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上部中的李兰是一个充滿悲情色彩的女性,
"从艺术的角度看,《兄弟》中写得最成功的人物形象不是
李光头,也不是宋凡平,而是李兰.李兰是全书中~个最
有人性张力和囚性深度,艺术上最具文学性的形象".Cf]
她的出场是与儿子李光头的偷窥事件联系在一起的.儿
子的不光彩行为让李兰无地自容,并且多年前的丑事被
重新放在了小镇人的面前,和儿子的丑事一起,将李兰打
入了自卑与耻辱的深渊中.李兰的第一任丈夫李山峰因
为在厕所偷看女人的屁股而溺迉在粪池里.这个事情对
于李兰的打击是致命的,她的生命从此就变得只是一个
生物符号存在了,她作为耻辱者的妻子吞咽着他给她留
下的"遗产"——耻辱,人的尊严,生活的勇气都丧失殆尽
了,这个女性的生存从此经受着巨大的道德伦理审判的
重压,虽然她并不是无耻行为的施行者,但是,"李蘭在三
个月的产假里闭门不出,甚至都不愿站到窗前去,她怕别
人看见自己.……她拉开屋门抬脚跨出去时的恐惧仿佛
是要跳进滚烫的油锅".特别具有象征意味的是.李兰从
此患上了偏头痛的毛病,"一年四季眼泪不断".手指敲击
脑袋的声音像"敲木鱼声"."牙缝里时刻都在发出咝咝的
响声".这个折磨她一生的疾病随着外部环境的变化而改
变,当她与宋凡平结婚后,有长达一年多的时间里.这个
毛病没有再犯过,作者的这一安排是耐人寻味的.看来这
个病并非全是实病,扩而言之,那个时代有正常人性要求
的女性.甚或那个时代所有正常而普通的人都"患"有这
李兰的生命中的希望和快乐茬作品中被一次次,
点点地被剥夺,直到这个女人生存的所有现实基础
全部丧失,随着这个女人生命力的枯萎消失,一个正常
女性生存的现实的生存基础也不复存在了.李山峰的
不光彩死去带给李兰的是无尽的屈辱和自卑,传统道德
的价值判断将李兰从一个"人"的集合中驱逐出去了,
如果说李山峰的死,以及人们对于他的唾弃是对于他
的行为的道德审判的话,那李山峰的死也包含着对于
那个"本能压抑"的禁欲时代的反讽,那个时代出現了
李山峰这样的一个"怪胎",而小镇舆论对于李兰的生
命的挤压.对于她和宋凡平的结合的嬉笑嘲弄,则是
作者在另一个角度对传统道德的某些陰暗层面的反
讽和嘲弄.正是小镇这个环境一点点剥夺了李兰生命
中的一些正常的欲求.让这个带有现代意味的"祥林
嫂"走到了她人生的末路.她嘚死折射出那个狂热时
李兰生命的重放光彩是与宋凡平的相识与相爱开始
的,"宋凡平"这个名字是无数平凡人的一个总的指代,他
是小镇上的体育明星,是一位优秀的丈夫,一个慈爱的父
亲,一位时代风潮的追赶者,宋凡平的风光无限和悲惨死
去,是对那个"精神狂热,本能压抑,命运惨烈"_2_时代的
叧一层面的反讽,一个热情参与其中的时代风潮的追赶
者,最终被这个时代的风潮所抛弃与否定.并剥夺了他的
生命."在精神狂热和本能压抑的极端处境中,余华写到
了人性的力量,宋凡平和李兰公开相爱,隐忍抗争暴力,
之所以让人感动,全是因为人性的感召.那个变态的时代
是不能容忍人性公开存在的,尤其不能容忍人性在地主
之子宋凡平和地主婆李兰之间生长,所以他们的命运是
悲剧".¨3_李兰与宋凡平结合是一个时代的悲剧,如果說
宋凡平使李兰生命重新具有了生气的话,那么宋凡平的
死则象征着李兰生命的再一次枯萎.她用不洗头这种方
式来纪念自己的心上人,而在行將就木时,李兰洗去了头
发上保留了多年的男人的气味,才发现黑发原来早就变
成白发了,这样的描写是具有相当大的震撼力的,这是一
个压抑而瘋狂的时代.它摧折了李兰作为一个正常的人
所应具有的正常的欲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