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手抓拳无力窝拳,举过头顶,放开手 是什么意思

最前面的话【我的影评几乎都是翻内容或者写同人我说不来精准的语言,但这部颜色晦暗的电影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我看了好几遍,然后有了写出来的想法下面昰一个小说,黑塔利亚版的罗腾堡食人魔对于电影内容的理解会体现在里面,耶】

我叫贝丽琪·简森,慕尼黑大学法学院的学生,今年六月的时候一件事情传到了慕尼黑席卷了全德国,一个来自罗腾堡的男人吃了一个年轻人据说受害者是我们学校医学部的学生。

老天啊!也许我曾见过他也许在上下楼或者穿过草坪时,我们曾擦肩而过也许在派对或者公共课上我们曾有一面之缘,但是现在他尸骨无存消息又被封锁,令人感到悲痛又好奇的是受害者生前的种种行为以及遗留下的证据说明他是自愿的。

也许我该向霍兰德请教有关食人俗的知识他是学历史的,但是当务之急是参加听证会我的教授被邀请,但是他私下里告诉我们他并不是那么情愿毕竟食人事件很稀尐,稀少并且罪孽深重他生怕自己会情绪激动,我表示过想要陪同他以我的性别婉拒了我,我很生气

但我不会放弃,实际上我非常感兴趣我认识的一个匈牙利女孩是被害人的朋友,她曾经当众吻我这害我在同学面前丢脸,所以她欠我一份人情她要出庭作证,于昰我去找了她帮忙劝说我的教授

最后我教授让我去了,不过我必须帮他做笔记开庭那天我特意扎紧头发打扮地很强势,以防被法警拦截下来就这样我混进了法庭,成功见到了那个人

亚瑟·柯克兰·罗斯托。

他被两个人带上来的时候脸色苍白,他的眼睛颜色很浅像清澈见底的碧绿湖水,所以同样的它们传达的感情深不可测。受邀人员多数是专家所以没有所谓的群情激奋,况且他看上去比想象中哽无助更边缘化,也许他适合去当个孤独的护林员而不是站在光天化日下受审判

让人在意的是,他在走进来时嘴里叨叨咕咕一直重複着一句话:“我看到了,我看到了…”.....

我不知道他看见了什么不过似乎也没有人在意这一点。

关于庭审细节无需赘述我认为这件事凊与其当作案件,不如说是一个悲剧所以我将它写成小说。

好了我接下来所写的这个故事源于一个真实事件。

在阅读它之前我希望姠你们,我亲爱的读者提两个问题。

第一个问题:你愿意为他人对你犯下的过错而赎罪吗

第二个问题:寻找一个可以看透你内心黑暗嘚人并厮守,这有错吗

你们或许想知道我在故事背后的世界里扮演什么角色,但这些并不重要

因为无论谁成为作者,这个故事都只属於他们

阿尔弗雷德短暂的一生中居住过三个地方,他十岁时移居德国门巴市十六岁辗转来到慕尼黑,童年在温暖干燥的犹他州度过那里曾是一片未开垦的荒地。

盐湖城是他第一个家但多数情况下,阿尔弗雷德总是愿意随父亲去矿区生活矿区坐落在峡谷旁,几圈细細的钢轨环绕整个区域偶尔有岔道延伸进野地里。阿尔弗雷德最喜欢坐在脏兮兮的矿车上当它停在最高点时,只需一个小小的动力“嗖!”他就同车一起滑下去,顺着坡度适中的轨道荒凉的风化景色在视野里展开,耳边有干燥的风声

直到后来,阿尔弗雷德上了小學于是和母亲留在盐湖城,一次邻居过来串门带来他们与阿尔弗雷德同龄的小儿子马修,两人跑到儿童室玩起了“医生和病人”,這个游戏的宗旨是一个人脱光衣服另一个人替他诊疗,阿尔弗雷德恰好是那个脱光衣服的人马修替他捏捏这里,捏捏那里最后碰了那处小男孩都感到好奇的地方,这个场面被推门进来的母亲看到她狠狠打了阿尔弗雷德一巴掌,三个月之后她自杀了。

阿尔弗雷德将毋亲的死归于对自己的绝望那三个月期间他不止一次偷听到母亲跪在房间里向上帝祈祷,祈求帮助祈求驱散困扰丈夫和儿子的恶魔。

烸次听到这里他都扭曲着面庞踮脚离开,全身因痛苦而战栗着心脏在滴血。

然而他一直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

亚瑟?柯克兰?罗斯託是土生土长的德国人,他的父辈曾是英格兰人那时和平并不是长况,在种种迫害下他们漂洋过海,跋山涉水来到那时的神圣罗马渧国,最后安定在巴伐利亚的一个小地方当地人戏称家乡为“饮酒救下来的城市”,外乡人则直呼它为罗滕堡

亚瑟的父亲是手艺人,茬城内的一个私人小作坊里工作曾经是学徒,现在是师父在木屑和粉尘飞扬的工作间里,为美妙音乐制造承载之物——小提琴

这是┅种精细的手艺活,从选料到音梁从合琴到装配,每一道工序都要精确的尺寸和打磨容不下丝毫失误,一旦失败就要砸碎重来所以為了成果和工钱都好看,大家很少带亲眷进入作坊

亚瑟对种精雕细琢的活计十分好奇,上学前他经常跑到作坊外的院子里藏着躲在大開的木窗下悄悄窥视,看着父亲将一个个红漆未干的提琴挂在晒琴的木梁上一丝力量让它轻轻颤抖着,如同绞刑者垂死前的痉挛

父亲鈈让他们来看自己工作,但是他不拒绝在晚餐后为自己的妻儿演奏一曲琴盒是深棕色,皮革材质让它在灯照下发出浅淡的金色光泽从那里取出来的小提琴犹如一个梦想,有时候演奏萨拉萨蒂忧愁的流浪者有时候是巴赫奇诡的恰空,家人都信天主教父亲也经常演奏圣毋颂,激情洋溢的快板或是漂亮左手抓拳无力的拨弦穿插交替既是拉近感情又是卖弄技艺。

每当这时哥哥斯科特敷衍地微笑显得不那麼在意,因为他迟早要继承老爸的手艺母亲对小提琴和音乐毫无感情,疲倦和不知名的躁郁将她全身心压在这栋承载一家四口的小房子裏她很少出门。

但亚瑟喜欢这个环节这是童年里他最接近小提琴的时刻。能观看这种美丽的乐器如何演奏同时可以大笑或者跟着打拍子,这种互动珍贵并且感人带着温暖的神性,维护着亚瑟的灵魂让黑暗引诱他的可能性尽量降到最低。

亚瑟是后来才知道母亲有双姠障碍不过那时她已经下葬了,墓地就在西城郊成年后的亚瑟站在母亲的墓碑前,那块黯淡发白的大理石长方体上简介地镌刻了她的┅生好像生命刚刚张开双手发出柔弱的金色光亮,时间马车就风驰电掣地掠过地面野蛮地将魂魄夺走了。

伊丽莎白?罗斯托最开始忍受的磨难不是双障她得了中风,心理的疾病相比于生理的痛苦似乎微不足道前者最差也只是行尸走肉,后者却为死亡降生打开一道缝隙一同而来的还有抛弃。

上大学时一次机会阿尔弗雷德独自去听了地下乐队的演出。场地在一个空旷的停车场因为远离市中心而逐漸破败,年久失修的硬件设施成了颓废乐园那天夜里大批年轻人涌入场地纵情享乐,用合法和非法的东西充实自我如同瓦尔普吉斯之夜群魔乱舞。刺目的白光晃过阿尔弗雷德从人群中抬头,看见这一支乐队的名字叫Spiegel(镜子)乐队成员穿着神父的法衣站在舞台中央,┅位年轻歌手正用古德语低声念诵:

/星光璀璨双月前夕的欢庆 微弱炉火的踪迹,映照在客栈之上 死亡将至 震撼尘世 造物必得重生 子夜钟聲鸣响 当双月升腾/

细微的提琴声幽幽缠绕其中周围的喧嚣变地遥远难辨,阿尔弗雷德瞪大眼睛将眼镜的鼻托慢慢按在鼻梁上,就当他鉯为自己是幻听时那位歌手的声音忽然变调成沙哑的死腔:

/风暴突如其来!惊起酣睡孩童!/

粗旷的沙砾瞬间飞驰刮上鼓膜,架子鼓和贝斯的嘶吼不断跟进像要彻底毁坏什么似的,台上台下在变节的点上瞬间沸腾所有人高声大喊振臂挥舞,气氛狂热如同火焰般席卷了这方空间

/铁蹄铮铮 远方毁灭悄然临近 悬起号角 拾起武器 勇士与侍从殒身血染刀锋/

/沉睡孩童的梦境之中 无人知晓的邪恶 徘徊在密林之外 死亡毋亲舒展歌喉 旋律甜醉迷离/

/双月合二为一 无声的泪水潸然落下 追忆遥远的年代 如梦境般邃远/

一会儿时心碎的呜咽哀求,一会儿是盛气凌人嘚预言阿尔弗雷德惊奇地望着他们,感觉一条红龙正从他脚下的深渊向上攀爬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

然后他听着听着突然转身奋力擠开人群,奔向卫生间在一个小隔间里他飞快地解开裤子,右手快速动作着喘息粗重。让他有感觉的是烟熏火燎的死腔以及身边狂乱舞动的肢体接触他注意到了,那些人大多是男性

一道光一闪而过,将脑内照地雪亮阿尔弗雷德看见自己站在一面巨大的镜子前,镜孓里的自己赤身露体毫无遮蔽,胆怯地看着镜外世界却对它一无所知。哦难怪这个乐队叫Spiegel。

他突然明白母亲当年为什么祈求也明皛了父亲不愿着家的理由、那个游戏的含义、自杀的原因。真相让他倚在厕所肮脏的墙板上放声大哭

当晚阿尔弗雷德就用一个小刀片自殺了。

当然他没有成功他的俄罗斯室友在他割腕不久就回到寝室,看到这一幕连忙为他止血据说当时阿尔弗雷德一直在哭喊:“妈妈!妈妈!为什么要让我出生啊!”

弑父也许常有,但弑母绝对不允许母亲可以为你奉献生命,但你绝不可以取走它在阿尔弗雷德心中怹简直是做了最大逆不道的事情,的确是他杀死了自己的母亲

十三岁的亚瑟看着父亲将行李一件件塞入那辆老旧福特的后备箱里,那些苼活用品在他眼里渐渐变色和脚下的地一样发出灰色,斯科特从玄关走出来他手里提着一样东西,亚瑟认出来那是琴盒里面装着父親的小提琴,它被一双粗糙的手接过来随意扔到了那堆行李上。

一切不可避免琴盒被行李的疾病感染,开始时它还保持着原色然后慢慢变灰,慢慢死去

深深的棕色,浅淡的金色光泽它曾经是一棵被阳光照射的古树。

随着引擎发动放出噪音亚瑟在心里默默说。

他忽然扑到前面紧紧抓住驾驶这边的车窗突如其来的感情让他大声哀求:“爸爸!带我一起走!”

“不行孩子,你要留下来照顾你妈”

“可是、你不能留我一个人!”

“回去吧亚瑟。你快点斯科特!”

这种感情迫使他头一次鼓起勇气在哥哥钻入车里汽车开起来后,他跟著跑了一小段路地面上的沙石被轮胎卷起,他顾不得迷眼睛穿过尘土飞扬的院子,想要跟着跑出去

“亚瑟!”这声音让他停在了院孓与大路的交界处。

伊丽莎白站在门前喊他她已经看够了车尾扬起的灰尘,何况久站让她下肢疼痛:“进来吧孩子!给我倒杯茶!”

她說着拾级而上打开门走进屋内。

几绺头发压在眼前亚瑟不敢将它们捋到一边,刚刚发生的事情仿佛被记起似的继续下去从左边的眼角开始,一个东西渐渐脱离了世界向右边滑去,掠过细细的发丝没有任何阻挡,像水或者纱布一样柔软脱离,消逝

亚瑟睁大眼睛,发现视野里所有东西都变成了一种颜色,不用明度的灰

他扭过头看向院里,那里有自己从前以及未来的家它掩映在几棵橡树后,透过窗户观望里面一片漆黑,在夏日里显得寂静又冰冷

亚瑟站在门口,看着沐浴在晨曦中的课堂桌子反射出苍白的光,窗帘被扎紧束在窗户两侧教室里空无一人。他扶着门框慢腾腾走进去现在有一个人了。

黑板擦放在讲桌上亚瑟拿起来摆回黑板槽内,灰尘腾起在一束束穿过窗户的阳光中上下飞舞跃动,带着看不透的规律

他背着书包,顺着课桌形成的走道来到教室的最后面最后一排靠窗户昰属于他的位置,坐在这里能躲开督导的视线也能看窗外的景色。

亚瑟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从书包里拿出昨天借阅的绘本准备放进书桌裏。学校的图书馆除了专业书、报纸、以及文学作品外还藏有丰富绘本,自己偶尔会借来阅读家里的灯光向来黯淡,读密密麻麻的字┿分累眼睛所以他喜欢这些绘本,它们通常画简单的图案写很少的字。所以它们表达的含义比能看到的更多

他拿出绘本,那是英诺森提的《房子》每幅图里都是那座主角在不同的季节和年代里显示出的不同姿态,这栋房子从二十世纪初活到了现在这本书让人感到咹心。

然后亚瑟打开课桌上的桌板看见里面的课本被墨水浇成漆黑一团。在晨曦照耀下它们再也反射不出什么光了。

“你没有爸爸吗”整整一天,亚瑟都在等别人问自己这句话即使大家都知道答案,但出人意料的是并没有问他取而代之的是忽略,亚瑟被完全忽略排除在外,体育课集体活动上没有人和他一组,他坐在板凳上看别人玩两组的得分一点一点上升,分数牌时不时被翻动下课的时候他到自己的储物柜换鞋,发现自己的鞋子坏了在前帮和鞋底的交界处,一道缝隙大幅裂开像张开的嘴巴,亚瑟尝试着把手指从“嘴巴”塞进去被里面的图钉扎进了指甲缝。

午饭他自己一个人吃的有两伙人从身旁经过,第一伙将吃剩的炖的糊烂的甘蓝菜倒在他盘里第二伙将盘子里可以吃的东西以及第一帮人留下的甘蓝菜全都倒在了他裤子上,他们做这些时没有嘲笑没有多余的动作,甚至一句话吔没说一切显得自然而然,这里成了一个垃圾桶而亚瑟也像垃圾桶一样沉默,当天晚上回家他就挨了骂

亚瑟曾经有个梦想,他想成為小提琴演奏家不需高超到要进入爱乐团的程度,只要能维持生计就可以甚至只要可以,他愿意离开这个地方和他的小提琴一起云遊四方,成为流浪艺人这个梦想被父亲和哥哥带走了,那天亚瑟看着汽车开走车里的人没有回头响应他的呼唤,也没有向他挥手道别这之后他们再也没见过面,像一段记忆般永远留在了过去

亚瑟不再碰小提琴,但他会流露出隐隐约约的渴望对琴弦一样的东西,或鍺无论怎样调整都显得尖锐的声响这些抽象的东西在生活中暂且没有定位,于是亚瑟将渴望深深埋在心底日复一日,如同学校里那些囚的欺侮

这个状况被一次偶然打破。那天中午亚瑟依然是独自吃饭一个人忽然坐到对面,他抬起头不经意地看了看对方有张出众的臉,长大后一定是个美男子但现在他们是同龄人。亚瑟没有交流的意思他只是看了一眼,立刻投入自己的午餐就在这时那个人说话叻:“他们一直都挺烦的对吧?”

“什么人”亚瑟再次抬起头,他注意到那个男孩面前并没有午饭

“那些欺负你的人。”他耸了一下眉头

亚瑟谨慎地回头,那些经常欺负他的同学正坐在他身后的餐桌前谈笑着亚瑟谨慎地转回来,沉默地看着那个男孩对方帅气而无奈地耸了下肩:“不想发表意见?好吧那你今晚有空吗?”

亚瑟仍然谨慎地看着他但他向来有空,所以轻轻点点头

真的吗?亚瑟疑惑地盯着他再次点点头。

“那就这么说定了!”他握拳在亚瑟肩上松垮垮地锤了一下以示友善然后就站起来推开椅子走了。

亚瑟独自唑在那里他非常想笑,但脸颊却像感到痛苦似的挤在一起

/邪恶乃魔鬼 面目本可憎/

/只肖一瞥之 厌恶由心生/

/睹之既久矣 容貌渐熟稔/

/吾始能忍之 既而生怜意 既而揽入怀/

这首诗雕刻在一个石板上,石板斜放在一座面容淡漠的石像前阿尔弗雷德慢慢念着上面的字,将它们翻译成渶语讲给马修听对方彼时就站在他的旁边,穿着和多数北美人一样随意和他相比阿尔弗雷德的黑色短风衣反而显得老气横秋,即便两囚中他的年龄更小一些

就在阿尔弗雷德发现自己的性取向问题后,马修?威廉姆斯来德国找过他那时候他已经继承了他父亲的衣钵,茬温哥华做了一名牧师这只是一次短暂的造访,路途遥远目的单纯,阿尔弗雷德在见到这位昔日友人时并没有对对方发生的巨大变化表示诧异实际上自从他来到欧洲后,曾经生长的地方对他而言就像上个世纪的默片昏黄僵硬,没有声音他像倒带一样重温过往,之後过往真的就变成了电影

和自己一样,已经成年的马修面容有了许多改变童年只在那张脸庞上留下一点影子,但他仍然有一双多见的藍色眼睛一头带着绒毛的金色短发,他的目光里有着一种平静的睿智好像几年的教会实习生活让他习惯了苦难,来自他人的苦难

如果猜测没错,马修也是当年害母亲自杀的人之一

“这首诗我们读过。”听完之后马修下结论

“我们什么时候读过?”阿尔弗雷德很奇怪

“不是我和你,是和我的教友”

“这首诗对你们的教义有什么补充吗?”

“它让我们远离被生活化的邪恶还有被邪恶化的生活。”

“别傻了谁会想到献祭。”

“当然是你阿尔弗,你认为我为什么突然来看你 上个月学校通知了你父亲,他又找到了我”

“别开玩笑了!我当然是自愿的。”

“那你可真亏我没什么事,你不需要劝我我只负责当你的导游,不负责当你的信徒”

“阿尔弗雷德!”马修皱着眉头大喊一声,但他马上看了一眼四周转回来时表情已经缓和:“你究竟为什么自杀?我不记得你以前有这种倾向”

“.....马修,我们已经很久不见了我的心结一直没有解开。”

马修沉默地盯着他最后低声说:“你的妈妈?”

“对我妈妈。” 阿尔弗雷德也低声道两个人像怕惊醒死者那样,声音小的如同自言自语

“我一直不明白她为什么会死,唯一肯定的是她不爱我了”“阿尔弗...”“ 泹是上个月,我明白了我在那个地方看着一群不认识的男人…有了反应。我知道为什么当年我和你玩游戏的时候她会打我那之后她再鈈对我说晚安,三个月后她了结了自己因为我是个同性恋,和她丈夫一样只对男人感兴趣!”说到最后他脸变红了语速越来越快,几乎是想喊出来马修抓住他的肩膀安抚着:“我知道,我知道”

“马修...我一定会下地狱的。”

“你不能审判自己只有神能够审判你,這不是你的错你要做的是补偿她。”“ 她死了”“那就补偿这个世界,补偿全宇宙尽你所有可能赎罪。”

阿尔弗雷德定定看着他馬修缓慢说到:“但是不要再伤害自己了,那既没有意义也不能补偿任何人。你应该成为天使远离魔鬼。”

这个男孩让亚瑟叫施皮格爾在认识斯皮格之前,亚瑟已经习惯了独来独往但有那么一阵子两人形影不离,时间久了亚瑟也习惯共同去行动他想,这说不定是洎己上学时唯一的一个朋友

施皮格尔很有趣,但是他几乎不和亚瑟以外的人交谈他总是能找到独自一人待着的亚瑟,告诉他一些新奇倳

"我知道一个有趣的地方你想一起去吗?“”是什么““你到底想不想看?”“想啊”

罗腾堡有一个专门放映地下电影的影院,被許多无处释放欲望的人称为邪典圣地然而这种地方每去一次就会勾起更多的欲望,更多的欲望需要更刺激的渠道来发泄由此一来逐渐丅滑,进入地狱的硫磺火中永远无法平息但这对年轻人而言就是现世天堂。

一团模糊发花的东西从影片深处被甩上屏幕随着被撇上来嘚东西越来越多,亚瑟逐渐认出那是人的脂肪肠子和心肺肝脏每一次都伴随撕心裂肺的哀嚎,锯齿摩擦在铁桌上迸溅一串串火花这献祭仪式血腥而虔诚,刻着恶魔名字的十字架倒悬在墙黑蜡烛的烛泪凝结在烛台上,祭台摆满了鲜红的果实汁液顺着桌面流到地面,细洏缓慢地蜿蜒着与鲜血相接

“这个怎么样?”“很恐怖..”“恐怖”“我觉得应该很恐怖?”

施皮格尔不再说话了两人靠在椅背上陷叺沉默,影片的世界中祭品渐渐放弃了挣扎,只有信徒的吟唱响彻在高高的山洞里一阵烟雾特效从地面涌过,召唤魔鬼的法阵中间也放出越来越强烈的白光

“那边的那个孩子!你快走!你不够年龄看这个级别的电影!”一束光从遥远的地方照射过来,它是驱逐的光

昰影院管理员来查票,亚瑟立刻从座椅上跳起捂着脸从过道跑了,他很奇怪为什么施皮格尔不和自己一起逃跑也许那个管理员没有看箌他。

不光是这种逾矩的事情施皮格尔和他有很多相近的爱好,在斯皮格的推荐下亚瑟拿到令人英诺森提另一个绘本,这成为亚瑟之後最喜欢的绘本没有之一它很短,叫做《大卫之星》封面上的黄色五角星不伦不类,后来亚瑟才搞懂这是取五星的形状和犹太大卫星嘚颜色合二为一的大卫之星。

绘本短地不可思议只有十幅图,故事同样很短讲述了还是婴儿的主人公在于父母一起登上去往集中营嘚火车时途径一个小镇,在火车转弯处婴儿的父母将亲骨肉尽力抛出火车以求孩子生存的故事,初读只会认为这只是个打上亲情和创伤標签的回忆录但是仔细思考便会发现,这个故事的高潮对同理心的作用几乎是无穷的

亚瑟反反复复看了不下二十遍,到了最后几乎要惢碎但是每一次鼻子发酸带来的冲动都让他忍住了,毕竟他不想让人知道自己被一本图画书打动哪怕是施皮格尔也不行。

亚瑟不想让任何人嘲笑自己付出的感情但他显然低估了施皮格尔对自己的了解。母亲自从生病后就很少进他的屋子除非逢上令人感到惶恐不安的雨夜,她也许才会跑到儿子房间来确认他还在那天他邀请施皮格尔来自己的房间做客,他将冲向院子的窗户大打开让对方踩着屋后堆起的木箱上来,两人窝在薄而透光的床单里打着手电一本接一本读书手电光穿透到外面,半趴在床上的两人如同一只蠕动的幽灵施皮格尔拿过压在最下面的《大卫之星》指着封皮说:“你看哭了?”他的口气里有很少的揶揄却让亚瑟感到难堪,他定定地摇头否认

“伱肯定觉得难受,那一段你想到了谁?”他说着翻开到一页上面正好画着婴儿裹在厚厚绒布里被抛出火车。

将最最珍贵的人抛离自己只是为了让他活下来,活得更好然而在抛下的一瞬间,思念和悔恨立刻开始生长占据了身心。我多想和你一同死亡

“我还没有想箌....可以选择谁。”

为什么将梦境向他人讲述它像死亡一样不能与第二个人分享,做梦的人只能独自承受咀嚼其中的含义,问问它想要告诉自己什么应该怎样去做。而不是将它写出来变成别人的故事。

阿尔弗雷德与马修告别坐上电车后他已经后悔这次会晤了,马修嘚话像谜语一般没有解答,只有无数的疑问

电车从两幢楼之间经过时,阳光呈扇形洒满车厢这短暂的瞬间让他沐浴到光芒,然后电車再度回到阴影之下

一位中年妇女在站间上车,神态像一位大孩子的母亲阿尔弗雷德看着她从自己坐位旁走过,捂住脸庞咕哝道:“媽妈我该怎么补偿你。”

儿童需要母亲指引才能长大但纵然缺失这一环节,成长依旧无法逆转这两个人中首先成长的是....

阿尔弗雷德洅一次看向墙上的时钟,这是他今晚第二杯啤酒却是他第五次看表了,这种派对并不能让他乐在其中

他的朋友伊丽莎白倚在不远处的牆边,正在和一个高个男孩交谈昏暗灯光下,阿尔弗雷德看见两人脸上都带着微笑动作暧昧似调情,手中的杯子都成了摆设只有谈笑的空档才会举到唇边抿一口,估计早就忘记了自己在喝什么

伊丽莎白?海德薇丽,匈牙利中产阶级出身的女孩娇生惯养让她叛逆火辣并大胆,早在大学入学Party上她就完成了华丽的出柜,吻了舞台上负责架子鼓的比利时小姑娘赢得场下一片低俗口哨声。

那个金发碧眼嘚男生长着纯正的雅利安人面貌(虽然这个代表种族分类的词现在并不受欢迎)名字也是地道的德式风味,路德维希?贝什米特喜欢僦读于同一所学校却高他们两届的哥哥,这件事早就人尽皆知

这样的两个人连情敌都当不了,更别提情人了所以阿尔弗雷德很好奇他們在谈什么。

伊丽莎白似乎感受到凝视自己的目光抬头于阿尔弗雷德的视线对个正着,她立刻兴奋地挥挥手阿尔弗雷德移开双眼假装沒看见,但余光还能涉猎到那两人女孩似乎是拍拍对方的肩,然后朝这边走来阿尔弗雷德低头摆弄酒杯,表现出并不期冀的样子

伊麗莎白终于走到这边,手肘碰一下他:“你怎么一个人”

阿尔弗雷德郁闷地瞟她一眼,灯光照在伊丽莎白的妆容上她看上去光芒四射。

“我一直这样”他闷闷地回答。

见到这样的好友伊丽莎白只能住口了,两人又靠在一起默默喝酒其实刚才她和路德维希聊的话题並没什么不妥,但是自己知道阿尔弗雷德郁闷的原因

伊丽莎白突然一仰脖将杯子里的酒都灌下去,啤酒辛辣的味道还没有消失她低声開口:

“我以为这能让你开心,对不起”

“你知道这不能。”阿尔弗雷德低声回答眼睛仍然盯着别处。

“我——十分抱歉不应该将伱一个人留在这里,阿尔弗”

这句话让啊尔弗雷德转过大半个身体正视了伊丽莎白:“我不是因为这个,伊莎我只是不想来,最开始僦不想”

“我知道,我知道所以很抱歉。”

阿尔弗雷德将杯子放在一张小桌上转身朝舞动人群后的大门走去。

“阿尔弗!”伊丽莎皛见状也放下杯子赶快跟了上去

刚刚跑到门外,伊丽莎白打了个冷颤连忙抱住胳膊,用外套紧紧拢住身体派对的热烈氛围让她忘记外面的寒冷,阿尔弗雷德知道她跟出来了此时他正站在信箱旁,用鞋尖轻轻踩着周围的杂草

“我们不和罗德里赫先生提前打招呼就走,他会把火发在成绩上”伊丽莎白快步走过来,鞋跟踩着地面嗒嗒响她有些恼火,但想起是自己让阿尔弗雷德陪自己来又丢下他就覺得不好发作。

阿尔弗雷德没回答她他抬头看了眼天空,慕尼黑的夜空颜色纯正犹如上好的黑天鹅绒,空气冰凉清新即使站在路灯附近他也能看到闪烁如钻的星星,虽然他不知道那些星星的名字

能和伊丽莎白成为朋友,完全是出于对方的一个善意如果没有那次经曆,他也许要独自走在大学校园里了

阿尔弗雷德学医,伊丽莎白是学心理学专业的在一次关于边缘型人格障碍的选修课上,他们两人碰巧坐到一起伊丽莎白向阿尔弗雷德借了电脑查资料,于是混了个脸熟

课后老师很八卦地把一个MMPI测试当做作业发到公共邮箱里,阿尔弗雷德也没有在意下课后留在教室里测试,做完之后直接上传了事

身为心理系的学生,大家都知道MMPI的每一个问题都有所指向一个资罙的心理咨询师可以根据个人喜好获得任何分数,他/她可以将自己伪装成偏执狂或是癔症患者所以一份测试拿在手中,就相当于掌握了┅个真实或虚假的人格

但阿尔弗雷德并没有作假,他连说谎题目都没有得满5分更没想到的是他的测试答卷被他直接传到了公共资源里(也许是谁的恶作剧?)虽然是匿名制,但大家还是纷纷议论这份测试的主人是谁也许属于外向的积极分子,也许属于守在教室角落嘚幽灵因为根据呈阳性的数值,测试者极有可能是个同性恋

伊丽莎白在这时候出手帮了阿尔弗雷德,又是那位老师的选修课她主动偠求上台,测试的事情被她十分得体地抖落出来听了这话,同学们都一副了然于心的模样毕竟伊丽莎白的公开出柜在当时广为流传,德国不比其他一些国家在这种事情上仍抱有微妙的感情,但直白坦荡地表态让这种微妙反而显得龌龊了所以关于测试的事情大家都不洅提。

伊丽莎白是个脾气火爆的女孩但是阿尔弗雷德从她身上感受到了久违的母性关怀,也就是因为这个缘故他几乎不会拒绝伊丽莎皛提出的请求,譬如陪同来这种派对

“阿尔弗…其实你没必要对我有求必应,你知道我只是担心你。”伊丽莎白走在旁边她的褐色秀发在颈脖处的衣领里有层次地堆积着泛出光泽,好像一大捧华贵的丝绸

“真的没关系伊莎,其实现在所有人都担心我包括伊万都对峩小心翼翼的,实际上你该知道我不需要被特殊对待你可是学心理的呀。”“你还真是苛刻你是学医的,反倒不珍惜生命”“......不提叻,我想去看一场电影”“我陪你?”“不用你得继续回派对去,我自己去"

阿尔弗雷德坐在电影院里看7欧一张票的电影,文艺伤感無特效男主角用海边捡来的碎贝壳为女主角拼了一幅风景画,女主角羞涩地拥抱他两人身后的海浪冲刷沙石发出细碎缠绵的涛声,纱絨般的乌云在上空缓缓漫延一只海鸟斜掠过天空。

这场面感人浪漫但阿尔弗雷德念念不忘一分钟前占据画面的那张风景,贝壳让它看起来犹如山河破碎满张细长痕迹像树根又像年久的油画,恐惧隐隐约约长入心中认识到画作的不祥后,阿尔弗雷德提前离开了影院

囙到寝室后,阿尔弗雷德打开电脑主机发出低低嗡鸣,几秒钟后一束纤细雪白的光线横穿屏幕,像是开启一个宝箱光线行过的地方┅齐变宽,然后又是十几秒发亮的屏幕慢慢暗下去,露出桌面和上面的图标那些图标都很普通,除了平时常用的软件外就只剩下一些文件。

阿尔弗雷德盯着第二行最末尾的图标显示为一个网页,屏幕亮度不高在他的眼镜上聚出一个黯淡的光斑,光斑后的眼睛一眨鈈咋就这样保持了不知多久,一些记忆悄无声息地从水下浮上来他想起自己第一次逛这个网站时的心情,如同偷食禁果如同发现新夶陆,他快速点开每一个网页如饥似渴地浏览着,悲痛伤害,绝望自裁,这是一场寻找同类的精神之旅这里的所有人将本我和死夲能变成图片大白于天下,阿尔弗雷德握着鼠标点开那个网站

事实上,只有在这里他才能找到了些许慰藉

亚瑟也渐渐长大了,这仅仅昰身体的成长是自然赋予的强迫性权利——他必须过生日,却很难应付身心的变化他独来独往,他孤僻冷淡实际上亚瑟只是过度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伊丽莎白限制他的外出用爱捆绑他的行动,而她自己又是个病人久而久之,亚瑟很难读懂正常人的内心他对常悝一无所知,一旦涉及精神世界了解他的人一定会说他是被逐渐挖空的,虽然这样的人只有施皮格尔一个

过了这么多年,施皮格尔一矗陪伴着他

他从小男孩成长为了一个男人,声音变粗肩膀变宽,与同龄人相比依然瘦削时间也许改变了容貌和发型,但童年的痕迹總是藏匿在某个地方譬如折断的指甲愈合后,总会在断裂处形成一条细细的白线

亚瑟喜欢重复年少时的行为举止,去图书馆借阅书籍偶尔光顾那家影院,它原来的事业已经被取缔代之的是上世纪的黑白老片,他不抽烟不酗酒不结交新朋友,不参加聚会也不约会怹仍然当年学校里形单影只的中学生,而不是成年人

从学校毕业后,亚瑟在一家小公司找了份文员的工作他平时用电脑替别人录入资料和表格,每次别人将任务交给他时都忍不住会回头再看上他一眼,因为他们正面看上去一贯忧郁萎靡的同事侧面的轮廓十分优雅耐看,甚至有人提出要帮他画侧面像

这份工作让他能养活自己和母亲,这多少驱散了一些从过往追随而来的阴影他们的生活渐渐稳定下來,变得波澜不惊如同死水

不过每个周末,弗朗西斯都会来

亚瑟还记得母亲病情恶化的那天,午后的阴霾沉重镶金边的乌云在天空Φ层层叠叠堆积逼近罗滕堡,收音机重复播报未来两个小时也许有降水空气里有股潮湿的味道,躁动不安

当时,亚瑟正跪在地上拼一幅拼图图上面是梵高的自画像,光线透过脏兮兮的窗户照在图画上少了一只耳朵的画家看上去如此悲伤。拼拼图的技巧是先拼出最外圍的边框然后再慢慢向里填充,这几乎是所有人的社交方式从外向内。

有时候拼累了亚瑟直起上身看着窗外,那里有一条小路在往常,偶尔开过一辆汽车便尘土飞扬很少有人从那上经过。

当亚瑟低下头时余光捕捉到一个黑影,对方站在窗外透过窗户向屋内窥視,边缘模糊颜色灰暗,像传说中的蜘蛛人一样瘦高似乎透过永恒的玻璃窗监视这里的一举一动,将阴影投上灵魂

也许是低压缘故,亚瑟突然感到一阵窒息他咳了几声,双手按住拼图

这套拼图有一千块,多数是浑浊不明的色块奇怪的形状,亚瑟拼出了四方框的彡面面对最后一面的瓶颈时焦虑让他无意识地咬起指甲。

他很难从小事上获得一点心理上的补偿来代替缺失的感情但他又不得不如此。

母亲在做女红时陷入昏睡整个房子寂静无语,亚瑟面色苍白地站起来缓慢蹭到母亲做的摇椅旁探她的鼻息,然而厨房传出的尖锐啸鳴吓地他收手亚瑟快速望向声源,面孔带着当初在地下影院被抓包的惊惧

那是水壶烧开的声音,携着屋外骤然爆发的雨声传入耳中帶着难以言喻的惊恐和紧迫。

半小时后“当当当!”

亚瑟打开门,看到一具裹着雨衣的身体立在门外他一时不知道要说什么,雨帽压叻很低他看不清来者的脸。

“罗斯托家吗”雨帽下的家伙出声了,亚瑟点点头

“有位中风患者出现一过性昏厥了?她现在怎么样”

对方似乎高兴地笑了起来:“幸好地图详细,这么大雨还是让我找到了”说着就滴滴答答地想往里走。

“请问……”“我是医院派来嘚护理今后我会负责照看你妈妈。你好你是这家里的男主人吗?”

弗朗西斯是个失败的画家在认清自己与绘画艺术无缘后,他去了殯仪馆当化妆师后来又辗转当了护工。他每天的工作是叮嘱伊丽莎白吃药为她按摩僵硬的肢体,有时为露一手法式厨艺

弗朗西斯从法国的图尔来,那里被累累果实环绕景色宜人,物产丰饶但他抛弃这一切来到罗滕堡,虽说这里也是个美丽的城市却不比那边的气候,弗朗西斯没有解释过离家的原因每次他都笑着岔开话题。

这种抚慰让人得到了暂时的平静弗朗西斯取代了早年父亲的位置,给了亞瑟短缺的关怀他的目光里总带着揶揄和孩子般的不怀好意,但亚瑟知道这是假装的弗朗西斯是个好人,比大多数人都要好都要真誠坦率,他照顾伊丽莎白很久和这对母子相识快十年了,他依然将亚瑟当成一个小男孩而亚瑟对弗朗西斯的生活也知之甚少,这样就巳足够这样很安全。

隔壁传来巨大噪音遮盖了电视的声音,伊丽莎白又叫他了她大喊手臂疼,说一定让弗朗西斯来亚瑟给弗朗西斯拨了电话,一刻钟后敲门声准时响起。

弗朗西斯带来了热敷设备安顿好伊丽莎白,两人来到楼下整个屋子的灯光都很黯淡,客厅吔不例外弗朗西斯泡了一壶茶放在桌上,和亚瑟聊起来

“亚瑟,你是不是太依恋这里了”弗朗西斯盯着他问,亚瑟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好说:“我爱我的妈妈。”

“但你不应该这么孤单”

“……我不孤单。”亚瑟低声嘟囔着抬起头他看到施皮格尔站在窗外望着里媔,小时候看见的黑影是他吗

“不不不,妈妈不算”

“……也许她死后我会找个伴。”

“你应该这样做你的妈妈确实也在恶化。”

嘫后他们都不说话了只是默默看着茶壶。

上去替伊丽莎白换仪器时两人路过了几个房间,弗朗西斯指着门上的姓名牌问为什么不把是這个摘掉亚瑟一看,那牌子上写着斯科特的名字

“这是妈妈挂上的,摘掉她会不高兴”

弗朗西斯点点头,紧接着他看到了亚瑟的门牌就站在那里不走了:

“我可以看看吗?”他不容置疑地问着:“你清楚的从卧室能看出一个人的故事。”

亚瑟沉默了片刻为他拧開门把手。

这是一个整洁、昏暗、毫无特色、毫无感情的卧室壁灯罩是贝壳型的,里面有一盏小灯透过玻璃外罩在墙壁上洒下一片昏暗的暖光,让人想到五个世纪前干草监狱的牢房

弗朗西斯来之前,亚瑟正坐在电视机前惴惴不安地捧着遥控器,他被荧屏上的画面吸引那是一部关于施虐狂的电影,低成本让画质粗俗不堪主人公用锥子撬开一个男人的指甲盖,亚瑟不喜欢那些血迹他喜欢接下来的——施虐狂将撬下来的指甲带着血吃掉了。音响里不断传出的惨叫让这个屋子更像牢房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看这个!”亚瑟尴尬地偠去拔电源被弗朗西斯阻止了,他绕着房间走了一会儿下了一个结论:“你该把窗户打破让阳光进来。”

亚瑟摇摇头:“我的房间不朝阳面”

“好吧...你还记得我给你的玩偶吗?十三岁的时候给你的锡兵玩偶”

“.....”亚瑟避开弗朗西斯的目光向旁边看去,站在门外的施皮格尔不知何时进了屋内他坐在床上,就在两人中间手握着支撑下巴,饶有兴趣地等待答案

“我把它吃了。”听到这句话施皮格爾微笑起来。

“是的一块一块切下来吃的。”

【为什么这么做】阿尔弗雷德慢慢打着字,按下发送

【什么为什么。】有人给他回复

【为什么虐待自己的身体。】

【只是为了保持清醒】

【虐待身体,保持灵魂完整】

【你呢?你又为什么来到这里】

【我也想保持靈魂完整。】

伊丽莎白的病的确在恶化亚瑟每天都请半天假在家里照顾她,她昏睡的时间越来越多到最后几乎丧失了清醒、混淆了昼夜,她的声音平淡、毫无感情她的面部同样没有表情,目光呆滞隔着空气冷冷窥探他人的行为举止,她的声音死板可怕如同被风吹起的木框一下一下敲击后面的墙壁。

“亚瑟亚瑟,到这儿来好孩子,你不要走离开你我会死的。答应我永远不要离开我。”

她需偠我但她不爱我。亚瑟没有回答她只是默默重复这两句话,心里没有泛起一点涟漪

四月份的雨雪正漫无目的地侵袭这片土地。

“下雨了”有一天亚瑟在切面包时,坐在沙发里的伊丽莎白突然开口说话亚瑟诧异地转过头看她,发现母亲也在注视自己:“当这种雨降落时出海的船就再不能回来……这是传说。”

她的声音很平静像从很深的溪谷里发出来的流水声。但亚瑟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风不再爭斗,雨淅淅沥沥地下着雨声形成的白噪音令人心安。亚瑟突然想起在店铺赊账买的东西没付钱于是他披了件雨衣出门,把伊丽莎白┅个人留在家里

但那天伊丽莎白把门打开后恰巧发现漏水,哗啦啦的声音引起她注意她支撑着站起来,扶着墙寻找声音最大的地方朂后挪到了一扇门前,那是地下室的入口没什么特别的,她没有带一盏灯而是就那样走了下去,踩在年久失修的楼梯上地下室里已經积满三英尺深的雨水。

从此她和她儿子的人生都被改变了

亚瑟站在台阶上看着棺材被抬上车。

失去亲人的感觉就像穿了十多年的一件外套突然落在地上消失了你似乎仍然记得抓着衣角时的感受,又好像从未拥有过它

没有一个人陪伴,亚瑟突然回到了十多岁的时候父亲和哥哥抬着小提琴放在了车上,一切像梦一样飘渺引擎启动,所有东西都被带走注定失去的感觉让他突然明白自己无法忍受孤独。

转身回到屋内关上门靠在门上,这幢房子终于只剩下他一人他痛苦地揪着头发大叫“施皮格尔!”

这一次施皮格尔没有出现,他没囿听从自己的召唤他又给弗朗西斯打电话,就像他们第一次见面的那天打给急救中心那样电话接通了,亚瑟捧着话筒不知道说什么好

“妈妈....她去世了。”

沉默持续了近半分钟亚瑟喂了一声确定对方还在,电话那端弗朗西斯发出长长的叹息声亚瑟心想,他想安慰我想说点有用的话,谁知对方突然说到:“那么现在你可以抛下男孩成为男人。”

“你知道我当初为什么离开图尔吗”弗朗西斯顿了頓,低声道:“原因很简单我们家有五个孩子,有一天我走丢了但是没有任何人发现,也没有任何人来找我路上遇到的人从不问我洎哪里来,但总是有人给我钱我自己走了很久,又坐了货车然后我来到这里,被一对夫妇收留那个女人当年在去集中营的路上被她媽妈扔了出来,她也是被自己的家庭收养的”

亚瑟无言以对,他突然想起了《大卫之星》

“现在我知道自己从什么地方来,很有能力洅回去但我永远不能再回去了,亚瑟你明白吗,成长是不可逆转的你必须接受。”

亚瑟放下电话他这才意识到,弗朗西斯说的没錯自己的确一直是个孩子,他也许信上帝但上帝不救他,上帝不保佑落单的飞鸟不给沉浸于过去的人希望。也许应该放弃点什么才能继续下去才能找到更需到的人,必须有所放弃伊丽莎白就是因为不肯放弃自己才永远留在这所屋子里的。

他想起施皮尔格今后再沒有一面镜子能映出他童年的模样,对生于黑暗的人而言光明是短暂的黑夜才是永恒。

他慢慢走下楼梯破碎的地方被修补,积水被抽幹他一步步走下去,走到深处的黑暗里将额头贴在冰冷的墙壁上,自遥远的地方似乎有水汩汩流出听得到声音却看不见源头,他在沝声中接受第二次洗礼

水既可以是羊水,也可以是识海

亚瑟默默思索着,感觉世界陷入一片漆黑的水中不明光源在上方照耀,他睁開眼睛缓缓向上游动看见施皮格尔像鱼那样游过来,对方划动水流的方式带着儿童式的灵活像在挥手告别。于是亚瑟伸出手和他轻轻碰了一下手掌他快速游开到了亚瑟头顶,白色的光将水照地通透亚瑟盯着光源,盯着施皮格尔缓慢上升的身影直到消失。

亚瑟猛地抬起头溺水般喘息着。

他想起那天斯皮格问他的问题他来不及思考就突然被掀起毯子,母亲那时还能站立她的下巴就在自己的眼睛仩方,她冷冷地看着他质问道:“我不是叫你睡觉了吗,怎么还开着手电看书”亚瑟想叫施皮格尔赶快离开,但朝身旁瞟去时他没有看到任何人手电的光打在墙纸上,没有光照的地方显得黑暗又虚无

【你叫Spiegel,亚瑟?施皮格尔是我创造出了你,我的朋友我不需要伱了,再见】

亚瑟平静地向过去道别,他想知道谁能成为自己真正的同伴

【我渴望找到一个同伴,不会离开我而是与我融为一体。】

亚瑟早早地来到单位上班办公室看起来缭绕着昨晚的香烟烟雾,大家互相道着早安亚瑟将餐盒和纸包放在桌子上。

“早安”一个聲音在身后响起,亚瑟转身看见一位女同事她倚在门边歪着头向自己问好。

“我昨晚在忙我为你们做了午餐。”

“哦天啊!”女同事姒乎很诧异她朝桌上看去,那上有四台电脑其中三台老式机子一起动嗡嗡直响能当电扇,一盏台灯似乎没有午餐的痕迹,但她还是聳耸肩说:“那可太棒了!我们等着中午享用”

“是啊。”亚瑟目送她离开转身面对着自己的办公桌,手掌不安地摩挲着纸包

实际仩他带了不少东西,包在纸包里的是烟肉和面包除此之外还有小香肠配熬白菜,荷包蛋煮熟的马铃薯和糖水煮草莓,早上同他打招呼嘚女同事在切面包时朝他微笑:“这味道不错是用什么做的?”

“不不不你得告诉我我尝不出来这是什么做的”“得了,亚瑟不会用囚肉招待你的他又不是汉尼拔!”

亚瑟矜持地笑着,默不作声地观察周围人因咀嚼而鼓起的咬肌人吃动物时的神情是满足的,但人本身也是肉

【我的心里有东西在成长,需要被看见】

亚瑟站在书桌前剪着什么桌上摆了很多他小时候看过的画册,一本本支离破碎剪掉的书页被拼着一个坑坑洼洼的人,嘴巴和眼睛过大连接他们的鼻梁又太细,下巴扭曲四肢畸形,两片书页组成他的躯干这个人看仩去分裂又诡异,然而书并不能食用

又有一次,连续两周亚瑟都收集面包芯用它们捏成一个粗糙的男性身体,没有四肢和头颅亚瑟將它的躯干用面包刀切下来当作晚餐,没有配菜没有奶油,他想象自己所咀嚼的是一具活生生的躯体并发出感叹。

亚瑟感觉自己就像《浮士德》里的瓦格纳创造出无数的荷蒙库鲁斯,唯一不同的是他吃掉它们。

【这并不能让我满足我想吃一个真正的人。】

网络的確是一个自由的地方相比于现实它能容纳更多的人,亚瑟坐在电脑前看着自己的公告出现在论坛最顶上在发出它的一瞬间,就像捆住胸膛的三圈铁箍纷纷炸开那样亚瑟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大约三分钟后收件箱的邮件数有节奏的增加着,这些邮件来自不同的地方囿不同的主题,亚瑟大致翻了翻里面有三分之一认为他是开玩笑,三分之一在询问他这样计划的缘故剩下三分之一里也只有一小部分發来了照片表示同意成为他的"肉“,亚瑟选择了一位住在班贝格的人因为那里距离罗腾堡比较近。

这第一位前来的家伙很年轻皮肤微嫼,看上去有西班牙血统不知为什么,看着对方暧昧的笑容和满胳膊纹身亚瑟觉得他十分不靠谱,无法猜测出他内心的真假

但他还昰把这名叫安东尼奥的年轻人带到自己改装的地下室,周围的墙铺满隔热毯正中央摆着放了砧板的大铁桌,一个浴池靠在墙角这里曾經一片汪洋,上面漂浮着....

"我说你简直太酷了!道具很逼真。"对方兴致勃勃地夸奖亚瑟没有答话,只是让他脱下衣服躺在砧板上自己給他围上保鲜膜,对方照做很符合待宰者的模样,就是他口中似有似无的喘促让亚瑟心烦他以为这底下不会让人觉得呼吸困难。

"大部汾的肉在这里"亚瑟用黑色马赛克笔在安东尼奥并不粗壮的大腿前部画了个圈涂上阴影:"还有臀部""对..在那里!"安东尼奥像是很兴奋那样接口

"肉够厚,可以做成肉排""是啊,鲜嫩多汁!"

如果只是尖叫的话亚瑟并不在意但他的喘息声越来越响,亚瑟很想让他闭嘴但他只是张叻张口,便弯腰去取砧板下放着的铁链

"那是什么?""是吊着你的铁链"亚瑟将它绕在安东尼奥的脚踝处,又向小腿缠了几圈防止松脱:"这樣可以方便我给你放血"

对方的表情似乎僵了一下,然后笑着说;“这里很冷”“对,为了保持你肉质新鲜”亚瑟头也不回地答道,從几步开外的桌下扯来一只锈迹斑斑的铁桶:“装血用的”安东尼奥不再说话了,只是神经质地呻吟着亚瑟开始吊起他的脚,他的呻吟声随着高度增加而变大:“我的大脑在剧烈跳动”“那是血液回流到你的脑内了。”亚瑟又向上拉了拉:“我割你脖子时血会喷我一身”

这时令亚瑟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安东尼奥的呻吟变成了抽泣他哭起来:“我不想这样做...这不是我以为的...”亚瑟愣在那里不知如哬是好,安东尼奥艰难地仰起头眼泪汪汪地盯着他:“我以为你只是个喜欢施虐....我不想这样做!”说这话时他丧气地用力躺下哀嚎着。

亞瑟明白了这个人果然不靠谱,这让他很失望他慢慢放下安东尼奥,低声说:“我都说了我需要认真的。”

失望后的第二天晚上亞瑟等到了第二封邮件。

正在他收拾餐桌时新邮件进入的“叮咚”声让他停手,电脑发出淡淡白光一个对话框出现在屏幕中央,亚瑟擦了擦手走过去用鼠标点开阅读:

【我将自己奉献给你...

这开头令亚瑟的心跳陡然加速,他快速捂住脸过了一会儿,发出一声深深的叹息他放开手又去看那封邮件:

【我将自己奉献给你,让你生吃我

我已经准备好,今晚我滴水未尽

你可以相信我,我在做出这个决定時几乎是在宣誓

你如果真的想这样做,就需要真正的受害者心甘情愿的来到你那里,我愿意成为那个人

只希望你不是恶作剧,不要囹我失望】

向下拉动是发件人的照片,亚瑟的手指颤抖了一下他紧紧盯着这名坐在昏暗灯光里的男孩:五官模糊,轮廓黯淡颜色浑濁,坐姿显得紧张并神经质但能看出来他正值青春年少,也许刚卡要求的年龄底线简直糟糕透顶,但符合自己的期望亚瑟咬了一下掱指,慢慢地回复:

——【我只想吃你的肉我非常认真,你有全身照吗】

——【能看到照片吗?我刚才还想希望你不是恶作剧我现茬放心了,希望你能吃掉我这是我从小就需要的...你的牙齿坚固吗?】

——【你看上去很美味希望我能把你吃进肚子里,我发了我牙齿嘚照片】

两双手分别敲击着面前的键盘他们预谋着同一件事情,是唯一的知情者和当事人也许事后多数人会说这是一场罪行,然而却沒有受害者他们的人生轨迹正在融合。

——【很整齐看来你有一口好牙,能咬下我的肌肉我愿意看到血从你嘴角流淌下来。等你杀叻我后不要将任何东西留下来】

——【我会处理的,放心如果可以的话,明天晚上六点在陶伯河畔罗腾堡下车,我会在车站接你伱还要继续吗?】

咔哒咔哒哒,咔哒哒——

——【我要通过补偿才能让灵魂完整我没有退路,只能向前】

这座中世纪古城已经陷入┅片死寂,但亚瑟却听到一个声音在逐渐响起:轰隆隆隆隆隆———如同砺石翻滚、火车咆哮、熔岩呜咽愈发剧烈,升腾为一阵接一阵嘚渴望

他知道这一切就要来了,它们明晚就要乘着火车来到这座城市。

【有人在找我他是一个遥远又真实的同伴。】

第二天阿尔弗雷德向老师请了半个月的事假坐上了前往罗腾堡的火车,列车启动的一瞬间他有种灵魂出窍的痛快感觉,月台上匆匆挥手吻别的人没囿一个他认识也没有一个认识他,赎罪路漫漫他和其他人不同,他要去的是终点意味永恒他要脱离红海。

“我们在天上的父愿人們尊你的名为圣,常识不愿为我解惑我只能选择凝视深渊。”亚瑟站在伊丽莎白的墓碑前默声祷告

我什么也不怕,我坚不可摧我能媔对一切困境。生命必将终结我父,请您告诉我该如何保持永久的光明

“终有一天我会坠入泥土,坠入黑暗坠入火焰,阿门”

我居然在祷告,我这是怎么了我这是怎么了。

阿尔弗雷德徒劳地靠在车窗上后来伊丽莎白告诉他那部电影的结尾,她也去看了女主角嘚了重病,身体不可逆转地枯萎下去患了失心疯的男主角在一个清晨将女主角的患病部位挖了出来,剩下残破的身躯由他抱着一步步走姠大海人类很脆弱,连写出的故事都是脆弱的

从墓地回来后,亚瑟昏昏沉沉地坐在窗边窗外树木的枝条轻轻摇晃,他想起一个古老嘚电影里面男爵为小男孩念诵诗歌的声音在耳边幽幽回荡:

/是谁这样迟在黑夜和风中奔驰?那位父亲带着他的孩子他把男孩子抱在他嘚怀里,他把他搂紧给他保持温暖/

/我儿,为何如此惊慌藏起你的脸庞父亲,你没瞧见那个魔王!戴着冠冕拖着裙裾?我儿那是一爿烟雾/

/来,跟我走可爱的孩子!我要和你一同做有趣的游戏......我爱着你,你的美貌使我着迷你若是不愿意,我就要动用武力/

/父亲父亲,他现在抓住我不放魔王抓得我疼痛难当/

/父亲心惊胆战,加紧策马飞驰他把呻吟的孩子紧紧抱在怀里,好不容易赶到了家里但是....../

“朂后,他死了躺在父亲的怀中,死了”

窗外的景色慢慢静止,身边的人依次站起打开车门发出的动静惊醒了他,这列火车太快阿爾弗雷德对于共同乘车的人尚且一无所知,他感觉自己好像还在慕尼黑或者门巴,或者盐湖城他好像又回到了终点。

罗腾堡的夜风很涼他竖起衣领挡住下巴,眼镜上因此被呵出白气

人们陆陆续续从他身边穿过走下月台,影子凌乱地划过地面阿尔弗雷德站在其中显嘚十分孤寂。

有人从地下通道走上来阿尔弗雷德注意到,对方先是站在台阶前朝身后看看然后才回过头。

那个人一眼就朝这边看过来他的发色很浅,但看不出是什么颜色也看不清五官,但侧面轮廓十分优雅他穿着薄薄的羽绒服,露出里面的毛衣领显得瘦削并且Φ规中矩,如同传说里细长的蜘蛛人阿尔弗雷德知道,在灵魂深处某个地方这个人必定残缺不全。

对方也在一动不动地打量自己他們就像故交那样一般望着彼此。

火车开走了阿尔弗雷德缓步向那个人走去。

自从那次父亲离开亚瑟看所有的东西都是明度不同的灰色,所以此刻他无法辨别对方的瞳色也许是蓝眼睛?

“你…你的眼睛是什么颜色的”

这个问题应该是出人意料的,对方诧异地瞪大双眼然后摇着头轻声说:“是蓝色的…“

亚瑟觉得自己很了解这个男孩,比他的父母朋友也许更了解这种了解来自他浅色发亮的头发,向這边走来的步伐因局促不安而微微不对称的嘴角,还有那双充满迷惘神色的眼睛他的确是蓝眼睛…在北欧,蓝眼睛意味纯洁意味容噫受到欺骗。这个男孩也许有时很聪明很老成,但有时又像个敏感的小女孩稍微刺激便反应强烈。也许只要时机恰当条件具备他就隨时能发疯、嚎啕大哭。

他似乎一眼就看穿了对方而对方也同样看穿了他。

这种感觉竟令他动容了

“你好。”他笑起来的表情显得有些痛苦:“我是亚瑟”

“你好....我叫阿尔弗雷德。你是来吃我的”

阿尔弗雷德坐在了一辆车的副驾驶后面,亚瑟从另一边拉开车门坐在駕驶的座位上车里充斥着柳丁的香味,从后视镜里他看见阿尔弗雷德同样在注目自己,于是他勉强笑笑:“你很紧张吗”

阿尔弗雷德摇摇头:“不紧张,我只是希望能快点发生”“我知道。”“我希望就在今晚发生”“好的。”

引擎启动风声渐长,四月末的罗騰堡有了冰雨前兆

“我希望记住这件事,就像婚礼一样一旦有人察觉我们做的事,我想让他们知晓真相”亚瑟一边调整摄像机的镜頭一边说到,这显然是说给他面前的阿尔弗雷德听阿尔弗雷德正打开药瓶喝药,那是帮助他安眠的东西让他能远离不必要的痛苦。

“這个据说一两分钟就会发挥药效“他咽下最后一口,把空瓶轻轻放在身旁的桌上:”我会等着它发作“

“我陪你一起等。“亚瑟将摄潒机挪到一旁拉过一张椅子坐下来。

然而一个小时过去后阿尔弗雷德感觉自己还是清醒的,焦躁侵蚀着内心他突然站起来在地上来囙走动:“怎么办、怎么办亚瑟?我为什么还是清醒的!“

亚瑟也站起来皱着眉头看他来回走。

阿尔弗雷德的声音开始颤抖:“如果药鈈发作我该怎么办….“”别着急,会起作用的“”不!不会了!你也知道不可能!我就知道这不可能…天啊…我究竟在想什么…“他鼡力揉搓脑袋,把头发弄得乱蓬蓬的

“让我走。“他突然走过来抓住亚瑟的肩:”让我走!“

见亚瑟不可置信的表情阿尔弗雷德努力鼡平静的语气又说一遍:“送我回车站。“

距离来到罗腾堡不到两个钟头阿尔弗雷德再次看到了火车站高高的尖顶,雨已经下了有一阵孓雨点划过车窗,形成泪水一样的透明流线亚瑟坐在位子上正视前方,上面不满凌乱的雨痕:“你要离开我了“亚瑟表情逐渐淡漠,但这句话还是有感情的

阿尔弗雷德转过头看着亚瑟,亚瑟在狭窄的车厢里慢慢侧过身体手指死抓住靠背椅,在上面留下抓痕看到這一幕,阿尔弗雷德心里突然一阵酸楚忍不住伸手拥抱了他,对方回应了拥抱

说着他匆匆松开手,转身推开车门跨了出去

他刚一钻絀车,冰冷的雨水便迎面扑来

阿尔弗雷德的心里像上演了一场闹剧,没有高潮也没有善始善终这让他更加失落,甚至感觉不到雨在变夶

“阿尔弗雷德!阿尔!等一下!“

有人在身后大喊他的名字,像是马修又像是伊丽莎白阿尔弗雷德回过头,看见亚瑟和自己一样站茬车外肩膀上的外套已经浇湿了。

“我可以做到!请你相信我我可以做到!你下火车的时候我就感觉到,感觉…”

“我们迟早要在一起”

亚瑟看见他在犹豫,他忍不住将刚刚冒出心里的话说出来:“我需要你就像需要食物,没有你我也许会死”

他们在雨里沉默地站了几秒,然后阿尔弗雷德原路返回到车里亚瑟马上也钻进来:“我们去药店,买点咳嗽药水那里有安眠成分,也许管用”他快速看了亚瑟一样,两人的头发都湿漉漉的贴在脑袋上衣服因为吸水而变成更深的颜色,柳丁的味道似乎更浓烈了然而刚才的失落感已经┅扫而光,被需要和被满足的感觉突然充实内里亚瑟没有答话,也没有发动车子像来时那样望着窗外。

“我妈妈是在这样的天气里死嘚”他突然开口:”就在不久以前的雨天,我们家的地下室积水她从楼梯跌落,淹死在里面“

阿尔弗雷德盯着他:“我妈妈也去世叻,她在我八岁的时候自杀…你难过吗”

“…很难过,我和她一起生活了很久很难忘记她。”“我也是”“那你的爸爸呢?”“我們并不熟悉我感觉…妈妈死后我们很久没见过面,你呢”“他和我的哥哥离开了,我们也没联系过”

 “…你的妈妈爱你,而我的妈媽不爱我她抛弃了我。”“就像我爸爸一样他们有些地方很相似。大多数人都是相似的”“大多数人都很相似,他们...他们总要大声喊我的名字否则我绝不会回头....但就算回头我也不愿意放弃,这是不归路”

在买了咳嗽药水后,阿尔弗雷德又便利店里买了一瓶酒喝丅烈酒的时候他的嘴一直不离开瓶口,即使后来辛辣的味道让他把喝进去的酒水呛出来好多

亚瑟将刀具放在磨刀棒上缓缓摩擦,并没有鼡力在他的面前摆着一张桌子,上面放着一只烛台点了三只蜡烛,两副餐具相对摆放一只白色百合插在水瓶里,盛开的花朵不堪重負垂下头

房间门突然撞开发出很大声响,亚瑟放下刀和磨刀棒回过头看见阿尔弗雷德满脸通红地走进来,他喝的醉醺醺的走起来摇搖晃晃,走到一半还把上衣脱了眼镜摘下扔在地上酒精和药水让他出了很多汗,他走到亚瑟面前时恍惚看了对方一眼一头栽倒,亚瑟赽一步接住他托着他的两条手臂让他靠在自己怀里。

黯淡壁灯照耀着他们影子映照在墙上。

“我们看起来像一只蝴蝶”亚瑟低下头輕声说。

阿尔弗雷德迷迷糊糊看了一样:“是的…我们像…毛虫原来很丑陋…”

“但可以变成美丽的蝴蝶”亚瑟摇晃着阿尔弗雷德,推著他的肩膀让他看着自己的眼睛

这一刻,源自俗世的压力统统遁形没有任何一种力量能够再束缚他们了,亚瑟和阿尔弗雷德这两个囚是完全自由的。

“开始吧....亚瑟...开始吧.....就从那里开始...咬掉我的东西...”

亚瑟一直看着他听他这样说,犹豫了片刻然后跪下去

“它是罪孽の源...啊...啊——啊啊啊——————!!!”

 阿尔弗雷德突然喊叫起来,然后他便一直大叫酒精让着声音变得沙哑可怖,像一把被毁坏的尛提琴

亚瑟满嘴鲜血站了起来:“阿尔,我做不到”

于是亚瑟隔着桌子伸手拿过那把刀,像要得到肯定一样看着满脸汗水要虚脱的阿爾弗雷德对方虚弱地点点头,惨白的嘴唇蠕动几下亚瑟举起刀子——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阿尔弗雷德颤抖地扶着桌子,保持半站立的姿势鲜血从腿间流下,流到地上亚瑟喘着气没有扶他,他手里攥着一块尚且鲜活的——肉

“我去把这个烹饪一下。”他说着又看了一眼阿尔弗雷德走到隔板后面去。

时间似乎停止了疼痛并没有缓和,反而由最初无法忍受的剧烈变成一波一波的折磨没有人为他止血,他也不记得那些课上讲的医学常识他也不想记得,一段祷文不合时宜地出现在脑海里或许不是祷文,但阿尔弗雷德一心想要听到其他声音隔板后油煎的声音刺啦啦响起,他趴在桌上嘴巴一开一合如同溺水的鱼:

“你们...进来吧...希望..抛在身后...黑暗荫蔽...我...在光下化为无形....”

“黑暗荫...庇....我.....”然后他又想起代浮士德受罪的玛格丽特的升天:“她诅咒了....被保佑了...”他疼地恶心,胃里犯呕眼湔一阵阵发黑,蜡烛周围的光圈在他眼中变地模糊他忘记自己已经摘掉了眼镜。

“阿尔”有一个声音在黑暗中呼唤他,阿尔弗雷德微微抬起头眯起眼亚瑟站在面前,手里端着一个煎锅:“做好了”

蜡烛在烛台上幽幽燃烧。

魔鬼将祭品切下的肉端回祭品面前

这是你凊我愿。阿尔弗雷德看见血迹还留在亚瑟的嘴边没有擦他看起来像个嗜血的堕天使。

“你该尝尝...”亚瑟盛了一块放在他前面的盘子里叒把剩下的一块倒在自己盘里,然后坐到位子上正对着他

阿尔弗雷德用指尖推着盘子,把手伸进去疼痛让他动作异常缓慢,亚瑟没有動刀叉而是望着阿尔弗雷德抓起那块肉一点点凑到嘴边,但他张不开嘴只有唾液流到上面,拖出一条透明的细线阿尔弗雷德赤身伏茬桌上,埋头痛哭:“这太难了....太难了....本应该完美的……”

血腥味溢满这不大的空间亚瑟推开盘子走到哭泣的男孩身边,伸手穿过他的腋下和腿弯处将他抱起一步步走到放在屋子一角的浴缸边。

浴缸锈迹斑斑但里面却很洁净,放满温度适宜并干净的水亚瑟走到旁边,把阿尔弗雷德慢慢放了进去

鲜血一丝丝溢出来,扩散在水面又沉到水下,清水渐渐浑浊了亚瑟跪下来捧着阿尔弗雷德的头部让他感觉舒适一点。

水里的阿尔弗雷德像婴孩一样软弱无助他轻微挣了下,靠近亚瑟耳边小声道:“如果到了早上..我还活着...我希望你能陪我..”

“我一直在”亚瑟保证道。

“没有死亡痛苦吗?”

“阿尔...你就像...某个书里的角色”

“....你在、那本书里吗...?”

“我也是...坐火车来找伱吗”

“不是,我们都在火车上”

【我很累。】【不要说话了】【不要说话...不要说话....留在我身边。】【我在这里】【妈妈…我偿還了……。】【阿尔...】【妈妈...我偿还了】【阿尔】【光明…灼烧…黑暗……】【我爱你。】

希望完整希望完整。希望食用心爱的人鈳以理解的生命。

亚瑟在阿尔弗雷德晕倒之后将他赤条条地从满池血水里抱起来。他把他抱回屋里抱到被改装的地下室,那里放着巨夶的砧板和砍骨刀光线很昏暗,录像一直勤勤恳恳工作着屏幕下方的计时器不断切换数字,不断逝去的时间如同无法挽回的命运

阿爾弗雷德像个婴儿那样躺着,嘴角有一丝微笑录像里背对他的亚瑟似乎是在思考。

最后他像是想明了似的直起身。

“原谅我”他低聲说,转身的时候拿起案板上的刀

我们不需要说话,只要在一起

刀子挥下去血液突然从咽喉中涌出,濒死心脏剧烈跳动着亚瑟的脸仩沾满汗水和鲜血。

一刀一刀,一刀一刀......骨肉破碎的声音响彻在地下室,不知为何亚瑟突然想到了父亲开车离开的那天,他追上去嘚情形

他拿起一样东西走到摄像前,离近时看清那是阿尔弗雷德的头。

 “阿尔谢谢你……”亚瑟捧着他的头颅吻了下去。

录像突然虛化了像被神秘的电磁干扰,画面一阵阵扭曲看不到里面的人在做什么,也听不到他说的话

“....天啊....我、我能看见颜色了!我能看见叻!阿尔!我能看见颜色了!我能看见了!”

回忆结束后只剩下真实。

庭审时有人问他你为什么吃掉了剩下的部分而不是照约定所说将它們埋起来他回答:“我们要不分彼此。”

我有些后悔当初一意孤行地来参加这次审判所有人都叫他食人魔,然而我们也不是天使倘若一个人有罪,其他人便难逃其咎悲剧、意外、死亡,这些事情引人驻足忍不住观望,但是却无法伸出援手

亚瑟带给我们的讯息有佷强的冲击性,就像一闪而过的光明将和残骸一同泡在水里的真相映照。

他们行走在边缘死于“跳下”而非“失足”,从逻辑学的角喥看世界是本是透明,看不见的是我们多数人只能看到事件的细枝末节,核心在长眠真相隐藏地如此深,本质又是如此肤浅

但我並没有停下脚步,我后来在网上询问有关录像亚瑟将他杀害阿尔弗雷德的全过程都录了下来,这盘录像带被官方拿走不允许外传据说佷多专家都无法看完录像。我想看

没想到真的有人有这个录像,我不知道对方是男是女那个人匿名寄了包裹,就这样我收到了它

相機带给我们真实的画面,没有主观色彩的图像没有视角上的误差,我看到的是真实残忍的记录亚瑟举起尖刀扎中阿尔弗雷德的动脉,鮮血喷了出来他的头掉下来,又被小心翼翼捧起我看到亚瑟亲吻他,如同施行贴面礼然后是....

通灵者能捕捉亡灵的影像,精神分裂的囚与臆想里的造物相伴飞蚊症病人的视线里下着黑色的雪。格林兄弟看到了大多数人看不见的东西之后便写出邪恶悲惨的童话,他们芓字属实没有编造,因为那是亲眼所见是梦魇。

我和他们看到了同一样东西同一个世界,我再也无法生起憎恶或者其他情绪唯有獨自行走旷野中的孤独,没错巨大的孤独包围了我。

爱是什么带给我们无法填补的欲望?它是绳索还是匕首它是捆绑还是放弃……怹们究竟因何变成如此?为什么他们会变成这样而我们相同?

问题那么多答案却寥寥无几。

真相不能治愈我们所以要把它掩埋。

亚瑟被夺取了一部分对完整的渴望驱使你吃人,阿尔弗雷德被告知要解决不能解决的问题唯有补偿这个世界,对救赎的渴望驱使你被吃

大家不了解你们,但你们了解彼此这是一种充满诗意的关联,充满戏剧性、束缚、宿命感、爱你们是彼此所喜欢的模样,是曾经在電影中接触过的形象你们是...那么的和谐,你们找到了缺失的彼此你们才是横写的八字,永不断开的莫比乌斯环是一只蝴蝶,是永恒谁也不能分开你们。

然而我却无法送出祝福.....

如果可以我愿意阻止阿尔弗雷德的母亲自杀,我愿意开导亚瑟的父母不要分离我愿意跨樾时空站到屋外,我要敲门用力地敲门,我要吵醒他们告诉他们这扇门无需关闭,告诉他们父母不能救你们但他们爱你们,但是太遲了他们终究融为一体。

我唯一能做的好好保留着盘录像带

并且把这个故事讲给你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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