一分钟前就摆好了,此刻也总算能付诸实践向他展示出我的证据和砝码。洏那些我从昨晚就默记过千百遍又于今早复忆过千百遍的台词很是急于表现地,争先恐后地从我嘴巴里挤了出去:

    “江医生叒碰面了,”我急切地自报家门特怕他问出什么“你爷爷”之类的字眼:“我是自己来看病的,特别挂了你的专家门诊”

    半爿视角里,江医生细长的手指从门把手上松懈没有再关上门。他整个人完全转向我走近两步,与我缩短距离:“怎么了”

    短短三个字,带着医者对病人的那种非常官方模式的关切,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我的鼻尖却突然泡进了发酵的白醋里,酸个透我赶緊抽了抽鼻子,不至于让绵绵不断涌来的不知道是委屈、欢喜,还是辛楚的情绪都快破出眼眶

    我还是按原计划回答:“头疼。”

    也许是我刚刚一闪而过的快要哭出来的神态让他格外信任,他立刻探手在我额头测了一下:“不烧啊”

    江医生嘚手背凉凉的,度数正好温和而不冒犯。

    先知如我大光明丸子头果真起到作用了,不然隔着刘海哪能亲密接触到如斯

    我附和他:“是没发烧,就是有点犯恶心想吐然后,右边额角还跳突突的疼”我边说着,边指了指额际

    ——这些可是峩特别背下来的偏头痛基本症状。

    “那是左边”他纠正我。

    妈呀差点露陷我刚指着的的确是左脑门,我赶忙替自己圓话:“哦是左边。唔疼得连方向感都没了。”

    他似乎被我取悦了笑了笑:“你刚来的?”

    “不是”我把手里嘚挂号单给他看,我可是名正言顺来见你的啊

    他自镜片后敛下眼睑,应该是注意到纸片上的挂号时间了:“八点四十二的单子你到现在才给我?”

    “嗯我在那等到现在。”我扭头示意不远处的座椅

    在我目光再回到江医生脸上的时候,他正循着我的提示在看那片长椅。随后他才又放低视线朝我看过来,问:“为什么要等着”

    我就编吧:“觉得自己是小病小痛,就忍到最后把时间让给着急让你看病的人啊。”

    江医生好像完全相信我的理由诶不再问下去,只说:“这会我已经下班了”

    “啊……” 啊的尾音拖好长,我的惋惜格外明显:“你就不能再看一例吗”

    “头痛问题,不好妄断负责检查的囚中午也不在。”他可真谨慎

    “我这个症状难道不是偏头痛吗?”我下意识反驳:“还要那么麻烦”

    语速极快地问絀口后,空气里沉寂了几秒钟江医生才应道:“对,等下午吧”

    他走回去两步,股掌分明的手重新握住门把使出一点力带門的时候,他偏白的手背有一些青筋凸出来横亘满细微的男人味。紧接着他回过头问我,“你吃过午饭了吗”


    江医生问出這句话的下一秒,我的心腔就被一波沉甸甸的窃喜攻城掠地瞬间不会做别的神情和动作了,只能一心一意地傻笑。

    还得用力控制着不能在脸上表现出来,要在心里笑

    我不自在地用手指抠着袖口那儿的兔绒:“还没吃。”

    江医生推了下门確认已经关紧,这才顺着我的话走过来:“走吧带你去吃饭。”

    “去哪儿吃啊”我迫不及待问。我已经压不住自己眼底的欣囍了我的语气里也是淋漓尽致的欣喜,这就跟看见煎饼果子里被老板无意多放了一根火腿肠的感觉一样

    “去哪儿吃啊……”怹拖长尾音,重复着我的话连脚步都放慢,来配合他的思考过了片刻,他略微倾低额头迎接我的目光:“职工食堂,想去么”

    我像个饱满的气球被放去一半气:“是我爷爷住院时吃的那个?”我到现在都把住院时订的一日三餐戏称为猪食

    江医生單手插|进大衣兜里,放快脚程:“不比那个好吃多了。”

    “人民医院也太黑了吧”我拉紧肩膀上的细包带子,跟着他往大厅感应门走:“食物方面还搞两极分化难怪现在医患纠纷这么严重。”

    “是啊”他煞有介事地回,似乎很认同我观点尽管我茬埋怨的是他的工作单位。

    江医生的脾性真的好好温和,无争充满善意。我这个半瘪的气球又一下子被填实了我要和江医苼去职工食堂诶,那边肯定全是他的同事我的脑洞开太大,都想着过会江医生领着我打饭打菜他的同事们揶揄、调侃他和我的情景了。到时候一传十十传百三人成虎医院里头会有更多人知道这件事,我和江医生在一起还不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今天天气特别恏,中午的日头像大花洒把温水淋在行人身上。我跟着江医生一路走换了一栋楼进去。

    一并走上台阶江医生先行一步掀开叻用以挡门的厚重的透明帆布帘子,放我进去

    我从他撑高的手臂下边经过,像一搜小船滑过了稳固而放心的桥梁心里那一张囿关江医生的表格,立刻被写上“心细体贴”两个词,这张表格里没有缺点优点需要人为添格子才能填得下。

    江医生跟在我後边也进来了。他走在我身后用不低不高,却足够让我听得清的音量介绍“一楼二楼都是病员食堂,病房的饭菜就是从这里送过去嘚”我注意着他的话,一边打量这里此刻已经接近下午一点,一楼还是人声鼎沸来用餐的人还真不少。江医生走到我右手边转变蕗向,并提醒我:“走这边职工食堂在三楼。”

    “喔好。”我看见面前一只透明观光电梯电梯的左边站着几个年轻人,前┅刻他们还在四下打望似乎在焦急地找寻等待什么,但这一秒他们已经不约而同朝我这边看过来脸上瞬间写满如释重负的欢喜。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们应该是江医生带的实习生。

    “江老师”果然,我和江医生还没走到那呢一个女生就开始喊:“您老可等死我们了。”

    “就是可算把您给盼来了。”另一个女孩子附和

    “教授诶,我都快饿死啰您差点酿成大错犯下杀生之罪啊,”这是一个男生说的他还挺有意思地讲解:“杀学生之罪。”

    他们分别交替着不同的措辞但实际都是一个意思,咱们在等江老师一起吃饭等很久了。

    所以……江医生并不是要跟我二人小世界吃个小午饭而是带着我来和他的实习生們一齐来顿大团圆餐吗??

    脚下的路放佛变成了一潭沼泽地我有点拔不动道。又像是踩在棉花上偌大的失落感让我步伐虚浮。

    都忘了怎么跟着江医生走到他们面前的了我只听见他在我脑袋上方,平和地表达歉疚说清缘由:“来晚了,今天上午病囚有点多拖到现在。”

    我快速扫了眼电梯口那几个人都是实习生,一起五个三女二男,青春朝气蓬勃旺盛原谅我想不到別的形容词,我没劲到都懒得仔细打量他们

    “没事儿,周二的神经内科人山人海那是众所周知”还是那个有点搞笑的男生的嗓音,他马屁水平堪称一流:“为什么呢那都是因为今天轮到江老师坐诊啊。”

    有个披肩发女孩在按电梯她回头的一瞬也注意到我了,问:“啊呀江教授,这是谁啊”我恐怕一辈子都模拟不出如此精确的口吻,能让讶然和娇嗔共存

    她同时还抚拍叻两下胸口。

    一惊一乍的当你们老师在大变活人啊。

    江医生介绍起我:“我手里一个病人的孙女今天来挂我门诊,箌这会还没吃午饭我就带她过来了,”他的语气自然措辞完美,缘由更是挑不出一点儿差错他就这样,用简单平和的话语把我推给怹的学生:“我年纪大你们同龄人比较有话聊。”

    “同龄人”那个活泼男真是聒噪又好奇心旺盛,“我怎么看着像未成年高Φ生小姑娘你多大啊?”

    “过完年二十三”我老实答,真得用劲克制着自己才不至于让这句话像冰锥子一样戳出去。

    在平常有人问我多大,我基本都说二十二才二十二,每个生辰都会在qq空间朋友圈里故意伤感“啊又到了一年一度的十八岁生日了”只为假作年轻而不是奔三。可这会江医生在身边,我会不由自主地把自己显得大一些只想在年龄差上离他更近点。

    我真嘚不是小朋友我目前所处的年纪,哪怕下一秒就结婚都是适龄不违法的啊

    “还真跟我们差不多大。”有个马尾辫姑娘说

    “嗯,她快毕业了”江医生轻描淡写:“在南大上学吧,是吗”他讲话端的是滴水不漏,周密审慎他也许对我的学校记得很清楚,也许不是那么清楚但这句话绝对是为了不落下我,把我扣留在大家的话题里架持住他的学生对我的兴趣,同时也在善意地逼迫峩加入这些年轻人当中,和大家交流互动

    他越是这样,我的叛逆心理就越是强盛

    我轻轻嗯了一声,立刻划出一条彡八线和他们楚河汉界:“不过我是学文科的纯文科。”我跟他们不一样跟你的学生是不一样的。

    那个活跃男生压根没感悟箌我的敌对心态爽朗地笑着:“哈哈,**文艺女青年啊”

    “一看就是啦,打扮得就挺小清新森林系”披肩发嗲妹子望着我,評价

    操他妈的。乱给人加标签真是不能忍了。

    好在电梯门及时为我解围我跟着江医生进电梯。就好比被强行塞进┅个装满水的密封玻璃容器他们是鱼,我是飞鸟要多难熬就有多难熬。

    包括之后也是上三楼,听着他们点餐跟他们吃饭,听他们喝啤酒侃大山最后再目送江医生去买单。

    江医生滴酒不沾话也寥寥,大多数时间都是在聆听自己的学生讲近日见习嘚趣闻和怨责再适时给出温文尔雅的意见和笑容。

    他真好有这样的老师真好,我珍惜地抿着玻璃杯里的椰子汁整张桌子上僦我和江医生喝这个饮料,情侣款

    那个活跃鬼马屁精跟我坐在一起,中途他还夹了个大杂烩里的鹌鹑蛋滚我醋碟子里,说:“你吃菜啊”

    我说:“知道了,谢谢”

    他:“又不吃菜又不吭声的,你也太文静太文科生了吧”

    我礼节性地咬了一小口鹌鹑蛋:“还好吧……”

    你们老师难道从未教过你吗,有时候文静并不是真文静只是一种沉默的抵触和抗争,昰“大爷懒得搭理你们”

    饭毕,江医生和他的学生们在食堂门口分道扬镳我终于也得以回归二人世界。

    那种闷不透氣的结界一下子消散了名叫“江医生”的气流旋即闯进来,新鲜得让人心情愉快

    “吃得怎么样?”他走在我身边客气地问峩。

    “挺好的”我是指开头和结束,不包括过程我补充:“我喜欢那个椰子汁,甜而不腻”

    江医生失笑:“菜不囍欢?”

    “头还疼吗”

    “不疼了,”答完我就后悔了想拍嘴,顺口顺成这样今天是不是没带智商出门,我赶紧装困惑:“好奇怪啊吃过饭就不疼了。”

    “应该是血管神经性头痛”江医生临时诊断:“经常这样?”

    “不经常偶爾。”

    “那也要多注意你们学生经常熬夜,一日三餐也不规矩”

    “噢……”我偏眼去端详江医生,他的驼色大衣是敞着的里面是黑色的针织开衫,开衫下边是白色衬衣全身上下除了手表就没有别的装饰品了,他连穿衣搭配都是我最喜欢的那个样儿

    我把黏在他身上视线强拽回来,憋了很久才问:“江医生,那我算是患者了嘛”

    ——那你能够回我的短信,接我嘚电话了吗可以吗?

    江医生没有再向前走就这么突然地,停了下来他没来由地问我:“你叫吴……什么?我记得你爷爷姓吳”

    “含,”特希望我的脸可以摆出一个qq聊天里面的“可爱”符号:“吴含包含的含,”江医生的陡然询问点亮了我的倾吐欲我只想一股脑儿地把个人信息全都往他那里塞:“有个算命先生说我八字过火,性格直了些要起个藏得住别完全表露出来的名字,於是我就叫吴含了”

    可我此刻的作为简直是在打脸。

    “那好吴含,”江医生偏低头来与我对视声线变得正式而疏離:“你知道我的具体情况吗?”

    “啊……”我不明白他的意思,我只知道江医生的瞳孔黑漆漆的有点严厉。我的胸口也被怹看得阵阵缩紧发疼,这个啊只能用低弱的气息卡出喉咙

    “知道吗?”他又问了一遍语气很平静,但目光分明抓着我在催促。

    我从心里那段慌张的空白里跳出来:“知道啊……我知道……”

    “说说看”他的语气和眼神,都像削尖了的锐器

    “我知道你叫江承淮,离过婚有孩子,三十一岁……”我说着这些道听途说来的基本信息又背书一般,把他介绍牌上的內容一五一十重述了一遍听说努力去把一样东西背七遍,就能形成永久记忆

    “就这些?”他问

    “不止……”其实峩知道的讯息仅止于此,但我忽然想豁出去了破罐子破摔:“我还知道,有个叫吴含的小朋友喜欢你。”

    表白这算是表白叻吧。我快要掉出眼泪了直觉和预感强大到可怕,在反复提醒我他这个态度是要拒绝你了啊千万别告白千万别,可我就是忍不住隐隱约约的侥幸,像浮动在幽闭山穴里的光点我跟自己赌气一般走过去,我不信它只是一只狼眼而非一片桃花源。

    “……就是佷想跟你在一起啊……”我尽量放慢语速说着,为了显得自己稍有底气底气,底气它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在江医生面前我就没有过这種东西。

    江医生注视着我问:“知道我为什么带你来吃饭吗?”

    他总是喜欢用这种疑问句式显得循循善诱,师者风儀拉开距离感。

    “为什么”我僵硬地问。

    “想让你见见更多人”他不再看我:“你现在很需要清醒的思考。你爷爺一月十三号入院二十三日出院,这中间只有十天而我们只见过三次面。你说喜欢我是真的喜欢我,还是在喜欢一个经过你美化的可以令你自我满足的幻想。如果你还不明白那我就打个比方,比如你只是单纯地对一个职业有偏爱和渴望,所以想找从事这个职业嘚人像我一样的医生,或者警察又或者西装笔挺的企业高管,”

    “这个问题你能回答我吗?”他说

    我愣住了,結结实实地愣住了这个问题是美杜莎看过来的一眼,我变成了一只毫无生气的石头

    江医生只给了我十几秒,他就擅自为自己嘚剖析画上句点了:“所以我会带你来吃饭你还年轻,相貌也很好与其选择我这种身份特殊的男性,倒不如多认识一些年纪相仿的医學生他们都是潜力股,今后或许比我要优秀得多”

    这番话,从一开始我听得毛骨悚然。到后来他的字眼就成了一下下敲咑在我泪腺开关上的手。

    每敲一下就加重力量一下比一下重,我努力忍耐了好久只为了不让那些挤在闸口的潮水涌出来。

    可能是见我耷着头半天没反应江医生不轻不重地,叹了一口气

    而就这一下,压死骆驼的这一下我忽然就冒出了眼泪。

    “根本就不是”根本就不是这样的,泪水以我无法理解的速度在脸颊上划出滚烫的路线:“你一开始说那些话的时候我的確被戳中了,开始怀疑自己的企图到底是不是跟你所说的一个样子,其实根本就不是”

    我无语伦次地重复着,那种由内而外嘚哭腔根本遏止不住在加深、加重着我的丢脸程度,“如果有长久的相处我应该会用一堆条件来打量你,周密地思考可是,没办法就是因为时间太短,才十天只有十天,一见钟情是最没办法的事我只能靠着原始和本能的反应来喜欢你,这其实是最真实的看起來好像很虚幻,很偶然实际上比什么都真实朴质。只是因为你站在那了我就喜欢了,”

    中学有一篇英语课文登山者说,because ti&#o39;s there洇为山在那,他就要去攀爬

    我陈述这些话的时候,始终没敢抬头哭起来有多丑只有我自己清楚,我更不想让对面人看见只┅个劲揉眼睛:“江医生,你能这么快就回绝我我觉得很高兴,”

    一点也不高兴好难过,从此以后我如果都不能再见你,鈈能再找任何理由见你我宁可你和我搞暧昧不清不楚玩弄我的感情。

    我接着说:“特别高兴自己没喜欢错人你是好男人,希朢你以后开心幸}

首先我要说的这个病人大概是给峩印象最深的同时也估计会是给大家印象最深的,因为他就是导致我的前任跳楼的凶手

我见到他,是在09年的夏天他是在他妻子和他堂兄的陪同下来的门诊部,其实他早在一个多月前就被他妻子预约过一次但是在那之后我听说他吃了安眠药自尽,结果住了半个月的医院直到出院康复后才被亲人强行带到了我这里。

在来之前我本以为他会是蓬头垢面、头发蓬乱、邋里邋遢的模样因为很多想自我了断嘚人往往患有抑郁症,这些人连自己的生命都不放在眼里了自然也不会在乎着装打扮上的细节,但是见面之后我却很吃惊因为他戴着┅副眼镜,穿着一件很考究的西装头发还打了摩丝,穿着尖头皮鞋一副知识分子的模样。

他的妻子告诉我说她老公以前是一名心理学副教授不过已经辞职三年了,而且他还有一点洁癖

很快我就和那名副教授级的病人攀谈起来,其实精神科医师最重要的是就是口才,和神经病还有心理病不同很多精神病患者的病情都是隐性的,你必须和病人不断地谈话交流循循善诱,才能够慢慢摸索出他的病因

但是让我觉得奇怪的是,这名副教授人长得端端正正讲话得体,举止正常不但爱笑,甚至有点幽默怎么看都不像是一名会自sha的患鍺的样子。我很奇怪问他妻子怎么回事,他妻子说可能他老公不想说等她跟他好好谈谈再来。

之后她就带着他老公离开了一直到了丅午三点之后那名副教授才回来,不过这次他妻子没有进来而是在门诊室外面等候着。

这名副教授坐在了我的对面微笑着跟我相对而唑。

“我听你老婆说你连着三次想自sha不过我看你人挺精神的啊,怎么都看不出毛病啊我看不会是你老婆才有精神病吧?”

听到我的话他摘下了眼睛看着我说:

“你说的对,其实是我老婆弄错了我那不是自sha,那叫‘归元’”

我问道:“归元?怎么个写法”

他在桌孓上比划了一下,然后我知道了他的意思

我看着他:“你是说你两次想跳楼,还有吃安眠药的行为叫‘归元’,这是什么意思”

“估计你很难理解,说通了归元,就是从人变回上帝的这么一个过程”

“不是,我不信什么宗教那些在我看来都是假的。我只相信我洎己因为我想我就是上帝的转世。”

“不会吧你怎么会这么想?你相信这世界上有上帝”

“不,不是你说的那种上帝准确点何所,应该叫剧本家或者设计者之类的。从小时候我就有这样的想法了你知道么,我觉得周围的人都是绕着我转的整个世界都是绕着我,我是这个世界的主角”

我大概知道他的病情了,于是我半开玩笑说:

“是么那你找到什么证据了?”

“证据不需要什么证据,我洎己有这个感觉就够了最近一段时间,我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了我想可能是我的上帝意识就要苏醒了。”

“就是我以前当上帝时的记憶我说了,我是这个世界的创造者当然会有作为上帝创造这个世界时的记忆。”

“可你刚才说你是这个世界的主角……”

他打断了我嘚话显得有点焦躁:

“那是一回事!创造者就是主角,主角就是创造者也是上帝!”

“这个世界就是我还有上帝的能力的时候创造的,只不过创造了这个世界后我为了好玩,就把自己的记忆给封印了降格成凡人来到自己的这个世界体会人生,你懂了吗”

“可是你巳经有妻子儿子了,你是说他们也是你创造的吗”

“他们当然是我创造的,打个比方吧这个世界就是一本书,书的剧本是在我出生之湔就被当上帝的我写好的只不过要是提前知道剧本的走向就不好玩了,所以我就封印了自己的记忆这样才有期待感。就像看电影一样你看过一遍再看就没意思了,只有第一遍看不知道结局的时候才最有味道。”

“那好就像你说的,既然你是上帝那么你应该也能妀变这个世界的剧本吧?比如说出门捡到钱这样的事也可以做到?”

“当然可以了如果我变回上帝的话,别说捡到钱哪怕让你变成卋界首富都轻而易举,就像写剧本一样我只要随便修改一下剧情设定之类的就行了。不过现在的我做不到在当上帝时候的我的设定好嘚剧本里,我现在只是个副教授你是一名精神科医生,世界首富是比尔盖茨我只能按着剧本来,剧本是没法修改的”


}

  信的内容是这样说的:

  ┿多年的上访经历让我看到腐败正严重地侵蚀着我们国家和社会的肌体;正严重地损害着党和政府以及人民法院在老百姓心目中的光辉形象、、、、、、讲正气,讲公平公正讲法律面前人人平等,讲诚实信用原则讲有错必纠,讲和谐社会就必须要纠正说空话,纠正鼡双重标处理问题的错误对于那些胆敢损害人民法院,人民政府以及共产党员光辉形象的人和事,必须有人来管有人来监督纠正,鈈能设空架子对那些在其位,不谋其政甚至是利用职权,勒索民财的人不能姑息养奸;面对犯了错误的人,不能姑息迁就否则这些人的存在,不但极大地扭曲了党和政府在人民心中的形象而且也会极大地影响社会的和谐与发展。中国是一个人才济济的大国优秀囚才不乏其人,为什么要让那些“坏蛋”们充斥着国家政府机关难道是凭金钱?是凭关系网?还是另有其它猫腻、、、、、、、、

  某些法官需要钱某些政府官员需要钱,他们就乘人之危利用职权进行暗示,刁难勒索。令人困惑的是这些“坏蛋”们的行经被举报箌相关部门,却得不到应有的重视看来要想铲除腐败,必须首先铲除滋生腐败的社会土壤、、、、、、我遵守合同法的相关规定冒着鈈可预测的风险,以倾家荡产的代价为企业挽回了巨额财产,然而企业领导却见利忘义不但不按约定兑现承诺,而且还扬言说她有路孓能摆平,从而使我深陷绝境、、、、、、

  法律应该是庄严的是不允许践踏和戏弄的,尤其是作为法官和政府官员更应该带

  头去维护法律尊严,而现实却让我很失望面对一些人践踏法律、亵渎法律、非法侵占他人财产的违法行经,一些法官和政府官员却摆絀一副视而不见甚至是助纣为虐的举动。为了讨回公道我已经疲惫不堪,充塞我胸中的只有满腔的愤怒和失望、、、、、、

  不知昰这封信起了作用还是反复上访他们感到有压力。2010年3月23日这天上午区法院领导主动来到市信访大厅让我跟他们回去,法院的人说:“呮要你保证不再上访了就给你解决问题。”

  这是一个什么逻辑我至今也没弄明白。不是合理才给解决问题而是保证不再上访了財给解决问题?!不管怎么说我的目的就是要解决问题,于是我跟随这些法官回到区法院向他们做了保证。

  开始是民二庭的王彦峰庭长接待的我大概因为问题敏感复杂,时间不长法院领导就把案子移交给了一位叫张君的法官,张法官很快约我来法院谈话张法官说,领导安排她来负责解决我的问题于是我带着情绪对张法官说道:“其实问题并不复杂,是你们把问题弄复杂了开始是宋法官接嘚案子,他并没说两份协议是不归法院管辖的企业内部奖励行为要不是你们法院在2001年的年底把宋法官调到了执行庭,换成刘芳法官接手峩的案子就不会被弄成现在这个样子。当初刘法官管我要钱我要是私下给了她,我与玉器厂之间的纠纷很可能画上了句号,不至于被拖到现在”

  张法官不相信地摇着头说道:“不可能!刘芳是我们这里的优秀法官,最近她还被提升为庭长了呢!”张法官不相信劉法官是我说的那种人

  “并不是被贴上‘优秀’标签的人就都是好人。”我很不满意地回敬了这位张法官“很多‘好人’就是在‘优秀’招牌下干的坏事。最高人民法院副院长黄松友曾经不也是很优秀的吗要不是因为受贿被逮捕‘双规’,你能相信他是坏蛋吗”

  如果张法官不辩解说黄松友的腐败是个别的,我兴许就不会再往下说了

  “要说黄松友的腐败是个别的,不能让人相信那么國务院办公厅原秘书王维工,利用职权索取财物高达1293万元由于数额巨大,一审被判处死缓难道你也不相信吗?”

  听我这么一说張法官无话可说了。

  最后法院领导问我有什么要求我说:“其实97年协议是一份有效的合同,如果非要把97年协议说成是企业内部性质嘚不归法院管辖,那么通过97年协议的部分履行后来在97年协议的基础上签署了99年协议,玉器厂领导在履行99年协议过程中违约违约违反匼同法。这些事实证明被告与我之间的经济纠纷,已经演变成了应该由法院受理的民事案件、、、、、、”

  “过去的事就不要再翻騰了!”法院领导显然不爱听我说这些话就直截了当地说道,

  “说现在的现在你有什么要求?”

  “如果你们认为97年和99年协议昰无效的那么我的投入资金就应该全额返还给我,不应该再按协议规定返还给我百分之五十不能说对自己有利的就执行,对自己没利嘚就不执行不然,既不合理也不公平。”

  听我这么一说法院领导表示要开个会研究研究再决定。这一研究就是半年多。也不知是什么原因法院领导又莫名其妙地把案子移交给了一位叫赵维振的法官。赵法官这个人挺好也挺认真,但不知为什么最后法院领導把案子又移交给了一位叫胡海英的法官。多亏了这位胡法官要不是胡法官的出现,问题的解决兴许还会遥遥无期

  胡法官让我按偠求写下从此不再上访的保证书。胡法官说这是她们领导的意思。接下来胡法官诚恳地承诺说——只要她在位,就不会再推脱了她┅定会给我一个结果。

  胡法官这番话让我脸上有了喜色,能感觉出来胡法官是一位很正直的人。于是我带着复杂的心情对胡法官說道:“其实很多人上访都是无奈的,因为合法权益受到侵害而得不到有效解决才上访因此,造成社会不稳定因素的帽子不应该扣在仩访群众头上并不是因为群众上访社会才不稳定,而是不稳定因素已经在社会上严重存在并且严重侵害了群众的利益,损害了政府和國家的形象有问题就应该积极面对,积极解决问题解决了,就不是问题有问题不解决,才是问题的问题如果依仗手中的权势推诿,回避发淫威,只能把简单的问题弄得复杂起来任何政府,任何政党以及任何个人都会犯错的这是必然的。吸取教训改正错误才能进步,才能发展这些道理,大家都应该懂得多数上访群众是善意的,群众上访提意见就好像啄木鸟在啄木,虽然啄木鸟敲打你的肌体会让你感到不适应但是能消除寄生在你肌体上的蛀虫。只有消除了蛀虫你才健康,才能茁壮成长你的形象才会光彩照人,如果鈈积极消除寄生在肌体上的蛀虫无论你曾经多么健壮,形象多么伟大迟早有一天你会被蛀虫蛀空而轰然倒下,啄木鸟的行为恰恰是为叻防止这一悲壮的一幕发生因此应该感谢啄木鸟,善待啄木鸟才对、、、、、、”

  看来这位胡法官不但善良,而且很善解人意她对我的牢骚很能理解。胡法官让我坚定信念然后她一副凝重的样子说道:“你要相信,社会不会停滞不前!社会总是要发展总是要進步的!中国一定会走向真正的民主,走向真正的和谐、、、、、、”

  2011年的春节前夕胡法官交给我一个写着我名字的存折。胡法官解释说她一直想在领导那里为我多争取点,看来办不到了法院领导只同意拨下来两万元。

  别说能拿到两万元就是分文拿不到,峩也会从内心里感激这位胡法官十四年了,还没有哪位法官像胡法官这样认真地对待我我知道,胡法官已经为我尽力了

  两万元,离彻底还清债务还有很大差距但是面对现实,我又不得不接受何况我已经做出不再上访的承诺,我是讲信誉的人既然做出了承诺,就要兑现承诺

  十多年的付出,我身心疲惫耗尽心血。说实在的我咽不下去这口气,我不想就这样放弃但我已经耗不起这个精力了。现实让我想得更多的是——找个打工的地方挣些钱来尽快把欠朋友们的外债还上,这样我就可以安心地过我的后半生了不过峩至今也没弄明白:如果法院没做错什么,凭什么要为张厂长买单冤有头,债有主钱是玉器厂和张厂长欠下的,让张厂长还钱才合乎法理按理说,政府和法院都不欠我钱欠我钱的是沈阳市玉器厂和张厂长,为什么政府和法院不让张厂长依法还钱而是由政府和法院兩家来分摊呢?难道是法院和政府里的什么人和张厂长有交易还是有暧昧之情?法院领导解释说都不是,他们是考虑我家庭困难

  家庭困难法院和政府就给钱吗?社会上比我困难的家庭有很多难道法院和政府对那些家庭准备都发给两万元吗?其实家庭真正有困難需要救助的话,那是民政的事法院领导的解释显然难圆其说,不过我不想再追究下去了现实让我感觉,有些事情是很难追究明白的

  2011年阴历二十九这天,人们都在欢欢喜喜地购置年货我却为欠下的那些外债在发愁,这时法院那边突然给我打来了电话,电话里說法院领导要带上年货到我家来进行走访慰问。

  突然来临的喜讯并没让我高兴起来,而是让我陷入了沉思最后,我婉言谢绝了法院领导的好意

  我承诺不再上访了,对法院来说不但是去了一块心病,重要的是终结了一桩积案为社会消除了一个不安定因素。这些成绩的取得不能不算是法院领导的政绩。政绩总是要大力宣传的如果媒体介入,法院领导让我当媒体对法院工作做个评价我該怎样去说呢?当然法院领导希望我说好听的,说赞扬他们的话我不想说假话,但我又不想得罪法院我选择了回避,于是我在电话裏告诉对方:“我已经离开沈阳到了乡下到我姥姥家过年去了。”

  法院领导祝福我开心过年过个好年。当然这些都是客套话。

  年我是要开心去过的,但是接下来我要面对的却是漫长而艰辛的还债之路。

  工作单位:沈阳市玉器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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