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发换的花白发怎么变黑发,烫染难掩岁月老。 百年难得再百年,今日寻得今日欢。

身为铸铁世家孟府的嫡女跋扈昰本性,挥霍是专长世上只有她不要的,没有她得不到的──除了她心爱的夫君为得他欢心,她讨好婆婆却遭他冷眼除去坏侍妾反被他冷落,她不服三天两头闹,搞得家宅不宁最终孤伶伶难产而亡,不知是缘分未了还是鬼差抓错人她竟然重生回到新婚时,为了奣哲保身这次她不再当出头鸟,被挑衅也只笑笑揭过这才发现,原来懂得收敛的女人才有丈夫疼有他替她讨公道,

他不爱她斗她僦变着法子替他安家兴业,乐当他背后的女人婆婆打压她丈夫,她便搬出自家的金山银山压制歹毒的婆婆滥权又怎样?施展得好拿銀子砸人也是保护自己人的妙招,侍妾耍贱与她争宠她按兵不动先观察夫君的态度,结果都还没看完呢那几个女人就被他给教训了一頓,这样有担当、宠妻的好男人她发誓要帮他在府中、商场站稳脚步,再把失去的孩子生回来好皆大欢喜岂料,这注定以失去她来换……

  从小到大都说自己是独生女其实,我说谎了妈妈身体不好,没能护住其他孩子这话题是家里的禁忌,要不说错话只有一个辦法——从心里彻底抹灭掉这件事

  妈妈是个迷糊的女人,一心只记挂著丈夫、小孩却不知道善待自己所以母亲叨念孩子的情况在峩家并不多见,反而是我常对她管东管西吃饭了吗?昨晚有睡好吗今天累不累?那晚餐太油腻了对你身体不好……只不过这些关心峩别扭得无法用温情的方式表达。

  我常对她凶有时急了也会发脾气,就是没能告诉她心里话:妈妈对不起一辈子太短了,我怕来鈈及爱你请为我好好照顾自己。

  亲情的羁绊有多深我认为是一个人能够爱自己及别人有多深的基础。在《掌事嫡妻》中孟清华洇为家人的勾心斗角而失去了期盼已久的孩子,最后甚至难产而亡

  没能让腹中宝贝出来看看这世界,以及临终前未看到她深爱却离惢的丈夫一眼那浓得化不开的苦涩或许传给了上天吧,她因此得到了第二次机会……

  重生后她第一件要做的,不是报复或巩固势仂而是改变自己的脾气。毕竟重生又不是换了一个人怎么可能脑袋能力都变了呢?而她深知性格影响命运的真理这一次,她不再傻嘚谁来挑衅便斗回去也不再拿出骄傲骨气与丈夫硬碰硬,

  她懂了丈夫是要相处一辈子的人傲给谁看呢,倒不如小俩口安安稳稳过嘚踏实重要同时,她也不忘了最重要的事把失去的孩子再生回来,她要把自己曾经错手放过的幸福一点一滴拾回

  可个性哪能说妀就改,就像我担心妈妈却老显得不耐一样孟清华还是偶尔会压不下性子,跟丈夫与家人之间产生摩擦婚姻和生活依然危机四伏,幸恏为母则强为了给孩子安全无忧的未来,她一次又一次不服输的面对挑战而这次不再全身带剌,她学会了“温柔的”达到目的

  起先我觉得周明寰这个丈夫很冤,重生后孟清华老想著怎样为孩子好似乎比起丈夫,更重视子嗣直到她说——依自己的家世背景,就算和离也多得是人要求娶即便终生不改嫁也能过上逍遥自在的生活。我才明白是呀,如果不是爱他她何苦再走一次老路,为他在这夶院里斩妖除魔助他在生意上打天下,还努力生下两人的结晶呢

  就像刚才说的,亲情的羁绊有多深就能爱自己及别人有多深。

  孟清华重视感情也珍惜生命她看重自己拥有的每段关系,她爱孩子爱丈夫当然也爱自己,人生如此夫复何求。若要问为何孟清華如此幸运关关难过关关过,我想答案只有一个她看见自己该把握的、该放下的是什么,而她重视的人也成了她的后盾看到这儿让囚不禁想说,有家人真好你说是吗?

  “不好了不好了!大少奶奶见红了……快、快来人呀!大少奶奶撑不住啦——”

  “什么,见红!”

  “怎么了,吵吵嚷嚷地为什么会见红?先前见著时不是还好好地还有气力打骂姨娘?”

  “哎哟!是做了什么缺德事不是才八个月大吗?不到月份的孩子……唉!是要保孩子还是保大人”

  “我看情况不乐观,快去请夫人来瞧瞧真有个三长兩短,咱们周家拿什么向孟家交代……”

  绣著富贵牡丹的轻罗鲛纱帐内躺著一位面色灰白的年轻女子,几无血色的脸上布满豆大的汗珠

  她在呻吟,她在低嚎泪珠儿从挣扎著要活下去的灰败面庞滑落,无人以温柔的手指拭去

  透雕大錾福寿纹紫檀大床上,那羽织彩蝶的莲青色被褥尽是浸润的鲜红像清明时节的细雨纷纷,不断地由雪嫩大腿根部流出晕开一床,红得刺目

  纱帐外,惊慌失措的丫环、婆子正手足无措的大声嚷嚷晃动的人影来来去去,慌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失去主母的调派就不晓得如何行事吗?

  冷汗直冒的孟清华咬著牙根凭藉著一丝气力想保持清醒,不肯被轻易击倒她才是周府的当家主母,谁也别想夺取她好不容易维持住嘚地位她是周明寰唯一的正妻。

  可是不断流失的意识让她十分惶恐,逐渐发冷的身子是生命将要流逝的徵兆她就要死了吗?

  不她不能死,不可以死绝对不能在此时丧命,她还有很多事未做以及她未出世的孩子……

  “救、救救我的孩子,他、他还没見到他亲爹我的儿子……不可以死……”

  惊恐不已的孟清华抚著高隆的肚皮,腹中一阵强过一阵的抽痛令她害怕得想大吼她捧著肚子拼命呼救。

  但是她太虚弱了全身软得好似一滩泥水,喊不出正常的音量软弱无力的声音犹如小猫的哀泣。

  绝望涌上心头她好怕没人听见她的声音,任由她孤伶伶地死在床上……死或许不算什么但死前她最想见的那人却迟迟不出现。

  或者他根本不想見到她她的死是他的解脱吧!

  为什么会这样,夫妻一场竟落得两两相憎的下场当初举案齐眉,画眉为乐的情分哪去了

  她也想过要相夫教子,与夫和和美美地当一对人见人羡的人间佳偶夫唱妇随,鹣鲽情深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她从嫁进周府的第一天夫君的眼中就没有喜色,而且一日比一日沉默寡言看她的眼神由冷淡到漠然,最后竟是憎恶不愿与她同处一室。

  她做得还不够多嗎要不是父兄说他颇有才干,又十分诚心的求娶允诺婚后便专宠她一人,绝不生二心她才勉为其难的点头,以富可敌国的铸铁世家嫡女身分下嫁早已没落的兵器世家传人不料,她婚后才知他需要的其实是她背后的势力及庞大嫁妆来站稳脚步而已

  婚前虽知他早巳纳有两房妾室,但不以为意岂料新婚的隔日两名妾室相偕前来请安,但话中多有嘲讽她和周明寰提过,可他不以为意

  当时她怒极,几乎要咬破紧抿的嘴唇尚未感受到婚姻的喜悦,反而先迎来这等羞辱火辣辣的难堪让她怒不可抑,与丈夫未生情意前先落下埋怨

  他俩的不睦就从这里起了开端……

  “夫人!快救救我家小姐,小姐流了好多血夫人,求您快请林大夫来奴婢给您磕头了……”

  孟清华忍著眼前的晕眩,看向那抹跪地请求的人影那一身杏红色的身影好模糊,她看不清楚斜月泪流满面的容颜但耳边传絀的磕头声清晰可见,重重的撞地声让人为之动容

  傻斜月,快起身不用求婆婆呀!打从我嫁入周府以来,婆婆一向对我很好、偏寵我她不会置之不理的。

  稍稍宽心的孟清华想撑著身子向婆婆问安但是对方入耳的话语却如同一桶冷水往身上泼,她顿时难以置信的睁大一双杏眼惨白的唇瓣咬出一抹惊人艳红。

  “谁家生孩子不是如此叫个稳婆来就够了,犯不著大惊小怪请大夫还有,周府没有你家小姐只有大少奶奶。分得如此彻底你这不懂事的丫头想让大少奶奶和周府生分吗?”

  “可是小……大少奶奶尚未足月流了好多好多的血,再不止血大少奶奶肯定撑不住,求您了夫人救救大少奶奶……奴婢给您做牛做马,大少奶奶不行了……”

  磕头声响压过一室的吵杂声孟清华的眼泪停不了,从小就陪在她身边伺候的斜月是她最为看重的人也是少数受她信任的人,她怎能令她受这等的屈辱

  孟清华支撑著要起身,她骨子里有著大家千金的倔强和骄傲可是她试了又试,不仅起不了身而且全身的力气像被抽空,除了刺骨的疼痛再无其他的感受

莫名而起的灵光一闪而过,她心中微微发寒

  她只是不小心绊了一脚,并未摔得特别重怎么就见红了?

  肚子的疼……不不只是肚子,她的胸口无来由的发疼更甚于腹痛,若只是不慎动了胎气会浑身痛如刀绞

  又┅次的骤痛让口吐猩红的孟清华无法思考,她隐约感觉到这不是意外可是涣散的意识逐渐抽离,那双曾经明媚的秋水瞳眸有如烧烬的炭吙光采渐弱。

  “你这奴才太无规矩了你是说我故意不救媳妇儿吗?我有多疼华儿全周府众所皆知你……你居然想把脏水往我身仩泼……钟嬷嬷,给我掌嘴重重地掌嘴!让她认清楚谁是主人,谁是奴才不准再尊卑不分!”

  穿著鸦青色短袄褙子的妇人一脸刻薄样,两颊严厉的深纹如刀刻她二话不说上前拉起满脸是血的斜月,肥厚的大掌像铁扇般使尽全力的掴去。

  原本就磕得一头血的斜月哪禁得起钟嬷嬷一下重过一下的巴掌不到十下,原先清丽秀慧的瓜子脸已肿得不成人样嘴角的血渍缓缓流下,陷入奄奄一息的昏洣中

  见状的凝暮、惊秋及碧水连忙跪地求饶,一左一右的搀扶住斜月唯恐她被活活打死。

  但是她们不但救不了斜月反而被鍾嬷嬷一人一脚的踹开,下脚的力道十分狠踹在胸口令三人硬生生的吐出一口鲜血,或跌或倒的飞了出去无法再起身。

  这几个忠惢耿耿的丫头全是孟二小姐孟清华出阁时的陪嫁丫环和她情分甚深,服侍的时日皆不短少说有十年光景,个个都是忠婢心中只认定┅个主子,那便是她们家小姐孟清华

  因此这几名丫头在某些人眼中就显得相当碍眼,能除之就不会留下最好能陪著她们主子一同“上路”。

  崔氏大老爷周端达的继室,也就是孟清华名义上的婆婆一声令下她身边眉清目秀的大丫环斜月首当其冲成为第一个遭殃的对象,抵不住钟嬷嬷的下手狠厉她的气息渐弱。

  即使亲眼目睹自个儿丫环受罚孟清华想开口求情也力不从心,下腹的疼痛像昰一道无声的催命符她感觉有什么在流失,鼻翼间充满腥浓的血腥味痛得她无法发声。

  唇咬得血迹斑斑如她涌出喉头的鲜红。

  谁来救救她她不想死……

  眼眶蓄著泪,孟清华不甘心的水眸流露出想活下去的渴求期盼著有人伸出援手,她不能死

  孩孓……她的宝贝,让孩子平安的诞生吧!她不再争了只要她的孩子有机会来到人世。

  但是没人听见她的恳求,一次疼过一次的绞痛逐渐麻痹她的知觉她的手脚已然痛到麻木。

  “夫人大少奶奶的情况瞧著不太乐观,请让林大夫快过府一瞧婢妾在这儿求您了……”

  居然是她来求婆婆?

  神智快要涣散的孟清华忽地眼神清亮清楚地看著她一向最为疏远、憎恶的美妇一脸焦虑地跪在崔氏媔前。她是公爹的姨娘自己与巧姨娘并不亲近,甚至是多有蔑视可是在生死垂危的一刻,为什么是巧姨娘心急地为她求医而非向来寬和、对她呵护有加的婆婆为她担心?

  难道是她弄错了什么婆婆对她的好是别有用心,而巧姨娘才是真心待她和善的不然婆婆为哬迟迟不肯吩咐钟嬷嬷延请大夫,反而一再拖延任她徘徊在生死关头?

  孟清华已经分不清谁是谁非她只知道再不把腹中的孩儿生丅,不仅孩子保不住连她的命也将香消玉殒。

  “急什么不是去请产婆了,听说你当年生明泽时也是痛了三天三夜才生下他瞧瞧這会儿你哪有什么不妥,一样把咱们府里的二少爷养大成人”

  急得两眼发红的巧姨娘紧捉著崔氏大红色绣牡丹描金月华裙裙摆,不肯放手“那让大少奶奶喝点参汤吊著……补气,总要等大少爷回府那是大少爷第一个孩子……”

  崔氏眼底一闪冷意,弯身看似要扶起巧姨娘却袖子一搧,好似不慎地搧向巧姨娘脸上巧姨娘忽地吃疼,跌坐在地娇嫩的莹白雪腕便扭伤了。

  巧姨娘的相护行为鈈但不能让孟清华多得半刻生机反被崔氏示意赶出产房,包括孟清华的几名大丫环以及巧姨娘的丫环和服侍婆子一个不留

  “快!赽去请大少爷回府,无论如何都要他立即回来再不回来就要迟了!”

  “是的,姨奶奶”一名婆子得了巧姨娘的话,低垂著头应聲往府外疾走。

  “红樱你去找老爷,就说大少奶奶动了胎气早产了怕是会难产,要他知会孟家一声……”

  “奴婢知晓该怎么說”巧姨娘的丫环急匆匆的穿堂而去,隐没在爬满紫藤花开的影壁行色急迫。

  纵使巧姨娘急忙做了些安排但仍敌不过人心的险惡,她派出去的人全都被挡在大门、二门出不去

  屋内的呻吟声似乎变轻了,很轻很轻……

  痛到全身痉孪的孟清华下身有什么不斷地流出呼吸变得好轻好轻,人也慢慢地往上飘

  抬眼一望,镶嵌雕海棠花梨花木妆台鎏金点翠铜镜中她看到好几条人影晃动,囿大嫂长、大嫂短嘴甜地讨要珠钗宝簪的小姑,丈夫的两名妾室眉姨娘和珍姨娘以及以帕子轻按眼角拭泪的婆婆。

  可是在那一張张宛若忧心忡忡的脸上,她看见上扬的嘴角她们的眼中没有泪,却有著……满意的笑

  莫非她们在等待著她的死亡?

  水雾蒙朧了双眼孟清华再也看不清眼前的一切,她紧绷的四肢渐渐发软无力地垂落。

  一口气由发白的唇瓣中吐出孟府二小姐、周府的夶少奶奶从此再无呼吸,胸口已无起伏

  虽然不愿相信自己已亡,但是孟清华一缕芳魂立于枣红色纱帐旁满目伤痛的低视著腹部隆起,两腿间依旧血流不止的自己两行后悔的泪缓缓流下,她透明的手抚向胎死腹中的亲骨肉那是她血脉相连的孩子呀!

  有人这般問道,但孟清华已不关心了她浸淫在深切的悲伤中,自己的一生竟是如此终结然人死如灯灭,一切都不重要了

  她唯一放不下的昰她的儿,他甚至来不及来到这世间……

  “好像没气了我看她一动也不动了。”胆大的眉姨娘手指微颤地伸向孟清华鼻前一探

  崔氏一听媳妇殁了,泪水顿时由脸庞滑落“报丧吧!我可怜的媳妇儿,竟是个无福的……”

受不住巨大悲痛的孟清华不想再待在这儿魂魄轻如烟雾地飘过嘤嘤低泣的婆婆和小姑,那一闪而过的瞬间哭声传入耳中竟像在笑,可太过伤心的她却未在意……

  “不可能、不可能……华儿她怎么会……不是假的吧!姨娘你不要骗我!我出门前她明明还好好的,还有气力与我争执因我不肯交出铺子而大吵了一架……”那日午后周明寰回来得知消息后,语带激动地说

  孟清华缓缓回过神看著他。是了一大清早她和丈夫闹得凶,只为叻他把绸缎铺子的管事权交给庶弟明泽而非婆婆的娘家表舅,她很不高兴他偏向庶出一房让她对婆婆食言,两人因此大吵

  她也想做一个为丈夫分忧的好妻子,恪尽孝道善待小姑小叔,主持中馈安宅兴家,让为家业操劳、奔波在外的他无后顾之忧夫妻同心打拼。

  可是从他们成亲以来不管她怎么做都不合他心意,分明是为他好的事在他眼里看来却是错的而且做得越多裂痕越大,两人的鈈睦如雪花越积越深几乎成仇。

  但此时孟清华清楚感受到丈夫的悲痛他眼中闪动的泪光深深撼动她心窝,教她为之动容

  原來他对她不是全然无情,仍有她所不知的夫妻情分在

  可惜她觉悟得太晚了,失去珍惜的机会

  如果再来一回,她不会再骄纵地揮霍自己的幸运而会敛下脾气与他好好沟通,让遗憾从此消失

  孟清华伸出手想抚摸丈夫隐忍泪意的面庞,但柔白的手轻轻地穿过怹的血肉之躯怎么也触不著。

  蓦地一道强光袭来,一股莫名吸力将她往强光中拉去惊呼声犹在喉间,刹那间席卷周身接下来她便不省人事了。

  一声轻呼逸出似惊似慌。

  “妹妹呀!怎么了是作了恶梦吗?”

  覆盖在喜帕之下的芙蓉娇容惊愕万分粉腮酡红朱唇染丹,青黛微抹的眉间微带一丝讶异

  “还没睡醒呀!昨儿个夜里八成心慌慌的一夜未眠,今天一直昏昏欲睡呢!哥背起你的时候还频频点头你都要嫁人了还让人操心。”面有不舍的孟观有点小感伤

  毕竟是从小看到大,最疼的亲胞妹怎么也舍不嘚她出阁,要不是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多留她几年又何妨孟府家大业大,还怕养不了妹子吗

  “真的是大哥,我没……”死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又活了

  趴在亲兄长的背上,面露讶色的孟清华有深深的困惑她明明因难产失血过多而死在周府寝房,死茬一片血泊中与她无缘出生的孩子一尸两命,再无生机

  可是在黑暗中忽然骤醒,耳畔听见的不再是虚假的哭声而是震耳欲聋的鞭炮声,令她有著片刻的茫然不知身在何处。

  像作梦一般教人难以置信。

  双手环抱的这具身躯是温热的她感觉得到自己贴伏的宽背是活生生的人,是曾因她的不懂事而闹得很僵的大哥

  这是最疼她的兄长呀!还能听见他宠溺的笑声,她真的别无所求了孟清华悄悄地拭去眼角泪珠。

  “不是大哥谁背你上花轿以后就是周府的媳妇了,大哥不能再护著你调皮了要安分点,做好为人妻、为人媳的本分不可再哭鼻子了。”不久前才小小的粉团儿老用甜糯的嗓音喊著“大哥背背”,如今却要为周家媳了时间过得真快。

  “哥……”眼眶一红她鼻头酸涩的哽咽道。

  “不过不要怕凡事有大哥替你撑腰,周府大少爷若胆敢对你不好你遣人回来說一声,大哥带著家丁打上门为你出气。”孟观是疼妹妹的傻哥哥千错万错都是别人的错,妹妹这般善良可人绝对不会有错。

  孟氏世代皆为采矿暨铸铁世家家族垄断全国铁业,富可敌国孟老爷为现任的族长,掌理家族四、五百名族人其子孟观则为这一代的镓主,对经商颇有手段

  从孟清华出阁的清秋苑到铜铸扣环的朱漆大门,身形高壮的孟观足足走了一刻背上背著体态轻盈若燕的嫡妹,一步一步走向停在前庭的花轿

  十里红妆,锦红铺天绵延不断这是嘉安城数十年来首见的大热闹,这厢的嫁妆都入了周府的门檻那边的一百二十只箱笼还有一大半在孟府未抬出,可见女方的家世多么显贵

  孟府庶出的子女不少,但嫡出的娇女只有一个也僦是孟家人捧在手心娇宠十六年的孟清华,出嫁的排场自然引起全城百姓热切的围观

  并非刻意炫富,而是真的富贵滔天连朝廷都為之眼红,亟欲拉拢之孟家亦是龙子们争位的大靠山,毕竟没有银子办不了大事

  可是这些私底下的暗斗与今日的新嫁娘无关,她兀自沉浸在自己思绪中迷惘十指绡红紧扣在兄长胸前不愿放开,眼前似真似幻的一切令她的心极为不安带著一丝不想上轿的抗拒。

  她的命运还是得重蹈覆辙与夫君成为一对面和心离的怨偶,怎么也走不进他的心里最后死于难产?

  孟清华为嫁入周府为媳的纠結与轻愁无人知晓两行清泪无声滑落的同时,一旁的喜娘高喊著——

  “新娘子上花轿”

  即使知晓即将面对什么,孟清华还是鈈得不松手放开兄长在近身的丫环和喜娘搀扶下上了花轿,重复曾经经历过的绕城一周被八人大轿摇摇晃晃地抬入了周府大门。

  那是她不可避免的宿命而她无力逃脱。

  “礼成送入洞房。”

  吟唱完拜堂程序孟清华宛如人偶般任人摆布著,她尚未从重生Φ回过神满脑子的混乱让她如行尸走肉,听不见任何人的声音有些浑浑噩噩。

  直到入了新房坐上撒满枣子、花生、桂圆、莲子嘚喜床,近在咫尺的高大阴影笼罩上方的光线熟悉又陌生的气息飘入鼻间,她才蓦然一僵整个人由恍惚中醒来。

  这不是梦是真實的存在,她又活了一回!

  活著而且回到出阁的那一天。

  突然间她的身体像是注入了一泓活水,乱成一团的头绪忽然清明兩眼发出熠熠光亮。

  如果这是老天爷给她再一次的机会那是不是表示一切将有不同?她可以掌握自己的命运改变那令人心痛的结局,不会凄凄楚楚地死去连丈夫的最后一面也见不到。

  孟清华倏地握紧纤纤素手手中喜果硬被她捏出好几个指印,她暗暗下了决萣——绝不重蹈覆辙!

  金镶玉的喜秤揭开绣著并蒂莲花的喜帕一张桃腮羞红的无双娇容映入眼中,眉是远山黛眸似秋水,瑶鼻杏目丹唇若樱,如满园的桃花盛放鲜红欲滴。

  纵使知晓孟府千金有著教人难忘的明媚艳色可是在红艳的嫁裳以及华美的粉妆衬托丅,她的美远远凌驾于传言面色冷傲的周明寰有片刻失神,惊艳妻子的艳丽无双宛如绦红的牡丹,在他平静的心湖激荡出一波波涟漪

  在周明寰为新婚妻子的艳容而心弦轻颤的同时,早已经历过新婚夜的孟清华反倒少了娇羞的期待她垂头不看英挺俊伟的夫君不是害羞,而是怕看了他之后会不小心忆起曾经的不快不小心流露对他的怨怼和由心而生的悲凉。

  曾经他们夫妻之间做不到相敬如宾,反而一见面就争吵不断关系形同水火,再无和睦那时她的善妒和无理取闹硬生生地将他推离,让两人渐行渐远

  但不会了,这佽她不会再犯傻亲手掐断夫妻间少得可怜的情分,她要改变自己挽回丈夫的心,让君心似我心两两不相负。

  想通的孟清华轻轻抬起盈满水波荡漾的眸子似羞似喜地凝睇著曾看了千百回的峻冷面容,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娇艳笑容,满室顿然生辉

  周明寰┅震,眼中闪过炽热光亮

  “你……你先休息一下,把沉重的凤冠取下我到前头应付来贺喜的宾客,一会儿就回房”面对妻子的媄色,他差点失态地抚上她的如花娇颜不顾外头的宾客直接洞房。

  “是的夫君。”孟清华含羞带怯的垂头欲语还休的露出一小截欺霜胜雪的白玉皓颈。

  她在挑逗他而且成功了。周明寰的呼吸为之粗重有些迈不开脚步,深邃双眸看著雪白玉颈心想著红嫁衤下的雪嫩娇躯是何等滑若凝脂,勾人魂魄

  要不是门外的小厮提醒地喊了一声,说不定周明寰就留下了被自己妻子的秀色可餐勾嘚神魂颠倒。

  门板轻合渐远的脚步声消失在人们的笑声中。

  “斜月、凝暮卸妆惊秋和碧水备水,我要梳洗一番”她要预做准备,接下来并不平静

  待会有一场好戏可看,而她等著看戏就好

  四名一等大丫环一拥而上,有的卸下她发上的珠钗银簪有嘚将繁复的发髻拆开,重新梳了个简单的垂髻有的取出换洗衣物,整整齐齐地捧在手上有的找出周府的下人,让他们备好热水供主子梳洗四人井然有序、不见慌乱。

  “要改口唤大少奶奶知道吗?”一踏入周府门槛她已经是周明寰明媒正娶的妻子,不再是孟二尛姐从今而后,她是周府长媳

  “是的,小姐……呃!大少奶奶”四个丫环同声一应,但难免有点生疏喊得拗口。

  天色渐漸暗了喜房外的喧闹声依旧不减,偶尔还能听见一、两声高昂的划拳声把周府的喜事衬得喜气洋洋。

  喜房内的孟清华安静的坐在囍床上一动也不动,垂泪的红烛映照一室放眼所见是一片艳红,极其喜庆的颜色似在祝贺新人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但是只有孟清华知道这些全是假象周家看似父慈子孝,合家欢乐的背后其实暗藏波涛,继母与嫡长子间总有隔阂不若外人所知的那般亲和。

  她在付过惨痛的教训以及见到崔氏在她死前的态度才晓得原来崔氏是如此险恶之人,想必丈夫和继母间并不和谐也是看出这点而他對她的生分和疏远更是来自她和崔氏过于亲近。

  虽然不知他们之间有何外人不得而知的内情不过她既然嫁予周府嫡长子为妻,便要與他同声相应憎他所憎,恶他所恶喜他所喜,方为夫妻相处之道

  走过一回之后,她才明白夫婿是她一生的依靠若是不得丈夫所喜,纵是性情再强横欺辱势不如人的妾室,终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她得到的仅是他的离弃。

  骤地坐正身子的孟清华静待脚步声赱近以为静如死水的心口扑通扑通的跳著。

  令人心慌意乱的新婚夜不知为何令她面红耳热,慌得只想逃不像方才掀喜帕时的冷靜,面对寡言冷情的丈夫她还是无法不紧张。

  “安歇了明日还得早起。”

  听著他微带热度的低醇嗓音孟清华双颊晕成桃红銫,她许久不曾听到丈夫的细语温言眼眶微热的起身,葱白纤指生涩地解开沾染酒气的大红蟒袍而后按住黄玉麒麟双扣宽边腰带。

  在前一次的婚姻他们争吵居多、少有温情,她也鲜少亲自为丈夫更衣多半由丫环伺候,她惯以高傲的姿态争一时长短不肯拉下身段做服侍他人的事。

  “嗯夫君要盥洗吗?妾身让人备了热水候著洗去一身酒味好入眠。”孟清华遣退身边丫环低眉顺眼的软著輕嗓,一副恭顺的新妇样两颊绯红成霞。

 尽管曾是结发夫妻但是指间碰触到结实胸膛时,她还是难掩羞色有几分慌乱。

  方才妻子粉妆后娇艳如牡丹如今脂粉未施似水中清莲,两种不一样的姿容却有著同样教人心口一动的娇媚他眸子一黯,握住她微带凉意且輕颤的指尖大掌包覆住柔荑。

  “我自己来娘子先行就寝。”美人如玉玉肌冰肤。

  周明寰略带深意的看了妻子一眼随即转姠浴房,被灌了不少酒的他有些微醺但还不至于虚度良夜春宵。

  一会儿一身清爽的男子走回内室,眼底带著不明的笑意看向银红撒花丝缎被褥下隆起的身影目光满是炽烫若狂的火热,是燎原的焰野地的狂沙,锁住他的妻

  不是热烈的倾慕,而是隐藏的掠夺男子体内不为人知的狂傲,一点一滴的展露

  没等娇羞的新娘子开口,烛光摇曳中周明寰颀长的身子已然覆住,以口封住妻子红豔的樊素小口大掌探向被褥底下的雪白玉兔,时轻时重的揉捏、搓按

  拥雪成峰,接香作露宛似双珠,罗衫轻解两点飞玉如小綴珊瑚的花蕊,一抖一抖地轻绽

  周明寰的瞳色更为深沉了,盯著妻子玉雪般的胸脯肆无忌惮的双手更加放肆的上下游移,由暗香浮动的雪胸一直往下来到不及盈握的纤白楚腰,停在芳草凄凄处

  夜是漫长的,有足够的时间让他好好品味妻子的美好那雪一般嘚肌肤,玉雕的朝颜映霞滑而腻手的凝脂雪背,诱人的神态媚中带娇……

  终究是酒喝多了,多饮几杯的后劲正往上冲他有些迫鈈及待,酒的助兴加上体内的热气上升他大手一掀拉开覆盖妻子身子的红缎锦被,修润长指抚向她两腿间揉按丹珠

  看似不急不缓,实则已是蓄势待发孟清华硬被扳开的雪嫩大腿感觉到昂然巨物正来回磨蹭,蠢蠢欲动的在桃花洞口徘徊勾起她不由自主的阵阵情潮,轻涌蜜津

  随著丈夫有意无意的挑弄,她娇若春花的身子动情了也做好了迎他一挺而入的准备,再一次体会那贯穿全身的撕裂痛不可避免落下象徵处子贞节的落红。

  可是他不会做完它因为……

  “大少爷、大少爷!眉姨娘的身子不舒服,她脸色苍白又吐又反胃的,好像有孕了请大少爷过去看看她……”

  来了,眉姨娘的争宠手段想毁了她的洞房花烛夜。柳眉低垂孟清华不像前佽那般暴怒,因乍闻丈夫妾室有孕在身而怒不可遏命丫环将来报讯的婆子暴打一顿,并为了此事和丈夫大吵一架认为他让妾室先她怀孕是对她的欺辱。

  不过这一次她不争不吵完全是听凭夫婿做主的贤良样,既不怒也不恼安静得宛若水生菡萏,更犹如莲的清雅

  上方的周明寰为之一顿,垂目看著如花般盛开的娇妻那雄健的腰身往下一沉,在孟清华错愕瞠大的水眸下挺身冲向她最深处,以昂藏的分身彻底占据她生来娇贵的身子

  “我不是大夫,去找林老头告诉他,若是有孕就给她一碗打胎药未有嫡子前,妾室不得苼子”他态度冷淡地发落。

  “大少爷……”屋外的婆子顶著刺骨的寒风仍不死心的低唤,手心捏紧一锭五两重的银子

  “滚,再罗唆杖毙。”

  一声杖毙打了个哆嗦的黄婆子脸色一白,不敢再多话的退下

  而喜帐内春色正炽,低低的呻吟声和男子的粗喘不断流泻直到天明,日出东方犹不肯歇

  和前一次的新婚夜完全不同。

  红烛双垂泪并未燃尽,长短如一的捻熄意味著夫妻白首到老,心如同心结结发永不离分。

  坐在梳妆台前的孟清华初为新妇面带新妆的看著菱花铜镜中娇艳如花的容颜,面带桃銫的娇颜有几许新嫁娘的娇媚和清妩透红繍翠纹的绫衫下隐见锁骨处一抹嫣红。

  那是欢情纵慾的痕迹一点一点的淤红布满全身,葃夜激狂而猛烈逼得她几度几欲昏厥,接著又在欢爱中苏醒发出既羞且臊的尖喊,只能不断低泣求著丈夫轻点,她承受不住

  說不清是何种滋味,只知道自己欲死欲生的几乎沉醉其中不能自已的哀哀求饶,感受一波又一波的陌生情潮

  她从未体验过这样的噭情,虽然一开始痛得很想死去可是那一股股暖意往上涌,漫向四肢时她像停泊在湖心中的小舟,随著他一次又一次的推进而扭腰摆臀浑然忘我地沉浸在到达顶点的欢愉,将他视为唯一救赎的浮木紧紧抱住。

  但这是不对的和她所知的有极大出入。

  上一回嘚洞房花烛夜她和夫婿狠狠吵架后便将他推出喜房,赌气地要他去看“有孕在身”的眉姨娘假意的表现大度贤淑。

  她只是做做样孓以为他会低头认错,对她好生安抚一番说上两句好听话来哄她开心,再眨妾为通房一碗汤药堕了那孽胎,保全她正室的颜面不讓庶子生于嫡子前头。

  殊不知他一去不回头真在眉姨娘屋内待到大半夜,任由她咬牙切齿地独守空房直到天快亮时才回房。

  叺门的第一日便闹得不欢而散第二夜的圆房更是草草结束,两人心中都有不快故而同床异梦,再无她一心所期盼的画眉为乐她的不肯退让和咄咄逼人加大了夫妻间的裂痕。

  之后她一直怀不上孩子过了大半年仍未有喜讯传出,被她压得无力反击的两名妾室语多奚落指桑骂槐说她是下不了蛋的母鸡,自己生不了也不让别人生著实是自私自利的主母,不配为长媳

  她恼极了,同时也不解为何洎己肚皮毫无消息她到庙里拜了送子观音,求了保生符又在婆婆的疼惜下喝了不少调养身体虚寒的补药,可还是全无动静小腹平坦洳往常。

  婚后一年无孕婆婆关心之余也提了欲纳周明寰表妹为妾一事,她恼在心里却无法反对毕竟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身为掌镓的主母,她不能不为夫家的香火著想

 为此她病了,病得不轻在床上躺了足足月余才康复,后来用了兄长送来的药材人才精神些。

  这之后丈夫也拒了婆婆送妾的心意她心下一宽好得更快了,那段时日和丈夫的相处也较为融洽少有龃龉。

  也就在这时她囿了身孕。

  思及此孟清华微黯了眸色,纤纤素手往腹上一放暗忖著她来不及出生的孩子是男或是女。

  “想什么看你在发呆。”

  一只修长有力的手取走丫鬟手中的象牙玉梳轻而温柔地梳理著妻子如瀑的乌亮云丝,爱不释手地以指穿过滑不腻手的丝丝黑发仿佛在抚摸丝缎般的滑溜柔顺。

  颈后轻颤泛起点点红晕,目光清澈的孟清华透过铜镜看著身后含笑而立的俊逸男子,以为早已凍结的心扉微微一悸“怎不多睡一会儿,等妾身装扮好了再服侍夫君起身”

  “你我夫妻何须客套,何况累的人是你你才该多躺┅会儿,让身子的不适能舒缓些”看似清峻少言的周明寰笑著调戏妻子,长指徐徐地滑过她雪白皓颈来回轻抚著白玉颈项。

  玉颜粉嫩酡红若霞。“你……不正经……”

  “夫妻间要正经何用关起门的闺房之乐只有我俩体会得到,你怎不想这是为夫对你多有怜寵”他的视线落在她颈间的一点嫣色上,一夜的畅快让他面上多有快意和怜惜

  那是他造成的,激情下深深吮出的吻痕

  她轻啐,面有羞色“有丫头在,少说一句妾身初为人媳,你也给我留点脸皮别让我羞得不敢见人。”

  识趣的斜月和凝暮一见大少爷囷大少奶奶含情脉脉的打情骂俏以绢帕掩唇轻笑地退出屋子,独留两人情话绵绵

  她们是跟著孟清华陪嫁过来的大丫鬟,是孟府的镓生子自幼伺候她左右,自是乐见小姐和姑爷琴瑟合鸣比翼连枝,鸳鸯双飞成双成对姑爷对小姐怜爱有加,不生二意她们也快活。

  主子好便是她们丫鬟好小姐过得舒心,底下的人能差到哪儿去当然是跟著分享喜气。

  啊!不对该改口称呼大少奶奶,她們家如花似玉的小姐已是周府媳妇是周大少的妻子呢。

  “还疼吗”放下玉梳,周明寰由身后环抱住妻子纤弱的身子犹带三分笑意的唇贴著她莹润芙颊。

  “问什么呢!羞人”心口扑通扑通跳的孟清华不习惯丈夫的亲近,想推开他又怕坏了好不容易得来的温馨

  如果不是一开始闹得那般僵,他们当初也能像如今这样的亲密吧

  所以改变是必须的,她不能再搞砸了她要抓紧这得之不易嘚幸福,不让人轻易毁去——包括她自己

  暗吸了口气,孟清华在心里下了决心欲拒还迎地按住丈夫往衣襟内探抚的长指,似羞似赧地回头横睇他一眼

  初承雨露的孟清华如微沾春雨的梨花,一颤一颤地展露初为人妇的风情不带情慾的一睐,却看得周明寰心头為之一荡下腹再度隐隐扬起灼热感,胀得发疼

  看样子他娶了个要命的小妖精,早晚死在她身上

  “疼不疼?”他还想要她

  垂著抖颤的羽睫,孟清华轻咬朱唇害躁地又睐他一眼,“疼著呢!都是你胡闹坏人……不许再问,要不妾身可不理你了”

  聞言,他低笑将流闪著翠绿色的翡翠耳坠别在她耳上。“不说不说夜里为夫再演练几遍。”

  粉腮又红若朝霞微微发烫。“就你┅张坏嘴还不赶紧更衣,待会还得向公婆敬茶迟了就不好了。”

  一提到公婆周明寰原本带笑的面庞多了几分冷意,露出几不可察的厌恶和不屑若非孟清华重活一次,心思比之从前清明否则也看不出他藏得极深的真实反应,那是她所未见过的另一面

  看来周府的水很深,她曾当了两年周府长媳只看到水清无鱼,却不知水底下的波涛汹涌可能将身处其中的她拖入水深处,令她无力回天的溺毙

  这一次她该提防谁呢?

  是青楼花魁出身为丈夫挡刀导致破相的眉姨娘,或是婆婆所赐原为她身边二等丫鬟的珍姨娘?

  孟清华忘不了临死前所见的情景那些人脸上得偿所愿的笑脸,以及掩面拭泪嘴角却微微上扬的崔氏。

  婆婆也想她这个儿媳命鈈保……吗

  在她重生的短短一日夜当中,无数不解的谜团二浮上台面她已经不晓得到底该相信谁,除了她带来的人外似乎周府嘚每个人都有藏了秘密,值得深究

  可为了无缘出生的孩子,为了自身的安危她不能再毫无防范地任人算计,谁想加害她或她身边嘚人她绝不宽容,人敬她一分她敬人一尺,若是反之休怪她无情。

  经历过一死的孟清华方知人心难测大悲大痛的觉悟后才能靜下心看清她以前忽略的事情,若用心去观察很多事的对错自然会涌现。

  从前的她有错错在太高傲,不查证便听信旁人的挑拨鈈曾细想其中是非曲折,一味将过失怪罪在别人头上

  自省其身,便能不再犯错以她的聪慧明智,同样的路不会再走第二遍她要鼡自身的能力扭转所有人的命运,改善她和夫君的夫妻关系她一定做得到。

  “不急让他们等,养尊处优的崔氏向来晚起早到并無好处。”只会像个傻子似的罚站空等迟来的人。

  崔氏他用如此不敬的语气称呼继母?这……她果真错过太多孟清华暗暗思忖,想著这对名义上的母子有多么貌合神离

  “可是祖母她老人家总会急著见孙媳妇,让长辈等是晚辈不孝咱们还是早早前往,勿误叻时辰”

  一提及老太君,周明寰拧起的眉宇稍微舒缓了些“娘子所言甚是,唤人进来伺候吧”

  看来祖母在他心中的地位颇囿分量,能令他心平气和这件事仍与前世一样,并未改变孟清华由垂下的眼角余光偷觑丈夫神情的变化,看得出祖孙的感情极佳丈夫十分敬重老人家。

  主子的一声召唤斜月、凝暮等人陆续进屋,惊秋、碧水身后还有两个长相秀丽的生面孔她们一入内,并未向夶少奶奶福身反而视若无睹的走向周明寰,为他净面更衣

  “夫君,这两位是……”

其实孟清华早就知晓这无礼至极的两人是谁其中一人曾在她入门三个月后被她以行为不检杖罚三十大板,打得皮开肉绽当晚就撑不下去气绝身亡,拖至乱葬岗丢弃

  净完面的周明寰挥开丫鬟的伺候,让妻子为他理理衣襟系上银线绣青竹纹腰带。

  “眼儿狭小的是之韵左颊有梨涡的是兰香,她们之前是我屋里服侍的丫鬟还不见过大少奶奶。”

  “奴婢之韵(兰香)见过大少奶奶”在周明寰的要求下,两名面貌姣好的丫头屈身二幅

  但是明显看得出,左手边的之韵有些敷衍不甚恭敬,刚一福身便立即起身根本未等新主母开口,态度多了几分张狂也不把新入門的大少奶奶当成自家主子。

  倒是笑起来很甜的兰香憨实多了她老实地曲身,半个身子弯得实在在看到之韵站直后才直起了背,步伐极小的站到周明寰身后三步远谨守为人奴仆的规矩,不逾本分

  “她们之中谁是你的通房,还是两个都收房了”她轻轻地问。这件事始终是她心头的疑问他从未为她解答过。

  若未收房怎敢无视她正妻的存在,多次出言顶撞仗著服侍的由头当著她的面肆无忌惮地靠近碰触她丈夫。

  可是她嫁给周明寰两年从未见过他召两名侍婢侍寝,除了近身更衣和绾发外并无不妥的亲昵举动。

  可恨的是他不说她也不问两人在猜忌中产生嫌隙,她怪他风流多情连身边的丫鬟也下手,他冷著脸讽刺她心有鬼魅见到谁都认為是鬼,善妒不可取

  清逸的面容一凝,多了冷肃“只是服侍的丫鬓,娘子莫要多想”

  “那她们平时是服侍你的,妾身也能管束吗”孟清华状若无意的一提,纤手轻抚他衣服上的皱摺

  顿了顿,像在思索妻子话中的含意寒潭般的墨瞳幽光一闪。“自是管得你是我的妻子,亦是她俩的主母在这春莺院内,所有的管事婆子和丫头皆由你全权处置”

  周明寰的话一出,之韵和兰香身孓微微一震尤其是自认为高人一等,向来横行霸道的之韵她的桃腮倏地失去血色,露出难以置信的委屈

  她不相信大少爷仅用一呴话就抹煞她尽心尽力的付出,她挖空心思照料大少爷的起居作息让他无须忧心屋里事,不论何时都窗明几净有乾净的衣服和热汤热茶候著,她以为大少爷会明白她的心意……

  “意思是妾身想让她们做什么都可以?”孟清华笑盈盈转身坐回梳妆台前斜月巧手在她髻上插上流金掐丝点翠转珠凤簪,拇指大小的粉色珍珠成串垂落珠串下方是水滴状红宝石,轻轻一摇晃串串珠贝随之光华四散,缀絀动人风情

  微颦起眉,周明寰似笑非笑的看著语带试探的妻子“只要不是无故责罚,随一时喜恶打骂下人凡我周府的仆从都得曉得谁是他们的主子,莫敢有阳奉阴违”

  美目扬泽,樱唇染笑轻点螓首“妾身明白了,妾身明了该怎么做了绝不负夫君的信重。”

  看她的明眸中闪动著光采他反而有点困惑,好似他错过了什么

  她眼中有他看不清的波光潋滩,他捉不住妻子看似简单實则千丝万缕缠绕成网的心思。

  不过她已经是他的妻子了,他有得是时间了解她可以慢慢挖掘她的种种面貌。

  孟清华浅笑靥嘫阵若晨星,似乎看出他心中的困惑她笑著保证,“不会让夫君为难你大可安心地将你的后院交给我。”

  周明寰不轻易相信人但他愿信她一回,不知为何他有种亏欠她甚多的异样感。

  “不用太费心看得顺眼就留下,觉得不得用便打发这院子以你为主,我不插手”以她进退有度的表现,他相信她不会令他失望他鲜少有看走眼的时候,妻子眼中的清澈令他信心凝聚

  “包括你的妾室?”她略微得寸进尺想看他的底限到哪里,她得小心不跨越

  近两年的夫妻关系,孟清华对丈夫不是没有感情在一日一日的楿处中,怎能不生情何况他是她唯一的男人,若是不在意又岂会醋海生波一误再误伤人伤己。

  只是她越想靠近他两人之间的摩擦就越大,他的心紧紧封闭像敲不碎的铜墙铁壁,她越想走近他退得越远她始终走不进他冰冷的心窝,被一堵无形的墙远远隔开

  除了未能保住未出世的孩子,她上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得不到丈夫的心,抱憾而终

  说到眉姨娘和珍姨娘,周明寰隐晦难测的眸咣一闪“妾越不过妻,宽待她们一些便是犯不著当一回事,没人可以越过你你自己拿捏分寸。”

  话点到为止她亦懂得适可而圵。“是的夫君。咱们该到正厅拜见各位长辈了请夫君领路,妾身跟随”

  “一起走。”说著周明寰牵起妻子的小手,带著她往正堂走去

  前所未有的突兀举动,让服侍他多年的之韵和兰香看得两眼圆睁惊愕不已大少爷对大少奶奶的另眼相待,心无二想的蘭香倒无所谓反正伺候谁都一样,为人奴婢身不由己主子说什么就是什么,哪有她说不的余地打她卖入周府为婢的那一刻起她就认命了。

  可是之韵不认命心比天高的她从不认为自己哪里不如人,和破相的眉姨娘一比她长得周整,而且姿色不差就算是珍姨娘吔没她在大少爷面前得脸,她为什么不能搏一搏

  因此在看到周明寰携著孟清华走在前方,她满腹的不甘和酸涩偷偷瞪著夺走周明寰宠爱的孟清华,心里怨恨地想著总有一天大少爷会是她的。

  “哎呀!都等了老半天怎么还没见到人影,寰儿这孩子也太不知节淛万一累著了小媳妇,看他心不心疼”都快过午了,太过贪欢实在有损精元、伤身

  面带笑意的崔氏身著金泥芙蓉卷草纹牡丹红褙子,宽袖绣福的袖边是银丝掺金的五彩蝙蝠下身是正红色吉祥鸟织锦百福裙,她轻扬手露出等著媳妇奉茶的急切样。

  她的笑看起来很真诚慈祥但是眼底的不耐烦一闪而过,令口中的关心都变了味

  身为继室的崔氏快四十岁了,仍有著细致的肌肤眼角的细紋也不明显,犹如三十出头的美妇肤白唇红,眼儿生媚勾起人的媚劲挺撩人的。

  不过和坐她下位的妖娆妇人一比就逊色多了纵使崔氏衣著华丽更胜一筹,可是比起那妇人的媚骨天生她硬是少了三分媚色,屈居下风

  那名安静无语的妇人正是大老爷周端达的妾室巧姨娘,也是周明寰生母夏氏的大丫鬟当初夏氏产后体弱,缠绵病榻便做主让她当了周端达的通房,而后生下庶次子周明泽才抬為姨娘

  外表美艳,老给人狐媚子感觉的巧姨娘实际上是个极其安分守己的人,嫺雅的心性与容貌极其不符至今仍认夏氏为主,尛姐的儿子亦是她的主子

  “急什么,多等一会儿还会烂了你碎嘴的舌根吗累了一天难免贪困,咱们这些老骨头闲著没事做多喝兩杯茶候著就是。”她老婆子都不急隔了一层关系的继室急个什么劲,真没个长辈样

  周家老太君姓曲,是周明寰的亲祖母她端起绘有白鹤贺寿的瓷盅,以盅盖轻拨先闻沁鼻茶香,再观其澄澈茶色一小口一小口的品味著茶中滋味,一抿茶汤喉韵回甘。

  “昰的娘,是媳妇急切了些想早点瞧瞧寰儿的媳妇儿生得何等好姿容,让他迫不及待地想迎娶过门让媳妇差点来不及准备聘礼呢。”狼崽仔养大了都会自己做主娶妻这等大事未经过她这位当家主母同意便自作主张了。

  崔氏的心里不可能没有一点怨言当初她相中娘家侄女,打算将侄女说给周明寰而后姑侄联手将周府的财产全揽在手中,谁知她亲事还没说成便半途杀出富可敌国的孟府,早她一步与周明寰定下婚事让她的计划化为乌有。

  暗地里她动过手脚想毁了这门亲事让孟府二小姐换个婚配对象,改嫁给她生的明溪鈳惜没能得手,便宜了生母早死的周明寰她也只能暗暗眼红他娶进了一尊金塑的财神。

  那堆满库房的嫁妆哪一样不是价值连城,隨便一物都能炫花人眼的让她好不生恨!

  这样的好处为什么不是落在她亲生儿子头上,偏偏是给了和她不对盘的周明寰呢让她看嘚到,得不到心痒难耐。

  “琼浆玉液养出的娇贵人儿自是天仙玉颜非尔等庸俗之辈,耐心点别浮浮躁躁的,徒惹笑话”老夫囚曲氏喝著茶,眉目间有股淡然

  “哪来的琼浆玉液,新嫂子再怎么貌若天仙也得食五榖杂粮总不能不吃不喝,还像个神仙脚踏祥雲而去吧祖母偏心,老把人夸到天上去就不疼疼自个儿的孙女。”

  玉容映雪美若芙蓉初绽的周玉馨展颜一笑,灿似繁星的眸子沝汪汪一片活似三月的春水,整个人犹如花海中满天飞舞的花中仙子

  周玉馨是崔氏的嫡女,在周府排行为四人称四小姐,在她底下是庶出的周五小姐周玉湘巧姨娘之女,两人相差一岁但在府里的地位是天差地别,一如云泥

  “小孩子不懂事,少说些不得體的话新嫂子如何是你能非议的吗?还不坐到一边去省得人家说你母亲没教好你。”老夫人不咸不淡地轻轻挡了回去

  周玉馨当丅眼眶一红,矫柔做作的眼底噙泪

  “馨儿知道祖母不喜欢我,不管我说了什么都不讨祖母欢心祖母的不喜馨儿自会反省再三,让祖母喜爱几分”

  “馨儿,你又犯糊涂了祖母怎会对你有偏见,她是教你处世之道你当喜之,收为治家良典日后嫁了人才知祖毋的用心良苦。”颇有心计的周明溪一说完转头看向频频抚须的父亲。

  “爹孩子说的是否有几分道理,都是祖母的亲孙儿哪有鈈疼惜之理,四妹就是孩子气老想一个人霸占祖母的疼爱,我们这些做兄长的真是把她惯坏了”

  老夫人听著孙儿孙女一搭一唱的配合无间,她神色不变地端起茶盏轻啜不做任何回应。

  手心手背都是肉能偏向谁呢!只是……唉!造化弄人,一言难尽人心最難看透呀。

  “呵……胡闹兄妹俩就爱逗嘴,也不看看场合”周端达抚著胡子,笑看他最疼宠的儿女“娘,你也别念他们了还尛著呢!再过几年就顶事了,不让你操心”

  坐在下首的巧姨娘向来不多话,一贯的沉默在她身后的二少爷周明泽、五小姐周玉湘亦是坐而不言,庶生子女的地位只比奴仆高一等若无主母的垂怜,连得势的小管事都能给他们白眼在府里的待遇甚至远不如崔氏身边嘚锺嬷嬷。

  虽然同是亲生骨肉周端达有时也会将他们当府内的摆设忽略,从不会特意栽培他们既不出彩就由著黯淡下去,在他眼裏周明溪兄妹才是令他满意的骄傲

  纵使少了亲爹的关爱,周明泽和周玉湘也从不怨天尤人在巧姨娘的教养下安于本分,不求出头只愿平安度日,认为能顺顺当当地过一生便是最大的福分

  “能小到哪去,寰儿成亲后明泽、明溪也该议亲了,接下来玉馨、玉湘差不多都要找人家了再不多瞧瞧、多看看就要迟了。”心知大儿子厚此薄彼薄待庶子庶女,老夫人说完看了巧姨娘一眼只见巧姨娘眼中平静无波,她内心无奈的轻叹了口气

  由那不怀好意的媳妇当家做主,那两个孩子能找到什么好亲事肯定被她一手遮天的择個烂锅,她向来见不得他们过得好非得挑个破落户才肯称心如意,不管利不利己只管阴损。

  而她年纪大了再活还有几年,能看顧这几个孩子的时日不多了现在她还有口气能先护著,可再多她便无能为力了这些年周府由媳妇把持住,连她多说两句都换来埋怨

  罢了、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她烦恼再多也于事无补。

  正想著一袭朱红百花穿蝶衣裙的孟清华便在夫婿的搀扶下款款走来,蓮步轻移似云中仙子珠钗摇摆金灿夺目,富贵而优雅让人为之屏息,唯恐吓著这人间绝色

  “清华给各位长辈请安,来迟了请勿见怪。”孟清华蹲身一福镶著一百零八颗南海珍珠的裙摆顿时光华四射。

  即使是周府这般见惯大场面的人家也被她这一身惊人貴气的衣裳给惊呆了,差点坐不住

  “咳咳!来了就好,不用多礼先敬茶。”老夫人定力较好很快回了神,命人端上新沏的茶水

  其实在重生前的见礼,孟清华也是穿著这身教人两眼发亮的珍珠衫那会儿公婆还在堂上,与她亲近无比的小姑周玉馨便连连称赞不时的感叹嫂子的美好无人能及,以珍珠做衫这手笔世上难见她福薄难望项背。

  虽不是明讨但言下之意不言而喻,事后她送了尛姑一盒粉红珍珠乐得她嘴都笑得阖不拢,直道要串件衫子来穿

  只是她自始至终也没见过周玉馨穿过珍珠做的衣衫,反而是她自巳这件千金难得的珍珠衫平白无故的丢了不过对她而言,那不过是件把赏的玩意儿丢了就算了,并未放在心上

  “是,祖母喝茶”一杯清茶高举过头,孟清华跪得笔直

  “好,祖母喝你一杯茶望夫妻和顺,能早生贵子来年生个大胖曾孙让祖母沉沉手。”她一面说一面笑著给了见礼有孙万事足,人一老就盼著胖小子满地爬咯咯咯地笑露八颗小米牙,博人开心

  看到老夫人拿出通体潤白雕莲生双凤暖玉,包含周端达在内的周府老少个个都睁大眼不敢相信老夫人竟然送出只传长媳的传家玉佩,那是夏氏死后又回到老夫人手中崔氏绞尽脑汁想得到的当家信物。

  但是老夫人却越过名正言顺的崔氏给了年方十六的小媳妇,这分明是打了崔氏脸面敎她情何以堪。

  在场唯一不意外的便是面露讥诮的周明寰,他看著牙根几乎咬断的崔氏心中暗讽著,他母亲的东西只能留给他的妻子不论她费尽多少心思都休想拿到,那不是她能拥有的

  吊著的滋味不好受吧!这只是第一步,他会一点一滴拿回崔氏霸占的一切让她明白不该她得的,她永远也得不到!

  “谢祖母疼惜孙媳妇一定会努力达成祖母所愿。”但愿你能看得到命运给我再一次嘚机会,希望也能改变你

  祖母并不长寿,在入冬的一场大雪中因受了风寒而卧病在床,从此与汤药为伍在得知她有孕的那个月疒情又莫名加重,不待明寰赶回来见最后一面便与世长辞

  不过重生之后她才发现一丝不对劲,当时的祖母其实已能下床行走还能喝上一大碗热粥,可是却突然一病不起短短数日便因一口痰梗住而病逝。

在当时看来并无不妥人老了,病情反覆折腾稍有不慎便噎氣了,那会儿婆婆拭说起祖母的病逝她因孕吐难受并未细想,只是红著双眼哭了一场

  但如今再回想,似乎事有蹊跷祖母在死前哏她要了婆婆为她准备的补药药渣,看了又看又细闻一番像是想跟她说什么又开不了口,只叫她少喝点药是药三分毒,补过头就成了害人物

  可那时她听不进去,只当祖母小气舍不得她用上好的药材补身,还曾怨过她不疼亲曾孙

  “好孩子,寰儿娶你是娶对叻”男俊女俏,一对珠联璧合的璧人看得她欢喜。

  是吗她可不敢确定。孟清华正想著便被丈夫扶起,又朝公爹一跪

  周端达呵呵喝著媳妇奉的茶,将一对红玉麒麟放在托盘上以示早生麟儿添福添寿添儿孙。

  在周端达之后孟清华再度双膝落地,只是崔氏刚要伸手端起茶杯面色冷峻的周明寰立即端走鱼跃龙门托盘,手劲略大的将妻子拉起指著不知何时已放在正堂后方供桌上的牌位。

  “这才是你的正经婆婆在正室面前,继室行妾礼你先向娘敬茶,这是为人媳的孝道”

  不用回头看,光凭想像孟清华就鈳想而知崔氏的脸色有多难看,但她还是将茶洒在地上表示对先人的敬意,而后才在夫君的眼神示意下向崔氏行半礼

  “是谁将姐姐从祠堂中请出,为何没知会我一声”崔氏的面色如常,扬眉轻笑但手中的丝帕捏得死紧。

  “我娘也想瞧瞧儿子的媳妇她托梦告诉我要坐正位,为人子者岂可不遵母命”周明寰语气冷淡,不以母亲称呼崔氏让她有怒发不出,憋屈不已

  不过他有张良计,崔氏亦有过墙梯面庞一柔,看向衣著华贵的新妇亲自走下椅子,神态和善的取下腕间的金丝缠枝红翡玉镯笑容可掏地套入媳妇润白洳玉的雪腕。

  “小小见面礼别嫌弃了娘是小家碧玉出身,没什么好东西可见人你就收著当一份心意。”他不让她好过她就朝他妻子下手!

  其实崔氏的娘家不算小户人家,但和曾经鼎盛的兵器世家——周家一比的确算不得大户,不过是开了几间颇有收益的绸緞庄养几口人不是难事,但要大手笔的挥霍就得不行了

  不过在攀上周端达这棵大树后,崔家可说是转运了不仅出手越来越阔措還买地置产,名下多了好几座庄子和位于闹市的铺子……甚至把周府产业当私产享用。

  出手不打笑脸人崔氏这招难倒了孟清华,她眼波一转向一旁的巧姨娘行礼转移注意力。

  “向姨娘奉茶你是公爹的姨娘,小辈理应向长辈敬茶”

  微怔一下的巧姨娘眼眶泛红,站起身扶了她一把似喜似泣,眼泛泪光“嗯!我喝茶、我喝茶,很好喝我……大少爷很好,真的好得没话说请你……以後多费心了……”

  鼻头一酸,她以帕子轻拭眼角

  “还有我、还有我,大嫂我是玉馨,大嫂的衣服真好看这些亮亮的珠子好潒大嫂水亮的眸子一样好看,可惜我福气没大嫂的好连几个把玩的珠子也没有,大嫂是好脾气的人借我摸摸就好,沾点大嫂的福气……”

  看似弱质女流的周玉馨一个拐子挤开了巧姨娘身后的周玉湘再若无其事地插入孟清华与巧姨娘之中,弱不禁风的身子一扭腰站得很稳的巧姨娘忽地趔趄,往后跌了出去

  幸好周明泽眼明手快的上前一接,不然她定会摔倒在地在众人跟前出了大丑。

  “華儿呀娘这般称呼你也是把你当自家女儿看待,以后和馨儿多走动走动当一对无话不说的好姐妹,咱们周府家大业大日后娘多教教伱,这偌大的家业总是要交到你们这一房多学点总没错。”崔氏极力地拉拢新媳妇

  趁新妇尚未站稳脚步,将她纳为己方势力为洎己所用,只要再趁著交好时拿捏对方的弱点也不用愁她将来会反抗。

  “这……”回头一看夫婿的脸色冷得吓人,孟清华在心里暗叹一声新妇难为,得了婆心失了夫意,难以两全

  第三章 一动不如一静

  当个好妻子真的很难。

  明知道婆婆是怎样的人還要装成孝顺的媳妇更是难上加难孟清华前思后想,目前她手上没有酬码与其平日树敌不如先顺著崔氏再见机行事。

  只是如此一來周明寰便立即满脸寒霜地冷视她,好似她没拒绝婆婆、小姑的靠近便是天大的过失

  她一动不如一静的策略在他看来却是顺应讨恏崔氏,而他冷著一张脸令她不由得想起前世两人冰冻的夫妻关系,心中忍不住酸楚

  他到底知不知道一个女人家的为难,在后宅の中除非是掌权的主母,否则媳妇在婆婆面前都是矮一截的只能微不足道地任人摆布,一个孝字就能压死人

  入了周家门,她必須先做好人家的媳妇别人才会认同她是与他一体的妻子;若要同心迎战,他也得先告诉她要怎么做而不是由著她去摸索,把她丢在狮孓笼里让她拚杀出一条血路

  “你、你慢点,我跟、跟不上你你走得太快了……”孟清华喘著气,追著前头快步疾行的男人

  周明寰明明听见妻子的呼唤,可是他胸口堵著一股难消的怒火怎么也停不下来,只觉得平日的沉稳瞬间化为碎片飘散而去。

  他心裏很清楚不是妻子的错刚嫁过来的她什么也不知道,也不晓得他和继母之间面和心不和各有算计,并未当对方是真正的家人

  可昰看到妻子和崔氏母女有说有笑的相谈甚欢,一副婆媳和乐的模样他莫名地心生埋怨,有种被最亲近的人背叛的感觉她应该站在他身邊支持他,而非去讨好崔氏那婆娘

  “你不要再让我说第二遍,你给我停下来我是你的妻子,不是领你月银的下人我靠嫁妆也能養活自己。”很想耐住性子的孟清华虽然语气和缓但终究骨子里仍是那个傲气比天高的孟家千金,她忍不住嗔道

  明显地,周明寰嘚步伐有慢了一些但对个子娇小的女人而言,他还是走得很快让人跟不上。

  “周明寰你站住,你想成婚第一日就和我和离吗”她恼了,不重覆前一次错误的方法有很多种以孟府的风光,她不必承受这样的委屈再嫁也不是多困难,她只是想跟他好好谈谈他能不能别道么“种”?

  一听到妻子口中的“和离”周明寰眼神蓦地锐利,停在原处等她走近“你脑子在想什么,我不过在想著生意上的事没听见你的叫唤,你就想搬梯子登天吗”

  他需要她,需要孟府的铁矿

  为了扳倒崔氏,他必须有个强势的妻子帮他茬周府站稳脚步他挑上孟府并非看上美名在外的孟二小姐,而是她的娘家能给他许多帮助进而夺回崔氏夺去的家业。

  他在这桩婚倳上用了心机用了一把先祖打造的名剑和孟府当家攀上关系,藉由兵器铸造和铸铁世家联盟再创高峰为由说服孟府同意以联姻方式让兩家更为亲近。

 但是在掀开红盖头的当下她貌美如花的容貌和明亮的双眸确实令他心口悸动,而让他一时动了情的当属她眸中那抹鈈知名的坚毅,与沉敛怡然的气质令他迷失在她的水眸中。

  可也仅限于此一日的夫妻能有多深的情意?他可以宠她纵容她对后院女人的安排,但她不能挑战他的权威

  看著他的冷厉目光,孟清华心知自己冲动失言了赶紧露出楚楚可怜的娇态。“我脚疼”

  “你……”想骂人的冷言冷语在舌间转了一圈,化成无声的叹息“走不快就慢慢走,有人拿著藤鞭赶你吗”

  “你不开心,我擔心”她装出十足委屈的神情,好似丈夫的不管不顾伤了她比琉璃还脆弱的心

  面对她的柔软,他的冷硬倒成了可笑的破墙挡不住她的软刃。“我没有不开心只是事多,我一人势弱难以处理总要多费点心才能顺利的解决。”

  “不能靠你的兄弟吗夫君有一嫡一庶两手足,总有一人能为你分忧解劳”她有心提点,庶弟明泽是不错的帮手他无野心,没什么心机为人做事倒是十分实在。

  周明泽性格正直说一不二,是个实心的二愣头不是掌家的料,因此前世她才排斥让他管铺子他太老实了,除去这点他常跟在长兄身边跑腿,深受周明寰的信任感情甚笃的两人常被人误为是一母同出的亲兄弟。

  只是在外人面前甚至是崔氏母子面前,他们两個人走得并不亲近似乎还有点交恶,孟清华在成亲一年后才无意间发现他们并非如表相所见的疏远周明泽对长兄甚为敬重。

  这件倳她一直未告诉崔氏只当是兄弟间的秘密,她和丈夫已经够不合了用不著再因此事雪上加霜,让彼此的憎恶加深

  那时她还顾念著夫妻情分,以为压下丈夫的妾室就能让他回心转意百般顺著她、迁就她,却不知自己的所作所为反而是将他狠狠地推开

  直到死亡来临她才知自己错得多离谱,原来对她好的人不一定是真心为她著想而她瞧不起的人却想救她。

  “你是指明溪吗”周明寰面露提防,与崔氏母子走得近的人都不是他的同路人他心生戒意。

  孟清华佯装不解一脸娇憨地反问:“不能是明泽吗?三叔有婆婆帮襯将来定有一番大作为,他哪里抽得出空帮你的忙可二叔是庶子,以后分产仅能分到些银两鱼帮水,水帮鱼不如你也帮帮他,让怹攒些家底好养家”

  继母与继子是天生的死对头,不论是后娘难为或是继子顽劣终归是走不到一块,不是血脉相连就是亲不了哬况中间还多了个亲生嫡子,为人母者总会为亲儿子多设想一番

  以前的她只顾著和丈夫的妾室周旋,压得她们毫无抬头的机会既鈈想著修补夫妻间破裂的感情,也不清楚周府亲众错纵复杂的关系一味听信崔氏的片面之词,把局面搞得很僵一发不可收拾,最后夫妻离心众叛亲离。

  如今她会睁大眼睛好好瞧用心观察,把搁置不用的脑子重新启发她的战场不只在春莺院几个女人身上,还有整个周府连最不起眼的小家丁都有可能是背后放冷箭的人。

  更甚者她怀疑她的死并不寻常,似乎另有蹊跷她只是动了胎气怎么會导致难产致死?为何口鼻无故渗血气血上涌吐出好几口血泉?

  她绝不能白死一遭必须从中得到教训,从此再也不让任何人从她身上钻空子孟清华葱白纤指松了又紧,暗暗一握随即舒放,警告自己不能冲动行事要善用智谋才是长久之道。

  一听她提及庶弟嘚名讳周明寰冷硬的神色为之一缓。“你认为他可用不会不可靠?”

  他这句话有试探之意用意在考验她是否能与他同心,或是呮能放在后宅镇压魑魅魍魉

  “不试一试怎知他不行,终究是兄弟再坏也坏不到哪去,他还没本事连骨带皮的吃了你”她语带调侃,有几分夫妻间的亲昵和为夫著想的真心让人听了打骨子里舒心。

  微拧的眉头一松他主动握住莹润小手。“不喊我夫君不自稱妾身了,才入门一日就养大了胆子”

  她眉目轻扬,丝丝送情“那是夫君宠我,给我壮胆身为周府长媳,岂可怯弱裹足不前萣得有足够胆童方能与你并肩同行。”

  闻言他不发一语地看了她好一会儿,然后牵著她往自个儿院子走“希望你能谨记今日之言,不要让我失望我要的是遇事不慌不惊,懂得审时度势的妻子”

  动不动落泪,哭啼不休的女人只会拖累他影响他精心布置的全局,他要娶的妻子不能是绊脚石

  “是的,夫君妾身知晓了。”原来她前世的做法是错的一直以来都走偏了,把眼界局限在小小嘚后院

  一旦讲开了,她才明白今后的走向丈夫的心不在浅浅的池塘,他的天空是一望无际的辽阔

  曾为两年的周家媳,孟清華对春莺院并不陌生行走间态度自若,不见局促新妇的不安和羞怯她全都没有,从容自在地扬散大家气度笑意盈目。

  入了月洞門是一整排漆了桐油的影壁几株紫藤爬上影壁以壁为架,成串的紫红色小花垂挂于绿叶繁密处暖风一吹,花与叶随之摇晃托紫嫣红迎风而展,美不胜收

  影壁旁是含苞待放的紫荆花,花形较大紫艳偏深,很淡很淡的香气如烟飘散无月季的浓郁,不若丹桂的清馫却有股沁人的甜辛。

  日光隐隐透过疏密的枝叶照在地面其中几道有别于树影的影儿微微晃动,探头探脑的隐于树后

  孟清華看见了,但她假装不知低头跟著丈夫。

  周明寰也瞧见了他的反应也是视若无睹,拉著妻子走入贴满囍字的新房房门一关,不聞窗外事倒教屋外的人直跳脚,小声的不满和怨言脱口而出

  “哎呀!怎么把门关了,那我们怎么去通传姨娘的意思这还不冤死囚,少不得挨骂受气……”

  “瞧瞧大少奶奶多不知羞大白天的还和男人关在屋里,虽说是新婚也不能够太放肆呀巴著大少爷不放。”

  “就是说嘛!大少爷又不是她一个人的总要雨露均沾,咱们后院还有两个姨娘哪一个不是早她进门,就算名分上差了些上鈈了族谱,好歹也要见上一面吧”

  “善妒,肯定是醋坛子咱们日后得小心点,别让她捉到把柄不然准吃不完兜著走。”

  “怕什么还有大少爷在,她能吃了我们不成我们盾姨娘可是为大少爷挡过刀,这份天大的恩情谁也比不上……”

  孟清华进门一事眉姨娘、珍姨娘表面上不动声色,私底下却遣了身边的丫头、婆子前来打探一二因为她们在春莺院的地位颇为尴尬,并不受宠不冷不熱的晾著,像是一只摆设用的花瓶

  一年见不到周明寰几回,到她们屋里一歇的次数屈指可数少得她们都要怀疑自己不是个姨娘,洏是一件玩不顺手的玩意儿偶尔想起才来看一看。

在房事上面周明寰的性致并不高,说有两名妾室但他很少找上她们。

  不过是囿原因的青楼出身的眉姨娘虽是花中魁首,容貌堪称绝色可为人自私贪利,惯以眼泪收服男人若非她为了周明寰挡下飞来横祸,绝媄容颜因此有了损伤他也不会为偿这份人情替她赎身,收她为妾

  至于珍姨娘他更是连碰也不想碰,只是偶尔应付性的在她屋里坐叻一会儿喝了盏茶便起身走人,因为她是崔氏赏给周明寰的名义上是妾室,实际上却是眼线专门探听他院里的大小事再回报崔氏。

  所以当自身的丫头、婆子在影壁暗处喋喋不休的议论时眉姨娘和珍姨娘同样坐立难安,伸直了脖子看向被重重树影遮蔽的主院心ゑ地想知道大少爷和大少奶奶感情如何,对她们又做何打算名门世家的大少奶奶能不能容人等等……

  可她们的急切全都传不进春意暖暖的正屋。

  一回房孟清华便坐在花厅的红木八角雕海棠大桌前,听著丫头说起嫁妆的安排厚厚的嫁妆单子铺开在桌面,紫檀木皛玉八摺屏风、半人高的薄胎窑瓷梅瓶、琥珀角灯夜光爵、玉枕玛瑙翡翠盆景、金镶玉漆盒……

  琳琅满目的珍贵之物皆由四名陪嫁丫鬟二清点入库还有一叠地契和银票压在箱笼的最底部,除了亲近人外没人知晓孟府嫁女儿给的私房够她花上三辈子了。

  而周明寰則拿著一本帐册斜靠著身后的靠枕一人在内室,听著妻子柔软的轻嗓有条不紊的安顿琐事。

  “大少奶奶你要不要趁这时候见见眉姨娘和珍姨娘,她们遣了人来问安想来见大少奶奶。”

  正在说著铺子该交给哪个陪房打理孟清华忽被打断,她美目瞅著直视她嘚之韵

  “我让你进屋了吗?”

  之韵一怔微带一丝不服气。“奴婢一向是服侍大少爷的这屋子奴婢每日进进出出好几回,没聽过不给进的”

  仗著入府早,又是大少爷身边的人之韵对甫入门的孟清华语气多有不逊,自认为是府里的老人春莺院的事又是甴她一手打理,大少奶奶只有听的分没得插手。

  也就是欺生太把自己当一回事,忘了自己是卖身为婢的下人老是端著半个主子嘚架子,以为大少爷不管事这院子就是她说了算,没有人的实权比她大

  眉姨娘、珍姨娘算什么,每个月的月银还得从她手中领取她皱一皱眉,她们连气也不敢喘一声还好声好气地喊她“之韵姑娘”呢。

  还没回过神之韵已感到脸上火辣辣的疼痛,被甩了好幾个巴掌

  “奴大欺主,以下犯上罚铡?三等丫头,未经传召不得入内拖出去。”孟清华想给她机会可惜之韵不自爱,同样的錯误一犯再犯留不得。

  “你……”之韵怒目横视妄想反抗。

  “堵上嘴丢进下等丫头房,饿她三天只给清水等她知道错了洅放她出来。”这丫头该认清自己是谁

  斜月一扬手,三大五粗的看门婆子先用破布堵住之韵的嘴巴几个力气大的妇人分别抬手抬腳,连扯带拉地将双手直挥、两腿乱踢的之韵拖走见她不安分还踢了几脚。

  一捧一杀之韵不贴心便眨,老实做事的兰香仍是一等夶丫鬟依府里的规矩一位主子最多有四名一等丫鬟,因此孟清华又发话令碧水先降为二等丫头但仍领一等丫鬟月俸,由孟清华的私房支出

  “大少奶奶,那眉姨娘和珍姨娘见不见”这些爱生事的女人,应该先给她们一顿教训才是

  孟清华浅笑看了惊秋一眼。“不急等三日回门后再说,她们玩不出么蛾子而且还得看咱们爷的面子,别一次闹太大了”

  想跟她斗?她还怕她们玩不起

  新婚夜就想恶心她,她倒要看看眉姨娘的肚子怎么掉下一块肉来这等拙劣的把戏也敢拿出来。

  屋里周明寰听著这一切,敛眸沉思

  平顶红绸坠银丝掐花宫灯大马车,富贵团花牡丹绒毡挂在马车外头红艳圆滚的珊瑚珠子串成帘门,密实地遮掩外头目光四匹嫼得发亮的高大骏马并行,沙扬尘飞

  由周府到孟府花不到半日光景,马儿停在朱漆大门外孟清华在夫君的搀扶下缓缓下了马车,┅身崭新喜气的正红衣裳衬得她肤白胜雪气色甚佳。

  孟清华一下了车便依偶在丈夫身侧由她脸上的红润和眼中盈盈笑意,看得出她过得很好并未受到委屈,甚至新姑爷的疼宠让她又美了几分增添了几许初为人妇的娇媚。

  看到此情此景孟府的老老少少满意極了,以孟家长子孟观为首笑容满面地迎入这对新人。

  “看起来你嫁得不差没因见不著爹娘便瘦上一大圈。”看著疼爱的妹妹一臉羞涩模样老是在她面前吃瘪的孟大少故意揶揄,取笑她女大不中留

  “你倒是吃肥了一大圈,妹妹不在家少了一双抢食的筷子伱就拚命的吃,才三天便养得一身脑满肠肥”看到笑著拍拍她头打趣的兄长,孟清华忍住欲涌而出的泪水不让人看出异状。

  她的噭动压在心里不敢表露出来。

  重生前大哥一再劝她要以丈夫为主,不可局限于内宅的争斗全心全意用在夫君身上,丈夫好便是妻子好一荣倶荣,一损倶损她的一生好与坏全系在夫婿身上。

  可是她不听反而怪起大哥不疼她,认为嫁出去的女儿便是泼出去嘚水她的死活与他无关,他不帮她管束不听话的丈夫反而劝她要有容人之量,不要再拿妾室的错处出气那是最愚蠢的做法。

  当時的她并不晓得夫婿对两名妾室的态度是可有可无毫不看重,为此还和大哥起冲突盛怒之下做了傻事,一棒子把他打出周府以致兄妹俩互有心结,再不往来

 “啧!一嫁了人就瞎了眼,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有油肚子妹妹你真是个没良心的,有了良人忘了兄我这个礙眼的要蹲墙角画圈圈了。”唉!真舍不得他怎么猪油蒙了心同意爹把她嫁了呢!留在府里多好,还能和他斗斗嘴

  “不用看也晓嘚你一身肥肉,自个儿没闻到一张口满嘴的油味吗肯定偷吃了不少油渣子。”孟清华下巴抬得高高的做出不屑的神情蔑视兄长的贪嘴,有失名门公子体面

  “你这张嘴呀!谁能说得过你,好妹婿你有大义为兄在此感谢你的舍身成仁。”孟观豪气万千的往周明寰背仩重重一拍

  “不敢,大舅兄言重了是明寰前世积德才能迎入明珠,光耀门楣”原本面带讶色看著妻子与兄长拌嘴的周明寰一被點名,立刻接话话说得深得人心,一下子就博得孟府上下的喜爱

  “明珠?你确定不是瓦砾堆中的臭石头?”调侃完自家妹子孟观豪爽地仰头大笑。

  “哥你再笑话}

  “开饭喽~”船娘的吴侬软語在耳旁响起,才见布帘一挑三十出头的船娘端著几样小菜笑盈盈的走了进来。她边把盘子摆在小桌上边笑道∶“夫人、公子爷,别看我家小囡年纪小手艺在河道上却是有名的紧┅┅”

  外面传来女孩清脆的声音,“娘--”舱外传来一声娇羞稚嫩的声音

  看桌上嘚几样小菜春笋烧肉、火丁蚕豆、清蒸步鱼和炖菜汤都色香味俱全,我就知道船娘说得不假尝了一下,春笋烧肉里的春笋咸淡适宜清蒸步鱼里的鱼肉则是清鲜爽口,我不由轻咦了一声杭州湖上和城厢两帮菜都这麽出色,我心里颇有些惊讶

  “大姐,可否把令嫒叫來”

  “小囡──”,船娘知道我吃的中意脸上都是自豪。随著船娘的喊声进来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模样很乖巧只是长年茬水上,皮肤晒得黝黑乌亮的眼睛滴溜溜的乱转,没有丝毫的扭捏可能是外面雨大,身上倒是淋湿了不少

  “小姑娘,这几样菜昰和谁学的”

  “是楼外楼的宋大叔,他回老家坐我家的船娘没要他的钱,让他教我做了几手菜公子爷,您没看见宋大叔他可胖了,门都差点被他挤破了呢”小姑娘回忆著宋大叔的模样,咯咯笑著我不由敬佩起她母亲的眼光来,这真是一笔一本万利的好买卖

  “回头有机会,我还坐你们家的船”

  颦儿拉过小姑娘,不知从哪里变出一只银簪子细心的扎在女孩的头发上。

  女孩不恏意思的扭著身子她母亲却笑道,“小囡还不快谢太太的赏。”大家都觉得亲近了许多小姑娘看著颦儿,艳羡的道∶“姐姐你真恏看。”恭维的话从纯真的孩子嘴里说出来颦儿心里自然高兴,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

  “姐姐,你们这次也是去苏州看灯会的吗聽我娘说今年苏州府的灯会要比往年更热闹哩,里面的大姐姐都美的像天仙”估摸着小女孩把江南选美的花会听成了灯会,一脸天真的模样

  我心里猛的一动,苏州府选江南花魁的消息看来已经遍布市井九流了估摸着届时人还真不少,救出嫣儿妹妹恐怕不易是谁紦嫣儿会出现在花会的消息透露给师娘的呢?余光瞥了一眼师娘师娘依然端坐在一侧,倒是波澜不惊的样子

  “我们是去看看灯会,小姑娘你有没有去看过呀”我随口应到,“让公子取笑啦我们倒是想去看哩,哪能进得去”船娘拉了下女儿的衣袖接到“去看花會的都是些江湖豪杰富家子弟。顿了顿道看公子模样不像江湖中人,倒像是个书生秀才”

  “秀才算什么,我们家公子可是两榜解え呢!”颦儿在一旁憋着嘴插道

  “倒是位举人老爷,失敬失敬”船娘眼里明显流露出吃惊的模样,看来客人多是江湖侠客或是市囲商人遇到个读书人倒是少见。我就说呐看公子模样一表人才哪像那些闲帮,不过像公子这般带女眷去看花会的不多见”

  船娘看了一眼坐在一侧的师娘一眼,看到并无不悦的表情方才说道,“鸨儿爱钞姐儿爱俏,公子潇洒多金肯定能迷倒那些官妓回来时还唑我们的船啊。”看来真把我看成去苏州出游玩乐的浪荡公子了我心里暗道。

  “大哥哥我们家的船上插着小旗,可好认呢”小姑娘估摸着挺喜欢和我们一行人打交道,“大江盟的江大少还坐过我们家的船呢”

  哦,是大江盟盟主江齐天的公子江显荣虽然尚未步入江湖半步,但大江盟江大公子的名号我还是有所耳闻的据传他外形俊美,风流多金年纪虽不大,却早已将江湖中不少知名的美囚儿收入房中看来他此行目的地也是去苏州了。

  抿一口颦儿泡的吓杀人香茶香味沁如心脾,船外依旧烟雨朦胧盛夏的江南,氤氳在无止尽的烟雨里似乎在述说难以严明的哀愁

  一路驶过枫桥镇,待到船到吴江时却已傍晚时分离我们目的地阊门也是愈发近了。江南的繁华与富庶也在歌舞升平里渐渐展现我曾游历过苏州,那还是参加乡试时候的事暂居苏州的时候也少不了寻花问柳。此次重返故地心境也沧桑许多。

  天色渐渐暗沉下来船儿也渡过了此行最后一站胥门,从山塘街上岸后不知是否是因为江南花会的缘故。沿途华灯高悬行人如织。江南的繁华果然名不虚传在师娘的指点下,走过上塘街雇了一辆马车穿过南浩街,来到一处悬挂两个大紅灯笼的府邸门前虽天色昏暗,门前却也照的亮堂大门紧闭,隐约却也听得到院内的喧嚣声

  师娘使了个眼色给我,“这是参加婲会的名帖颦儿你敲门拿进去,景儿别忘了师娘给你嘱咐过的话”我与颦儿下了车,敲门许久后一个很富态的中年布衣男子开了门,拿着递到手中的名帖一脸诧异的看着笑靥如花的颦儿。

  “晚生乃扬州林景云两月前曾收到苏州花会的名帖,今儿特意从扬州过來一睹花会盛况来得有些晚,还望海涵”我拱手笑道。

  这个台词已提前与师娘排练过多次但说出来还是心底有些打鼓。

  “噢是扬州林家的大公子呀,我是詹府的柳管家林公子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失敬失敬”可能凡是收到过帖子的都是当朝权贵、富豪巨賈吧,看到他满脸堆笑阿谀逢迎的样子,我心里暗哂原来这里就是苏州府尹詹言的府邸,有一府之力的鼎力支持也难怪这届花会规模这么大。

  “哪里哪里林府只是靠租田谋生罢了,柳管家太客气”我拱手寒暄道。心里却有些惊讶没曾想在师娘的打理下,扬州林府早已是声名远播了

  詹府花园走廊四周早已挑起明灯,整个庭院虽也是如大户人家常见的假山楼阁装饰细节处看得出出主人非常用心,透露出低调的奢华到处是华灯高悬,假山掩隐下人往返于亭台楼阁间,好不热闹

  “林公子来的可是时候,今晚前厅囸要开始本次花会的初选正式选拔的地点在太湖花船上,这次的这些美人可是远胜往届噢!”看他一副色欲难掩的模样想来这次花会應该会很惊艳。

  “前厅霁月斋是招待朝廷官员和地方豪绅的地方后院明月阁是招待江湖英雄的场地。这二位是林大少的宝眷吧两位小姐夫人天人似的哪能和那些粗人一起,用完晚膳后还请移步内院的厢房。”安顿好我们便他匆匆的离去了。

  “景儿我和颦兒先回厢房休息,你且打探下虚实行事切莫鲁莽。”师娘的叮嘱让我反而有一种莫名的期待本少爷第一次踏入江湖,这个所谓的花会昰怎生模样只留等今晚自己来揭晓了。

  霁月斋的正门进去只见靠北墙中间扎了一座三尺高的花台,上面布满了鲜花花台四周摆放著紫檀四出头官帽椅和黄花梨长榻,十几个人或坐或卧正吃烟喝茶只是并没有仆人伺候;还有七八个人分成了两拨在议论著什麽,屋孓里的每个人看起来都是红光满面气度不凡;更有几人隐含官威,显然是颇有身份的官府中人微服而来

  “这不是扬州的林大少吗?真是久闻大名今个难得一见啊”,方才进霁月斋大厅一名大约二十出头的模样的汉子迎面走来,一身锦衣玉带的富家子弟模样看峩表情有些惊愕,旁边一灰衣老者替他介绍道这位是应天府沈园的沈殷文沈公子。

  原来这个其貌不扬容貌微胖的年轻人原来就是富甲天下的沈家的公子他爹沈临风的名号想来应该是妇孺皆知吧。我心里暗暗有些吃惊这次苏州花会还真是名流云集。

  “幸会幸會,原来是沈公子在下扬州林景云,草字孝先”

  “应该是林解元吧,沈大少应该不知道林公子可是今年应天府新鲜出炉的两榜解え呢”一声吴侬软语从耳旁传来

  美人,果然是美人我心微微一颤,虽称不上阅女无数但是我也算是清楼楚馆的万花从中走过的。此等姿色的美女应该也算是世间少见只是从她看沈大少的眼神里流露出些许撩人心魄的娇媚。

  “初晴肯定猜不到我可是与林大尐一并参加过应天会试,也算是半个同窗呐”看着他狡黠的似笑非笑的眼色,我才忽然记起似乎有这么回事只是未曾想到他对我倒是茚象深刻。被他称呼初晴的少女看着年龄不大却亲昵的挽着他的臂弯,直迎我的目光没有任何闪躲的意味可能是沈公子的姬妾吧,我惢里暗道

  “有缘有缘,今次有机会得见沈大公子三生有幸沈公子的名号可是天下周知呀”,我随口恭维客套了两句

  “说着嘚我还真是羡慕啊,你看你长得一表人才富甲一方,又是一榜解元等他日进士及第,说不好我们都是你的一府子民呐!”顿了顿他又噵自我揶揄:“你看我除了有钱还有什么”

  “那我呢?”他旁边的少女一脸的娇嗔之色在大庭广众下脸色到并没有害羞的味道。

  “那是二小姐哪是今天这些庸脂俗粉能比拟的。”虽明道这只是男人的虚与委蛇初晴的脸上还是开心的笑意连连。旁边的老者估摸着看我表情有些疑惑在旁小声解释道:“这是我们苏州都转运使袁大人的二小姐。”

  我心里霍然一惊这官可不小啊,掌管苏州哋区的盐商可是个肥差恐怕这位袁大人朝廷关系可不一般。看他女儿在选花会的地方抛头露面恐怕她家多少和伎院肯定会有千丝万缕嘚关系。我心中暗想

  “孝先,你来的可是及时今晚可是有好戏看。”沈大少对我倒是一副一见如故的模样寒暄过后称呼也变得親切许多。

  在我正在揣测他们关系的时候大厅外礼花齐放,鼓乐齐鸣直觉告诉我八府斗艳的序幕要拉开了。当钟敲九下后伴随┅声悠然的长笛声徐徐响起,宛如天籁的歌声由远及近传来阁里瞬间安静下来。

  “花开花落自由时总奈东君主,去也终需去住吔如何住,若得山花插满头莫问奴归处。”一袭白衣素裹下的美人缓缓走过来远观美艳的不可方物,近看则又风情万种

  “孝先,这就是苏州名妓白灵芸可是多少银子也难一亲芳泽哟,要是能参加本次花会选比肯定是花魁无疑!”沈大少在我耳旁窃窃私语。看嘚出他应该使了不少心血只是未尝所愿。

  我定神细细瞅了下她身姿曼妙,轻纱飘逸高髻云鬟,朱唇微启果然是人间绝品。也難怪是沈大少这种阔少也奈之若何余光扫了下他身边的袁家二小姐,眼光里多了些羡艳美女看来只有美女才能征服,袁家二小姐已经昰美艳不可方物比起白灵芸却少了些才气与灵动。

  清亮的歌声伴着配乐婉转悠扬的传遍阁内的每个角落刹那间只觉得和风淡荡,惢旷神怡忽又古琴,玉萧的配乐响起曲风一变之后,歌声也变得轻柔悠扬让人感觉如山静秋鸣,璁意顿消

  果然是大手笔,我惢里暗道若是没记错,词是宋代营妓严蕊的《卜算子》曲则是时下最流行的江南小调。既有流春回雪的风雅又有靡靡之音的享乐,這背后操纵的人还真是不简单呢环顾四周,众人都屏住呼吸沉浸其中,能将这些非富即贵的江南名流齐聚于此这次苏州花会的盛况還真是超乎想象。

  一曲已罢霁月斋已经是掌声如雷。

  “小女子在此献丑了!”白凌芸倒是显得气定神闲湛然自若。在众人的目光下丝毫没有任何的躲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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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一百零二章 下狱 一语出而风雷起一语出而万人惊。 这已经不是“一言抵万金”而是“一言抵万敌”了。 “嘭”一声一个素有心疾的官员,经不得今日金殿之上┅波一波此起彼伏的震撼,直直的摔倒在地做了这场无声攻杀的第一个受害者。 内侍立即手脚快速的将人拖了出去 萧玦已经无暇理会昏倒的人,更无暇理会官儿们的神情这一刹心潮激荡几乎把持不住,他手指紧紧扣着御案无法自控的真力冲指而出,几乎将坚硬的檀馫木抠出一个洞——可能吗这可能吗? 这些日子翻覆的事情,是在太多了 难道临到头来,一切转会原点 近期在心中的那个怀疑,┅直在试图寻找蛛丝马迹的那个怀疑只是自己的幻想? 而长久以来的执念才是真正的现实? 这原是一个美好的奢望美好到有如水月鏡花,美好到这些年他不敢面对连她的名字也不愿听取——他不愿给自己深想的机会,他害怕那些深入的探索会将梦想生生击碎,知噵鸣霜出现使他鼓起勇气去探索真实,却终被血淋淋的现实狠狠一击 若非伤重如此,他又怎么会试图复仇又怎么会忍着割心的痛苦,去选择去怀疑自己孱弱的幼弟将他置于朝堂之上,面对他人利剑狂刀般的控告攻击 可是,阿琛言语淡淡神情却如此淡漠而蔑视,怹是真的没有畏惧 一线星火,死灰复燃 他紧紧盯着萧琛,自己都没发觉连声音都有些变化“赵王,为何有此一说” 萧玦眼底弥漫著淡淡的雪意思,语声也清凉如雪珠衬得他苍白的颊,似是一轮冬夜里凄清的月色他居然不答萧玦的问话,而是侧首颜色复杂的看著泰长歌。 “你好心计好缜密,好周全……可是你终究不能证实我暗杀之罪你步步为营,自以为天罗地网可惜我看你,好无稽!” 眉毛一挑寒光一闪又隐,秦长歌刚才因为萧琛言语而微锁的眉峰这下真的皱在了一起。 容啸天怎么搞的! 居然真的没能看主人 萧琛……果然是个厉害人物啊…… 她哪有心情理会萧琛和众臣的反应,只顾低头紧张思量对策忽觉四周静了一静,有种屏息的奇异寂静随即,骚动又起 宽阔宫门,深深几许 有女怡然,踏云而来 一抹朝阳斜镀,光色烂漫不及那人艳光四射,额没云鬓回风舞雪,香培玊琢凤翥龙翔。 其艳若霞印澄塘其神若月射寒江。 她行步而来的姿态带着优美而奇异的韵律,月白裙裾若梨花一朵携了满襟高贵清艳的春色,每一步都拥红堆玉、芬芳暗隐的香满殿堂 她浅浅微笑,神态和静肤光莹润,如玉雕成带着温玉般乳白柔软的质感,温柔娴美之态宛如娟娟淑女,只是那上挑的黛眉气韵凌云,明明近在咫尺却令人感觉远在云端。 她不看任何人只微笑俯身看着手中牽着的幼童。 那孩子三四岁光景着一身紫绀色小锦袍,系着樱红发带乌发胜墨,玉雪可爱清俊的小脸浓眉英锐,瞧来甚是眼熟 朝堂上倒抽气的声音,汇聚成一片响亮而庞大,听来有若雷鸣 能立于金銮殿上,必得四品以上官员在场的大多都见过睿懿皇后,而先瑝后容色惊人但凡惊鸿一瞥者,无人能忘此时一见着女子,容貌相差无二已纷纷认了出来。 而她那份温柔却疏离和雅却睥睨的独特神韵,向来也是睿懿的专属标志 这不是睿懿皇后,还能是谁 她手中牵着的孩子……众人看着他的小脸,细细端详了眉目不由自主嘚将目光转移到陛下脸上。 ……神似得紧 众人哗然,立时又将惋惜的目光转到泰长歌身上 这女子……完了。 又是嘭的一声姜华无声無息的晕了过去,脑袋撞在殿角撞出一声沉重的回响。 其余人下跪证人等除了那个愿意身受凌迟而始终以恨恶凛然的目光看着赵王的董氏遗孀,皆抖簌如同筛糠 泰长歌抿唇,暗恨 哪里出了问题? 赵王侍妻……你好大的胆子 山寨版也敢登堂入室! 赵王殿下……你天苼适合当水货制造商。 你连假包子都编出来了包子知道了一定会宰了你,他最讨厌别人学他了 ……那日赵王是惊弓之战,败于泰长歌暗算于殿下的蕴华面具掀开的一刻,曾令泰长歌大骂 那活生生的是睿懿第二。 是天生如此还是后天造就?除了蕴华本人谁也难以查考。联想到蕴华南闽彩蛊教圣女的身份再想起南闽当年以美色妖姬对付中川的手段,泰长歌想到一个可能立时恶心得想要要呕吐。 若不是不想惊扰大局泰长歌一定会好好和蕴华交流一番。 今日叩阁之前一向滴水不漏的泰长歌,早早安排容啸天率领属下拦截蕴华——无论如何不能让这个女子出赵王府。 不想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这女子还是在最关键的时候出现了 泰长歌决定,今日若能脱身ㄖ后一定要把这个女子给解决掉。 踹到你再在你脸上擦我的绣鞋…… …… 萧玦早已怔在了御座上,浑浑噩噩僵木不知动弹 她还活着?她们还活着 我的妻子,我的孩子真的没死? 只是为何着些许年她都不曾出现,却在近日这么凑巧的时机到来 心潮翻涌,不知悲欢往昔的女子影像与此刻阶下仰首而笑的容颜交替闪回,不住重合恍恍惚惚中似真似幻而又非真非幻,她就在眼前依旧无双国色,依舊风致高华……此番似喜似疑似惊似怔云涛雾卷若明若暗,几近失声 “陛下……”他说不出话,阶下依然而立的雍容女子却已微笑開口,“别来无恙” 她以当年睿懿母仪天下的神后之姿,仪态万千的轻轻施礼眼波流动,风采绝妙“与君一别久矣……臣妾不胜思念陛下。” 那思念二字含在齿间,轻柔旖旎绣而芙蓉,一笑而开 她微笑着轻握那幼童,“溶儿来拜见你父皇。” 那孩子及其乖巧嘚上前俯首阶下,声音清朗小小年纪便隐隐气度非凡,“溶儿见过父皇!” “……起来吧……”半晌萧玦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此时心Φ虽难掩激动,但长久以来久居高位者定力多半是要有几分的,加之犹存的几分疑惑令他深知此刻并不可朝堂认子,否则万一事情有詭西梁国体液将因此蒙羞。 他双手按在龙案上借助冰凉光滑的红木触感,宁定自己的心神半晌,缓缓道:“你……因何而去因何洏来?” “臣妾因人陷害之局而去为解恩人被人陷害之局而来,”假睿懿答得从容流畅“事关宫闱隐秘,不宜宣诸朝堂但臣妾本人茬此,便已是最好的证明请陛下还赵王清白,并追究设局陷人者欺君之罪!” 萧玦细细的将假睿懿打量半晌……那神情风姿,眉目舉止,言谈无一不似,时光对于美丽的女子似乎别有一份偏爱三年光阴,并未对昔年的她有任何牋寒翻倒将最为动人的韵致,丝毫鈈改完完整整的保留了下来她婷婷当面,鲜活如初便要硬指她不是长歌,都觉得荒谬无措 只是,最初那份震惊激动过后为何此刻惢中并无喜悦?并无当年每一见她便由衷生出的浪潮拍案令人澎湃而激越的莫名喜悦? 再次将目光转向虽然局势彻底翻转却仍无惊骇の色,只是皱眉若有所思地明霜……她,要如何自辩在这极其不利于她的情势下? 他尚自沉思假睿懿怎肯放过泰长歌,步步紧逼“陛下,臣妾知道今日出现得太过突兀难以取信于您,但溶儿当面确实实实在在的西梁国太子,您的谷中骨血中血臣妾斗胆,请求滴血认亲” 泰长歌心中一跳。 她经过现代这一世自然之道滴血认亲的非科学性,但是在落后的时代只是强大的不可摧毁的认亲手段。 而以蕴华擅长毒蛊的南闽邪教的出身想要在滴血过程中搞出点猫腻实在是再简单不过的事了。 就算从现代医学上来看A型血和B型血本身就极易相溶,萧玦那个性鲜明郎锐像是A型血的特征,就是凑巧也有可能试出一堆儿子来。 这丫真狠毒认了儿子,还能不认娘何况这个娘还克隆得比原版还要正版。 泰长歌无声叹气……当她看见情势不可晚会的逆势萧玦首肯,内侍端出金盂玉碗清水的时候 再看见群臣伸脖子瞪眼睛,看着金殿之上那孩子和萧玦个子挤了一滴血,滴就玉碗清水之中众人屏息等候,隐约似可闻心跳如鼓 時间这一刻,漫长至难捱 那两滴血滴在清水中游弋,似是有所感应亦有所召唤无拘无束的奔向对方而去。 最终缓缓而又众望所归的融合在了一起。 泰长歌看着萧玦此刻终于难掩的激动惊喜申请 哀怨的叹息,几乎就要冲出口了 为山九仞,功亏一篑啊…… 眼下局势突然逆转,不容她反应的走到难以翻转的地步。 眼下她能做什么? 是拆穿假睿懿的身份毫无证据的用那个面孔几乎无人知晓,极其鉮秘的彩蛊教来为自己辩白 就算自己走了狗屎运,皇帝陛下相信了那么,如何推翻那张脸……蕴华那张脸,杀伤力是在巨大就算現在泰长歌和萧玦说:“娘的,这丫是个南闽盗版我才是西梁版睿懿,只怕也不抵她把这张脸一摆来得有说服力 ……办法不是没有,畢竟真正和萧玦做过夫妻两人耳鬓厮磨那些旖旎旧事,真的就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随便提出一件,也足够萧玦激动的飞扑来认妻了 戓者,使计让蕴华自现马脚这对阴谋诡计信手拈来的泰长歌根本不是问题,只是那个假太子呢萧玦大约心里已经认了他,毕竟在这个時代滴血能溶,便几乎可以等同于铁板钉钉的真实亲生不可颠覆,而笑容这个失踪时仅仅一岁的孩子,在萧玦和天下视野里未曾有機会表露过任何自己的个人特征要想在滴血认亲认定血脉后再推翻假太子,最起码现在还真没有好办法 当然,萧玦认了自己这个妻對方的儿子自然是假的。 只是……认妻 在这里? 泰长歌一直不愿意将自己的身份太早揭露更不愿意揭露于这朝堂之上天下之前,今天呮要萧玦认了她明日整个内川大陆都会知道。 “此案势必惊动天下诸国之下,必将关注我主应对——此女行为无耻穷凶极恶,居然妄以白衣之身于朝堂之上构陷亲王,行径令人发指次镣不除,何以对天下何以对臣民,何以对我有功藩属何以对我西梁国栋梁!” “赵王乃国之长城,怎可于金殿之上为宵小所辱!请诛此等不知纲常天理之逆贼!” “臣附议!” “臣附议!” “臣,附议!” …… 此刻群情奋勇万众一心,空前的热烈和团结 也都十分聪明的,一字不提:此女行为周密背后必有相关势力,尚需彻查 笑话,这些宦海沉浮的老手谁看不出此刻赵王已经将这个女子恨毒了,只恨不得她立刻血溅朝堂哪肯再慢慢查证,给予对方时间反应导致节外生枝自然也乐于成全,心照不宣一片喊杀之声。 微微冷笑泰长歌闭目不语——是在说不得,也只好鱼死网破了 深吸一口气,萧玦何嘗是笨人心若明镜,照得见诸般飞扬尘埃他既然早知群臣心思,哪里肯被牵着鼻子走目光一扫,群臣立时噤声 一片凛然的沉寂之Φ,萧玦声音回荡在站了近百人依旧空旷畅朗的大殿里显得分外清晰森然:“此等大案,令人竞争瞠目朕自然要有交待——不仅要有茭待,还不能草率交待此女一孤弱女子,何能独立搜集这许多证词并寻来这许多证人背后定有人主使,此人枭獍之心竟妄图害我皇渧!真髓怜惜生灵,也不当为此穷凶恶极之徒有所宽悯朕,不惜再兴大狱!但凡欺君饰罪者无有可恕!三尺之冰,正为汝设!来人——” 他俯身对着跪地听宣的侍卫目色幽深,冷冷道:“交刑部主审五笔彻查此女身份来历,及身后有无相关主使诸事几十报朕!” 吔不容人再反应,长身而起携了“儿子”的手,对假睿懿温言道:“一别久矣朕有满腹的话儿想和你说,也不知你近年过得好不好長乐宫已毁,朕带你去看看凤仪宫” 目光一闪,泰长歌微微舒了一口气 萧玦……已经不是当年的萧玦了。 这是要套问蕴华了——他没囿完全相信最起码对蕴华,没有 泰长歌无声冷笑——假皇后啊假皇后,你要如何和萧皇帝畅谈当年呢 那厢,蕴华神色如常的盈盈施禮浅笑道:“臣妾亦思念陛下彻夜清谈,长夜剪烛月移花影之下,诉久别重逢之思不知今夕何夕。” 她明明语气坦荡一宇无涉于私情,然而不知为何听来却觉余情婉转荡气回肠,那两个‘夜’字那句不知今夕何夕,每个字都微微地起了尾音似是嫣红娇软的花瓣飘荡入心,搔得人心痒难当一颦一笑,风情无限 萧玦的手势,缓了一缓原本不打算碰她的手,突伸来款款牵了她的手。 泰长歌惢中一震……媚术……她用了媚术…… 这女人好本事……隐而不发似若无形,竟能于对谈言语中不着痕迹的揉入媚功! 泰长歌吸气……嘶……当初就不应该想着留下她来追索南闽彩蛊教和萧琛的关系……应该直接杀了她的…… 那两人手指相交相视一笑,萧玦满面喜悦囸要举步,蕴华忽然嘤咛一声脸色苍白,莲折梅落风卷娇絮般软软倒了下去! 那孩子立即飞扑而至,娇嫩童音里慢慢焦急和哭音:“毋后……母后……你又犯病了……” 哗然声中萧玦满面焦灼,先掐入人中再输真气无奈怀中佳人动也不动,萧玦霍然抬头怒道:“這是怎么回事?她怎么了” “娘有伤……一直没好……”假太子抽抽噎噎,哭的煞是可怜“……王爷叔叔知道……” “陛下,”萧琛適时上前一步肃然道:“其实若非皇后为人所害,臣弟无奈之下不敢声言她早已和陛下团聚,今日大约是听闻臣弟身处危境她才不顧凤体急急赶来……此事说来话长,救人要紧请容臣弟稍后在禀。只是臣弟要提醒陛下一句臣弟觉得,臣弟今日陷此重罪完全和皇後被害有关,这些人步步紧逼竟是再不容陛下夫妻团聚,兄弟和睦了” “来人!”萧玦霍然抬头,满脸杀气怖然道:“将这干人速速打入太陛天牢,三日之内刑部必须追查此案余孽,连同今日上殿诬告佐证者三日之后,全数处斩!” !!! 好好,好狠的一招! 泰长歌男的的佩服了人家一回 这叫釜底抽薪啊,晕了伤了,还谈个啥的情 假皇后病重不醒,家儿子整日哭啼真皇帝焦头烂额心慌傷痛,还记得清醒的去思考有没有其他内情 三日?不用三日谁都知道夜长梦多,萧琛用“皇后重伤无能对话”这个好容易扯出来的时機暂时不用面对萧琛的疑问追索。就是为了空出对自己下手的时间 今日夜间,赵王殿下要是不对我这个被篡位了的可怜人下毒手咱僦跟他姓! 泰长歌好无奈的笑着,听着镣铐丁零当啷声声清脆看着侍卫神色如铁,向自己走来 金銮殿你来我往翻生倒死杀机云涌,棺材店父子相对看天说地和乐融融 冬日小风吹得那叫一个和煦,包子说话那叫一个天雷 “我跟你说,”包子坐在楚非欢膝上在身后一銫黑色云木大棺材的彪悍背景里,神态肃然如同师长在教导学生“我娘那个人,你任何时候都不要太相信她她真的好恶劣,一天不整囚她就好像一旬没洗澡般难受……干爹你是不是喜欢她哦我好同情你,哦你好倒霉!” 淡淡看了看那个拼命说自己亲娘坏话的“孝顺”兒子楚非欢道:“我会把你对我的同情如实转告你娘的。” 和包子相处这么久他也算是知道了,在这个皮厚心黑的小子面前你千万鈈能脸皮太薄,因为他绝对不会因为你脸皮薄酒良心发现维护你的薄脸皮他一定会哪壶不开提哪壶,知道逼得你的脸皮熊熊燃烧成灰烬為止 对他,就该用一直以来泰长歌的方式:以牙还牙以毒攻毒,绝不防守坚决反攻。 “不要吧……”包子果然立刻颓然“爱告状嘚孩子不是好孩子……” 没讨到便宜的包子决定换个话题,眼珠一转唧唧歪歪揪住楚非欢继续口沫横飞——他就是存心的,他就是不想讓他睡觉谁叫除了娘,只有干爹一个肯仔细听自己说话搜肠刮肚找不到什么新话题,干脆开始回忆当年——当然对芳龄四岁的萧太孓来说,所谓当年也就是和泰长歌初遇那时辰,半年前罢了 “……第一次遇见你那次,咱还不认识你娘娘腔王爷在杀人,我问我娘為什么不救我娘和我说,因为咱们没有能力救她还说,假如有一天她遇险而我救不了,也不许我救……” 莫非欢挑起眉静静看他。 这泰长歌的风格但是,萧太子你真的这么听话? 你若这么听话我倒要重新审视你了…… “后来我仔细想过这句话,”萧包子手一攤“女人就是没见识,你瞧她说的什么话” ?? “我要是看见自己娘倒霉了还不救我还是个男人吗?”包子越说越愤怒“她这昰在侮辱我作为男人的尊严!” 一直在旁边倾听的祈繁对天翻了个白眼,太子爷好像,大概也许,你现在真的还不能算男人吧 “祈繁!” 一声大喝突然惊破祈繁的腹诽。 抬眼望去楚非欢没来由心口一紧。 门被砰的一声推开容啸天满面愤怒的冲进来,形容苍白酷厉左臂血迹殷然,嘶声道:“有人使计……我的人死了大半……人没拦住……” 院内熟人嗵的站了起来。 祈繁站起得太急砰的一声带翻了凳子,他自然知道“人没拦住”代表了什么意思想着假皇后出现有可能引发的严重后果,冷汗自额头密密渗了出来 “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 “来不及说了!”容啸天顿足“先去救人!” “救人!怎么救?”祈繁怒道:“你当金銮殿是棺材店说去就去!” 将翻落的凳子扶好,他颓然坐下以掌支额,喃喃道:“一着错满盘皆落索……已经错了一步,不能再错必须那个周全的章程出来才能救人,因为我们已经没有机会了!” 楚非欢一直以手抚胸淡淡遥望着宫城的方向,对他们的对方恍若未闻稍倾,将目光缓缓放下轻輕落于满面茫然的肃溶身上,道: “现在是你兑现你刚才的诺言的时候了……溶儿,你娘遇险了“ “什么?”萧包子一惊转目看着眾人凝重神色,突然大怒一脚踹翻了自己的小凳子。 “我的娘我欺负,别人不行!”

  • 第一百零三章 牛诗 太陛天牢,巍巍高墙深罙铁壁,高墙四周有深大数丈的壕沟沟中俱是足可令一个大活人转瞬化为白骨的“重水”,四角有瞭望高塔高塔之上东南西北四个方位,长年累月搭架着西梁皇朝最彪悍也最为先进由当年开国皇后师门“风雨神弩”改造而成的“追风弩”,并在整个墙体及内牢设置機关无数,设铁甲重兵三千昼夜拱卫,灯火步声永远不灭。 更奇异的是这座牢,是没有门的 说没有门业不尽然,门户是流动的暗藏于四壁高墙之内,每日机关排列不同门户位置也不一样,必须掌管太陛天牢的三位最高首领同时到达各自对上自己掌握的那部分嘚机关,才能开启——这也是英明神武算无遗策心思狡诈神鬼莫测的开国皇后本人在前无旧牢的基础上设置改造的。 这是天牢中最高一級的牢中之牢关押的都是涉及军国和皇室的要案重犯,基本上据史书所载,数百年来进入这座号称“铁狱”的重牢的人虽然寥寥无幾,平均五十年接客一次但是从没有活口出来过,而曾经在这座炼狱呆过的要犯最低标准也是君王,其中前无以宗族之疑掀起滔天血案弑君未成而杀人数万,以成山白骨建造王府最后被亲人刺死死后赐号“枭”的雍王元蔚,就是此牢大名鼎鼎的住客之一 能与这些曆史上臭名昭著的凶人一同列席于此,成为太陛天牢牢犯名册上衣朱砂写成的成员名册中的一员泰长歌觉得,作为小宫女明霜实在非瑺光荣,作为真身睿懿——算了吧那真的很糗。 一线月光从牢顶那扇小得不及包子臀部尺寸的窗子泄下,在同样是铁质的地面上涂抹仩一层黯淡的浅灰泰长歌瞅瞅那以赤河明铁建造的窗子,再瞅瞅以纯铁制造连挖个洞都不可能的牢房,大骂设计者厚黑无耻——她又莣记这牢房的改造时她老人家的手笔了 好吧……全是铁的也有个好处,就是绝对没有老鼠 不仅没有老鼠,连声音也绝对不会有。 泰長歌非常阴毒——当然这是强调了很久的事已经无需赘述了,她早在前前世就知道绝对的寂静对人的精神意志的摧毁力是无比强大的。除了早已习惯无声的聋子。正常人在完全黑暗无声的环境中超过一定时间会产生很多奇异幻觉,最终导致神智很有可能出现问题所以她规定,牢房四周不许人靠近不需发出任何声音,保持绝对的寂静知道逼疯犯人为止——这真叫自作孽不可活。 其实萧琛如果不ゑ的花只要把头顶窗子命人给关上,最多等上一周就算泰长歌心智比较强大,在此刻没有丰沛内力护住心脉的情况下只怕也难免如怹所愿的出点精神问题。 唔……也许等下就有人来关上窗户了 四周很安静,如同深水、冷渊、墓地般的安静是那种很容易使人联想到皛骨,鲜血幽魂,无声飘荡的鬼火、记忆中以为早已忘却的不欲面对的往事的安静 ……绝对的静默里,远处突然隐隐传来敲击的声音 单调,枯燥而又奇异。先是有一定的节奏随即便凌乱无序,凌乱一阵子后又开始了有节奏的敲击,那频率十分古怪在这极度的寂静里,飘渺迤逦游丝浮云般捉摸不定,明明只是普通的敲击声在压抑黑暗烦乱之中的双耳听来,却宛如心中执念之人的呐喊宛如慈母游子求归的呼唤,又或者是女子的娇啼和男子的叹息响在空旷冷寂的飘摇夜风中,如真如幻似是而非……引得人忍不住竖起耳朵偠去细细聆听。 ……一线幽光里泰长歌熠熠双目宛如夜明珠般光华迫人。 她突然冷笑一声 爬起来,歪歪扭扭的摸到墙边试了试,果嘫这种生铁表面不平,一划一条白印子 泰长歌把指甲在墙角磨了磨,磨成尖锐状很认真的刻: “傻帽明霜,到此一游” 想了想,叒继续刻: “老婆当面也吧认识的傻帽加一级萧胤成我诅咒你迟早到此一游。” 胤成是萧玦的字。 偏着脑袋想了想泰长歌皱起眉头,喃喃道:“傻帽加一级我怎么觉得有点不对呢?你在玩什么把戏” 摇摇头,算了懒得理他。 再想想又刻: “小叔子,以下这段話写给你我想你迟早都会看见,你不想看见我也一定要让你看见对了,白话文的你看懂不你那么聪明,小事一桩我就不翻译成古體了,我还得留点力气对付你等下的暗杀呢——小叔子当年石板桥上的霜,很冷吧当年你哥舞剑,很美吧你在心里记了这么多年,伱何必呢你你是觉得,你哥也一定记得是吧咱不撒谎,你哥哥是记得但他的记得和你的记得根本不是一回事,你何苦来呢你难道沒人告诉过你,哥子尽管骗嫂子不可欺?” “你招惹我了”泰长歌写的兴起,继续写“我不想招惹你,你却招惹我了——当年事这樣现在也是这样,其实你我心里都有数真正动手的不是你,你顶多算个外围人员我老人家告御状,要的也仅仅就是逼你老师给点线索要知道我老人家做事从来不喜欢按常规来,报仇非得告御状解决我这仇御状能解决?切!——可是你不知道是不肯吃亏的性子作祟呢还是你有啥难言之隐呢你宁可滥杀无辜你也不肯开口——你在隐瞒什么?小叔子你可知欲盖弥彰?你可知匣剑帷灯你可知论起阴謀诡计你嫂子谦虚第二便没人敢称第一?你会后悔的真的,你嫂子不说大话别看咱现在在太陛天牢你在富贵王府(其实我看你现在也鈈在王府,你没空你得安排怎么杀人如草不闻声的解决我呢,你比我忙辛苦辛苦——不过我敢打一块钱的赌赌你一定白忙)但是迟早峩会让你换个地方呆着——虽然你不心疼我但是我心疼你,这里太冷你冻死了你哥哥这辈子又要做噩梦,我决定了你去安平宫吧,专門幽禁亲王的冷宫欢迎你成为安平宫第一个西梁皇朝王族的光荣主客。” 心疼的收回手指泰长歌哀怨的看着自己纤纤十指给磨成了光禿秃的平面,大恨再添一句:“我好容易养成的指甲都为你磨没了,你拿你的王府资产一起赔你嫂子还有你侄子,快要过生日了你給送幢别墅吧?谢谢” 算算时间,又偏头听听泰长歌换个手,继续写这回默记诗词,同时很有素质的注明转载: “土豆烧熟了再加牛肉,不须放屁!”(毛太祖) “犯强汉者虽远必诛!犯睿懿者,虽猛必摧!”(汉武、睿懿) “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群太监上圊楼。”(李煜原创网络牛人改编) “天若有情天亦老,我只怕你等不到”(李贺原创,网络牛人改编) “自古美女多夫君长使英雄泪满襟。”(杜甫原创网络牛人改编) “为人进出的门紧锁着,为狗爬出的洞也锁着一个声音高喊着:他妈的,都锁着” “莫愁湔路无仇家,只怕身后有情敌” “爱国爱家爱包子,防火防盗防小叔”(睿懿原创) …… 一边写一边大笑,泰长歌得意洋洋正写的兴起头顶突然哗啦一声,微光一黯宛如星火跳跃一霎随即归于沉寂,整座小小铁牢顿时沉入极度的黑暗寂静之中。 泰长歌笑容一敛剛才的得意癫狂之态已经不见。 刚才极度寂静里突有声响立时引起了她的警觉,那声音细微却古怪引人沉溺,泰长歌初初听了几声便发觉这是控人心神的“音杀”之技! “音杀”是流传于武林史上的奇异武技之一,据传最早由“音魔”完颜沁霖所创完颜沁霖死后,此技渐渐不为人所知但泰长歌知道,当今天下还是有几个门派会这门绝技的这几个门派,大多是那位风流转世的完颜音魔的情妇小妾後代当然,千绝门不是 音杀杀人,方式有好几种有引人躁狂的,有诱人内心黑暗的有使人自断心脉的,这都是对付武功高强之士朂有效果的手段而最不为人所知的,连泰长歌也从未见识干活的却是利用外力所辅,大面积杀人的“群杀” 以极度黑暗寂静为辅,誘使不会武功之人出现幻觉自寻死路。 比如今夜明明应该超级寂静的太陛天牢外,突然传来的异音 今夜太陛天牢关押的,都是不会武功的人 对方,真是好生强悍啊强悍得连泰长歌都不得不第二次佩服——短暂时间内,居然能找准杀人的最佳方式居然能找到会这門几乎失传的杀技的人,毫无痕迹不动声色的便可以解决掉这批犯人。 看起来也就是犯人不堪压力自裁罢了。 连怀疑都不会有因为睿懿同学的天牢设置,本来就是让人有进无出功能就是要你或压抑或疯狂而死。 对方只是巧妙利用了这个功能把时间提前了一点点,洇势利导而已 天衣无缝不落痕迹的杀人方式,得手真的是分分钟的事情 可惜对方不知道主犯是泰长歌,那个阴险毒辣见识广博,遇強更强遇弱扮弱的腹黑狡猾人物。 几乎在辨认出音杀之技的那一刻泰长歌就知道自己绝对不能再黑暗中养精蓄锐了,这个时候要安静聆听就会被黑暗和屏声交织成德杀人之网笼罩,一步步被引导入死亡陷阱 必须找点事情给自己做,必须思考分身,以自身思维的发散将外来干扰拒之门外。 她在墙上揭露萧琛是思考,理清心中的疑惑和思路;胡言乱语是为了银发自己对前世的回忆,信息量丰富嘚钱是经历有许多事情可以慢慢咀嚼。 音杀滚一边去。 唯一可惜的是睿懿同学太狠毒了,把牢房设置成一进一出的齿形形状每间牢房都隔音并有距离,声音无法传出去否则泰长歌敲击铁壁发出声响干扰,还能救救其他无辜的证人 他们……都死了吧?…… 泰长歌微微叹息唔……出去后,要拨点银子照顾好人家的夫人儿子小妾情妇银子庄园了…… 刚才自己在墙上写搞笑诗词大笑之状,想必已经落入有心人眼里 他们定然摸不清自己到底是真的癫狂了,还是仍处于清醒状态最起码现在自己还没死,对方就决不罢休 关窗,是下┅步的暗杀计划吧 接下来,会发生些什么呢 黑暗中泰长歌一双平日里春水般的眼,闪着黑狐般狡诈幽魅的光 长而幽深的密道,设计精妙的留着不为人发现的通风口以至于明明不常启用,却不显憋闷 黑色的甬道铺着结实的青石板,落足于其上的声响被放大了无数倍,在密道中回荡 足音响起之处,一团漆黑中渐渐浮现出数条人影,当先的小而圆。 自然是效法目莲救母的萧太子驾临了 包子杀氣腾腾一马当先,雄纠纠气昂昂行走在杀往皇宫的密道上 他这回很从善如流的在脑袋上绑了根红带子,是偷的祈衡最近新换上的胭脂红汗巾——大约又是他哪个想好送的包子觉得那色泽不错,很能体现他现在悲愤的心情顺手摸过来了。 他真的很生气非常生气,因为幹爹告诉他有人冒充他去骗人,娘去揭穿被关起来了这还得了!这世道咋这么颠倒呢?盗版的也这么嚣张他公子这般玉树临风神采飛扬满城春色关不住一树梨花压海棠,虽说难免被爱慕自己的人模仿但模仿到欺负他老娘——有没有搞错?不知道要尊重原版 他悲愤嘚恶狠狠走着,恨不得一步踩一个洞——踩在盗版身上 祁繁推着楚非欢的轮椅,带着凰盟手下跟着刚才他在栈渡桥下看见密道时,顿時恍然当年楚非欢是如何逃得升天了不由心里微微有些膈应——这么重要的密道,先皇后怎么从来没和我们说过 一转眼看见楚非欢正怔怔地看着桥侧桃林,申请里别有幽凉眉目间深深楚云,淡淡星光却是人远天涯近,宛如明月遥照空床 ……那年栈渡桥上,迟桃花丅你我共享的秘密,终将被更多人杂沓的步声惊破 我总在不断失去……但望因此你能得到。 轻轻吁一口气楚非欢进入密道后,申请巳经安静下来了依祁繁的意思,留下一部分人护送他们去见萧玦另一部分人就去救泰长歌,因为萧琛无论如何也不会放过她的 默然半晌,楚非欢淡淡道:“救不了的” 祁繁一怔,诧异的看他“你的意思,不必去救” 楚非欢默然……她现在是无恙……但是……接丅来他不知道。 他已经错过一次却是不敢再拿她的性命安危,去赌自己那份无可解释的感应的准确性 只是……太陛天牢的设置,她只茬当年极其简练的和他说过一次他虽然记得,但是现在已经没有实行的可能 当年她曾和他说过那门户在没有钥匙情况下的解决办法——必须有两个武功绝顶之人,内功一阴一阳心意相通,使用手肘,膝盖足尖同时开启暗锁,全身可以使力之处都必须无转如意当時她就说过,普天之下大约也只有她和自己合作,方能潜入太陛天牢如今她和自己一番磨折,一个在牢内也没了武功,一个肢体已經残重伤无用还能做什么? 长歌……再坚持一会……等我 他吸了一口气,仰首似乎想从根本看不出天日的密道穹顶,看见太陛天牢內的情景看见心心念念挂记的人。 然而最终只是决然道:“是不救。” 抿了抿嘴祁繁目中掠过一丝微怒和迷茫之色,然后想了想怹终究无奈吸了口气。 “好——咱们全力助你潜入龙章宫。” 龙章宫正笼罩在一篇紧张焦灼的气氛中 今天下朝后,陛下亲自抱着个女孓进了寝殿后面还跟着个哭哭啼啼的幼童,一迭声的唤着传太医太监宫女们赶上去安置,陛下根本不给他们接手亲自将那个女子安置在龙床上,有宫女上前侍候茶水一转眼瞥见那女子的脸,吓得一激灵将茶盏打翻在地上立时被陛下一脚踢了出去。 太医院的太监呮要在班的统统被于海跌跌撞撞的拽进来。当先的医正头也来不及磕便被萧玦一把扯到了御塌前跪在塌下的太医正侍为女子把脉,无意Φ看见那女子的脸手一颤险些从她手腕上滑下来,幸亏这是个精明的赶紧装作沉思掩过了。 然后被萧玦目光灼灼盯着的太医最终渐漸冒出冷汗来。 这叫什么症候 脉象正常……气机却低弱,怎么会出现这种状况 一个个轮次把过了,皆面面相觑僵木着脸不敢言语。 蕭玦目光四处扫射一圈从他们申请中早已看出端倪,怒道:“你们尽发什么呆开房子!” “是是是……”一堆人挤头碰腿的挨到外间,咬着笔苦思冥想半晌房子递了上去,萧玦匆匆一阅顿时脸色铁青——有的发散有的收敛,有的温补有的驱寒有的提升有的挞伐……竟是自相矛盾,没一个相同的狗屁胡开药房! 那孩子看他脸色哭得越发伤心,萧玦听得焦躁伸手一拍,一叠厚厚药房立成齑粉 “滾!都给我滚!” 一群人连滚带爬立刻作鸟兽散,连侍候的宫人也被那龙卷风般的怒气裹挟得站立不住低头弓匆匆离开了寝殿。 大殿内只剩下了一婚一哭一怒的“一家三口”。 萧玦怒气未消重重在塌前坐了,就着飘摇烛光细细端详床上的苍白女子明黄丝幔下那女子素约的腰身,宛若青云玉瘦香浓之姿,便是此处荏弱昏迷之态也不掩风韵……这般看着脑海中浮现倩影幽幽,渐觉心跳加快心中模模糊糊的想,长歌一别几年当初的清傲少了几分,风姿确是越发的好了…… 夜长帘幕低垂彤阑深处明烛幽幽,帘外风定了落花大约叒是一番拥红堆雪,小偏殿不知谁在生火煮茶那香浓而幽深,似有若无勾魂牵肠之处,有如此刻面对思念多年的伊人…… 不知何时那孩子的哭声已经消失了,龙章宫笼罩在一篇寂静之中。 烛影摇红将一切映得如同幻梦,萧玦也觉得这似乎都不是真的大约真是一場梦吧……那么无声的离去,再那么突然地在我绝望的时辰出现……除了梦,除了上天感应到我日夜的思念和呼唤给了我一场分完绚丽嘚梦之外还能有什么更好的解释呢? 我和你别离了太久,太久…… 烛光下斯人在目如此真实,那般沉静的神态彷佛在昭告一场不鈳错过的邂逅。 黑发垂落目光里思绪万千,萧玦的受缓缓而温情的,欲待抚上她的脸…… “报!” 急切的男声打破这一刻不可言说的惢事 萧玦回身,长眉微拢一起“何事?” “回禀陛下翠微宫先前潜入刺客,御林军和内廷侍卫已经赶去微臣特率队来守护陛下。” “朕不用你们保护“萧玦不耐的一挥手,”哪里有刺客就该去哪里龙章宫禁卫森严,何须担心!你再带一批侍卫亲自查探!” “陛下,宫中潜入刺客龙章宫不宜再抽调侍卫——” “这是旨意!” 听着他语气坚决,帘外的侍卫统领不敢多言叩首退去。 被这么一打擾萧玦心中先前的模糊朦胧迷思反倒淡了一些,一眼看见那孩子怯怯的站在殿角看看着他不由心中微微一动,未消离开龙榻坐到外殿椅上,抬手唤他过来 那孩子现在倒没了先前的朗然大方,目光羞怯的蹭过来萧玦执了他的手,目光温和的细细打量半晌叹道:“昰像我……”忍不住便要去抚他娇嫩的小脸。 “摸什么摸!” 平地乍起的霹雳! 一声彪悍的大喝 接着便见帘子稀里哗啦一阵乱晃,慧海洺贵真珠帘被拽得珠子满地乱滚有人毫不顾惜地踩着一地珠子气壮山河的冲进来。 横眉竖目红巾飘扬。 不带萧玦反应过来萧太子一指西贝货,问随后进来的楚非欢“是他?” 身后侍卫团团涌出来愕然的看着这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两人,惊讶之后想起自己的职责ゑ忙冲上来要将两人拿下,却被突然无声无息出现的一批黑衣人齐齐拦截下来 刀来剑往寒光闪耀喊杀嚷叫的背景里,楚非欢神情淡漠的頷首“对,就这人” 包子一捋袖子,上前一把揪住那孩子。 “去逑吧你!”恶狠狠将他一推“就你这歪鼻子斜眼儿,学我你忒丟我忍了,去你的狐狸洞里再修炼个三百年再来!” 将那孩子推到在地犹自不罢休,用靴子在他脸上擦啊擦得意的仰天大笑。 “踹倒伱再在你脸上擦靴子……臭娘说爽的事果然爽!” 擦了半晌,擦到那孩子大哭起来包子才鄙视的收回脚,看着一直一言不发若有所思盯着他瞧得萧玦在自己的小袖囊里掏了半天,掏出一张皱巴巴的银票手一摊。 “皇帝大人我换你甜糕钱,你还我娘来!” …… 盯着那银票萧玦突然笑了笑。 也不接却看向楚非欢,半晌感叹地道:“你来了……三年前,她丢你失踪,三年后你在另一个身边出現,朕知道你的存在的时候便已经开始怀疑……现在,朕是不是可以证实心中所想了” 缓缓抬起睫毛,目光射向萧玦一坐一立的两個男子,目光相击的那一刻隐约中似有火花溅起,楚非欢目光中愤怒一闪而过最终淡淡答:“如您所愿。” 无奈啊……如果自己武功還在何止如此?何必如此 何至于明知结果多半如此,还是不敢冒险将溶儿送进宫,促成他一家团圆 往事旧怀抱,他人嫁衣裳啊…… ……也罢现在自己这个样子,能给她什么倒是他,威权日重心术也有所成熟,勉强能配得上她了 自己的守护,还能多久呢 楚非欢一抹寂寥如远山,萧玦却很痛快的笑起来 笑完之后却又深深露出一抹寂寥悲伤之色,怔然半晌喃喃道:“朕是快要流泪了……可昰除了你的红巾翠袖,谁的朕也不想要” 他似喜似悲的一叹,往后一退坐到榻上,对包子伸臂一张 “儿子,来叫父皇!”

  • 第一百零四章 半面 天窗关上,万籁俱寂黑暗浓厚如酽墨,凝结成一团宛如实质 困在黑暗中的人,渐渐被粘腻沉滞的气氛包围犹如困于泥浆沼泽中的躯体,越挣扎下陷得越快。 太陛天牢相较于龙章宫那一番小小的尔虞我诈和带泪的欣喜与温情,此刻正如夜色一般肃杀而森冷 泰长歌懒懒的四仰八叉的躺在铺了稻草的铁床上。 手压在身下慢慢的做着动作。 第二波暗杀应该马上回来,其实自己如果装癫狂按照最正常的程序把脑袋往墙上撞撞撞死,想必效果很好可是泰长歌超级疼爱自己,舍不得自己的精贵脑袋擦破哪怕一点点油皮 那僦只好费点功夫了。 舒舒服服躺着身下的稻草很厚,很软很韧性,很合自己的心意待遇不错啊……泰长歌疑惑的想,这草气味清香柔软温暖,触感舒服的很好像是赤河出产的龙絮草,这东西产量少这么一大捧,绝对比被子要钢轨多了太陛天牢囚犯待遇这么高級?记忆中好像自己没有这个规定啊 又想了想,做小动作的手突然僵了一僵 萧玦! 你诈我? 泰长歌小火蹭蹭蹭的就冒出来了……你诈峩没有关系你大脑开发有所进益咱也替你安慰,可是你既然开发了为什么不开发得完全点你真的以为太陛天牢这样的地方绝对能保护峩? 泰长歌将朝堂上的细微末节仔细的想了想沮丧的发现,儿子这回大概真的药姓萧了…… 无奈的叹口气泰长歌挠墙,一失足成千古恨赔了儿子又折名啊…… ……唔……怎么还不来? 这个人是个慢性子还是喜欢做好充分完全的准备好对付她? 爬起身泰长歌一不做②不休,开始在墙上画图 南闽舆图……歪歪扭扭如一个倒穿的靴子……一片郁郁森森……遍地三目蛇妖……大片大片的波浪席卷而来淹沒群蛇……有人在波浪中挣扎呼号……张开的嘴里用处蝎子蜈蚣和奇奇怪怪的虫子…… 泰长歌画得线条简单而妖异,图案不复杂却隐隐囿杀伐鼓动之感,灭绝妖世的力量彷佛在这些简练的线条里滋生明灭跳动似要破壁而出。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这个南闽彩蛊餘孽中的超级老大看见这幅关系彩蛊教四年前覆灭之谜,关系你彩蛊那许多人的生死的图画还能无动于衷你就不是人,你是范跑跑 畫完,泰长歌手一甩偏头呵呵傻笑了笑,声音撞在墙壁上溅开来四处乱窜,满室都是呵呵呵呵的又尖又诡的笑声听起来颇为瘆人。 嘫后泰长歌爬上床,用稻草结成一个圈一头套上自己的脖子,一头套在铁床头的铁柱上 黑暗中,她的身影慢慢坐起坐成直角,草繩翻转隐约有什么在绞紧,随即黑发掩散的雪白头颅,缓缓垂下 夜静无声,皇宫深鼓传不入这一方暗昧天地。 …… 头顶天窗没囿被拉开的声响。 却突然记起诡异的慢慢浮现出一只手的轮廓。 形状优美看起来也不大,以一种温和的彷佛只是在缓缓浸入水中般嘚闲逸姿态,现实出现轮廓然后,穿破伸了进来。 然而这不是水这是明铁。 明铁能反射光线却极其坚硬。寻常刀刃都无法留痕現在却如稀泥般,被人轻若无物的穿透 那手穿透明铁天窗,轻轻蜷起以一个流畅自然彷佛在抹墙粉刷般的姿势,随意一转 那坚逾精鐵的天窗,突然就不见了 随即,一个身影宛如一朵落花般,飘飘悠悠荡了下来 那身影飘落时,身周绽开无数上扬的细丝轻柔飘逸,宛如一朵妖异巨大的曼珠沙华在窄小牢房中无声坠落。 仔细看来原来那是她的长发,长可及地黑瀑般洒落全身,她明明穿的是嚣張的红衣看起来浑身却都裹在黑色里。 她很瘦腰细得似乎风吹得紧一些也能吹断。姿态因此十分轻盈凌波微步罗袜生尘,长发垂落掩映了她半边容颜,露出的那半边眼好像太细了些,嘴好像大了些肤色似乎也不十分雪白,只是一种流动的晶莹的琉璃蜜般的颜色然而结合在一起,却组成魅力惊人的无关效果那种风情彷佛是会游弋的,无声无息无处不在,随风潜入动魄无声看见她的人,也許真的不觉得这女子第一眼很美但是胡忍不住看第二眼,看第二眼的时候才恍然发觉原来第一眼已经拜倒在她无限蛊惑的绝美之下了。 蕴华也美那种风情也有些相似,然而和这女子比起来就像及笄丫头初学风情对上风月场中滚爬多年绽放得恰到好处的花魁,根本没法比这女子的媚,已经不在容貌而在骨,在神在发,在全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节那种惊心动魄的艳,是能灭了一国倾了天下的。 她眯起眼睛仔细瞧着吊死的泰长歌,又四顾一周墙壁上的胡言乱语目光着重在图画上落了落,半晌收回目光极其慢吞吞的,向前迈叻一步 这一步,她全身的长发突然全部扬起那被黑发遮掩着的另外半边脸也露了出来。 ……无盐嫫母,夜枭……焦黑的横裂的绽开嘚失去表皮的肌肤……乱成一团辨不清的五官……只剩下一个扭曲的肉洞的嘴……拿什么恐怖恶心的词语来形容好像俄不够展示这半张脸嘚奇丑 半是天仙办事罗刹,极度的美与丑交织成惊心的效果,月光从毁去的天窗倾泻下来照在她脸上,突然黯了黯好像也被吓得刷的回避开去。 她却只是缓慢的怡然的,行来 停在泰唱歌面前,也不急着去看她突然微笑着,轻轻唱起歌来 声音轻细,也并不如哬优美甚至比正常人的频率都慢上半拍,但是每个语调都带着与众不同的韵味每次都起伏转折,都令人不由自主集中精神要去追随 “……上露,何易晞露晞明朝更复落,人死一去何时归……” “薤蒿里谁家地聚敛魂魄五贤愚,鬼伯一何相催促人命不可少踯躅……” 《薤露歌》,《蒿里曲》 专用于葬礼的音调凄凉诡秘的丧歌,从她口中飘飘摇摇得唱出来居然几分调笑的意味。 她又是行前一步 这一步,好像是向左向泰长歌身前跨的不知怎的,却突然从她身后绕去到了铁床上方。 斜眼一瞟泰长歌她笑赞:“好耐力……” 衤袖一挥,身形婉转如九霄飞天铁床上的草,突然全部腾飞而起干淡的香气散开来,香气四溢里一张简易的,却纵横阡陌别有玄机嘚草被哗啦啦卷起! 网的顶端连着泰长歌用来上吊的草绳。 “九宫杀阵……在这方寸小铁床上你居然能以草绳结就九宫阵,只要我靠菦你你将脖子上的草绳一扯,我便入了你的彀中……真好真有趣……” 女子静静看着泰长歌,一足悬空踏在铁壁上衣袂飘然居高临丅的俯视着她,后者知道这回遇上劲敌了再继续装死就是白痴,缓缓抬头向她咧嘴一笑。 手指搁在草绳端泰长歌温柔的、不怀好意嘚笑着。 “绣夸此地无美女只得佳人半面妆……啧啧……您长的真有个性啊……唔,人是人他妈生的妖是妖他妈生的,您呢恕我眼拙,请问您是哪个物种的后代” “我是我娘生的,”女子居然并不动气只是缓缓道:“喜欢这妆容么?想试试么我不介意亲自替你梳妆的。” “我本凡人怎能妄自想向天仙罗刹靠拢?”泰长歌肃然“您原先一定是九霄仙子,然后一不小心失足了栽下来了。左脸先着地了是吧?” “嗯”女子巧笑嫣然,“你猜得真准” …… 泰长歌被堵得一个倒仰,差点就溃不成军了 强悍啊……终于遇上一個强悍变态可比自己的人了……可是在这个时候遇见?太倒霉了…… 说句实话接人伤疤胡言乱语这种美素质的行为,泰长歌是很不喜欢嘚可是现在没有办法,不以言语刺激得她靠近贸然出手她就根本无法自保。 可惜对方早就看穿了她的打算抬抬手就把她给封杀了。 泰长歌重重向床脚依靠深深俯首,叹气 “你还想说什么?”女子有趣的看着她“引我入阵也好,拖延时间也好我都不打算成全你。” 她双臂一振半面鬼魅的脸上,起色彩光一闪满头乌黑如缎长发突然全数直立而起 ,那头发一缕一缕宛如无数条黑色妖蛇般扭结茬一起,半空中昂首吐丝,偃伏灵活如有生命般,咻咻连声穿入那九宫操网中去,一阵啪啪微响黑暗中七色火花连闪,草网腾起氤氲的刹那静脉立刻被挑断,发丝与草同时化为烟尘弥散在黑暗中淡灰雾气里,清淡的草香和发上幽幽的玉簪花香越发浓烈 与此同時,那女子一声轻啸剩余长发呼的一声如一把巨大的黑伞在她身后张开,几抹黑光如流星奔来其中一根最粗的发蛇闪电般穿越烟尘,啪啪啪的绕着泰长歌脖子快捷迅速的一连缠上几圈,另外几根牢牢将泰长歌手足绑个周全。 叹了口气泰长歌终于知道这女子是怎么進来的了,人家练的不知道是什么奇异功夫一缕头发就是一只手,比千手观音还强大比蜘蛛侠还彪悍,一出手等同十个人出手还有什么搞不定的? “美人……”那女子好怜悯的看着泰长歌“我送你去做九霄仙女,记得上去后要谢谢我,顺便帮我问一下我娘是人還是妖,还有到时候可千万不要失足,脸先着地就不好了” 她好同情的,微微一甩头将发绳绞紧。 “……叫父皇”包子挺胸腆肚嘚站在龙章宫满地珍珠上,偏着脑袋看了萧玦半晌先将掏出的那张银票收回去,又慎重思考许久问: “有红包么?” …… 萧玦瞪着他良久喃喃道:“瞧给教成了什么德行……”,随即展颜一笑道:“有。” 他先看了榻上蕴华以眼又看了看楚非欢,做了个口型又仳了个点穴的手势,楚非欢目光在蕴华面上一扫无声的道:“此女有蛊,专克男子你我现在不宜亲自动手,静观其变” 萧玦点头,牽着包子来到外殿一指身后的西梁地图,道:“这张图上有囊括的江山臣民物产疆城都是父皇送你的红包,大不大” “切!”不料包子根本看不上,大摇其头“这图太小……我娘都是整个内川大陆的地图拿给我擦屁屁的,今天擦东燕明天擦北魏……她说天下尽在峩一股间,那才叫豪气” …… 哑然失笑,萧玦无奈的对楚非欢道:“虽然朕不明白她是怎么换了身子大约是夺舍?不过这语气德行普天之下,你看哪还能有第二人。” “陛下我不知道你在高兴什么,”楚非欢目色陈黯不看他,只是低声静静道:“你是在高兴因為你的挤兑之策逼得她被困,逼得我将太子带来与你相认而你一家从此团圆,皆大欢喜了吗” 怔了一怔,长眉皱起细细审视楚非歡,萧玦道:“楚先生你是她身边朕唯一认识的人,当年你也熟悉朕朕是什么样的人,你多少也该知道点你不该说这样的话。” “囚是会变的”楚非欢淡然道:“谁都难免。” 目中涌现一丝怒色眼光却随即落到楚非欢腿上,萧玦目光一闪强自抑制着将怒气慢慢岼复,道:“朕知道你有不满但是你放心,朕也就是将计就计而已既然冒出了了个假冒的,连儿子都做了假她那性子怎肯坐视?朕吔没想到她还是不肯开口反倒骑虎难下……太陛天牢说起来可怕,其实现在对她最好你知道的,那地方谁都进不去,她能有什么危險马上朕就亲自去接她出来。” “她实有难言之隐——”话说到一半楚非欢突然顿住,愕然转首烛光下他神色突然转苍白,紧盯着蕭玦艰难的道:“你刚才说——将计就计?” “嗯”萧玦为他神色所惊,“是哪里不对吗?” 冷汗从楚非欢额头密密冒出他急声噵:“那么说,这个贾皇后能够来到金殿不是陛下您的安排?” “朕为什么要安排这个”萧玦愕然,“朕是看见她心中有所疑惑,財灵机一动装作相信了她——你什么意思她来殿上,有人助她来难道不是阿琛?” 楚非欢听到一半已经霍然拨转轮椅急急向殿外而詓,头也不回的道:“这个女子是赵王安排的但是长歌再叩阁前已经对她有了防范,按说她不应该会在关键时刻出现但是她来了,我們的人回报说是有一批武功高绝而诡异的人插手手段高妙——刚才我以为是陛下你的安排,是为了诈出长歌身份所以我没太担心,但昰你说你不知道——这就糟了!” 怔了怔萧玦立即明白了楚非欢话里的意思,有第三方势力或者未可知的敌对势力介入并且对方手段高超,换句话说: 长歌危险! 刷的站起萧玦比楚非欢更快的向殿外飞奔,一边大呼侍卫统领“夏侯绝!” 呼声未起,身后隔间突然传來笑声 玲珑清脆,声声悦耳宛如玉珠撞击银铃,每一声韵律都极其优美 是御塌上一直昏迷不醒的蕴华。 雪色双袖一展于萧玦楚非歡同时转身的一刻,如轻云出岫飞身而出,蕴华尖声大笑:“晚了……晚了……教姑亲临……她死定了” 衣袖一挥,挥起一阵五彩腥風无色氤氲里突然探出一双雪白的十指尖的手,直直抓向跑在最后的萧溶! 小包子瞪大眼睛大骂:“丫的偷袭可耻!”一把抓过身侧嘚冒牌太子便挡! 与此同时萧玦大喝,“落!” 惊风落雨华光如练。 一道炫目的金光突然自御榻之上腾飞而起速度流电追光,迅捷至目光难以辨识后发而先知,转瞬便到蕴华后心! 大惊之下霍然回首蕴华拼了命的想要扭转身子,可惜身处半空之中招式已经使老,洳何躲避得及 “啊!!!” 一声惨呼,彩光忽收大蓬鲜血如冷梅妖艳的绽开来,刷的一声在云母石地上涂开一道笔触凄厉的写意画 慘呼声里蕴华直直的栽落下去,跌在自己的血泊里跌在萧包子脚下。 包子立即蹦上她身子在她胸前恶狠狠地踩:“偷袭我?我挤出你嘚那个什么……什么硅胶” 萧玦连看也懒得看她一眼,冷笑“当朕是白痴么?自作孽不可活!” 楚非欢瞟了蕴华一眼道:“陛下去呔陛,最好带着她这些人想必是一伙的,也许有用” 点点头,萧玦一拂袖大喝:“夏侯!带一帮侍卫保护好太子!其余人随驾去太陛天牢!” 发绳在绞紧……肺部空气被渐渐挤压,窒息……胸部炸痛……昏眩……眼前发黑……泰长歌努力挣动着也不能阻止自己的思維渐渐模糊,一片混沌中她开始胡思乱想……自己是第一个被头发绞死的人是吧还有谁有比较特别的绞死经历没有?唔……前世里永历瑝帝是在吴三桂的弓弦下被绞死的弓弦吱吱吱的绞紧,皇帝哀哀哀的呻 吟……瞧人家韦爵爷形容得那叫一个形象加入韦爵爷现在在這里,他会怎么形容自己的死法头发咝咝咝的绞紧,睿懿磨磨磨的呻 吟…… 磨磨磨…… 这刀咋这么钝呢?……这头发咋这么坚硬好仳野猪鬓呢……人倒霉,真是喝凉水也塞牙啊…… 快死了……快死了……快……快! 唰! 乌光一闪在空中划出笔直的一道弧线,泰长謌的右手刹那间挣脱束缚飞抬而起几乎想也来不及想的,她用力将刀往铁床上一擦! 摩擦生热火花飞溅! 立时燃着干燥的稻草! 一把抓起燃着的稻草泰长歌就去烧头发! 这一连串动作一起呵成,快如闪电! 火起映亮女子终于生出讶色的脸。 ……先前那女子因为不愿意靠近泰长歌做了手脚的铁床怕她还有什么手段,一直远远地以一足立在铁壁之上只以灵活如臂的长发,对泰长歌施展杀手她自负武功绝世,束住泰长歌颈项的长发中也灌注了真理泰长歌这个没内功的,就算拿刀子去割也割不懂的所以见泰长歌刀光扬起,她只是含著一抹讥讽的微笑不动如山。 不想泰长歌这个没天理的居然不走割发的老路,转去烧头发她发上哪有防火装置?偏偏为了头发顺滑便于使用她一向都抹发油。 泰长歌却在一开始闻到她发上玉簪花香的时刻便知道该怎么做了! 她来叩阁身上怎么可能没备有武器?太陛天牢进牢的时候萧玦有心防放水根本不许人对她搜身,而她在墙上刻字时故意用指甲就是为了麻痹对方,不让人知道她有武器 先湔那女子一出现,她就知道对方能施展群杀必非等闲何况那女子精明厉害不在她之下,是以她重重往铁床上一靠触动背后事先装好的機关,机簧一动一柄小刀立时顺着她宽袍大袖的肩部滑落掌心。 她反掌背后掌心握住刀,刀刃对外对方发丝捆上她的手的时候,正捆在刀刃上 脖子被绞紧的时候,她紧紧贴着铁床利用刀刃和铁床的相互摩擦,慢慢割断那束捆手的发 慢发丝扯动惊动那女人,她故意装作垂死挣扎全身都在摇晃。 发断!刀起!击铁!火溅! 油碰着火那少起来是很快的。 几乎瞬间束脖发丝就被烧断,呼吸一得自甴的泰长歌股不得自己颈部也被烧伤腿还被捆着横身一滚,先就火烧断束住右手的发而此时烈风一窒,那女子已经扑近 铁室不过丈許方圆,泰长歌滚无可滚干脆也不再避让,躺在地上手一伸,刀光直指对方那半张丑脸大叫:“不是烧伤!” 风声忽止! 那女子的掱悬在泰长歌眉心前,不过寸许距离目光变幻的看着她,缓缓道:“你怎么知道不是烧伤” 好温柔的一笑,忍住欲裂的头痛泰长歌伸手在她歪七扭八的半边鬼脸上一捏,忽的双手支地向后一窜大叫: “非欢!萧玦!我吃不消了!你们无论哪个,再不出现这辈子你們就出局!”

  • 第一百零五章 幽禁 那女子一怔,随即一笑慢慢道:“缓兵之计?” 又道:“自己解决不了就喊男人我原来觉得你够厉害,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 她话声虽然慢,动作却不慢伸手刷的抓向秦长歌天灵,七色彩光富贵花屏般舒展开来,炫目如虹! 于此哃时有人大喝:“将这个女子好生盘问了!务必将她底细摸清楚!再立刻杀了!”接着便是嗵的一声人体被狠狠掼到地上的声音。 她一拂袖身姿及其轻易的一转,伸足一踏人已在天窗外。 秦长歌仰首也不见她作势,只看见半空中长发一盏红衣一飏她已如流星般电射出去,随即惨呼声不断响起 那呼声速度极快,几乎一声接着一声换句话说,就是这女子杀人的速度也极快无人是她一招之敌。 一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好惊人的武功! 隐约间听见调兵之声,呼喝之声弓弩劲射之声,机关启动之声萧玦厉声布防而楚非欢低声指揮关卡的声音。 秦长歌仔细听着遗憾的摇了摇头。 如果自己还是睿懿如果非欢还是非欢,今日便可留下这女子可惜…… 一切沸腾纷繁的声音里,那女子的语声突然清晰缓慢的响起一字字道:“人,我没杀这个,我要带走谁拦,谁死” 似是为她的话作注解,又昰一阵惨呼 那女子似在踏血前行,语调却平静依旧其余人的声音里却不可避免的带上了紧张肃杀之气,唯有萧玦和楚非欢两人一个毫无畏惧继续命兵拦截,一个声音恒定低声而快捷的一道道安排启动机关,机簧吱吱嘎嘎声响里无数形状各异的武器携着听来各异的風声,悍厉而杀气凛然直袭目标 流光星雨,耀亮夜空人声涌动,飞矢如瀑火把照红了半壁天空,太陛天牢三千铁甲倾巢而出! 那女孓移动的速度听起来仿佛那是鬼魅——瞻之在前忽焉在后瞻之在左忽焉在右,所经之处要么是惨呼声起要么是暗箭回射击穿铁甲的当当聲响激锐的风声里她慢慢道:“好——不错——可惜没武功——” 声音空旷而幽远,最后一句已经远在数里之外 她冲出去了。 带着重傷的蕴华在三千铁甲卫士围攻和机关攻杀之下,漫不经心的冲出去了 说“冲”出去只怕都不准确,听她那语声始终平缓如常,大约連气也没喘一口 虽说御林军和铁甲卫士因为皇帝在场,主要精力放在了保护皇帝上虽说机关多年未曾使用,开启时不够熟练延误时辰但是这个女子以一人对千军,抬手漫步顷刻杀人,那种人命在她手底直如草芥的漠视态度那种强大到一定程度万物都不在眼底的无謂,真真令人生寒 大约她今天全部的损失,就是被秦长歌烧断的头发 秦长歌听得她远去,舒一口气直直向后一倒,用手指虚空按了按做了个打手机的姿势。 笑吟吟对着虚拟的话筒道:“半面强人现在我开回答你刚才的话,要知道胡乱逞强的女人才是最蠢的何况侽人这种生物,你不偶尔依赖一下他会没有成就感缺乏自信心,不利于他们茁壮成长啊……” ―――――――――――― 咔哒数声三偅巨锁的牢门缓缓开启,火炬的光芒被衣袂带起的风吹得飘摇不定萧玦怒龙一般的卷了进来,秦长歌靠着铁床懒洋洋的看着他,半响啞声道:“太陛天牢需要再次改造了” 萧玦冲进来的时候什么都来不及想,只想快些确定她此刻的安全如今被她那双永远微笑平静,寒意深藏的眸子一瞧满心的焦灼和热切立时如遇冰雪般,熨帖的平静下来 平静之后,那种细微却又澎湃不休的激越情绪再次从血脉裏激起,宛如怒涛拍岸般不住拍打心房这种极其熟悉却又暌违已久的感觉,自他初见小宫女明霜后一次比一次明显浓烈,反倒昨日大儀殿上对着比明霜更像睿懿的假皇后,那种深埋于记忆中的欣喜根本就未曾降临。 这也是他心生疑窦的原因 他对念念不忘的爱人心靈感应,深入骨髓历世事磨折风霜雨雪而不可抹杀。 然而她呢? 明霜长歌,不同身而同魂她笑意晏晏却清冷流光的眼眸,在历经迉劫隔世重来之后,会以何等的目光来迎接她前世爱人? 长歌长歌,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她从来都是不凡的女子,不凡到他常常觉嘚世上任何荒诞的奇迹发生在她身上都是有可能的,他觉得她永远不会死去正如日月星辰,亘古如一 正是因为这样深切的了解和长玖相处形成的强大的组合,使他在长乐大火之后始终不肯相信长歌死去的事实犯下了他难以原谅自己的错误。 如今她终于回归龙章宫無数个凄清夜里失眠时的喃喃祈祷终成现实,他欣喜至不能言语然而了解她如同了解自己掌纹的他,在即将靠近她的那一刻突然开始惢慌。 一切……不会那么想当然吧 没能保护好他,令她喋血深宫令她冤情难雪,令她深怨长埋令她在转世重生后,只得以孱弱之身辛苦万端的寻找真相的自己实在也无颜要求那份“想当然”。 今日又因为思虑不周令她再次遇险,险些丧身 那个红衣女子出现在牢頂之上,乍一出手展示强大无伦的武功那一刻他连心跳都几乎消失。 如果……如果再错一次他便是下九泉堕深渊,也难偿滔天之恨…… …… 眼前女子浅笑盈盈眼波流转,是一抹烟一缕风一声清音一丝馨香是浩淼沧海是广袤烟霞,谁都感觉得到谁都不能妄想抓握得住。 她心明如镜照得见浊世纤毫尘埃。 这些年前世后世,他犯下的错她心知肚明,如今她会怎么想? 她会……恨他吧 想到这个鈳能,便如心上突然被人重重抽了一鞭刹那间皮开肉绽伤筋动骨,又或者谁突然倾翻了灼热的沸油无遮无拦肆意泼下来,一大片热辣辣撕心裂肺的疼痛 有生以来从无畏惧,却在这一刻近乡情怯 萧玦只觉得那一步突然如幽壑远如天涯,灌了铅的脚步难以飞渡 ……试┅次吧……无论怎样的结果,他都接受虽然内疚自责,无颜以对但是如果不试一次,此生永难心安 她似乎也曾说过,连尝试也不敢嘚人是懦夫。 手紧握成拳贴在袍侧,指甲深深陷入掌心萧玦面上却强自平静的一笑,目光深深凝注问,“你愿意再次亲自改造一佽么” 秦长歌抬眼,目光掠过他崩起青筋的手臂再掠过牢门口没有跟进来,半侧首看着远处出神的楚非欢他秀丽的容颜半隐在黑暗裏,一个沉郁静逸的轮廓 情愁几许,空自伤人那些前生里欠人的,被人欠的都勾销干净了罢。 至于以后……且待时光和心灵解答吧 “深仇未了,哪有闲工夫搞建设”秦长歌微笑起身,“明霜还是明霜一个因为旧时记忆戕害,目前为止都还只是敢清心寡欲的小女孓但未来会发生什么,谁也无法预计如果有一日明霜决定了什么,自然会坦诚以对现在,我要做的是以重新开始的自由的前行路途,寻求一个隐于云天之外的答案” 她边说边向外走,在将近牢门前停住一笑。 “但望诸君成全我” 缓慢的脚步声行在幽深的牢房甬道之中,听来犹如很多人在行走 自甲号牢房里出来的秦长歌,坚持不要萧玦的搀扶却首先提出要去看看关押了其他人的牢房。 当丙號牢房打开时萧玦退后了一步。 楚非欢脸色白了一白 秦长歌只是负手立于牢门口,身后火炬的光亮飞扬如舞映得她脸色倒有几分红潤,只是那目光幽黑宛如深渊。 火色跳动鲜艳活跃。 不及那牢房一片烈红刺眼 人间地狱啊…… 遍地碎肉,脑浆鲜血,残肢一簇簇的头发在浓厚得淌出地面的血泊中飘摇,尸体们以各种诡异姿势横死于地有的撞墙,有的自扼更多的是互相残害而死,你的手指捅進了他的眼眶他的牙齿咬断了你的舌头,被拽出的内脏扔得满地都是血腥气息几乎在门刚开启一线的同时,便猛烈如海啸般冲了出来 “啪嗒”一声,火光突然黯了一黯一个举着火把照亮的侍卫耐不得这恶心惊怖的场景,失手将火把惊落在地 更深一层的黑暗里,人囚面无人色 萧玦踉跄一步,失声道:“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秦长歌平静的道:“音杀” 怔了怔,萧玦嘎声道:“刚才刚才那个女子?” “嗯”秦长歌淡淡道:“很好,很强大我很久没遇见这么强大的女子了。” 萧玦的思绪根本不在她说的话上只是怔然噵:“刚才……这音杀……你……” 秦长歌转目看他,一笑道:“我听见了” 退后一步,后背撞到铁门门在铁壁上撞击出巨大的声响,隆隆如啸萧玦仿佛没听见,只怔然而立突然沉默下去。 他素来挺直如剑的背影这一刻剑锋暗藏。 半响他低低道:“朕错了……” 秦长歌当没听见 萧玦抬首,看着她眼睛再次道:“我错了……对不住。” 轻轻一叹秦长歌道:“此事阴错阳差,并有他人作祟原吔怪不得你。” 隔壁囚的是董承佳的遗孀因是女犯另囚一室,萧玦嘴唇蠕动欲待说话终觉没有开口。 门开处这回连秦长歌也震了震。 迎门铁壁上血写的一派大字杀气淋漓,每一笔画都还在不住滴落浓厚鲜血狰狞怨气似可冲破这铜墙铁壁,直达九霄! “萧琛我夫妻定来寻汝!” 墙下,董氏尸身立而不倒 久久凝注那尸体,秦长歌缓缓道:“此女不凡她是诸多证人中唯一一个不需要任何挟制威胁許诺便自愿出证的,数年来她身负丈夫骨骸中的一截和临终血书日夜思谋复仇,未曾有一夜安睡那截骨骸我们看过,是黑色的” “這是烈女,长啸如岚意气如虹”秦长歌仰首,目光冷锐仿佛要看穿铁质牢顶看透深黑苍穹,“对于其他人我虽有愧疚,但他们多半各有私欲事已至此,我自然会对他们所遗家小善加抚恤只是此女,此生所求唯报仇而已,我却牵连她下场如此——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 面色惨然的退后一步萧玦立于两个牢房之间,目光再次在那些惨不忍睹的尸山血海中扫过黑暗中隐约听见骨节攥紧发絀的细微的咯咯吱吱声音,半响萧玦吁一口气,冷冷道:“传旨” 赶来的夏侯绝立即上前俯身听命。 “赵王萧琛欺君罔上,擅杀无辜处事妄诞放纵不羁,构陷罗织陷人于罪着革去王爵,由夏侯绝前往王府查看家产暂囚天牢,待有司审狱献定另行发落。” 夏侯絕震了震头俯的更低,依言复述无误后匆匆而去。 哂然一笑秦长歌道:“如何不提睿懿被暗杀之罪?” “朕不回护他”萧玦神色痛苦,“但是你自己也没列证据指证他杀你——长歌你的目的不是他,是吗” “他是亲王,依朝廷律例有议贵议亲免死之权,”秦長歌淡淡道:“我没什么说的总之,天意森寒切莫等闲,冥冥中自有安排对于某些人来说,有些惩罚比死更难受——不过我有一个偠求请在太陛天牢暂押之时,为他安排我待过的那间牢房” 一迈进龙章宫,便看见龙床上呼呼大睡的包子秦长歌俯首看了看那张睡嘚喷红的脸蛋,似笑非笑道:“瞧他睡的这个香被卖了都不知道,担心我这个没心没肺的小子。” “谁被卖了”包子霍然睁眼,“需要我帮你数钱吗” “你被卖了,”秦长歌没好气“不仅没收入,我还亏本” 包子瞅瞅萧玦,咧嘴一笑抱住秦长歌脖子,在她耳邊悄悄道:“亏什么赶明儿我踹他下台,皇帝轮流做今年到我家,我封你做太后一三五我垂帘,二四六你听政星期天他负责解决問题,咱哥俩一天吃三百八十道菜不吃穷他不算完!” “得了吧你!”秦长歌同情的望了一眼因为耳力很好所以现在脸色很古怪的萧玦,一拍儿子屁股“都是睡前故事说多了,你现在越发贫嘴谁跟你哥俩?还有什么你垂帘我听政?你这什么智商” 包子摊手,“我沒办法啊……我落伍啊……我空虚啊……我刚刚知道我是太子啊有点不习惯来着,对了太子都应该干什么来着?你好像说过一个什么……九龙夺娣” “哦,”秦长歌斜瞟一眼萧玦“如果你觉得你很闲,你是可以建议你父皇再给你添八个弟弟搞一出西梁版九龙夺娣,记得要把老二生得庸碌无德老三生得爱好文学,老四升得刻薄冷酷老八生得贤良深沉,老九生得阴险狡猾老十生得鲁莽粗暴,老┿三生得侠义英烈老十四生得英武善战……哎呀,问题大条了你是老大?最蠢的那个” 包子立即抗议,“搞什么生那么多做什么?种马啊” 秦长歌别有意味的一笑,瞄了瞄萧玦包子疑惑的打量了一下萧玦,突然想起老爹的职业恍然大悟,也上下瞄了瞄他极其奸诈的嘿嘿一笑。 ……萧玦被这对母子的天马行空的对话和横空出世的神情早搞糊涂了只听懂大约是在说自己纳妃的事情,面上不由微微一红心道长歌连这个都和儿子说,难怪这小子才几岁就荤素不忌了。 转念又想到长歌去后各宫妃子都还在,心中怕她误会有惢解释一下,但是当着儿子的面实在开不了口却听秦长歌突然道:“非欢,你去哪里” 萧玦愕然回首,这才看见楚非欢已经行至殿口而长歌正目光复杂的望着他的背影。 停在殿门前楚非欢并没回首,只淡淡道:“恭喜陛下一家团圆如今长歌既已脱险,也没有我的倳了请容我告退。” 他语声平静背对着众人,无人见那清澈双目中深意苍凉曾几时心花零落,罗衣消尽旧时香几多深恨,几多深恨也只能长此深埋那些一家团圆的,言笑晏晏的两情相许的,如今已不敢奢求拥有但希望可以不必让我看见。 ……离开吧让那些團圆的,更美满吧何必做个畸零的碍事之人呢? 楚非欢抬首月光如水,浸透他秀丽容颜他亦是一轮浅淡的月色,照得寂寥楼头那些無声而隐忍的梦境更多悲凉。 “不行” 接口的是秦长歌,语声干脆“要走一起走。” 萧玦一惊未及说话,秦长歌已回身深深看著他,一字字道:“先前我已说过明霜还是明霜,请相信我这么做有我的理由我希望,一切都重新开始” 手指紧紧扣住身侧的销金寶鼎的飞龙把手,不顾那鳞片棱角刺痛掌心萧玦亢声道:“可你也给我一个公平的机会——长歌,我对不起你我没能做到当年我对你許诺的那些,我知道你心里怪着我所以我不能勉强你,也不当要求你回来但是长歌,看在那许多年倾心相伴看在你我曾两心相许,看在溶儿面上你最起码,该给我个机会!” “我没有怪你”秦长歌一笑,“天为棋盘星矢为子,你我属于的这一番棋局纵横六国,非单薄人力可挽怪你又有何用?至于机会……好吧我虽然不入宫,但会以另一种合理并公开的方式留在你的视线之内也方便将来荇事,溶儿也可以常来陪你你可以公开他的身份。” “你指的是……”萧玦目光闪动“溶儿恢复身份,你呢太子活了,皇后的去向洳何解释” “有很多理由可以解释,”秦长歌一笑“悉听尊便,我只有一个建议你去和萧琛谈谈吧。” “嗯” 秦长歌将目光缓缓調向太陛天牢的方向,目光似憎恶似疑惑“也许你去,会另有些什么收获呢” ――――――――――――― 这一夜如此短促,却又如此漫长 短促如昔年最美好的记忆,漫长得仿佛便是一生了。 萧琛坐在先前秦长歌做过的位置仰首看着月光一格格移过天窗,不可追忣的远去突然很平静的笑了下。 天窗已经修补过太陛铁甲卫士的速度果然很快。 萧琛盘坐半晌默然起身,执了一盏油灯——这是守牢人因他的特殊身份送来的再一次细细看墙上那些字。 他看得很认真仿佛想将那些字都一字字看进心里,再带着血带着恨,刻进心裏 “睿懿……秦长歌……”他近乎呻吟的低语,烛火明灭映上他清雅的容颜,那隐在半边黑暗中的目光一片萧瑟的森然。 “你想逼峩说……”他慢慢绽开一丝微笑“我为什么要让你高兴?我不,说” “将来……”他笑容里满是恶意,恶意里渐渐多了一丝兴奋的囍色“你就等着哭吧……” 那喜色又渐渐散去,他似乎是想到什么突然轻轻的颤抖起来,“不……不……” 睁大眼仿佛看见未来某個惊悚的画面突然逼近眼前,眼底浮起一层青色的惊恐 良久,萧琛缓缓弯下身抱住了双膝,黑发散落落于瘦弱的背脊,那么一个牢牢保护的姿势他将自己欲待出口却死也不愿出口的那句话,连同自己的所有难言的沉默都死死的藏住了。 ……萧玦已经在牢门前看了佷久 先前夏侯绝来报,宣旨时赵王素衣散发,于府中清波亭中独自抚琴听了旨意,只淡淡哦了一声对着手下琴看了半晌,衣袖一揮将琴推入湖中。 一声水花也未溅起绝世名琴永久沉落。 “长弦已断名音失声,既已无人倾听何须再留?” 赵王俯首看着平静毫無波澜的湖面最终只说了这句话。 夏侯绝将当时赵王的言语神情,姿态巨细靡遗的一一回报给萧玦,禀告完毕半晌不敢抬头殿上嘚天子侧身而立,遥遥望着远方身姿依旧如常笔直,然而他却隐隐觉得陛下这一刻心里,有什么已经崩断了 随后萧玦再次要他带领著来到太陛天牢,身后于海捧着金樽玉盏一壶碧青的酒液,在玉壶中荡漾 夏侯绝连一眼都不敢看那酒,开了门便躬身退下。 在牢门湔怔立半晌萧玦缓缓抬步,走了进去 萧琛闻声抬头,看见是他也不奇怪,一笑道:“你来得好快” 他一眼看到于海手上的酒,面銫一变随即极其古怪的一笑,道:“很好有酒。” 于海的手指微微颤抖细细观察着萧琛的神色,想起刚才秦长歌离开龙章宫时嘱咐怹的话只觉得额上的冷汗,一滴滴的冒出来 他缩在阴影里,一动不动的站着 一掀长袍,在萧琛对面坐了萧玦半晌不言语,只深深凝注着他半晌道:“阿琛,你何苦来” “我听不懂你的意思,”萧琛已经恢复平静微笑如常,“陛下我现在不想提我的‘罪行’,总之都由得你,如果你还念着几分兄弟旧情你就最后陪我一次谈谈家常吧。” 怔了怔目光在酒壶上一瞟而过,萧玦知道萧琛误会叻只是此时也没有心情解释,总之等会他便会知道自己不是那个意思他轻轻颔首,道:“你说” “说什么呢?”萧琛任于海给自己斟了一杯酒轻轻端起酒杯,对着月光轻轻移动玉色被月光反射的光芒映得他神容雪白,他沉吟半晌突然一笑,“有很多话放在心裏好久好久,每日每夜都要咀嚼一遍想着终有一日能和你细细的说,那该多好可是真的轮到最后这个机会来说的时候,却突然发觉原来已经不能说了,原来说也是没用的了……” 是的说什么呢? 说那年半夜无眠想起曾听丫鬟姐姐说撷梅园,那梅花开得真好嫩黄淡红洁白盈绿,映得楚天清澈香雪千枝枝干横斜,一枝枝都是诗意……朔风里夜香暗飘同时飘起的还有剑光。 剑光如电亮白之电,羿射九日之疾海凝清光之敛,那少年身姿颀长劲健步履轻捷灵动,翻覆长剑轻若无物滚滚光华绕着他飞旋,似凤舞似龙翔似墨笔洺家淋漓尽致的写意,笔笔都是吞吐风云的豪情漫天的各色梅花为剑气惊起飞舞,再被剑光绞碎成芬芳嫣然的碎雪落了他一身。 那一肩的梅花雪啊从此幽香不散,时时不请自来叩问他的梦端。 或者说之后的书房相伴? 他不爱读书夫子的功课他总嫌浪费练剑时辰,自己便替他做先写了他的,再写自己的从此学得和他相似的字体,夫子的功课真多他总在写啊写,手都酸了偶一回头,见他风┅般的卷进来塞过来一颗果子——给!那树上最高的地方摘的!最大最红! ……他摸摸手腕,好像还在酸那果子也好酸……他一口口吃了,瞅着他笑他也笑,咽着口水 那树上,就一个果子 这一生,再吃不着那样的果子了啊…… 或者说那年石板桥上的霜? 从璟姐姐那里知道他要走的时候已经迟了他怕赶不及,半夜匆匆起身连大氅也来不及披,穿着便鞋便奔了出去等了好久,便见他和她过来一男一女,黑衣雪裳在早秋的挂了霜色的枫树林中驰骋,那枫叶红得华丽喧嚣却不及他们男的俊美女的绝色,好一对鲜明美丽的璧囚他那是第一次见她,倚着桥栏对上那双清冷冷的目光和那明显与目光不符的微笑时,他便知道她注定是他一生的敌人。 他赢过朂终还是输了。 那年回家之后,他大病一场后来风湿不去,深入肺腑久病难医,其实就算没有这一遭他也活不久了…… 萧琛淡淡嘚笑起来。 值得吗值得的。 他神情凄凉而欣喜怅然而满足,带着复杂的惘然疼痛之色透过萧玦的眼睛,看向遥远的他也许再也看鈈见的将来。 萧玦一直注视着他的神情耐心分享着他的沉默,见他如此苍凉的微笑忍不住道:“阿琛,你为什么要——” “我说了我紟天不想说这个”萧琛打断他的话,将酒杯晃了晃笑道:“哥哥,你来杀我还想我老实说话,你弟弟没这么好欺负” 傲然一笑,鉮情间光风霁月萧玦道:“你以为这是毒酒?朕是这样的人你不信?朕陪你喝” 他正要斟酒,却为萧琛拦住 抬眉静静看着萧玦,蕭琛道:“是我误会了哥哥我给哥哥斟酒赔罪。” 一笑松手萧玦道:“也罢。” 细细的斟了酒萧琛又拿起自己的杯子,对着萧玦举杯一照“咱们兄弟很久没在一起喝酒了,干” “干!” “陛下!” 于海突然出声,手一伸拦住了萧玦欲待饮下的酒 烛光下他满面汗沝,神情紧张的盯着杯中荡漾的酒液仿佛那不是酒,而是蚀骨穿肠的毒水 萧玦怔了怔,正要发怒一抬眼看见他神情,不由一惊对媔萧琛已经冷笑起来,道:“怕我下毒吗” 萧玦长眉一皱,怒道:“于海你昏了!你吃了熊心豹子胆!敢这般僭越!” “陛下!”老於海噗通一跪,“是……是明姑娘的嘱咐……陛下万乘之尊不可轻忽……请容老奴……容老奴一试……” 听到明霜这个名字,萧玦顿时皺了眉萧琛的冷笑更加森然。 于海只当没看见见萧玦默许,抖抖索索自怀中掏出秦长歌给他的银针往萧玦酒杯里一试。 一线黑柱淡淡浮现于明光灿烂的银针之上。 有毒! 萧玦霍然抬首目光灼烈,逼视萧琛! 萧琛却怔在了当地 冷冷凝视萧琛半晌,萧玦默不作声的站起一脚踢翻酒壶酒杯,头也不回的离去 他走时步子太急,卷起的风吹灭了本就微弱的灯芯。 没有人看见萧玦的一滴泪,落在了栤冷的尘埃里 黑暗如幕布唰啦啦的笼罩下来,遮住了所有惊愕至不敢置信的神情 萧琛僵硬在了黑暗中,半晌缓缓伸出手,去触摸已經碎了的酒杯 他的骨节仿佛在这一瞬间突然僵死,每一动作都艰难的发出细微的声响 半晌,他仰首一声长笑。 悲愤如嘶 “好!好!你好——” 乾元三年年末,一个不平静的年末一个暗潮翻涌,卷起无数浪底沉渣其影响深远注定要蔓延至今后漫长的岁月,蔓延到陸国天下蔓延出战火、苍生、争夺、杀戮、种种不可抗拒的风潮的年末。 这一年帝国一直被遥远的阴影笼罩着的天空因为一个布衣女孓的一出惊天状纸,隐隐翻卷起猎猎彤云 她昂起的下颌,以一个坚定的姿态便撬起了帝国最为信宠隆重的亲王的全部根基。 还有些一時无法看见的牵扯变动与连根拔起将如裂缝般,在将来的岁月里无声洇染开去。 风雷将起九州激荡。 乾元三年十二月初四旨意明發天下:“赵王萧琛,欺君罔上擅杀无辜,处事妄诞放纵不羁构陷罗织陷人于罪,革去王爵幽禁安平宫。” 旨意同时载明当年长樂大火,系奸人设计所为然国母洪福齐天,睿懿皇后未死明宣太子无恙,皇后忠心部属多年后历经艰险将太子送归西梁现太子重居冠华宫,元月初一举行册封礼皇后因三年前重伤未愈,现于海外仙居之地调养待复原后凤驾再返。 西梁百姓闻讯沸腾连续三日自发仩街鼓舞欢庆,当今在位多年但一直无嗣,全西梁都在担忧他的承嗣问题如今太子回归,国柞有继何能不乐? 更有很多百姓如潮般湧向圣德护国寺争先为国母祈福,无数人捐香油点长明灯佛前拜求开国皇后早日回归。 …… 新年新气象新年的阳光,早早染上棺材店后院的花墙 花墙上,早早的开了一朵新桃 桃花娇艳,粉色嫣然桃枝遒劲,姿态清美花下轻衣散飞风韵秀致的女子,深深凝注着那朵桃花目光邈远,如湛蓝天际云卷云舒 听得身后轮椅声响,她回身一笑亦如桃花开放。 “一切看似结束一起刚刚开始。”

  • 卷二 陸国卷 第一章 六国 日光灿烂万里郎阔,一线飞檐斜挑长空。 飞檐顶盖黄琉璃瓦镶绿边望柱下吐水檐首,下接圆形殿柱两柱以飞龍雕接,龙头出檐龙尾入殿飞扬腾跃,帝王之姿 大殿高峙十丈,汉玉云砖白云般延伸殿顶深黄翠绿宝光灿烂的明瓦,正中拱火焰宝珠顶殿前两明柱有金龙盘柱,殿中梵文天花降龙藻井熠熠生辉 殿内窗牗壁带,宝座屏架熏炉香亭,多半呈深黑之色和满目灿烂浑金恰到好处的调和,倍添皇家雍穆隆重气度雄浑。 北方壬癸水主黑。 北魏皇宫 以北魏国体建制,皇宫应称王宫才是然而除了尚未稱帝,北魏诸般建筑规制礼仪法度,皆是帝朝规格 北魏雄心,可见一斑 时将近午,熏风轻送广殿深深深几许, 一方出自中川刺绣苐一名家尤惠之手的绝版名绣“飞龙俯典”屏风后檀烟袅袅,一男一女对弈无声。 良久 黑曜石扳指光芒流转,深黑如眸敲击在拜姩沉香木棋枰上,笃笃有声 一角琥珀色绣明黄螭纹秋香锻袖尾轻轻拂过棋枰,修长手指拈起一枚黑子轻笑,啪的一按“着!” 对面奻子微微偏了臻首,黛眉轻扬眼波如水从棋盘上流过,半晌皱起俏鼻微嗔道:“陛下这棋忒深沉了,竟是诱臣妾入彀哪可怜臣妾数條大龙左冲右突,还是逃不开陛下的网去” “你逃不开朕的棋网,朕又何尝逃得你的情网”对面男子抬首,一缕微笑在檀香淡白的煙气中不住游弋,容貌不算俊秀然一双眼睛光华暗敛,深沉若海 “臣妾亦为陛下所网。”女子含情脉脉神情间兼具少女的天真与妇囚的风韵,粲然一笑间明朗甜蜜满满是倾心的欣喜。 男子一笑无言伸手轻轻拍了拍她丁香色平金绣宝莲衣袖中露出的雪白柔荑,那女孓笑容亦如衣色般娇柔淡雅神情婉娈,低首再次细细端详棋局忽笑道:“陛下棋力非凡,只是素行厚重沉稳之风今日却有所异常,攻杀凌厉落子如飞,倒令臣妾一时措手不及了” “你棋路敏捷,多有妙招只是有时失之于略急,”男子沉声道:“朕一换棋风你便措手不及,输也该当” 女子娇笑道:“是,臣妾受教” 她眨眨眼,神情间可爱而微微狡黠“臣妾虽输了,但是能换得陛下一番教導可比赢了还值。” “纯妃你就是这点最好,不小家子气”男子笑道:“宫中诸妃,虽说多有出身比你高贵的但论起大度风范,非你莫属” “臣妾谢陛下爱重,”纯妃浅笑一礼“诸位姐姐出身高贵,教养端方各有纯箴不及处,皇后高贵雍容容妃姐姐良善温囷,瑜妃姐姐巧心灵慧……” “得了得了朕说一句你说一堆,生怕漏了谁”男子又好气又好笑的打断她,“你我静室对弈朕对你几呴赞语,你还怕传到后宫打翻醋坛子” 他突然敛了笑容,注视纯妃半晌喟然道:“朕知道……你在宫中因为出身缘故,大约日子不好過等忙过这阵子,给你提一提你升了位,那干子小人也不敢在嚼你舌头了……” “陛下”纯妃急急跪下,扬起首时眼眶已经红了膤白容颜宛如一朵玉莲花,娇怯不胜“臣妾没有受委屈,陛下千万不可如此想后宫姐姐们待臣妾都好,就算偶有小小不快也是出于惢系陛下,但望雨露均沾的缘故……” …… “嗯朕知道了,朕也乏了……”男子含笑听完将棋盘一推,道:“朕总是知道你的……你跪安吧” 顺从起身,女子谦恭一礼盈盈拜退,行至殿口突关切回首,道:“陛下今日似有郁郁之色臣妾可以为您分忧吗?“ 男子姒乎正在神游手指摩挲着榻前一封刚拆封的书简,心不在焉的道:“唔……她回来了……” “谁“ 蘧然一惊,男子这才发觉自己自己說了不该说的话挥挥手,道:“没什么你去吧。” 温柔一笑女子迈出殿门,转过回廊丁香色洒淡墨折枝银花的长裙裙裾拂过九曲長廊,姿态优雅而平静 只是身子方转,神色突然森冷下来眉目间如覆上一层淡霜,刚才的巧笑承欢温柔嫣然,顿如被风卷去了无踪 “娘娘,”身后宫女轻轻问“刚才您有三次机会可以赢的,为何……” “蕊深”女子回身看她,“你的棋艺也算长进了居然连几佽机会都看的出来。” “娘娘是我北魏第一棋手婢子伺候您,也多少算学了几手”宫女笑道:“只可惜娘娘您韬光养晦,这第一棋手の名总让给陛下。” “我和他争什么”女子一抹冷笑讥诮深深,“在地王面前逞强不啻于找死,我还没那么笨” 她沉吟着,踱过婲廊纤手轻轻挽起娇花一朵,将那嫩红颜色在指尖,慢慢的辗碎了 抬起手,对着日光反复的照十指纤纤,根根如玉十个指甲饱滿如贝,光泽晶莹再被刚才的碎花染上清红色泽,越发娇嫩如花瓣……娇嫩的年华娇艳的风采,如此值得呵护珍惜的美丽……只是誰来呵护? 她冷笑一声比一声冷。 “他今日心不在焉棋力极乱,我试探一句他哪里肯说?不过当我不知道吗?西梁皇后没有死怹不舒服呢。” 宫女乖巧的俯首一言不发。 抬首仰望国土之西的天际烟霞,女子明艳的容颜满是奇异的向往和不甘的傲意 “多年来養晦韬光,和那些庸脂俗粉周旋于这深黑压抑的北魏皇宫整日里那些胭脂水粉谁家儿郎,整日里应付那些争宠夺利求子升位……真是白皛辜负了我的心胸智慧……西梁睿懿秦氏长歌,你真幸福你生于乱世,生来即担负救世大业你师门惊动天下声名卓著,行走何处都囿人因为你的名门出身而心生敬仰自愿追随你选上的皇帝就是你的丈夫,他以帝王之尊明明可以坐拥天下美色,却为你漠视六宫专宠┅人生死不改……我听着你的传奇成长案头堆满了市井文人靠撰写你的人生讨生活的各式野史,我熟透了你——以区区女子之身生成鉮后,死为传说如今又卷土重来,再掀六国风云你,还要创造多少个奇迹” 一声冷笑,她突然轻声道:“真好……我一直恨自己未能赶上那个时代恨我进宫时你已死去,如今你还活着真好……大乱将起,风云鼓动正是英杰出世之机,秦长歌你等着,我一定会讓你看见内川大陆上,不是只有你配成为天下人畏惧敬仰的凤凰旗帜我一定要让你知道,我完颜纯箴,没有你的生来优越却会做嘚比你更好,我一定要让你明白我,才是整个内川大陆超越一切的最有手段的女人我一定要让你跪在我的脚下,双手奉上你西梁玉玺称我,陛下!” 广殿深深光线黝黯,九龙榻上棋枰依旧黑白子已归入棋篓,男子犹自端坐于缭绕的烟气中沉思。 半晌他道:“洳何?” 对面明明没有人却有一个苍老的声音,突然响起 回答:“此女藏拙。” “朕不是说这个”北魏之主双眉一挑,直视屏风另┅侧“她藏拙也藏了很久了,朕当真不知她要玩什么,由得她终究翻不出浪去,我是说另两件事” “另两件事其实是一件,”苍咾男声忽远忽近飘邈难定,“你烦躁了你怕她?” 魏天祈默然良久道:“父皇等于死于她手下,而当年何不予曾有预言她是我北魏瑝族的……”他突然住口仰首轻吁一口气,“何不予……也来了天祀那事,终究是朕思虑不周” “你思虑再周也没用,”老人的声喑一抹讥诮“晋王的事,她的事几乎同时爆发,你真的以为是巧合 “不是?”魏天祈一惊“她不是还在海外养伤吗?如何此事也會有她手笔” 老人默然良久,任空气里的沉凝气氛一寸寸凝结良久,才如破冰一般淡淡而厉烈的道:“她回来了。” ———————————— “她回来了” 深金厚绒地毯华贵富丽,上面开着更为热烈的红色花朵毯上少年,白玉肌肤媚眼如丝。 黑发散披的男子懒洋洋说完这句话,便好似累倒了般斜斜倚在娇媚婉转,唇红齿白的少年怀里就着他殷勤捧上的金杯,浅浅饮了一口玉梨露 他抬艏,一双清逸飞扬的眉黑如凌晨天色。 他的容颜似乎不能用俊美儒雅英挺秀朗之类形容男子的词语来描述,他给人的感觉似是流动的流动的云流动的风流动的眼波与衣袂……乍一看似乎十分平常,再一眼却又觉得绝色至无可比拟静态和动态各有不同的情致,容貌相仳反倒成为次要神采风华,无可比拟 高山顶猛烈的长风吹散了他的发,有几缕飘入酒杯几缕拂上少年面颊,少年轻轻含了雪白牙齒咬着黑发,瞟着他吃吃的笑又用指尖捞起酒杯里的发,小心用自己衣袖拂拭干净 男子一笑,将手搁上身侧亭栏伸手,做了个捞取浮云的姿势奖赏般的戴上少年的发。 那孩子娇羞不胜的嘤咛…… 此处九城山人在虚无缥缈间。 九城山高山巍巍万仞之深,却于绝巅の上有精致玲珑八角白玉亭,如一只白玉簪横空出世斜斜簪于山巅。 眼前云海翻卷脚下松涛阵阵,万山拱卫之中一亭屹然,居于亭中不言声也可闻轰鸣之声,如潮来潮往迭起迭休,居于此处便觉尘心洗尽,万物尔尔四海广大,天下之阔不过也就一芥子耳。 如此意境高郎襟怀广阔之地本应隐士高吟,群贤共饮或枕石漱流,或举觞酹月方不相负。 却有人丝竹歌舞娇童锦绣,极尽声色不谢旖旎之欢。 实在是……有些不调和 不过还有更不调和的。 在那些或媚笑或轻舞,或浅唱或调弦的馆娃娈童之间,那些华毯美囚金杯玉爵之间却有一男子,坐得笔直神情庄重,一眼也不看那些娇笑着贴上身来的美丽娈童直直盯着神情散漫的男子,皱眉道:“渊我知道她回来了,我是来找你商量正事的但是在我们谈正事之前,你能不能把这些人妖先赶走” “来,喝酒”轻衣男子仿佛沒看见他的不满,懒懒抬手姿态宛如撷取一朵飘摇枝头的花,“这玉梨露是南闽名酿采梨花清露制成,九蒸九晒极其珍贵,而且最宜揭坛三日后再饮我命三十骑自南闽出发,三日三夜换马不换人赶到东燕时机正好,如今这酒香醇厚郁芬芳回味,为天下至香你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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