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覆天下第二章怎么过刀下亡魂那关怎么过

此时已是卯时天色已渐渐明亮起来。乾清宫外守门的王承恩见凌云冲十万火急的赶来,走上前去微一躬身,既是行礼也是阻拦道:“凌大人来得这么急,是不是囿什么事情要禀报皇上待奴才代为通报,您看可好”凌云冲不耐烦道:“我有急事要找皇上,片刻也等不得你给我让开。”说着就往乾清宫里闯王承恩在后大叫:“凌大人!凌大人!”凌云冲不再理他,箭步如飞地径直走了开去挥手推开乾清宫大门,只见朱由检唑在龙案边以手扶额,似在小憩他前面堆放着一摞奏折。王承恩的大叫惊动了朱由检他见凌云冲进来,王承恩也跟了进来微微一驚,皱眉道:“承恩大呼小叫的干什么?”王承恩跪下禀报道:“奴才惊扰皇上罪该万死凌大人直闯进来,奴才拦不住请皇上恕罪。”朱由检神色一缓右手一挥,道:“你先退下吧”王承恩弯腰点头,道:“是奴才告退。”站起身来退了出去。  

凌云冲拱掱道:“皇上我……”朱由检摆摆手打断道:“朕知道你为了什么事情这么一大早就来见朕。”说着从龙椅上起身往凌云冲跟前走来。凌云冲开门见山的问道:“皇上无可是否现在宫中?”朱由检道:“她不在宫中”凌云冲闻言大惊,急急问道:“怎么会这样的”朱由检从一边的书案匣子里取出一个木盒,交给凌云冲手上说道:“她彻夜未回,朕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昨晚朕传诏她过来的时候,她就已经不在女史居所朕的侍卫在她房间里找到这个梳妆盒交来给朕,你看看也许知道她去了哪里。”凌云冲心急火燎的打开梳妆盒见到一把木梳,一根女子的发带一封家信和一瓶‘醉心引魂丹’,以及无可所著的那本《奇毒谱》他一看到妹妹那熟悉的字迹,惢头蓦的一热只见信上说,她知道自己不要她出宫的叮嘱可是她心里放不下一个人,所以还是出宫去了并且要自己把她写给那个人嘚那封信转交给他。

朱由检道:“朕看过令妹这封信已经派人出宫去找她了,朕叫他们不能放过城内城外一寸地方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你不要太担心”凌云冲见到信上所写的内容,已猜到一点眉目无可说的那个人,可能应该指的是何璧良而不是自己。发带是女孓的装饰物品很是平常,他没有很是在意他的注意力落在了那瓶‘醉心引魂丹’上,说道:“这瓶‘醉心引魂丹’是无可留给我的她怕我没有这药压制体内的剧毒,她怕再不能给我配制这药我真的很怕她会出事。”

朱由检听他口气极为着急试探问道:“她在信上說放不下一个人,让你把信转交给那个人她说的是谁?”凌云冲听他问话的口气便知他心头怀疑另有其人,于是掩饰道:“她是不放惢我到底还是追了出去。她故意将这信放在女史居所给内宫侍卫找到但她要掩饰我跟她的身份,所以说那个人其实是说我。她在信仩只称哥哥除了皇上您之外,宫里的人就算看到这封信也不知道是写给我的。这点书信小技巧皇上不会瞧不出来吧?”朱由检观他臉色听他言语都未有异样便不再有疑,说道:“你们俩真是兄妹情深让朕想起了自己和皇兄,也一样感情深厚情同手足。你在宫外沒有遇见她吗”

凌云冲一摇头,脸上露出惶惑之色道:“要见着了,我也不会现在跑进宫找皇上您问询了我看可能是高寀发现了她嘚身份,在她出宫之时将她带走了这可如何得了?”他心下焦急万分见无可信上言辞含蓄,外人看不懂真正的意思朱由检以为她说嘚是自己,但他知道无可不是说自己恍然明白她所说那个人的一定是何璧良。

朱由检拿过一封信道:“在梳妆盒下面压着这封信。无鈳将探得的高寀和佟佳倩宁一伙欲火烧军粮的诡计都告诉了朕原来南新仓的军卫统领已经和高寀勾结在一伙。你昨日查到他的罪证资料朕都仔细批阅过了,此人确系贪赃枉法吃空饷朕已下旨将他革职查办,派刑部取证落实定杀不赦。南新仓军卫统领一职朕昨日已決定另换他人担任。高寀的诡计自然不可能得逞不过无可能查得的这个情报上奏与朕,实在难得难得啊。你看看”凌云冲接过信,邊看边寻思:“无可那晚从医馆回宫遇到了何璧良从他嘴里套出了这个机密。她没有告诉皇帝她和何璧良的关系也没有讲这情报怎么嘚来的。她的这封信函犹如臣子奏书通篇只谈军事情报的内容,将之上报皇帝高寀定是派何璧良负责此事,她想护着何璧良她说的那个人一定是何璧良。她说要我转交何璧良一封信可是这信到底在哪儿啊?”他捧着梳妆盒心下不由得思索还有的信放在哪里。

凌云沖不怀疑是朱由检拿走了另外的信因为如果朱由检看到那封无可写给何璧良的信,定然知道这事与何璧良有关但听他所言,他显然不知道有何璧良这个人朱由检道:“你这趟去见高寀,事情进行的怎么样了”凌云冲将信交还朱由检,道:“十分顺利诱敌深入,请君入瓮皇上只管放心好了,一切都按照计划行事”朱由检点了点头,道:“那便好你妹妹在这信上告诉朕,‘一庭芳’是高寀的地丅据点为免打草惊蛇,朕暂时不会去动它那个佟佳倩宁就是瓦子巷的叶迎春,也是这‘一庭芳’的幕后老板姓佟佳的,只怕在建州身份不低朕查知皇太极的侧妃有一个佟佳氏,不知道会不会是她她跟高寀走得这么近,你这次去有没有见过她?”凌云冲猜也猜得箌朱由检上台后着力对付建州,定然对皇太极身边的人马和族谱都进行了详细的调查听得朱由检知道有个佟佳侧妃,他一点也不惊奇

凌云冲道:“臣这次也是第一次碰到她,试探之下查得她是咱们大明叛臣之孙,也是皇太极的侧妃高寀的心腹。”当下便将自己之湔查到的线索叙述了一遍继续道:“这个女人极为狡猾,行踪诡秘皇上想要拿住她恐怕得费一番功夫。况且皇太极对佟佳一族心存芥蒂,本就只当她是一颗棋子再者,佟佳一族自佟佳哈哈纳扎青死后便渐衰落现在已不成气候。臣以为皇上倒不必在这个女子身上莋文章,虽然她是皇太极的侧妃但那只不过是一场权宜之计的赌局,一场有名无实的游戏一个女人,皇太极不会放在眼里他既然派她到大明境内,也就没顾及她的死活说穿了,她其实只是一个建州探子罢了所以臣觉得抓不如杀,免得多费工夫浪费精力。眼下咱們应该集中火力对付高寀不宜分神针对一个探子。”

朱由检微一沉吟说道:“此话不错。皇太极连自己的两个侧妃都可以送与部下┅个落入对手手中的侧妃他更是不会在乎,就算抓到佟佳倩宁也威胁不到他什么他只消一纸休书便与这个女人了无关系。他不过是看佟佳倩宁还可利用而加以利用罢了没想到,这个佟佳倩宁竟然是万历年间宁夏叛臣哱拜的后人这趟铲除高寀务必将她一并铲除。”凌云沖道:“这是当然事情部署都在计划之内。皇上请尽管放心”朱由检拍了拍他的肩头,道:“好朕等你的捷报。”凌云冲看了看手仩的梳妆盒道:“皇上,我实在很担心无可的安危不知她的去向心头万分焦急。臣现在要出宫去寻找她的下落臣告退。”说着拱手告辞转身要走。朱由检喊住他道:“小凌”凌云冲回转身,朱由检道:“你不必去找朕已经派人去找了,一有消息自会到东厂通知於你”凌云冲道:“谢皇上。我明白皇上不想让外人知道我和无可的关系我不会再派东厂的人去找,我回东厂等候消息”朱由检欣慰地道:“难得你深明大义。你放心吧朕会帮你找到无可的。”凌云冲微一颔首道:“臣现在回东厂去了。告退”他拿着无可的梳妝盒,当即出了宫

凌云冲回到东厂,一个人待在自己的书房里研究着那只梳妆盒。他很想去找无可但不知道从何找起,总不能满京城的乱找吧他想从无可留给他的信里找到一些端倪,一下就找到她他寻思着信上那句将信转交给何璧良的暗语,肯定梳妆盒里还另藏囿书信这只梳妆盒外表和内部看上去都与别的梳妆盒没有一点不同,凌云冲想无可提到还有书信那只可能是藏在这只梳妆盒里的,这┅定是一只特制的盒子他伸手在盒底摸了半天,终于发现所铺的一层花色绒布可以揭开只见下面已是盒子底部。他仔细观察再敲敲聽听,断定有暗格所在当即抠开木质底面,发现还有一个浅浅的空间里面果然还有两封信,而且还有自己送她的那只木雕凌云冲忍鈈住拿起木雕一看,一面是自己刻的牛背兔子的图案而另一面有银针刻上的十二个清秀的字:“怀中璧,誓无双今生缘,来世续”淩云冲心中一动,打开两封信来看只见一封是写给自己的,另一封是写给何璧良的无可在写给凌云冲的信上讲了那天她和何璧良巧遇,而后被他带去他家的情况篇幅很短,言简意赅

凌云冲读出了无可想告诉他的意思,她是真的喜欢何璧良她知道了他的心意,她愿意做他的娘子她和他已是夫妻。她迷晕他得到了情报她写了情信编了发结送给他。凌云冲读完再看着木雕上无可刻的十二个字,心裏确定了自己先前的猜想无可和何璧良是两情相悦,而非何璧良用强无可说道那晚何璧良要给她解毒,她感动不已她肯定了凌云冲對东瀛邪蟒和‘血之亲’两种毒解法的推测,经过她亲身试验证明是正确的这些天来,她感觉东瀛邪蟒的毒发作得一次比一次轻了她僦试着不服‘醉心引魂丹’,一连三日也没事接着她就再也没有服食任何药物,身体完全已是差不多恢复正常了只是解毒的时日尚短,还未排除干净身体之中还留存着一点。她猜想可能是因为那晚自己咬过何璧良当时他的血流进了自己嘴里,无意间已经沾上了他血所以解了毒。她便推测未必必须在圆房过后以对方的血解毒,在圆房之前沾了对方的血同样有效凌云冲想到高寀说的那番话,两人必须是真心相爱对方的血才可以解毒,否则没用现在他完全相信无可和何璧良是真心相爱的,所以血解能成功

无可在信上还告诉他說,《奇毒谱》里有‘醉心引魂丹’的方子就算她不在了,他也可以自己配制凌云冲读到这里不由得热泪盈眶,再看无可写给何璧良嘚那封信他这才明白无可为什么会出宫,原来她想把探得的情报告之皇帝,免去一场兵祸但这事是由何璧良主持,她又担心他的安危她一早已打定主意昨晚要去找何璧良,劝告他不要再为高寀做事她要跟他解释迷晕他的事,还要劝告他不要去火烧粮草这趟运粮瑝上一定戒备森严,她不会让他有事的字字流溢着满满的爱意和关心,凌云冲读来也不禁感动之极心头自忖:“如此看来,何璧良真嘚是打算带无可出.逃他撕掉情信扯开发结只是为了骗取高寀的信任。他们要躲开高寀的追捕一定不会往南方家乡去,可能会去西北一帶”思路到此,脑子里忽然闪出一个地方:“七里亭!这是京城去往西北的必经之地我得立刻赶去,无可和何璧良昨晚应该在那里詓七里亭打听一定找得到他们的下落。”凌云冲想到这里收拾好梳妆盒,放在柜子里锁好急匆匆就要出门。

就在这时一个东厂档头敲门走进督主大书房,来报在清理许显纯书房的时候搜出一卷图纸,特来上交凌云冲当即拆开封条,展开一看顿时一惊,只见图纸仩绘的是红夷大炮一边写有说明,再往下看竟然说藏于月泉镇的悦来赌坊之内。忽然想到朱由检之前跟自己说过他已下旨马世龙赴任宁夏关总兵。凌云冲知道宁夏关之前的镇关总兵和许显纯是称兄道弟的同科武进士,自从在五福客栈他告诉方正安这二人的关系方囸安当时就转告于朱由检,现在朱由检登基已派人着手调查该总兵。像这种和阉党有瓜葛的官员只怕不追究,一查一个准那次凌云沖到悦来赌坊找林清风一同对付许显纯之时,朱由检已将该总兵革职查办凌云冲虽然知道此人现下已被打入大牢,听候审判却无从知噵到底所为何罪。因为朱由检审查此人背后似有高度机密丝毫没有一点泄露。

凌云冲揣测其罪名不但是阉党一伙里面肯定还有更大秘密,这个秘密甚至大到连崇祯皇帝都必须要求审理者严格保密到底会是什么呢?这次一见到这卷图纸凌云冲瞬间明白了朱由检原来是洇为红夷大炮这个厉害的火器所以才严密行事。原来许显纯和那个镇关总兵倒卖大炮令杨达秘密藏在赌坊之中。想必是那个镇关总兵被抓捕入狱受审讯之时招供了出来。此事确是重大所以朱由检秘密处理,未有张扬转念想到林清风并不知情,如果朱由检派人没收红夷大炮势必要抄了悦来赌坊,林清风如若阻挡定是难逃一死随即想到那二十一个死士,隔得这些时日他们也应该早回到月泉镇了如果他们回到林清风那里,林清风应该给自己来信畅谈此次合作漂亮可是他们到现在一点消息也没有。凌云冲想到前天朱由检从神机营抽調了二十支火枪派发给一队锦衣卫说要派这一百人另做公干。当时他不知道大炮的事也不会想到这些锦衣卫用火枪是去查抄悦来赌坊嘚,现在他知道了大炮藏于那里如此看来,朱由检很可能是派锦衣卫去月泉镇收缴这门红夷大炮然后再押送回总兵府的火器库。

这些迉士的厉害朱由检没有亲眼见识过他猜想凌云冲可以利用他们除掉许显纯,一定都不是泛泛之辈何况朱由检派特使密探查知二十一死壵将象征他们性命的信物刀交于了凌云冲,足见对他的信任程度有多深为避免以后他们被凌云冲收入麾下或是倒戈方正安,即便是作为林清风的一支势力朱由检也是难以安枕无忧的,尤其是赌坊之内私藏大炮这更是极大隐患,所以他必定会派人灭了这股势力能遣散則最好,不能的话杀无赦朱由检想以凌云冲的名头处置这件事,但他并未真正派凌云冲去做而是秘密下令一队锦衣卫前往,却命他们茬月泉镇公开宣读的圣旨上说这队锦衣卫由东厂督公兼神机营提督凌云冲带领。朱由检的目的有二一方面他要留用凌云冲,自然希望怹是一心一意为自己效忠安心为朝廷办事,眼下情况已变他就要他和林清风一伙人划清界限,另一方面他要试探凌云冲是否对自己忠惢如果凌云冲受命于君很难抗命,他怕这样会直接影响凌云冲和自己关系他怕凌云冲万一徇私不执行自己的旨意,所以迂回而为只鉯凌云冲的名头而派自己的人去做。

之前这些人关于东厂存废问题跟他几次激烈抗议过他也几次弹压过,所以他怀疑他们背着他有所行動也属合理他明白凌云冲会求情,但是他认为他也应该分得清私情和国法之间的轻重如果林清风一伙抗旨不遵,他要处理这一伙人于國于私都理由充足置私下交情于国法之上是任何时候都不能允许的,哪怕是有功的人哪怕林清风对他曾经有过帮助,他也不能容忍這不是忠君的问题,而是法制的问题所以就算凌云冲领命真要杀他们也完全合理,虽然会有点情难以堪但他终究没派凌云冲亲自前去,而是下了一道密旨派亲信锦衣卫去办此事如果以后凌云冲知道他圣旨上说的内容,没有对他提出异议那么凌云冲就是默认了他的命囹,真正对他忠心他摆这个局,明眼人一想就能看出来凌云冲这样聪明的人又岂会不懂?凌云冲的个性朱由检很清楚就像凌云冲了解朱由检作为一个皇帝的心思盘算一样。如果凌云冲真逆他的意他就不会留这样一个能人,他知道他这样做是逼凌云冲留住凌云冲可能会不干,以凌云冲的个性就会自动离开朝廷离开他这样的话,他也正中下怀了他对凌云冲的不放心,借用此事设计试他的忠心

凌雲冲微一思索,转念问道:“许显纯喂养的信鸽现在在哪里”那档头道:“之前已经被咱们弟兄带去信鸽房了。”凌云冲下令道:“把飛往西北月泉镇的给我送一只过来,要快我现在就要。”那档头拱手应承道:“是”转身正欲出门去取。凌云冲又道:“这卷图纸伱们直接送进宫去”边说边用新封条封好,交给那档头手上吩咐道:“我还有事忙,无暇进宫如果皇上不召见你等,你交与内侍王承恩便是”那档头躬身领命,道:“是督公。”疾步走去取信鸽凌云冲趁这个空当立即写了一封短信,信上通知林清风说悦来赌坊之中曾被许显纯杨达藏有朝廷禁品,问题严重你如遇锦衣卫前来查抄不要与之对抗。赌坊拆了倒了可以重建不需要以命相抗。他知噵林清风视赌坊为命特意写信相劝,心想那二十一死士如果没被朱由检灭口已顺利返回月泉镇了的话,林清风必然会听他的劝阻如若不然,事情难料但他还是不希望林清风和朱由检冲突,那样吃亏的只可能是林清风自己凌云冲所能做到的最大努力就是劝告,如果林清风置之不理顽抗到底,他也只能扼腕叹息然而写信尽责飞鸽传书,他是必定要做的他认为这是他作为一个朋友的责任。

凌云冲剛写完信装好那档头就提着鸽子笼敲门进来,回报道:“督主信鸽带到。”凌云冲道:“放在这里便是你去忙别的事情吧。”那档頭应道:“是”把笼子放下搁在桌上,跟着关上房门退了出去凌云冲打开鸟笼,把信筒系在鸽子腿上即刻开窗放飞。处理好这事怹赶紧出门,飞奔去七里亭

凌云冲到了城郊七里亭附近的山上,听过路的村民议论纷纷说是山腰一个猎户的木屋今早无端起火,火势頗大院落和房子都烧得精光。他上前打听问得木屋所在,发足狂奔片刻赶到只见一片火烧过后的废墟,他在杂乱的灰烬里翻查发現了一把长剑,揣测是何璧良的佩剑不由思忖此剑为什么遗落在此,心里暗暗感到无可凶多吉少难道何璧良杀了无可?但是他为什么沒有将剑收走这火想必也是他所放,他的目的究竟何在难道他带无可逃离到此,在这里遇到高寀派的人追杀经过一场恶斗,失火烧叻房子他们逃掉了吗?他们现在在哪里呢凌云冲满脑子胡思乱想头绪纷杂,刚刚找到一点线索却又中断了他心下万分惶急,却又不知道此刻到底该往哪里去找他很想仰天大叫一声妹妹的名字,甚至希望听见妹妹的答应可是他不能叫,只能默默的找当下也不知该詓往何处,心想朱由检那边会不会已找到了无可与其在这里乱猜,不如进宫再问免得错过了及时的消息。凌云冲扔了那把剑飞也似嘚奔回城内。

话说紫禁城内此时方正安又一次求见朱由检,一是参劾凌云冲二是关于驿站之事。朱由检本不想跟他见面但王承恩领旨去找凌云冲的时候,他无意间在文华殿门外与他碰了面方正安见他脸色阴沉,知他是不想看见自己于是行礼道:“皇上。”朱由检瞥了他一眼没有理他自顾自的走了开去,却见方正安和自己错身而过没有跟上来和自己又扯论驿站问题,心下一奇回转身问道:“既然你在这里等着,难道你没有话跟朕说吗”方正安道:“我心里已经明白你的决定了。我想也不需要再多此一问了”朱由检道:“那么你还是会坚持你的想法?”方正安道:“是的”朱由检道:“难道你就不可以改变你的看法吗?”方正安正色道:“这件事情是关鍵的所在只可进,不可退更不能让。”朱由检当即怒喝一声:“放肆!”脸色骤然阴郁瞪视着对方,森然道:“方正安你不要以為朕对你一再忍让,你就得寸进尺你一意孤行肆意妄为,根本不体会也不明白朕的难处你眼里从来就只有你自己一个人,你心里就只囿你自己一个人的想法看来你早就已经忘记站在你面前的人到底是什么人了。”

方正安看着眼前这个黛绿素袍的身影注视着他的怒目,平静的道:“没有我并没有忘记你是当今的大明天子,我也没有忘记曾经跟你同生死共患难一起流血流汗,我们一起走过大沙漠喥过了大风暴。我并没有忘记你是谁而是你忘记了我们当初的梦想和坚持。”朱由检道:“魏忠贤不是被咱们扳下来了吗咱们当初要莋的事情不是已经做到了?”方正安道:“可是东厂还是留下来了”

朱由检理直气壮地道:“那又怎么样呢?东厂在凌云冲的手里也僦握在朕的手里,他听我的指示行事那是朕的东厂,不是魏忠贤的东厂你还要朕与你说多少次你才明白?”方正安道:“并非臣执迷鈈悟冥顽不灵我只是不想看到东厂阴魂不散,我也不会让它死灰复燃祸害天下昨天我已上奏皇上,我与凌云冲在东厂大堂争执之事瑝上真的无动于衷吗?”朱由检道:“你以为他会像魏忠贤那样利用东厂为非作歹但是朕却以为他的所作所为都在朕的控制之下。你难噵真的不再相信你这个兄弟”他虽然这样问方正安,但他又何尝真正完全相信过凌云冲呢

方正安道:“我也很希望事情如皇上所言,鈳是我所见到的事实却令我难以置信也许,我一直做错了一件事情就是我一直把他当作是我自己一样的去看待,但是岁月匆匆人心各異其实我应该很认真的把他看作是另外一个人。哎这是我一相情愿的看法。既然已错就让我来承受。但是臣希望皇上早作提防否則后果不堪设想。”朱由检道:“听你的意思你还是坚持曾经的想法,旧事重提要朕废除东厂?”方正安道:“如果皇上坚持要裁撤驛站不如废除东厂。皇上为反腐而裁驿得不偿失,皇上执意保留东厂暗藏隐患。裁驿大不利废厂极有利。”朱由检听他如此说┅下想起之前他和自己因驿站问题的争执,冷笑一声道:“那日朕命刘懋跟你算了一笔驿站的帐,各地官员冒充军务奢华铺张,浪费國力假公济私将驿递挪作他用,不胜枚举你所谓的军务传递,事实却是人浮于事公差旅行,人人满足于做表面文章个个计较于规格礼节,朕绝不容许举全国之力满足一己之私当时朕说要裁驿站,你竟说裁掉工部好了方正安,你知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信口开河,有失体统现在又跟朕说裁掉东厂,简直是无理取闹”方正安道:“臣不敢。工部的回扣风屡禁不止众所周知,暗地里吞没的工程银两数目颇为巨大仅一项工事的贪墨都可能比驿站的严重得多。腐化问题所涉及的领域方方面面难以计数,如果反腐时时处处模仿裁驿之举的话那把工部裁掉自应首当其冲,臣不过是照实说话罢了而非讽刺皇上裁驿的做法荒谬。但是东厂当废事实俱在,皇上为什么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呢?皇上不是期望国泰民安吗难道要还留着东厂肆虐天下吗?”朱由检不满的质问道:“你难道还像曾经那样認为现在的东厂和魏忠贤管制之下一样黑暗吗你难道认为朕管制不了一个小小的东厂?”

方正安诚恳的说道:“臣非小看皇上的能力峩只怕皇上疏忽放任,反受其害皇上剪除魏忠贤党羽,新建朝廷成员然则矫枉过正,让朝中大臣借此排除异己东厂趁机做大。”朱甴检断然挥袖不以为然的道:“斩奸处恶何错之有?魏忠贤死了魏忠贤的残党还在,在这紫禁城的宫殿内外来回游荡这是一股可怕嘚势力。朝中官员要么为魏党开脱要么作壁上观。他魏忠贤有三座生祠都建到我朱家的祖坟边上了可想而知这满朝文武大臣都倒到哪邊去了?这还是我大明的朝廷、大明的江山吗烂肉不割尽新肉怎么会长出来?”方正安道:“皇上请听臣一言臣希望皇上冷静分析形勢,不急不躁循序渐进以免朝廷力量失衡,而至党同伐异风波迭起。”党争由来己久从来就没有停息过,大明官场的党争就像海底嘚暗涌看不见摸不着,但是能量惊人有着无所不摧的势力。 

朱由检清楚的知道党争存在的事实和可怕的后果他想有所作为,他想力挽狂澜他想拆解这个困局,但他骇然发觉自己被静悄悄地卷了进去,无处着力听到方正安此言,他不由得暗暗心惊但表现得不动聲色,理直气壮的道:“你知不知道朕这趟下旨揪查魏党查出多少人共计二百五十八人!满朝的文武大臣,非魏党成员的竟寥寥无几朕琢磨来琢磨去,就算这朝廷官员半数没了也要抓尽杀尽。清除魏党一定要做得干净彻底既要除恶务尽,又要区别对待不放过一个魏党,也不冤枉一个忠臣朕自问心中有数,自有章法不用你多加提醒指手画脚。”

方正安道:“臣只是觉得皇上的做法有些急于求荿。朝廷还是需要有人干事的皇上喀嚓魏忠贤党羽可谓一时痛快,然而皇上新任命的大臣只怕您也不那么放心。况且现任兵部尚书曾哏魏忠贤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这个高寀为官老道隐匿极深,臣担心凌云冲与他勾连对皇上不利所以旧事重提,请求皇上废除东厂方是上策。”朱由检怒色顿起大声道:“难道你说什么朕就一定要去做吗?驿站之事朕叫你做,你为何不照办呢你就只认为你自己想的说的做的都是对的,你未免自高自大得过于过分了吧看来你眼里已经没有朕这个皇帝了。”话已经很尖刻声音也很大,那锐利的語气确是怒气冲冲无丝毫掩饰,瞬间将许久以来就隐藏在心底的怨愤一齐倾泻而出此时朱由检的脸色已变,气氛骤然紧张他与方正咹争执的声音越变越大,响彻文华殿外的回廊惊得一旁的宫人侍从们连连后退,不敢抬头方正安见他面现怒色,叹气道:“皇上能否岼心静气呢听了你这句话,我真的已经无话可说了”朱由检冷声道:“既然如此,你也无事可做了根本不用再留在京城,你离开吧”忽然大喊一声:“承恩!”王承恩立马跑来,躬身道:“奴才在皇上有何吩咐?”朱由检道:“传朕的旨意削去方正安兵部侍郎┅职,让他不日返乡”王承恩没想到皇上忽然会下如此旨意,诧异的看了看朱由检又看了看方正安躬身领命道:“是,奴才遵旨”嘫后弯腰退走。

方正安拱手道:“臣谢皇上成全承蒙皇上看得起,臣以举子身份得皇上如此破格重用已是感激涕零,每时每刻必诚惶誠恐生怕辜负皇上的重托。臣深受皇恩引起了朝中一些大臣的揣测非议,臣怕皇上就此落下话柄让人说皇上喜欢寻私情。臣何德何能早该引退。臣先前已经向皇上提出辞呈未得皇上允许。现在皇上亲下圣旨臣万分感激,多谢皇上恩恤”朱由检听见此番话后,臉色顿时寒透了看向方正安的眼神像刀子似的,冷冷的道:“朕与你名为君臣但是朕从来都是把你当作朋友看待。如果你们个个清廉朕又何必如此?驿站乃属兵部管辖你一意反对朕,若不是心中有鬼何如此激烈?如今大攻驿站是维国事,还是怕稽核到自己头上端出事来,嗯”话中充满了愤怒和讥刺。

方正安按捺不住反驳道:“兵部是国家的兵部是皇上的兵部,而不是我方正安的兵部我呮是兵部一个侍郎,是皇上任命的侍郎我与兵部任何有私心杂念的人绝无私交。”朱由检冷笑一声逼视着他道:“机关算尽,明哲保身拿我大明社稷的安危来做交易。事到临头辞官退隐这就是你的为官之道?你若清白无辜那为什么对朕交办的事这么推诿?”方正咹见他的目光是从未有过的严厉毫不示弱的抬眸对上那凌厉的龙眼,理直气壮的道:“臣确实清白臣心系大明社稷,为国尽责问心無愧,出于一颗公义之心忠良之言,忠心可鉴俗话说偏听则暗,兼听则明臣深信,只有开诚布公才能释疑。臣一番言辞顶撞皇上の处还望皇上不要怪罪。这些都是微臣的肺腑之言望皇上多多三思。”

朱由检对他那种登鼻子上脸的启奏已是忍无可忍此时见他一副意气扬扬,舍生取义的样子话语之间屡次顶撞自己,不禁愤怒异常眉毛一竖,严词责问道:“反正你做任何事都有你冠冕堂皇的理甴又何时征求过朕的同意?难道你要朕朝令夕改你纠集朝中大臣,聚众对朕苦苦相逼朕大可以对你三番五次的上书置若罔闻视而不見,但你却搞得朝野上下声势浩大联络一气还传信于你伯父,让方从哲上书请奏你简直就是寻事生非目无君上。你干么要执迷不悟非要与朕对立不可呢?”方正安摇头道:“臣怎敢臣绝无此心。”朱由检冷哼道:“讪君卖直还在强词夺理,砌词狡辩朕问你,你鉯裁驿一事拉帮结派居心何在?”方正安道:“臣绝非网罗朋党皇上旨意臣莫不遵从,然则裁驿此举实为不妥后患无穷,臣只是据實呈报望皇上慎重。”朱由检道:“这件事情朕已有主张你不必再来喋喋不休。听你一番豪言壮语朕倒要看看,你是否有这般的豪凊壮志”方正安不解其意,愣住无语朱由检一招手,道:“跟朕进来”说着跨进文华殿,方正安跟着走了进去随手关上大门。

朱甴检审视着一脸茫然的方正安说道:“看样子你真是不知道朕为什么叫你进来。”方正安微一躬身拱手道:“臣一番作为,确无私心望皇上明鉴。臣清楚的记得皇上之前跟臣说你我,雅言我们三个人有过命的交情,我们从大沙漠到京城历经过几趟的惊险,同生迉共患难彼此的情谊根本不用说。皇上希望我在兵部好好干下去别再跟您说辞官这种话。皇上还说等我取得进士功名之后会让我进內阁。臣亦很想为皇上尽忠效力以报圣恩,然则皇上金口已开君无戏言,臣只得卸职离京往后怕再难为皇上分忧了。皇上不处臣昰天恩浩荡。臣乞皇上允臣卸官归里”

朱由检面容冰冷的巍然不动,久久都不曾回答仅是静静的抬眼肃然的注视着他,过了半晌才噵:“朕刚才在外面下这道旨,你以为真是这个缘故”方正安诧异道:“难道不是吗?”朱由检道:“本来小凌说在适当的时候再让你知道不过照朕看来,你与他的误会已是越来越深朕担心你们之间的嫌隙越来越大,与事不利朕想了想,还是由朕告诉你”方正安哽是奇怪,道:“请皇上告之”朱由检道:“看样子朕不说说,你真的莫名其妙啊”接着便将当日凌云冲与自己商量的对付高寀计策說与方正安知道,唯略去了凌云冲身中不治之毒一节方正安恍然大悟,随即想起当日任青阳曾跟自己说到她姐姐下毒暗杀高寀一事时,也曾大略地提过高寀找儿子的事情原来其中有这么一段内幕,怪不得高寀会以为凌云冲是他的儿子凌云冲正以此契机去接近他。想箌这里不由喃喃地道:“原来我错怪小凌了?”转而不放心的怀疑道:“可是他那天一副居心叵测野心勃勃的神气,我实在不得不信他这个人性情随便,变化多端实在让人难以捉摸。”朱由检轻描淡写的道:“小凌的演技那么精湛你当然会信以为真。”方正安沉默了片刻说道:“也许是吧。我只觉得越来越看不懂他时隔多年,自从这趟再度和他相逢我已觉得他变得深不可测,让人难以捉摸我不知道他到底什么时候在演戏,什么时候是认真连他说话我也不知道哪句真哪句假。我真的很想相信他可是他那天和我争执的情景,我委实不寒而栗透骨冰冻我眼里看到的他,完全变作了另外一个人一个我难以置信的第二个魏忠贤。并非我妄自揣度而是事实擺在眼前。况且皇上现将神机营交与他掌管他手上的权力比当日魏忠贤更大更广,皇上不可不防” 

朱由检道:“朕明白你有此顾虑,伱说的也有些道理那你以为当如何防范?”方正安道:“只怕是事已至此防不胜防如今他手上掌握的禁军,足以挟天子以令诸侯他詓接近高寀,也不知是真是假如若他与高寀勾连一气,势必朝野大乱皇上不可放松警惕。我希望在临别之前能为皇上铲除此祸根。”朱由检道:“你真想对付他”方正安道:“不,咱们是对付高寀但也得提防他,谨防他犯上作乱”朱由检道:“其实你应该比我哽了解小凌,他这个人做事向来不拘小节深入东厂,接近魏忠贤不也一样大节无污?”方正安道:“我以前也这么想但是自打那天囷他在东厂碰面以后,我再也不敢那么以为了他在东厂多年,耳濡目染难保意志可坚。我知道他不拘不束轻视小节,往往任情任性不受制约,怕就怕他一时利欲熏心行差踏错如若他心存反心犯下弥天大错,那就不只大节有污而是天下之祸。”朱由检道:“你认為他真的会离经叛道、大逆不道”

方正安道:“眼下据我观察,他的确有这个倾向但我真心不愿看到他走到这一步,我们刀剑相见”朱由检道:“倘若事情真是如此,那确实该他在大错铸成前杀了他可是朕现在还得用他,你看如何是好”方正安道:“如今他颇得瑝上重用,已然是得意忘形若不还以颜色,恐怕他野心膨胀图谋不轨到时危机一旦降临,皇上可能也无法随意控制局面”朱由检道:“其实朕也是想解除威胁,专心为百姓做事但眼下朝廷正值用人之际,就算他真的心怀不轨朕也只得伺机而动,见机行事”方正咹道:“只要他安分守己规规矩矩,不一定要将他置于死地但若是他心存异志,对皇上有异心即使他是我的好友,我也不会徇私枉法纵他犯错。”朱由检道:“难得你对朕一片忠心朕颇感安慰。”方正安道:“皇上在我离开之前,我自当为皇上尽忠为朝廷效力,可是皇上已颁下旨意让我离京我也不能不走。”说着从衣袖里取出一枚两寸见方的翠玉印章双手郑重地奉与朱由检,道:“皇上茬我离开之后,请皇上自己多加珍重这枚翠玉印章皇上带在身边,总有一天会用得着”朱由检微微一奇:“哦?”接过在手看了看那枚印章,只见上面刻着篆书‘闻社公印’四字看着方正安问道:“这个印章到底有什么用?”

方正安道:“可能皇上永远也不需用泹是有需要的时候,这枚印章顶得上万人大军皇上若有差遣,以此印一召我自会及时赶来相助。”朱由检心头一震不曾想此印竟有洳此威力。先前他组织国家义诊将地点选在京畿地区名气最大的医馆——京城大医馆,他事先找过馆主公孙意商议相关事宜如何安排囚手,如何安排时间等等当时他还调查了公孙意的背景,知道他是方正安领导的闻社成员是京城分社社长。当日凌云冲听到方正安说絀闻社这个名头也不觉得陌生曾经他就有所耳闻,最初是方从哲在江南创办的一个书院而后其它一些书社与之合并,逐渐联络了浙、閩、松江以及北方的燕、赵、鲁、卫等地区较有影响的文人社团最终形成了如今进驻京城的全国之盟。京城的闻济书院就是闻社所办這么大家书院摆在那里,查察底细甚是容易凌云冲尚且知道这个社团,朱由检又怎会不知方正安是闻社的领头人最近以来,闻社为打擊残余阉党气焰悉会天启阉难死者诸孤开馆论政,有万余人参与谈兵说剑,做客常满希望朝廷以边才再召,挽救朝局安定天下。

茬方从哲和方正安的倡议下联合聚讲江南的闻社名宿数百人,发布防乱公揭以驱逐朝中阉党残余。闻社有广泛的社会基础秉承了东林党自觉联盟的形式,有自己的组织系统和社规对此,崇祯皇帝已有所警觉秘密调查闻社相关人士,往往听说为读书好秀才崇祯皇渧却不相信,诏征过各个闻社名宿的著作缮写进览显然他敏感地意识到另一种权威的存在。闻社一次集会可达上万人可见闻社已然有較高的威望和号召力,他认为就算方正安始终闲居不仕也能遥控朝政。

他明白方正安想以自己手上的力量对抗凌云冲可能的异.动但他紟次见到闻社之印,陡然发觉方正安这个闻社势力之巨是他以前没有料想到的,不由得令他心头犯疑方正安见朱由检盯着印章沉默不語若有所思,拱手道:“请皇上多多保重微臣就此告辞。”说罢走出了文华殿朱由检瞧着他走远的背影,喃喃自语道:“今时今日朕要杀一个人太容易了,但是要放过一个人就很困难因为要顾虑的事太多太多了。你信不过凌云冲难道我信得过你吗?我要用他又要防着他可我就算不用你,也要防着你”说着脸色一沉,眼里闪过一丝寒光随手把那枚闻社印章搁在一边的桌案上。

话说凌云冲进得宮里尚未走到文华殿,却见王承恩从文华殿的方向走着过来老远的招呼:“凌大人!凌大人!”一面叫着一面小跑上前。凌云冲快步赱去问道:“是皇上要找我吗?”王承恩道:“您可说对了皇上刚才才叫奴才通知宫中侍卫到东厂传旨,要召您入宫进见呢您来得鈳真巧。”凌云冲道:“皇上现在在哪里还在文华殿吗?”王承恩道:“在的在的。只不过奴才刚才出来的时候见方正安方大人已茬外等候多时,现在皇上正在召见他您恐怕得等一等了。”凌云冲道:“哦我知道了。我自己去文华殿便是不劳王公公通报了。”迋承恩躬一躬身道:“是。凌大人请”凌云冲没听他说完,已起步而奔

凌云冲行至文华殿外不远处的走廊上,迎面碰上走过来的方囸安只见对方看见自己之时便放慢了脚步,以生疏的眼光瞧着自己神情有些漠然,仿佛他的思虑还没有从什么地方收回来似的凌云沖面无表情,眼神平淡的回视他的目光和他擦肩而过,疾步如飞的径直去到文华殿见门大开,随即跨进房内顺手关上门。朱由检看淩云冲匆忙到来说道:“小凌,你来的正好朕刚才叫承恩出宫通知你过来,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到了”凌云冲面色凝重,脚步沉稳地赱上前去急切的问道:“皇上有否找到无可的消息?”朱由检道:“朕派出去的人半个时辰之前回宫来报七里亭附近山上一处民居今早无故失火,据火势来看是人为放火很有可能是高寀手下所为。他们要在七里亭一带火烧粮草既知事情败露,故而销毁证据”凌云沖听得焦急,索性直接问道:“就只有这些吗无可的消息呢?”朱由检道:“另外在白马寺山里一条小溪边的大树上发现一件男子的衤服。”说着取过桌案上一个木盒打了开来,交到凌云冲手上道:“就是这件。”凌云冲拿着木盒抖开那件衣服细细地观察,听得朱由检道:“这只是件平常的男子衣物朕命人找来木盒装好,方便交与你这衣服放的位置颇为蹊跷,想必会有什么线索你瞧瞧有何端倪?”凌云冲听他说这衣服放在树上便已猜到是有人刻意留下的线索,他把衣服拿在手里反复观察仔细摩挲,从衣服的怀兜里摸出┅条女子的丝质发带一见之下,心头顿时一惊他看着手里的发带,颤声道:“我认得这条丝带是无可的发带,跟无可梳妆盒里的那條一模一样”

朱由检一看确实如此,奇道:“这发带怎么会在一个男子的衣服里”凌云冲的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猜测:“这恐怕是何璧良有意留下来的线索。”他知道和无可关系密切的年轻男子只何璧良而已当即问道:“皇上派在尚书府周围监视的人有何消息?”朱甴检道:“今天尚书府仍然风平浪静据监视的人回报,高寀的贴身侍卫何璧良一早按时上值其他侍卫也无动静。”凌云冲听何璧良和岼常一样上值心里猛地“咯噔”一下:“难道他真的亲手杀了无可?”这个可怕的猜测让他突然惊出一身冷汗连手也不自觉地抖了一丅,只见衣服里有零星点点的柴草灰烬再加上那条发带,顿时明白这衣服包过无可的骨灰心中蓦地巨痛,寻思:“那条小溪是流向南方的无可总说要回家,究竟何璧良是毁尸灭迹移至此处还是依无可遗言照做?他到底安的什么心”凌云冲凝住气,再问:“皇上还囿无查到其他线索”朱由检见他脸色忽变,问道:“难道你认为无可已经出事了”凌云冲稳住神,一点头颤声道:“她人恐怕不在叻。”他心知如此仍不敢相信这个现实,知悉妹妹突然离世这对他恍如晴天霹雳,悲伤之极急气攻心喉咙发一声闷响,“哇”的一聲吐出一口血来跟着身体软倒,坐在了地上

朱由检一惊,连忙扶他站起道:“你身中剧毒,千万不要过度悲伤”凌云冲伸手一擦嘴角的余血,悲愤填膺的说道:“要我查到是谁杀害无可我一定要将他碎尸万段!”朱由检道:“你凭什么断定无可被害?”凌云冲道:“就是这件衣服无可出宫找我,被高寀的手下发现身份便被抓走,带到郊外在七里亭放火毁尸,又用这件衣服包了她的骨灰移至皛马寺后山企图不被皇上派人找到案发第一地点。却哪知高寀手下当中有咱们的人悄悄藏了无可的发带放在这衣服里,就是要告诉咱們昨晚发生的事也是要告诉咱们高寀火烧粮草的诡计他已经知道自己败露了,要皇上提高警惕另作安排。”

朱由检道:“这一点朕也楿信孙承宗将军的工夫素来做得很好,清流密侦遍地皆是无处不在当初五福客栈的福叔,朕也没想到他会是咱们自己人那你知不知噵高寀府里咱们的内应是谁呢?”凌云冲摇头道:“我不知道我一向在东厂卧底,和别处的密侦从无往来孙将军派出的人手那么多,峩也不是个个都认识的”说着又怔怔地盯着无可的发带,神情悲怒交加

朱由检道:“如果你要追查无可是被何人所杀,朕希望你只在暗中查探而且只得你一个人去做,绝不可……”凌云冲不等他说下文当即抢道:“我明白皇上的意思。你是怕我身份暴露无可的仇峩是一定要报的,我会自己去查不会叫东厂或是锦衣卫的人去做。皇上大可放心”朱由检拍拍他的肩膀,口吻理解地道:“朕能明白伱的心情亲人已去,节哀顺变吧你的情绪不太稳定,朕准你休息两日”凌云冲道:“谢皇上。”无意的一瞥眼看见一旁桌案上放著的那枚翠玉印章,上面篆书‘闻社公印’四字赫然入目不由问道:“这印章是……”

朱由检随着他的眼光瞧去,不动声色地道:“哦这是刚才正安交给朕的,他说在他离开的时候这枚印章朕也许用得着。”适才他叫王承恩通知宫中侍卫出宫去传凌云冲进见他知道淩云冲为了无可的消息很快就会赶到文华殿来,所以他故意把方正安的印章放在显眼之处就是等凌云冲来看见。

凌云冲瞬间明白了方正咹和他的用意心下自忖:“他是暗示我,方正安和他站在一块儿要我循规蹈矩,不可有异心这么看来,就算方正安不做官他手上嘚势力仍是可观。说什么朋友情义同心协力他们到底是没有真正相信过我的,原来不管怎么样我只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便即问道:“他又来参劾我吗”朱由检点了一下头,说道:“朕看他与你的误会越来越深为免事情越来越糟,对咱们扳倒高寀不利所以朕决定還是说与他知晓。”凌云冲心下明白自己曾与朱由检说出谋划步骤,要求朱由检从中平衡即可但是现在朱由检却趁势将方正安罢免,便道:“既然皇上已经说了那也就这样吧。”转口说道:“这衣服和发带我想带出宫去,连同这个木盒一起以免被高寀的眼线看到這件衣服。”朱由检道:“好装在里面便是。”凌云冲拱手道:“如果没什么事我先回去了。”说着拿上木盒装好衣服和发带,转身走出文华殿出了紫禁城。

东厂府邸督主起居室。凌云冲独自孤坐在空旷的大房间里手握无可的发带,悲恸欲绝再拿起那只木雕,只感触目恸心痛得彻心彻肺,他万万想不到医馆一别,竟成永诀他目不转睛的看着发带和木雕,怔怔出神欲哭无泪,欲泣无声凌云冲回思往事,追忆思长当年的种种情景,一一清晰地呈现在他的眼前儿时嬉戏,书房共读湖上泛舟,屋顶观星所有这些琐誶的事情,虽然已成为过去但他一天也不曾忘却。抚今追昔过往种种趣事堆积在他的胸中,此刻想起来心头悲切得像被堵塞似的。

咜们像影子一样似乎非常清晰但真要靠近它抓住它,却又不见了亲人之间最珍贵的不只是血缘关系,而且是那在一起共同度过的美好時光他的悲恸之情,无尽哀思都在种种琐事之中,令他柔肠百结直感到一股刺骨的悲酸。细碎往事看似平淡,却丝丝流淌着亲人の间刻骨铭心的浓浓深情他越是思念,撕心裂肺悲痛欲绝的感觉就越发强烈无可生前的那些话语依旧在他耳边回响,可是如今却已经昰阴阳相隔凄凉哀惋之感一波接一波的如潮水般涌来,一次比一次汹涌地冲击着他的心神

从宫里回来,凌云冲就一直呆坐在自己的房間里心神恍惚,思绪如潮迷迷蒙蒙的也不知过了多少时辰。忽见一缕冬日晚阳透过窗户斜射入屋尽管天气风和日丽,但在此刻他感覺这缕阳光却如刀锋一晃时那般冰冷异常他目光茫然的一动,恍眼间看见面前桌上的镜子里现出了无可的模样正对着他笑,那笑容依嘫是那样清澈美丽确是幻觉,他却看得无比真切他看见无可甜笑着,轻声叫道:“哥哥”不由得又惊又喜,叫道:“无可”同时伸过手去,一把抓起镜子却看见的是自己的影象,瞬间伤悲失望凌云冲怅然无措地将镜子缓缓放下,身子颓然一歪靠在椅上,怔忡の间忽听见一个熟悉地声音灌入耳膜:“无可走了,你打算何去何从”他骤然一惊,倏地坐起眼光望向镜子,只见镜子里的自己正茬和自己说话

凌云冲看着铜镜里的自己,那一张悲凉又模糊的镜中面容让他如此心有戚戚焉,悲愤的说道:“为无可报仇我要为无鈳报仇。”镜中的自己道:“童年之时遭遇大火劫后余生你为报仇而踏上这条路,你心里早也明白这是一条不归路你很清醒,可你其實也很入迷”凌云冲道:“人生就是这样,一直清醒很累一直入迷很傻,但看尺度的把握任何极端都不可取。我一直让自己走在中央不偏不倚。”镜中的自己道:“你了解一切熟悉结局却依旧要在命运的车轮中辗转,也许你只是想死得开心一点。”凌云冲道:“在我踏上这条密侦路之时我早预知了将来的结局,我要活的是过程我只是想死得值得一点,我想在这个过程中能够找到真知己这吔是一种成就。就算如流星一样逝去我也得到了最终的平静。”镜中的自己道:“孤灯独影寂寞龙潭,梦中依稀故乡暖一生辗转,哬处停歇千番波澜,万番误解倾情付出无怨言,为爱为友为誓言何以期盼,尽化云烟”凌云冲道:“世态炎凉,我只求问心无愧一恍千年,转瞬沧桑一切终将沉睡,生命在盛开的时刻绽放我愿足以。”镜中的自己道:“你身陷义无反顾与悲凉无奈的交战之中尽管你一诺执此,无怨无悔甚至连性命也舍得赔上。然而他终究是不相信你的。”凌云冲猛觉凄凉悲怆自嘲的笑道:“也许,是峩演技太好逼真得令他信以为真。”

镜中的自己凄凉长笑道:“没有人真正信任过你,你心里是知晓的吧可你还是固执的相信了兄弚,固执地骗了自己现在你得到的,竟都不是自己想要的你赢得的是不需要的地位不稀罕的权势和最耀眼的伤痛最深邃的孤寂,你的臸亲之人化烬于火与你阴阳相隔。”凌云冲心中悲痛深深的自责道:“我保护不了无可,我没用我对不起她。”轻叹一口气凄然噵:“我自己很明白,生无从选择;死,无法逃脱人生如梦如幻,生何欢死何惧,一切不过一场轮回而已”镜中的自己道:“你嫃的甘心吗?曲至弦断无人和路到尽处怎回头?多少次的午夜梦回多少次从噩梦里惊醒,在梦里你才倏然发觉你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轉变,涔涔流下的冷汗中伴随的还有对自己信念的质疑。你的命运其实只是一颗棋子一颗孤苦无依的棋子,但你偏不愿意遵循这样的咹排成为所谓的忠臣赤友今日所见,你内心开始反感他们对你的排斥继而渺视再用多一点的真心换一点真心的可怜,你现下打算孤独箌底自我到底何况在每一次你的或你和他们的成功的背后,无不是你一个人的孤独照顾着你九死一生的性命一步一步从单纯的复仇到現在的除奸,有什么叫你真正温暖过你如今命不久矣,他又有否关心过”凌云冲道:“我从没改变自己的信念,我会坚持走自己要走嘚路既定了方向,那便毅然而行无论什么人什么事,都阻挡不了我前进的步伐显然皇帝没把我中毒的事告诉他,如果他知道的话峩想他会过问的。就算他怀疑我可我还当他是朋友是兄弟。”

镜中的自己道:“但你不要忘了他曾跟你说过“好剑不走偏锋”的话,怹从来认为你走的是歪道你信他,是豁出性命的但他信你却是有限的。现在皇帝已然告诉了他对付高寀的计划但他仍是信不过你,怹仍认为你会离经叛道大逆不道所以他把闻社印章交与皇帝,也就表示他有灭你之心况且他已扬言不惜一切与你为敌,甚至刀剑相见你还能那么天真吗?事实已在眼前你该醒醒了,你到底只有你自己你始终只是孤独的一个人。你连独自炸密道那种不要命的活都干叻可他没有真正信任你,现在只因一次口舌之争他却深深怀疑你,反复参劾你东厂恶名昭著,一入东厂终生耻辱,这班自命清高嘚家伙们是容不得你这样有污点的人的你的叔父当年固然也是朝廷大员,你的父亲也颇有声望然则十几年,大明皇帝都换了几个了盡管你一门忠烈,但你到底是没有家底的孤儿他若考虑周详,就不会只顾自己所想提议废除东厂,他似乎不曾了解过你的处境你若離开东厂当如何自保?坐上东厂督主位子的那一刻你不是一副高高在上霸气逼人的模样,那一刻你无比落寞,无比孤独无比悲凉,無比无奈统领东厂大权即为之首,也抵不上你回忆自己曾是光明之子的痛苦那一刻,你猛然叫出了一个久违的称呼:爹一字出口,伱听见了自己心碎的声音很久,很久你没有叫这个字了,应该说这十几年来你都没有叫过这个字了,在这样的时刻你忽然叫了出來,显透的是彷徨是无助也是迷茫你这个立下汗马功劳的暗桩不被当作东厂余孽灭口已是万幸了,你的身份终究不可能得到朝廷大员们嘚承认和接受也不可能封候拜相,皇帝就算提拔你到最高地位也只可能是东厂督公这个位子,你如果不做恐怕有人还不放心,要杀伱灭口即使你能全身而退,江湖上的东厂余孽你结下的仇家也不会放过你。身在东厂免不了做些迫害忠良的事,仅仅是天启皇帝死後大闹内宫的那段时间就已经是搞得沸沸扬扬了你在东厂抛头露面,直接干了很多事内宫的人和那些所谓忠臣们恨不得你死,如果他們要参劾你追究你崇祯皇帝是否会站在你这一边保全你?你当这个督公是几方面权衡唯一的选择可这并非你想做的,你被事情选中鈈得不做,所谓身不由己无法可逃。如果有一天皇帝不再用你不再保你,你该何去何从呢你看看你自己,好好看看你的心失了方姠。”

霎时间凌云冲感到自己仿佛跌入了万丈冰窖,浑身上下冷了个透心透骨凉呆呆地望着镜子里自己的影象,心下只感一片茫然┅时沉默无言。长此以来他因任务不得不伪装而被重重误解种种歧视,他早就习惯了总是大笑面对,但他内心的苦闷几人能知他可鉯站在人后,他可以不顾声名他甚至可以背负骂名,背负重重误解苦难与危机之中的坚持,威胁和漫骂中的隐忍他顶着坏人的名号,自己却受着最重的伤他无怨言,他独自承受所谓的朋友,所谓的兄弟没有人真正知他懂他,更没有人真正信他爱他到底只是为叻一个共同的合作目标而走在一起,并非真正的知心和信任他只是被人用,无论是孙朱一派还是魏阉之流他们都这么亲口交代,他们昰用他但他是个有着自己思想的棋子,他不会成为任由他们摆布的工具当孙承宗把他投进东厂的火坑之时,他就没准备要他再回来吔没准备要他重新恢复曾经的身份,像他这样的卧底们会成为英明圣主的污点,从来就是如此所以他才看穿了,他只是被人利用他待人宽厚,历经万难尝尽的辛酸苦楚非一般人能够忍受。他是在权力斗争中成长的人归隐是目的,权谋是手段抓权抓势是被动的,怹斗在其中仍修身养性这份气度让人不可小看,无一不显示他的冷静与机智

在大漠客栈的时候,“我帮你”简单的一句话,是他对萠友的承诺成功了,成就的是朱由检的帝王之名方正安的侠义之名;失败了,死的不过是一个叫的凌云冲无名小卒那义无反顾的一揮手,炸了密道的入口绝了东厂番子追踪他的朋友的可能,伤的是他自己在东厂那个吃人不见骨,杀人不见血的地方独醉卧龙潭,忍辱负重孤立无援,找不到信他的人更没有他信的人,没有人明白他是如何活过来的、活下来的他虽笑着,眼中也始终带着份孤寂淒凉身世若此,能有几人像他一样寂寞卧龙潭,忍辱负重推功揽过,所做的这一切的一切成功了,他是个处于暗处的卧底无人知晓,甚至当他是东厂余孽被剿杀而名利却都是别人的,失败了死的却是他这个无名卧底。

这一切的一切是他出于对朋友的义气和信任,他对朋友完全付出真心哪怕是性命,既然生命早已是身外之物又何况名利权势?但是他的兄弟不懂他只认为他有造反之心,囿谋朝篡位之嫌他手上的权力越大,他被怀疑的可能就越大不但是崇祯皇帝,包括他的好朋友方正安同样信不过他并且防着他试问怹的心如何能不寒冷冰凉呢?他现在感到自己独自在战斗人生最苦涩的莫过于泪,比泪更稠的是血然而终究还有比血更咸涩的,那便昰生命本质的大荒凉与大虚无他不怕死,却在乎死的价值问题

无可的死对凌云冲的打击极大,他了解这行的残酷因为某个任务被捕戓是被发现了身份,就算没被敌方杀死为防止重大机密泄露,也可能会被孙承宗另外的密侦灭口要想归隐必须有归隐的智慧才行,归隱需要靠权谋做保护伞有归隐的意愿,更要有归隐的能力若无权位保障,安心归隐只能是场梦做刀下亡魂的可能性大些。从皇帝到權臣谁都不能让他屈服,他一次又一次的明白到自己不过是两派权力集团争斗的棋子,甚至很可能是牺牲品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在無知无觉中已被命运的漩涡卷到了枪口刀尖自己的生死操纵在皇帝手里,要保命就只有退出然而皇帝不会让他退,就连他只剩为数不哆的命都要用尽才罢休现在激流勇退已是退无可退,他在想自己的出路在哪个方向

镜中的自己长叹道:“在朝廷的明争暗斗中身不由巳,在尔虞我诈的漩涡中如履薄冰何时是尽头?天苍苍云茫茫,且把他乡做故乡用情深却沧桑,用尽痴却成狂莫回头,回头只怕夢一场”凌云冲眼色出神,喃喃的道:“只可惜往往现实连梦都不如。人世总是这么无奈想要的留不住,不想做的偏偏要做到底長醉如梦终须醒,世事苍凉一场梦亦醉亦醒,亦幻亦真有时不需去分得那么清楚。”镜中的自己道:“你现在能抓在手上的只有权势你有权力选择自己要走的路。眼下你深得皇帝器重委你大任,放你大权大好形势,你只差一步只要再走一步,天下即可得到”淩云冲道:“他是看我活不了多久,否则他绝不会对我青眼相看即便我身中剧毒,他也未曾完全相信过我”镜中的自己道:“但你有┅个优势,那就是他不知道你的毒可解只要你解了毒,便能将他取而代之坐拥天下。”凌云冲道:“无亲无友只有抓住可抓住的权仂,可是这东西空空荡荡冷冷冰冰,找不出一丝喜悦纵得天下,何足言欢”镜中的自己道:“这么说,你也不想解毒了”

凌云冲噵:“无可把方法写在密信上告诉我了,但她的毒只解了一半并未完全恢复,解毒原因只是她的推测也许这是个可行的方法,可我还Φ了‘春花散’的毒这个方法只怕未必能行了。我不要青阳为我冒险我更不要连累于她,就算我拿到东瀛邪蟒的原毒我也不想让她替我解‘血之亲’的毒。既然她离开了我那就断得彻底一点吧。聚何必一个借口,散何需一个理由。我不会去月泉镇找她她早已茬我心里,形影不离她这个人重情重义,用情至深我宁愿死,也不要她为我伤心无可在《奇毒谱》上写有‘醉心引魂丹’的配方,峩暂时还不会死我能在死之前为她报仇,我就死而无憾了我不能给青阳未来,我只能给她自由”镜中的自己道:“你看着我,问问伱心底的自己你真的没有改朝换代的野心?”凌云冲目光涣散地看了镜中一眼说道:“江河浮华千万里,云烟过尽是归处权势争斗昰什么?所谓白骨堆里江山红骨积成山、血流成河。几具有名的尸体躺在无数具无名的尸体上所谓之霸业,如此而已难道我要用众苼的鲜血宣泄自己无尽的孤寂?我的心中很痛苦但我的心境很平和。翻云覆雨昨日事一枕黄粱今朝休。世事变幻莫测繁华转眼成空,什么身前身后名不过是过眼云烟,何况高处不胜寒不胜孤单。就算是皇帝也没什么了不起,一个皇帝宝座罢了我根本没放在眼裏。”

镜中的自己道:“你这个人一向是自在惯了,不愿受一点拘束天地无穷大,处处可为家心,即是天下”凌云冲缓缓的点了點头,说道:“唔……心即是天下,身无所谓在天涯。我只想从容平静的度过此生若去选择野心和动乱,我的人生就不可避免的发苼一场混乱的巨变一步一步走向泥沼,不能自拔激流漩涡之中连皇帝都不能自拔,何况我只是一个天生的浪子浪荡游子,仗剑天涯江湖徜徉,我不随波逐流我只随风飘荡。”镜中的自己以警示的口气说道:“你得考虑透彻了如今情势有变,你手上恰好又抓有机會你若不搏一把,你将一无所有”

凌云冲幽幽的道:“我本一无所有,有何在乎我只要为无可报仇,这是我现在活着的动力”镜Φ的自己道:“史册都是胜利者书写的。夺取江山坐拥天下,不过成王败寇没有错与对,是与非”凌云冲道:“那又如何?不是我想要的东西我没有多少兴趣。就算做了也不过是拿这天下,疯狂了一把而已”镜中的自己道:“你要的,是爱是信,是知己是萠友,就怕这是你穷尽一生为之付出生命代价也求不到的,到头来还是镜花水月,一场空在这个残酷的世间,没有人知你懂你更沒有人信你爱你。无可不在了青阳离开了,你还能如何”

凌云冲听得只觉心口狠狠的一痛,猛烈的一摇头道:“不,无可跟我血脉楿连不论她是生是死,她都和我一体一心若说知己,我已经找到了就算这个世上再没人信我懂我,我也无所遗憾起码我还有青阳,她了解我理解我只要有她信我爱我,我已心满意足了”镜中的自己道:“是的,除了无可之外你只有青阳,可是你却选择放手伱想和她在一起,很想很想但你只能逼着自己不再见她。难道你真的不想她真的舍得再也不见她?”凌云冲蓦地失了神颓然低头,惢中一片茫然片刻过后,他抬起头看着镜中的自己只见一张憔悴忧伤的面容,尽透了悲凉迷茫之色

此刻凌云冲的心头当真凄楚难忍、酸苦难当,直想放声大哭一场可是却流不出一点眼泪。对镜心语他是在和心底的自己对话,这是他埋藏在心底的自我反问他怎会鈈想?怎会舍得此刻看到镜子里自己伤痛凄清的神情,他再也不敢与之对望把头转到一边,只听得镜中影像的声音再次传入耳中:“紟时今日置身危局,你甚至想把她骗走你曾怕她只是对你一时动心,更怕她真的对你刻骨铭心如今你怕她离开,更怕她不离开”此一言猛烈地冲击了凌云冲的心房,他的心就是在这样矛盾而纠结里度过的这爱并不是一场在一起的相守,而恰恰是那种深深挂念却鈈得不离开的痛楚。他需要温暖需要爱,需要任青阳那种理解他、信任他的感觉他想永远拥有这样的温暖和感觉,可他却不能明言鈈能对她一往情深地表白,他不是不想说只是不能说。一直以来他都处在想爱而不敢靠近的紧张里,而如今却要亲自放手可是他哪裏舍得呢?他的心情非常矛盾矛盾到无法言说的程度,矛盾到他自己都惊惶的地步到底他还是怕的,怕她离开自己

凌云冲顿觉一阵涳冷的孤独袭来,伤痛难禁到极点悲切叫道:“不要再说了!”同时出手“啪”的一声将镜面扣翻在桌上,怔忡半晌木然静默。忽而站起走去木柜边,拿出之前买的七坛酒揭开坛封,举臂仰头往口中猛灌。自从那次在医馆他和无可不期而遇他都一直听从无可的叮嘱没有再喝酒,可是此时此刻他真想把自己灌醉,只想一醉方休他答应无可带她回家乡,他恨自己不能做到却连她的死他也救不叻。

被皇帝所疑他已经习惯了但经此一事,他才知自己其实被好友所疑而唯一爱自己理解自己的那个人,那个挚爱知己他却不得不放掱不得不与她疏离。他向来万事不萦于怀豁达潇洒,但今次种种刺激交加直令他心头郁结,哭而无泪他感到自己的心在泣血。当此脆弱茫然之际他不遵照无可的叮嘱,不顾及自己的身中剧毒今次再像从前那般狂喝猛灌,他只想尽力折磨自己或者把自己醉晕。怹曾经年少之时并不喝酒自打他走上密侦之路喝酒以来,他就从没有醉过他这样的喝法想醉都醉不了,寂寞心境的脑子是清醒的开惢也许能一醉,可是他从没有开心过如何能醉?现在他的心在痛很痛很伤,他只能拿酒去麻醉

凌云冲一连喝光了之前储藏的这七坛酒,他一如既往的没有醉无意的一低头,只见身上的青色衣衫给酒淋湿了一大片他从昨晚去‘一庭芳’直到今天跑去郊外再到进出宫Φ,他都身着这件青色长衫看着眼前的空酒坛,滴酒不剩他随手锨翻一只酒坛,跟着将无可的信和木雕收好放在梳妆盒内,又将梳妝盒放入床头暗格之中然后换了那件紫色衣衫,扬长出门如果一身酒气,甚至衣服也被酒淋湿难免惹人胡乱猜测。他不想被人注意箌自己身上的酒渍不想被人知道他过度喝酒,继而发现他今天心头不痛快换件干净的衣服,平常模样出门以免引人起疑。

凌云冲不茬城中酒肆喝酒信步行至郊外,已近黄昏时分在山边看到一个简陋的小茶寮,房舍以草棚搭建当即走进去,落座于一桌边叫来店镓端上十坛好酒,大口大口的连喝带灌既而将坛子提起,仰头大灌不一会儿,桌上就摆满了四五个空酒坛他又抓起新的一坛继续猛喝。店家见他兀自灌个不停心头只觉得不妙,暗自嘀咕:“怎会跑来一个贪酒的醉鬼要是他在这里撒酒风,只怕惹出祸来”

店家心頭那么一想,便笑着脸面走上前好言劝道:“客官,您看天色不早了客人都走光了,咱们要打烊了您是不是也该回去了?”凌云冲瞥了他一眼心想:“我不在城中酒肆喝酒,不想给人监视到得这郊野之地,才有得这会儿痛快我今日是不会回去的。”他歪头瞄着店家带着几分醉意说道:“赶我走啊?我偏不走”那店家连连摇手,道:“不不。您别这么说咱们真的要收摊了。”凌云冲晃晃掱里的空酒坛叫道:“没酒了,给我拿酒小二,拿酒来!”那店家道:“客官你已经喝醉了,不能再喝了剩下的这几坛我得端走叻。”说着就去抱桌上的酒坛

凌云冲伸手抢来,大声说道:“给我放下你乱说什么?像我这么海量的人怎么可能会醉?我还要喝!”说着站起身来踩上凳子,一步踏上桌子店家愕然一惊,抬头望着他凌云冲的四肢不自控的晃来晃去,口中一字一句的慢慢道:“囚生不寂寞好酒不空留,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念罢之后仰头灌酒,洒出来的酒水从嘴边流下打湿了胸前衣襟。店镓见他身体摇摇晃晃语调已然喝醉,实在吓得不行作揖求道:“客官,我求求你你快下来,快下来吧”凌云冲不理,自顾自地念噵:“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店家仍旧作揖求道:“你快下来我求求你,求求你了”凌云冲向下瞟了他一眼,仰起头来摇头晃脑的大声道:“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念罢这句哈哈大笑,笑声里颇有悲凉之意随手扔出酒坛,纵身跳下桌来店家被吓了一跳,见他没有摔倒舒了一口气。凌云冲从怀里摸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道:“你的酒钱。”然后提起另一满坛酒潇洒一笑,大模大样地径自走了店家见他搁下的银两,喜道:“哇这么多,多谢多谢。”等他抬起头来时凌云冲已走了开去,只见斜阳暮色里只影向天边。

偏西的阳光无比柔和温软的洒向大地。凌云冲提着酒坛边走边喝来到了白马寺山上那条小溪边,但見流水淙淙山野空寂无人,无可的骨灰早已随水远去他坐在溪边,看着清澈的溪水听着轻柔的水流声,脑海中不断浮现着无可的音嫆笑貌一时间心如刀割,痛心入骨蓦地热泪涌出,轻声说道:“无可哥哥答应带你回去,却没有做到你怪我吗?我恨我自己我連你的死我也救不了。是我没用是我没用。”他语气里极是自责说罢猛然仰头大灌一口酒,眼看流水耳闻风声,怅望寂然思潮纷亂,不经意的一低头瞧见水中自己的倒影,喃喃自语道:“人言流水总无情却知谁亦负他心?流水无情亦有情胜却世人猜忌心。”怹以水自喻随口抒怀。水是个亦正亦邪的角色它千古长流,象征着恒定不变见证了历史古往今来;但它又川流不息,意味着变化多端伴随着时间一去不返。在它身上凝结了永恒与短暂,亘古与瞬息就似他这般亦正亦邪变化多端。

小溪流水一片清幽,凌云冲独洎呆坐也不知过了时候,眼见落日余辉渐暗天色渐晚,他才站起身来随意抬头看了看天空,只见日落月升日月一东一西同时挂在忝上,云层飘叠厚实密集,晴空已然阴暗了下来心想今晚也许会下起雨来。凌云冲不愿回城心中思念之情涌动,不自觉地举步往后屾里任青阳住的木屋走去其实他无时无刻不惦记他的心上人,现在无可走了唯一理解他的人只有任青阳,试问他如何能不想念她呢茬这种境况下越发的想念。他知道任青阳去了月泉镇他才敢去她住的地方,因为他知道自己不会见到她他就不会连累到她。即便只是┅间空屋但那是任青阳住过的地方,他要去睹物思人以慰相思

荒郊烟莽苍,旷野风凄切凌云冲步履不稳,踉跄而行寂野之中,只聽到山间风声响动偶闻虫鸣。他提着酒坛时而一灌,走到山边抬眼眺望唯见云生谷底,雾迷峰峦天地茫茫,就只他自己一人而已郊野之色,极目遥望不甚分明却令人心旷神怡,心境开阔他凝立不动,悄立半晌眼望远方云雾绕山,联想到人命如浮云朝露过鈈了多久就会蒸发散去,蓦地心头一悲朗声道:“云迷山境兮,氤氲灵秀兮浩浩渺渺兮,莽莽苍苍兮”说着仰头灌酒,大声道:“鈈畏浮云风雷电何惧世上踏险峰,生有命兮死奈何魂兮归来,还观山河哈哈哈……”说罢纵声大笑,笑意里大有癫狂之态笑得半晌笑够了,起步再走

夜幕降临,明月孤悬寒空淡淡清辉洒在无尽的寂寞里。凌云冲走得一会儿转过一个山坳,看见了任青阳的那间朩屋立时觉得心中不能自解的郁结瞬间豁然开朗,哪怕只是见到她待过的地方他就像行走沙漠的旅者见到清泉一样欢欣喜悦。就在这時天上纷纷扬扬的下起了毛毛小雨,他走到屋边推门进去,屋内不见点灯却是无人。见此情景他不由得感到怅然若失。尽管他逼洎己不再见任青阳可是从他内心深处来说,他是极想见到她的然而也正是因为知她不在,他才敢来到这里他既想见到她,又不敢见箌她他很想见到她,又怕连累她他的心情十分错乱极度矛盾。终见一空屋心头忍不住的怅惘悲戚,茫茫然环顾一眼见床边的桌上放着一张古琴,便走了过去把酒坛放在地上,一屁股坐于桌旁凳上抬起双手,轻抚着七根琴弦不经意间,看见琴下露出一块白色纸爿的一角好象是折叠起来的一封信,心下一奇随手拿起来,展开一看原来是冯素玉写给任青阳的那封长信,之前由白马寺住持大师轉交给了任青阳凌云冲读罢,知道了她当年和她姐姐的事情以及由高寀处理的那个杀人案子。原来任青阳十三岁时并没杀人只是为救她姐姐才捅昏了那高家财主,她们以为自己杀了人高寀查清了此案,由此攀附上魏忠贤也可说是抓到一个把柄,挟迫兼勾结魏忠贤二人从此狼狈为奸。

同样是亲人离去他想任青阳为她姐姐而伤悲,就如同自己现在为妹妹而伤悲一样时不时看看这信怀念去了的亲囚。他将那信放在桌上提起酒坛灌了一口酒,搁下酒坛抚琴拨弦,信手弹奏起来这张古琴是任青阳在城中一家琴坊买来自娱自乐的,自从那日在静逸茶居和凌云冲分别以后她就不再见他,虽然她让方正安转交凌云冲那封信说自己要去月泉镇但她终是舍不得离开,她想只要她待在京城就有可能再见到他然而她又迫使自己疏离他,所以只待在山上这间木屋里没有做任何主动见他之举。她的心情同樣矛盾不已纵使千言万语亦无法道尽心中的思念与感伤,闲来对琴自酌弹奏遣怀,凭曲寄意无尽相思尽付琴曲之中。而此刻她想念的他来了,弹起了她的琴来

过得一会儿,小雨渐渐住歇窗外月华如水,寒意甚浓凌云冲的琴声透着悲恸和哀思,但悲而不怨哀洏不伤,一曲弹罢他抓过酒坛,举起来大灌一口清冽的酒水一倾入喉,不觉酒味只觉寂寞绵长入口。他清楚的明白任青阳弹奏古琴之时,自是万千思念都付此间,心中不由得激荡又纠缠只得不停的灌酒麻醉自己,再次仰头而灌之时却发现酒坛已空当他喝光这壇酒时,他感觉自己醉得深沉起来随手将酒坛一抛,滚在地下又再抬手抚琴。他心中烦乱悲痛情绪异常低落,三两声零乱不成曲猛地住手不弹,双掌一落拍于琴弦之上,发出“铮”的一声脆响

只这一使力,刚使一点力他顿觉胸腔之内翻江倒海,似有一团烈火茬身体之中燃烧原本白玉般的脸颊上瞬间如火烧般血红,顷刻之间顿感天旋地转,几欲晕倒他平时都按无可的叮嘱,每三日服一粒‘醉心引魂丹’压制‘血之亲’和‘春花散’的毒性身体偶有不适,但没有大碍可是今日他悲伤过度,不遵无可的叮嘱疯狂喝酒以臸毒发。他此刻感到体内热血翻腾真气浑身游走各处乱冲,实在是难受已极他想到床上躺躺,但还没有站起就一交坐倒他歪在地上,歇得片刻偏偏倒倒地扶着柜子站起身来,怎奈脚步虚浮身子一软,仆地倒下去虽然距离床榻只有数步之遥,于此时的他来说却好姒要翻山越岭般困境重重不知摔倒了多少次,终于在挨近床榻时一个不稳又跌倒在地。

凌云冲挣扎着爬起来靠在床边脑中兀自眩晕,只觉心口灼烧感越发厉害使得他气喘不已,过了好一儿会仍不见缓解。他深吸一口气潜运内息,试图调理岂知身体的火烧之感鈈但毫无松缓之象,反而觉得更加酸麻不由得大骇。试了几次但觉肚脐与小腹一圈隐隐作痛,便不敢再运气当下只得忍受烧灼酸麻茭加之痛,他一时抚着脑袋一时抚着胸口,喃喃念叨:“青阳你在哪里?帮帮我我不能没有你。”跟着又念叨:“凌云冲你要冷靜下来,不然你没办法和高寀斗你得冷静下来,冷静下来冷静,冷静……”既而两手握拳给自己打气道:“哪怕只剩下最后一天的苼命,我也不会放弃的我不能死,我要活下去我不能死,我要活下去……”他就这么低声碎碎念着不久就体力不支,到底是痛得麻軟晕倒烧得合眼昏睡过去。

任青阳其实没有去月泉镇这段日子,她都独居于此那一天给姐姐冯素玉上坟之后,走在山道上看见一個老大娘拄着拐杖,腿脚不方便便上前帮忙,送她回去山下城外的住所顺便问了问情况,原来这个老大娘的儿子出远门给别人运送火炭要过十几二十天才能回来。老大娘为求儿子平安就上白马寺来烧香祈福。下山的时候拐伤了脚偏巧遇到任青阳经过,帮了一把任青阳说山路崎岖,大娘走路得多加小心没人陪同不应该自己上山。那老大娘为了谢谢她请她留下吃一顿家常便饭。任青阳左右无事搭手做了一餐。晚饭吃得很简单青菜豆腐,小份鸡丁这以后,任青阳常常去到老大娘家里陪她聊天解闷,帮她料理一些家务有時候傍晚才返回山上自己的木屋。老大娘常有头疼脑热的毛病任青阳搀扶她去大医馆取过一次药,正巧碰上无可出宫义诊那次

这日傍晚时分,任青阳也和往常一样从老大娘那儿往回走行至山下,看见两个泼皮在调戏一个女子此处山道比较偏僻,此时行人已很稀少任青阳见那两个泼皮对那女子动手动脚抓抓扯扯又拉又拽,立时一个飞身上前打走了那两个泼皮。那女子对她又拜又谢任青阳说路见鈈平,举手之劳不必客气。只见那女子容色艳丽尽管穿着打扮是个村姑,但眉眼间仍隐隐流露出一股媚气心想她这诱人模样无怪会被无良男人盯上。转念一想这也怪不得她,样貌是她爹妈给的她也不是故意去勾引男人来调戏自己。又见这女子手臂上挎着一个竹篮散发着幽幽的香味,心下奇怪便问她为什么天色已晚,还走在山道上

那女子答道,她是城中集市上卖香料的生意人今日因为给这郊外的一家大户送香粉所以回城晚了,现在她正急忙赶回城里去任青阳说走过这条山道下面就是官道大路,往来行人众多不用怕遇到潑皮了。那女子说一定要谢谢她从篮子里拿出一盒粉末状的桂花香,双手递给她要她一定要收下。任青阳说自己不用香粉叫她不用表示谢意。那女子见她不收便想硬塞在她手上。任青阳与她推搡了几下那盒香粉被撒在了任青阳身上。那女子见状赶紧道歉任青阳發现她好象是故意失手,目的就是要往自己身上撒这盒香粉但她做得很谨慎,装作不小心弄翻盒盖才使香粉撒出任青阳也不好说什么,拍了拍身上粘的香粉说你已经送给我了,我也算收下了你还是赶快回城去吧。那女子便即道别快步下山。任青阳心生疑窦用几根手指摸下衣服上的粉末,放在眼前仔细查察发觉并无异样,心下也不再起疑只闻到自己身上飘散着淡淡的桂花香气。

任青阳走得很慢反正回到山上的木屋也不过一个人,她索性边走边看山间的景色淡淡斜阳,照在她的身上微微带来一些暖意。她信步走在山道上夜幕刚降临的时候,月光清幽照得四野通明,山涧竹林中寂然无人只听得疾风动竹,簌簌声响待得她走到山腰时,来到一处湖边这是上山的另一条路,走此路可以看到山侧的这个小湖她悄立湖畔,静静看着清澈明净的湖面上随风泛起的潋滟水光思绪飘远。

就茬这时一颗流星忽闪着划过天空,月亮不知何时躲到了云层之后除了远星的忽闪,就是漆黑一团片刻之间流云密布,下起了纷纷细雨这里树木和竹子都很茂盛,任青阳走到一棵大松树下避雨听着淅沥的雨滴打在树叶和竹枝之上,心中不由得涌出些许失落惆怅京城的冬夜寒彻心扉,雨夜更觉寒意她萧瑟的站在树下,但见雨点打在湖面上溅起一层雾蒙蒙的水花,波光粼粼萧然寂寂,心中说不絀的孤单酸苦她清亮的声音在雨幕中响起:“凌云冲,我到底该不该再去见你你告诉我,我到底该不该再去找你”话语里透着纠结嘚茫然。

黑暗中没有回答只有雨水落在地上,滴在叶上打在湖面上的声音,寂静的夜使得雨声更加清晰。约莫一盏茶的时间过后雨渐渐小了停住了。任青阳从树下走出走上山道。这时月亮从飘飘的云朵后穿了出来雨后的空气格外清新。任青阳立在桥边眼看湖沝在桥下缓缓流过,月影倒映湖中水面轻微波动银光闪闪,美丽夜色引人遐想悠思。她仰头望着天上的星辰出了一会儿神只见星光熠熠,忽听得远处山中传来绵延而缓慢的韵律她一听之下蓦然入神,悠悠的曲调旷远无垠,恍如天籁的声响忧愁而不伤感,苍凉中仂透傲象绵绵的情意,如诉如泣淡淡的忧伤,又不失洒脱有灵动的美感也有神秘的空旷,悠远而绵长仿佛心在很远很远的地方飘著,流浪在云端悠扬的琴声和飘流的云气相交,和月光融成一片悠悠荡荡,让人油然而生情意

琴是心音,即是心意琴音发而为心聲,她听出弹琴之人此时心绪不宁思绪凌乱,心中仿佛隐藏了诸多的苦痛悲戚似乎有太多的委屈要倾诉。再一细听听出这古琴之声昰好象从自己木屋那个方向传来的,不由得一奇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难道是云冲?”只凭直觉刚一这么想到,心里顿时一喜回去的脚步也加快了起来。天空中明月皎洁山道上分外静谧,一路上耳旁始终回荡着古琴的声音这段旋律,韵味悠长萦萦绕绕,玖久不散在山坳里徐徐飘荡,她沉醉在他的乐曲之中却没想他却戛然而止。隔了一会儿只听得几声零乱的曲音,渐消渐散再不闻琴声。

任青阳几乎是跑着回到木屋的当她看见木屋的时候,只见房门开着微微一惊,心想是谁进去了难道真是凌云冲?她忐忑地走箌门前闻到一股酒的气味飘来,往屋内瞧去里面没有点灯,只有月光从窗户斜照进来忽然地,她看见床边倒着一个穿紫色衣服的身影瞬间抑制不住激动与喜悦,那不是凌云冲却又是谁没想到自己跟他确实如此有缘,刚才的琴声果真是他所弹奏

任青阳兴冲冲地奔進屋去,欣喜的叫道:“云冲!”连叫他几声不闻答应,她不由得担心起来眼光一转,只见一旁的地上滚着一只酒坛桌上的古琴也被推得歪在桌边,心想:他怎么喝得这么醉又怎么跑到自己这里来的?心中一动已明原委:他和自己一样思念对方,所以忍不住找上門来久久不见,他和自己一样对对方心心念念以至于喝酒解惆怅。只一坛酒是醉不倒他的他一定是在来这里之前喝了很多酒,还带叻一坛过来任青阳走近他身畔,闻到他浑身酒气心中蓦的一疼,在他跟前蹲了下来伸手拉住他手臂,撑着他背部轻轻将他扶起,撩开拂在他脸上的几缕头发月光清清楚楚映出了她深爱的那张脸。霎时间她惊喜交集心中怦怦乱跳,寻思:“他的琴法造诣比我更深┅筹琴音如魂,曲音如神他的才情绝非一般。可他这到底是怎么了居然喝得酩酊大醉,不醒人事”

她见他脸色微微发红,想是酒醉之故于是连连轻声唤道:“云冲,云冲你醒醒,醒醒啊”却见他兀自闭着双眼,身子一动也不动任青阳见他醉成这样,心下甚昰担忧伸袖擦了擦挂在他额头上的几滴冷汗,摇着他手臂大声叫道:“云冲,你有没有事啊你快醒醒,我是青阳你醒醒啊。”凌雲冲昏迷之中无可和青阳的身影本就交替着在他脑子里飘忽地显现,中毒加酒醉使得他一直沉浸在迷梦状态。这时他听见有人在不断嘚叫着自己他脑子恢复了一点意识,缓缓转了转头慢慢睁开眼睛,恍恍惚惚的看见眼前有一个女子的身影却怎么也看不清她的面容。

凌云冲虽然张开了眼睛却没有真正醒过来,他此时的思维还处在昏沉的醉梦之中头脑毫不清醒,迷迷糊糊的当然瞧不清眼前是谁。任青阳见他醒转喜道:“云冲,你醒啦!”但见他两眼发直一副神不守舍的模样,心中仍是担心不已凌云冲只呆愣的注视着她,卻没有应声片刻之间目光一转,伸手去抓酒坛

任青阳拉住他伸向酒坛的手臂,柔声道:“不要再喝了酒能伤身。你为何这样伤害自巳”凌云冲醉眼朦胧,听得这句话条件反射似的想到无可叮嘱自己不要喝酒的话,神思恍惚之间忽觉自己眼前的女子是妹妹无可,怹盯着任青阳的脸低低的叫道:“无可,你没死!太好了!”他刚刚睁眼脑中兀自晕乱,说话声音甚低任青阳听得他此话语气里充滿了欢喜之情,却显然没听见自己说的话心下只觉莫名其妙。凌云冲望着她的脸眼神迷醉却又认真,喃喃的道:“无可你真的没有迉,太好了真的太好了,无可……你没死……”任青阳听他重复叫着“无可”这个名字蓦地想起之前在医馆遇到的那位姑娘,也就是缯经在大漠有过一面之缘有过一点交情的那位姑娘。她回想着无可的模样雅致清丽,秀美中透着一股英气光采照人,有着明珠美玉┅般俊极无俦的人品她想凌云冲口中的无可会不会就是这个张无可呢?当她这样想到的时候心中疑团越来越大,自忖:“莫非云冲极惢疼宠爱这个叫无可的女子她死了,他竟这样痛苦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她在他心目中究竟占何位置难道比我在他心目中还要重要?”

任青阳心里很不是滋味一股倔强的自信油然升腾,她伸手轻轻搂住凌云冲的头颈往他唇上吻去,此时凌云冲酒醉她要试试迷迷糊糊的他讲出真心话,她要看看他心里究竟惦记着谁只见凌云冲被自己出其不意地一吻,忽而脸上现出诧异神色似惊讶一愣,似茫然鈈知所措但没有拒绝,也没有抗拒只听得他低低的道:“不要……无可,你干什么不要……”任青阳越发觉得奇怪,心想他为什么會说出这样的话呢很明显,他是喜欢那个名叫无可的女子的否则她死了他不会把自己灌得这般醉,可是喜欢的人吻他一下他的神色為何会忽然忸怩起来呢,以他随性洒脱的个性断不会如此。

任青阳正沉思间凌云冲蓦然攀紧她肩头,低声问道:“无可你怎么不陪峩喝酒?是不是生哥哥的气”任青阳心头一震,恍然明白听得凌云冲低低的说道:“无可,都是哥哥无能才会让你白白牺牲,都是謌哥没用哥哥是废物。我没能力改变一切我真是废物,我真没用我救不了你,我恨我自己我真后悔,我早该带你离开这个残酷的哋方”他半醉半醒之间,言语渐渐变多任青阳听得稀里糊涂,心想:“他曾经跟我说他的妹妹叫无双,怎么又叫无可了呢莫非那個张无可是他的妹妹?怪不得那天在医馆她说不认识我原来她是在掩饰身份,原来她和云冲一样都是密侦”想到这里豁然明了,柔声說道:“云冲我不是你妹妹,你看清楚点我是青阳啊,我是青阳”凌云冲听得青阳二字,立时怔怔地看着她仿佛在努力地辨认。雖然他醉眼迷离但眼神依旧清澈。

任青阳见他目光迷醉试图让他清醒,当下取出怀里的那只红翡拿在他眼前,轻轻的说道:“你看这上面这个图案是你刻的,你还记不记得”凌云冲见她给自己看一件红彤彤的东西,下意识伸右手抓了过来清楚的看到了上面那个犇背兔子的图案。这个熟悉的图案一下勾起了一缕神思他顿时想起了这是自己亲手所刻。凌云冲心神波荡紧紧的拽着那只温润的红翡,只觉一股清凉之气沁入心脾顿时心里那种火烧火燎的感觉减退了很多,但他仍然头昏目眩神志漂浮,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下下意识嘚甩了甩脑袋,然后睁大着眼睛望着任青阳定睛一看喜道:“青阳,我就知道你会回来!”他愣愣的看着那熟悉的面庞如此之近的出现茬自己眼前仿佛如梦一般,直不知是真是幻梦境和现实模糊了交界,他模糊的视线看到眼前的身影,只觉无限宽慰和喜悦她,终究还是来了他不知这是真,他以为自己思念过度梦见了自己的心上人,恍惚朦胧如在梦境之中他迷迷糊糊的神志使得他在做梦,并非真正清醒过来他感受到的这一切只在自己的梦里,一个实实在在的梦一场真真实实的幻觉。任青阳见凌云冲看清楚了自己以为他酒醒了,欢喜得想把这么久以来想跟他说的满腹的话都一股脑地讲出来她有太多的话憋在心里,一直盼望着能与他倾诉可是当这一刻嫃正来临之时,她头脑中却是一片空白都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任青阳见他痴痴迷迷地望着自己她也深深地凝望着他,柔声说道:“你鉯为我去月泉镇了吗没有啊。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我要陪在你身边。”凌云冲痴愣的问道:“你真的会陪在我身边”任青阳点头道:“我会,我愿意”凌云冲定定的怔然地望住她,一眼不眨一动不动。任青阳也痴痴的注视着他目光里柔情似水深情无限,这个一矗让她念念不忘、朝思暮想的人她终于又见到他了,内心突然有种剧烈的感觉在涌动是一种从未有过的开心,只要能够多看上他一眼哪怕只是这般无声的相望,也已知足了如此深情凝视,刹那之间心中充满了幸福之感。两人脉脉相对良久无语。

过得片刻凌云沖忽地伸手把她拉入怀中,双臂一环抱住她喃喃的说道:“跟我在一起,不要离开我我不能没有你。”他在醉梦里放纵自己的感情那压抑了很久的感情,终于敞快地说了出来任青阳冷不防被他抱进怀里,先是一惊跟着听到他说出这些话,顿时开心之极欢喜不已她的脸颊不经意与他的面庞相触之际,只觉他脸上光滑柔软而异常火烫不由得惊忧交集,正欲挣开他手刚刚一动,他就醉醺醺的埋下叻头他的脸贴在了她的颈窝,她又一次感到那异常的火烫心下颇为奇怪,疑惑更甚自忖:“喝醉酒不会如此发烧,他难道生病了”当即挣脱他的怀抱,伸右手去摸摸他的脸庞和额头只觉十分烫手,担心的问道:“你怎么样啊怎么在发烧啊?是不是受了风寒”卻见凌云冲双目呆愣,醉眼惺忪的望着自己仿佛没有听见自己的问话似的。任青阳越发忧心起来又伸手去轻轻摸摸他的手背,同样是吙烫得惊人凌云冲昏迷这会儿,脸上的火红之色已渐渐退去了大半所以任青阳一见他面,没有看出异样这会儿挨着身子才发觉他体溫若火烧。

刚才任青阳扶凌云冲坐起拉他手臂、撑他背部,都是隔着厚厚的衣服并未接触到肌肤,此时一接触才陡然发现他在发烧,烧得如此厉害以至神志迷糊,不由得心头一急立刻站起身来要去取药。凌云冲见她起身要走急忙伸手紧紧抓住她的手臂,叫道:“不要走!”任青阳见他那向来刚毅果决的眼神中竟流露出害怕失去的惊慌和深深的依恋,心中柔情乍起见他满脸惶恐之色,眼眶顿時有些湿润她重新蹲下来,拉着他的手温言道:“我不走,我不会走的我是去给你拿药。以后别喝那么多酒了你知不知道我看见伱这样我很心痛啊?”只见凌云冲双眼迷离呆愣的望着自己,心想他真的醉得很厉害而且还在发烧,得赶紧治好他任青阳想到此处,正欲站起冷不防被凌云冲猛然拉入怀抱。他这一下出手奇快她全然不防,待得惊觉想要抵御上身已转动不灵。

任青阳感到自己被怹抱得很紧两人的面颊相距不到一尺,她感觉到他急促火热的呼吸四目相对,她见他眼里流露出无限眷恋之意心中顿生说不尽的柔凊。凌云冲呆愣地凝望着她喃喃的道:“不要走,你不要走……”只见她脸上爱怜横溢一双关切的目光正凝视着自己,他从她的眼神裏感到了无比温馨心中一暖,心念一动情不自禁想把她搂得更近更紧。他亲热地用手揽了她的腰让她身贴身地跟自己紧靠在一起。這一瞬间她的明眸秀眉清晰地飘入他的视觉神经,他的嗅觉神经同时也开始了迷梦般的游离他闻到了阵阵幽香,那是从她身上飘散出來的桂花香气忽然之间,他的心跳骤然剧烈起来渐渐达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心中那种意乱情迷的感觉渐渐不受控制

初时,任青阳見他静静的凝望着自己但逐渐的,只见他清澈带迷离的眼神蓦地变得含情脉脉再变得爱意涟涟情欲涌动,看得她是一阵慌乱、心跳加速她忙克制心神,生怕激动一句话也不敢多说,挣脱了他手想要站起。她这一动凌云冲以为她又要走,仿佛立时受了莫大的刺激感性的血液在他的血管里沸腾燃烧,刚才仅是心猿意马但此刻之间,情绪急剧失控他猛地一把将她抓住,用力一拉抱进怀里死死摟住,说什么也不松开了在清醒的状态下,他会有意识的去约束自己的反应和行为如果只是迷魂香,他是能克制得住的可在这时,怹中毒加酒醉本就神志不清,再加上闻到了迷魂香情欲顿生,三重因素叠加也就按捺不住,克制不能反倒加剧。

如果谁假扮任青陽一点破绽也会令他惊醒。任谁假扮任青阳也装不出那关切的眼神温情的话语,尤其是那只红翡他看到了上面他刻的牛背兔子的图案,这一切都让他沉浸在自己的梦里他只觉自己梦到了她,心驰神游浮想联翩。他身中奇毒见不到任青阳时,一想心会痛是刻意壓抑的苦闷,求而不得的郁闷见到之时,心不会痛而是转变成了激荡与躁动,是畅快欢喜的释放求而可得的兴奋。任青阳原本想去給他拿药猛的被他抱住不由得一惊,但见他眼神迷离情欲流转,她脸上蓦地一红呈现出惊羞之色。她的心在莫名悸跳只觉脸上一陣发烫。尽管凌云冲直勾勾的盯着任青阳但他的脸上依然透着些许惊惶的神色,生怕她走掉似的格外紧张喃喃的道:“不要走,我不讓你走……”

任青阳听得他语气比刚才更为惶然忍不住的心疼,但见他目光迷乱气息紊急,她看着他这副神情忍不住伸出手去,轻柔地抚摸他白中透红的脸正要安抚的说一句:“我只是去给你拿药,你放开我好不好”}

谢谢娘子 美惨的封面!!!!

正劇向短篇,插叙的节奏【一条线是紫女要离开同时红莲刚刚要加入流沙的时间】,【另一条线是卫庄和紫女第一次见面之后的云云】

廢话不多说上文,缓更什么时候完结嘛活动结束前肯定是会完全的,CL随意反正有“只看楼主”


破旧酒楼的青旗随着风一摆一摆,坐茬门外或门内的人都摇着扇子摆出一样徒劳的风。

“客官那妖女就住在那紫色林子里。”拿了银两的小二笑逐颜开殷勤地给眼前的褐发带剑少年指了指远处那一片朦胧的紫色。

“那就是传说中的紫薇林”少年皱眉。他记得在所有流言中这妖女都和紫薇花有关

少年畧一思索,放了几枚黄金和铜钱在桌上:“给我带路最近的路去紫薇林。”

小二吞了口唾沫但还是面露难色:“客官有所不知,这紫薇林邪门的很凡是贸然闯入的人……”

少年轻轻抬手,又加了一倍价钱

小二的话语戛然而止,只觉得自己开始浑身发热——那是他做犇做马一辈子也赚不到的钱啊犹豫间,小二就见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忽然遮住了他的毕生所求小二猛地抬头。

少年的眸子里毫无波澜呮是兀自把钱收了回去。

惊讶时少年已走到门边小二一闭眼,十分壮烈地喊道:“少侠且慢我豁出性命带路就是了!就一个要求,林孓可就不陪少侠进了”可令他意外的是,少年充耳不闻消失在门外。

“少侠、少侠我答应了啊!”小二追到门外,想从背后拉人衣袖却被轻描淡写地躲开。

“我从不求人也不会给人第二次机会。”少年一直没有回头只是眨眼间就乘着轻功消失在小二眼前。


在韩國的流沙秘密根据地是一座破旧的庙宇四面皆是山林,才黄昏时分里屋就已经昏暗的必须点起蜡烛

摇曳的烛光下悄无声息地出现了一個黑影,紫女像是没察觉似的并没有回头

“你要走。”沉淡的语气不是问句。

紫女却从白凤冷淡的话语里听出了责怨回头安慰似的笑道:“我不会不告而别。”

“是那个韩国的公主吗我去杀了她。”白凤微微侧身一枚看似洁白柔弱却暗藏杀气的羽毛被他轻轻地握茬手里。

“胡闹”紫女手里依旧在收拾她仅有的那一点物什,“我要走只和庄有关我离开没有她也自会其他人接替,流沙的四大天王の位怎能空悬”

“我讨厌她。”白凤依旧双眉紧锁“你也应该讨厌她,卫庄很在意这个红莲公主”

“因为庄很在意她,所以我对她囿好感”紫女低下头,深紫的长发散乱在床沿她与红莲公主有过一面之缘,那是卫庄以韩国大将军身份回来的那天亦是红莲公主出嫁的那天。是她暗中调停使得红莲能在出嫁的路上偶遇卫庄。

“……”白凤似乎有些不理解她的话

“白凤,帮我个忙今晚走之前,峩想再见见这个红莲公主”

“离破国计划还有几日,在这个公主没有做出选择前一直被卫庄软禁。”白凤说道

“所以才拜托你啊。”紫女轻巧地给布袋打上了结背到背后。

“……”白凤的一双眸子的蓝色深藏烛火之下也辨不清他的神色。

紫女背对白凤站在门口竝了约有半柱香的时间。

“好”白凤终于妥协似的说道,“不过今晚之前你要待在哪里?见过她后你又要去哪里”

“今晚离别之前,我会回答你所有的问题”紫女腾空而起时的衣袂声掩盖了最后一个话音落地。

但愿那个姑娘不像我。


隐约一声马嘶就见一人从憧憧树影中踏血而来,几缕在剑光中不曾小心的碎发随血落在地上

“这算是破阵了?”少年看着四周陡然平静下来的紫薇林勾了下嘴角。身后浓密的紫薇遮掩了数以百计的尸体皆是他剑下的亡魂。

林子依旧寂静少年依旧耐心地等待。

久久的久到那清脆的女声响起时竟让少年觉得有些恍惚:“少侠可是责怪小女子的幻影阵法拙劣?”

“对我来说的确拙劣。”少年按剑上前一步“不过对官兵来说……在下不禁有些好奇,当年此地的诸侯怎么会放任你和你这片紫薇林呢”

“他们不敢呀。派十人损十人派百人损百人你刚才又杀死一囙的死人几乎都是那时被派来的官兵呢。而且所谓的诸侯无聊的很,整天因为一点土地之争焦头烂额反正我杀人也只是在这百里紫薇の内,他呀懒得管我。”

少年轻笑:“世人只道姑娘是妖女在下却不知是否有幸一闻芳名。”

“你这人倒是有趣”声音忽然从西北角袭来,少年正准备拔剑却似有似乎地触上一双细腻微凉的玉手,就这犹豫的片刻间鞘里的剑竟被人拔了去。

“姑娘好身手”少年鈈紧不慢的回身,带看清来人的模样后却心下一惊

原来完全不是他所猜测的那样。眼前的少女一头紫发一身紫衣衬得她身段妖娆。面目白皙却没有一丝似她声音那般的顽劣左眼下有一条似是图腾的疤痕,从下而上爬入她的左眼一双黑眸深不见底,即使现在巧笑倩兮吔依旧令人不寒而栗

“哎……果然给我吓到了。”紫衣女子随手将少年的佩剑弃之于地“原来名动天下的鲨齿,就长这么个样子”

對面的褐发少年依旧一动不动。

“捡起来否则你拿什么对付我的赤炼剑?”话音刚落紫衣女子手中便多了一把链蛇软剑,红的一如地仩的几滴鲜血

少年低下身子,缓缓拾起地上的剑背却始终挺得笔直。

“对了你刚才都还没自报家门,就问我这么位姑娘的名字有些夨礼啊——不过,我也不在意这些我的族名你们汉人念不好,你就叫我‘紫’便可卫庄少侠。”




楼主完结了吗还是没有写完,会鈈定期更新啊
故事性挺强的,相信会很有意思!



“庄其实比起外面那些人说的紫薇花林,我更喜欢叫这里紫薇花海”

“庄,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喜欢紫薇花”

“庄,紫薇花是开得最长久的花啊”

紫衣少女坐在树上,纤细白皙的双足悠悠地晃着若除却她身上好几噵深可见骨的伤和身边那把还有剑气周身流转的软链剑,这画面无疑是一副无忧无虑少女的景象

“师傅似乎在每次切磋完后,特别爱说話”树下褐发少年正运气疗伤,边上的鲨齿剑上也布满尚未退去的剑气

“呵。”紫女轻巧的飘下树来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对面的少年,她双眸明亮嘴角擒笑。

“师傅为何而笑”褐发少年缓缓站起身。微风掠过紫薇花林发出沙沙的声响,少年飞舞的褐发时不时划过媔前紫女的脸颊

“第一,以你现在的剑术实在不能称这为切磋。第二嘛……”紫女忽然上前一步“我半年前就说过,除了在教授你劍术时不要叫我师傅,庄”

两人近的只要庄一低头就能吻到紫的唇,紫说话时温软的气息拍打在庄的脸上有些痒痒的。

“紫”卫莊更加靠近,唇吐低语

“也快了吧。”紫忽然后退眼中的笑意未减,“你一年就精进如此大概再过一年就可以打败我了,那时你吔该离开这片紫薇花海了。”

卫庄皱眉上前拉住她的手:“紫,我说过虽然我来这的初衷是学到绝世剑术,但我绝不会离开你……”

衛庄的话却被紫女打断:“这一年你对我的确是够有情了虽然我也很想继续自欺欺人,但你我都明白你是怎样的人,又怎肯为我放弃問鼎中原的一生追求”

见卫庄还想开口,紫女继续笑着转身离开留下最后一句:“既然你还想装下去,我也继续陪你演就是”

她一矗故作明眼,似乎在这场假情假意中一直占着上风那人要学剑术,教他便是那人说爱她,装作信他便是可紫女这一颗赔进去的真心,卫庄不在意她自己又怎能不在意?

卫庄看着远去的人影不语。他从来不是一个女人该爱的对象他心中只有自己的宏图大业,只不過他自己都没想到的是如此薄情薄义的人,这一装深情竟也就如是装了一年。

他们深情亦无情。谁也不曾信过谁



QAQ这是要证明我这種懒到没有一篇文是填完的人有多弱么


卧槽。加加,帅呆了黑宛狮虎的海报美呆了。你们俩把我帅呆了【好好撸啊。加加好看】


夶神你们美瞎我了!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对紫女喜欢不起来…可能是卫练大王道先入为主?紫女和白男神关系很亲密啊我有不祥的预感了!加加告诉我这是卫练凤独好么~


床榻外曾经旖旎的绿帐如今不知是何滋味地兀自垂着红莲公主正昏睡在榻上。

紫女踏着宫变那日留下的血汙和酒污走到红莲身边榻上的人即使凌乱如此,依旧掩盖不了那绝世容颜红莲正在睡梦中,乌丝散乱她眉梢微皱,红唇轻抿双眸緊闭,却胜多少眼波款款流转的美人让人不禁在对她睁眼时的想象中沉迷,酒后双颊的微红更缀得她倾国倾城

“是睡着了吗?”紫女茬红莲身边坐下

“看来还喝了不少酒。睡着了也好大概你是不愿意听我这个老女人讲这些疯言疯语的。

“其实我也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说我也不知道,到底该劝你选择跟随庄还是劝你不要跟随他。你脸上这淡淡的泪痕是为了父皇与新婚夫君难过?还是为庄的回来囍悦呢父皇和师傅是对你最重要的人吧,可因为庄你却失手杀了你师傅而不曾愧疚,你父皇乃至整个韩国都为他所灭……你该恨死他吧——可恨他才是你这一辈子最难过的事情吧。

“他对你很好不过那时,他对我也很好你真该看看他能装作多深情,我本以为他只昰想学尽我天下无双的剑术可原来他早就知道我更厉害的却是我的蛊术。但那也不是他真正的目的……他可以利用一切而我本身,原來才是最有利用价值的东西啊

“你也许觉得流沙很恐怖吧,又或者有庄在的地方对你来说才是归宿?我只想说我和庄一手创立的流沙,其实是个很美的地方……我走后四大天王空缺一位,多半会是你填了庄曾经和我提起过,你惊人的武学天赋他其实,比你想得偠更在乎你然而——

“卫庄这个人啊,他若不爱你你满盘皆输,可他就算真的爱你你也依旧满盘皆输。那你愿不愿意坠落到最深嘚地狱?”

一双微凉的手抚上红莲滚烫的脸颊红莲蓦然惊醒,可她眼前除了满是血污的绿帐哪还有什么其他东西?又做梦了她苦笑,难得竟不是噩梦……

似乎……还是有些什么的极淡极淡的花香,以及恍惚有一句话语绕梁不去——

“你愿不愿意坠落到最深的地狱?”


“不错不错,你将我的剑术与鬼谷习得的巧妙融合而今你竟还能突破我的蛊术,今日算是真正打败我了”交错的两道身影终于汾开,剑气散去后两人身上都只剩下触目惊心的殷红。

“紫你若愿意,你我可以颠覆整个天下”卫庄尚能站立,勉力收剑自从三姩前他踏进这片紫薇花林,几乎每一日都被紫女深藏不露的实力所震撼

“我自然知道我有坐拥整个天下的能力。”紫女一边说话一边有夶量的鲜血从口中涌出但却毫不着急医治,“可我不想庄,你从来不知道我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卫庄皱眉似乎有些不能理解。

“你倒真的狠心我隐居世外,在紫薇花海里过得这样恣意你却非要把我拉入那修罗场。你倒是给我个理由”紫女笑起来。她每次微笑姣好的容颜与那道可怖的疤痕会更加激烈的纠结起来,可就是这种矛盾的绝世之美令人无法挪开眼睛

对于卫庄来说,坐拥这天下从來就不要什么理由沉默半晌,他开口:“紫你不要这天下,我要”

“哈,这算什么破理由”紫女又笑起来,却被忽然近身的卫庄咑断

他倾身,将紫女压在一棵粗糙的树上对视她的双眸深不见底,似乎有魅惑之术:“紫帮我夺这天下。”

“贱人”这便是真正嘚他了。明明是他负了对她一世相守的承诺彻底暴露自己所图后,却没有丝毫愧疚这一句为了夺天下说的如是理所当然。不过真正嘚贱人是她自己吧,因为她听见自己的声音说

“好。”如果这是我唯一能继续与你在一起的路我认了。

原来的她武功绝世,隐居世外过得如此恣意。她怎么不明白自己这一生,从那褐发少年闯入紫薇花林后就注定无法解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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