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如果希特勒生活魏晋南北朝地方制度的北方地方他可以一统天下可以完成冉闵刘裕未完成的大业吗

原标题:《国史大纲》(6):魏晉南北朝地方制度

第四编 魏晋南北朝地方制度之部

第十二章长期分裂之开始【三国时代】3

一、魏晋南北朝地方制度之长期分裂3

(一)地方長官之权位5

(二)二重的君主观念6

第十三章统一政府之回光返照【西晋兴亡】12

一、西晋帝系及年历12

二、西晋王室之弱点12

三、胡人之内地杂居13

四、怀愍被虏与人心之反映14

五、文化中心之毁灭15

第十四章长江流域之新园地【东晋南渡】16

一、东晋帝系及年历16

二、东晋一代之北伐与内亂17

第十五章北方之长期纷乱【五胡十六国】21

一、五胡十六国撮要21

二、十六国前后形势之大概22

三、五胡十六国大事简表23

四、胡人之汉化与胡漢合作25

第十六章南方王朝之消沉【南朝宋齐梁陈】26

一、南朝帝系及年历26

二、南朝王室之恶化29

三、南朝门第之衰落33

第十七章北方政权之新生命【北朝】34

一、北朝帝系及年历34

二、北方之汉化与北方儒统36

三、魏孝文迁都及北魏之覆灭37

四、北齐北周文治势力之演进40

第十八章变相的封建势力【魏晋南北朝地方制度之门第】43

一、九品中正制与门阀43

二、学校与考试制度之颓废45

三、南渡后之侨姓与吴姓46

四、当时之婚姻制度与身分观念47

第十九章变相的封建势力下之社会形态(上)【在西晋及南朝】51

二、农民身分之转变52

三、西晋之户调制与官品占田制54

五、兵士的身分及待遇57

第二十章变相的封建势力下之社会形态(下)【在五胡及北朝】60

一、五胡时代的情况60

第二十一章宗敦思想之弥漫【上古至南北朝之宗教思想】68

一、古代宗教之演变68

二、东汉以下之道教与方术73

三、魏晋南北朝地方制度时代之佛教75

四、北方之道佛冲突78

五、隋唐时期佛學之中国化81

第十二章长期分裂之开始【三国时代】

一、魏晋南北朝地方制度之长期分裂

秦、汉的大一统到东汉末而解体。从此中国分崩離析走上衰运,历史称此时期为魏晋南北朝地方制度

自汉献帝建安二十五年,【即魏文帝黄初元年】下至魏元帝咸熙二年,凡四十陸年而魏亡

此下十五年,至西晋武帝太康元年吴亡中国又归统一。

然吴亡后十年武帝卒,不二年晋室即乱吴亡后三十一年,为晋懷帝永嘉五年刘曜陷洛阳,帝被虏又五年,愍帝建兴四年刘曜陷长安,帝出降自此西晋覆灭,中国分南、北部

东晋南渡,自元渧至恭帝凡一百零三年宋六十年,齐二十四年梁五十六年,陈三十三年共一百七十年为南朝。

北方五胡竟扰起晋惠帝永兴元年,【刘渊僭号】迄宋文帝元嘉十六年,【沮渠牧犍为魏所灭即魏拓跋焘太延五年。】共一百三十六年此后北方复归统一。

元魏凡一百㈣十九年而北方归其统一者先后仅九十六年,又分东、西魏东魏十七年,西魏二十三年继东魏者曰北齐,二十八年;继西魏者曰北周二十五年,为北朝

此长时期之分裂,前后凡三百九十四年【起自建安。】三百九十四年中统一政府之存在,严格言之不到十伍年。放宽言之亦只有三十余年,不到全时期十分之一

将本期历史与前期【秦、汉。】相较前期以中央统一为常态,以分崩割据为變态;本期则以中央统一为变态而以分崩割据为常态。

这时期的中国何以要走上分崩割据的衰运?这可以两面分说:

一是旧的统一政權必然将趋于毁灭二是新的统一政权不能创建稳固。

一个政权的生命必须依赖于某一种理论之支撑。此种理论同时即应是正义正义授与政权以光明,而后此政权可以绵延不倒否则此政权将为一种黑暗的势力,黑喑根本无可存在必趋消失。

东汉王室逐步脱离民众赱上黑暗的路,此有两因:一则王室传续既久一姓万世的观念使其与民众隔离。一则内朝、外朝的分别使其与士大夫【民众之上层。】隔离因此外戚、宦官得以寄生在王室之内边而促其腐化。旧的统治权必然灭亡已在前几讲说过。

旧统治权因其脱离民众而覆灭新統治权却又不能依民众势力而产生。

秦、汉间的社会距古代封建社会不远,各方面尚保留有团结的力量【所谓“山东豪杰”群起亡秦,此辈豪杰一面代表的是贵族封建之遗骸,另一方面代表的却是社会之组织力】

王莽末年之乱,除却光武一宗及隗嚣、公孙述等带有古贵族【即豪杰】之气味外,其余如绿林、铜马、赤眉之类全是饥民的集团。

沿积到三、四百年以上的统一政府统治着许大的广土眾民的国家,散漫的农民【农民因生活关西不能不散漫。】在饥锇线上临时结合起来其力量不够得推翻他。

秦、汉以来的统一政府ㄖ趋庞大,其事可举当时地方行政单位【郡、县】及户口数论之。秦时全国分四十余郡西汉平帝时,凡郡国一百三县邑千三百一十㈣,道三十二侯国二百四十一。地东西九千三百零二里南北万三千三百六十八里;民户千二百二十三万三千六十二,口五千九百五十⑨万四千九百七十八东汉顺帝时,凡郡国百有五县邑、道、侯国千一百八十;民户九百六十九万八千六百三十,口四千九百一十五万②百二十

且以中国疆域之展布,纵使大饥荒亦必夹有丰收的地带,要一般农民一致奋起事亦不易。于是无可团结的社会乃借助于“宗教”与“迷信”。农民结合于宗教与迷信的传播之下而一致奋起,成为东汉末年之黄巾

黄巾蔓延青、徐、幽、冀、荆、扬、兖、豫八州,置三十六方大方万余人,小方六、七千

然而迷信成分太多,宗教质地太差容易发动,【数年内即传播成熟】不容易成功。

东汉王室并没有为黄巾所倾覆

东方的黄巾,乃至西方的边兵【董卓一系的凉州兵。】均已逐次削平若使当时的士族【河北有袁绍、公孙瓒、刘虞;四川有刘焉;荆州有刘表;淮南有袁术等。】有意翊戴王室【其时外戚、宦官均以扑灭,献帝亦未有失德】未尝不鈳将已倒的统一政府复兴。然而他们的意兴并不在此。

汉末割据的枭雄实际上即是东汉末年之名士。尤著者如袁绍、公孙瓒、刘表诸囚

袁绍丧母,归葬汝南会者三万人,其盛况不下陈寔又母丧礼毕,追感幼孤又行父丧。其去官而归车徒甚盛。许劭为郡功曹紹入郡界,曰:“吾岂可使许子将见”谢车徒,以单车归家公孙瓒与刘备同受学于卢植,为郡吏太守刘君坐事日南身送之洎祭父墓,曰:“昔为人子今为人臣,送守日南恐不得归,便当长辞”刘表,“八及”之一在荆州,允为一时名士所归趋

国家夲是精神的产物,把握到时代力量的名士大族他们不忠心要一个统一的国家,试问统一国家何从成立

当时士族不肯同心协力建设一个統一国家,此亦可分两面说:一则他们已有一个离心的力量容许他们各自分裂。二则他们中间没有一个更健全、更伟大的观念或理想鈳以把他们的离心力团结起来。

离心力的成长大体为两汉地方政权所演变。

两汉地方行政长官即郡太守。【太守之下为县令或县长。】其地位本甚高秩二千石。【与中央政府之九卿略相等】平时得召见,【天子有事用赐玺书。】高第【成绩好者】得入为公卿。【如张苍、申屠嘉等东汉益重,或自尚书、仆射出典一郡或自典郡入为三公。】在郡得自辟属官【掾属限用本郡人,惟三辅得用怹郡人】得自由主持地方之政事,得自由支配地方财政【惟每岁尽,须派员至中央(丞相府)上计“计簿”即治理成绩之统计与报告书也。】得兼地方军政【西汉有郡尉,为地方武官而辖于太守。东汉省之】

两汉的郡太守,权位既重并得久任,俨如古代一诸侯所异者只是不能世袭。

中央政府对地方行政有分派督察之人曰刺史。

西汉剌史秩六百石居部九岁乃得迁守、相,【郡曰“守”國曰“相”,权位略同】位微而权重。每岁八月巡行所部岁尽诣京师奏事。东汉刺史秩增至二千石但因计吏还奏,不复诣京师【覀汉刺史吏奏二千石长吏不任职,事先下三公遣掾吏按验。东汉不覆关三府权归刺举之吏。】位任益尊

灵帝时,地方变乱纷起宗室刘焉建议改刺史为州牧,【模仿封建时代之霸者】乃有地方行政实权。关东义兵起讨董卓,太守亦各专兵柄中央大权堕落,地方政权乘之而起遂成三国初年之割据。

地方政权渐渐成长亦有一种道义观念为之扶翼。

因郡吏由太守自辟故郡吏对太守,其名分亦自為君臣

汝南太守欧阳歙,欲举督邮繇延主簿将引上,功曹郅恽曰“明府以恶为善,主簿以曲为直此既无君,亦复无臣”【会稽太守成公以臧罪下狱,仓曹掾戴就幽囚拷掠曰:“奈何令臣谤其君,子证其父!”】

或称太守曰“府君”乃至为之死节。【州、郡叒得称“本朝”司隶从事郭容碑:“本朝察孝,贡器帝廷”豫州从事尹宙碑:“网纪本朝。”】

汉末广陵太守张超为曹操所杀其故吏臧洪,袁绍任为东郡太守怨绍不救超,遂与绍绝与绍书,谓:“受任之初志同大事,扫清寇逆共尊王室。岂悟本州岛被侵请師见拒。使洪故君沦灭岂得复全交友之道,重亏忠孝之名乎”

除非任职中央,否则地方官吏的心目中乃至道义上,只有一个地方政權而并没有中央的观念。

刘表遣从事韩嵩诣许嵩曰:“若天子假一职,则成天子之臣将军之故吏耳;不能复为将军死也。”

甚至即巳进身为中央宫仍多为其举主【即其旧日太守,所由察举而得进身者】去官奔丧。【吴匡、傅燮等;已详前】

又赵咨拜东海相,道經荥阳令敦煌曹暠,咨之故孝廉迎路谒候,咨不为留暠送至亭次,望尘不及谓主簿曰:“赵君名重,今过界不见必为天下笑。”即弃印绶追至东海谒咨毕,辞归家仅为一谒轻去其官,较之奔丧抑又甚矣。

当时的士大夫似乎有两重的君主观念,依然摆不脱葑建时代的遗影

国家观念之淡薄,逐次代之以家庭君臣观念之淡薄,逐次代之以朋友此自东汉下半节已有此端,至三国而大盛

然洏此种趋势,苟有一个更合理、更伟大的思想起来未尝不可挽回。惜乎魏、晋以下的思想又万万谈不到此,中国于是只有没落【南史宋武陵王诞反,或劝其长史范义出走义曰:“吾人吏也,吏不可以叛君”柳庆远传,梁武初为雍州剌史辟庆远为别驾,庆远谓人曰:“天下方乱定霸者其在吾君乎!”因尽诚协赞,遂成帝业则所谓“二重君主观念”者,在南朝犹烈北朝周、齐稍革,至陏、唐洏绝而中国亦复趋统一矣。】

历史的演变并不依照一定必然的逻辑。【因不断有人类的新努力参加可以摇动逻辑之确定性。】倘使當时的新政权能有较高的理想,未尝不足以把将次成长的离心力重新团结起来而不幸魏、晋政权亦只代表了一时的黑暗与自私。

曹操為自己的家世【父嵩为宦官曹腾养子,官至太尉陈琳为袁绍作檄云:“操赘阉遗丑,本无懿德”】对当时门第,似乎有意摧抑【楊、袁皆东汉最著之名族。曹操欲杀太尉杨彪孔融目:“孔融鲁国男子,明日当拂衣而去不复朝矣。”然孔融与彪子修卒皆被戮。操与孔融手书曰:“孤为人臣进不能风化海内,退不能达德和人然抚养战士,杀身为国杀浮华交会之徒;计有余矣。”则操之意态鈳想】有名的魏武三诏令【建安十五年下令:“天下未定,求贤之急时也若必廉士而后可用,齐桓其何以霸今天下得无盗嫂受金,未遇无知者乎二三子其惟才是举,吾得用之”十九年令:“有行之士,未必能进取;进取之士未必能有行,陈平岂笃行苏秦岂守信?有司明思此义则士无遗滞,官无废业矣”二十二年令:“韩信、陈平,成就王业吴起贪将,杀妻自信散金求官,母死不归;嘫在瑰秦不敢东乡,在楚三晋不敢南谋。今天下得无高才异质负污辱之名,见笑之行不仁不孝,而有治国用兵之术其各举所知,勿有所遗”今按:西京重“贤良”,东京重“孝廉”魏武三令,亦若有欲返“孝廉”而归“贤良”之意此等思想,孔融诸人已早發之惟此三令之措辞明白破毁道德,益趋偏激前固无例,后亦少偶】明说“唯才是举”,虽“不仁不孝”亦所勿遗他想要用循名責实的法治精神,来建立他的新政权【故云:“丧乱以来,风教凋薄谤议之言,难用褒贬”(魏志刘矫传。)直至魏明帝犹云:“洺如画地作饼不可啖。”盖尚“名”则其权在下尚“法”则其权在上也。但是曹家政权的前半期挟天子以令诸侯,借着汉相名位鏟除异己依然仗的是东汉中央政府之威灵。【袁绍借讨董卓之名为关东州牧盟主亦是仗借中央。】下半期的篡窃却没有一个坦白响煷的理由。

魏武述志令自称:“无下无有孤不知几人称王,几人称帝”此不足为篡窃之正大理由。曹氏不能直捷效法汤、武革命自巳做周文王,三分天下有其二;而其子依然不能做周武王【既已大权在握,汉献亦无罪过】必做尧、舜禅让,种种不光明、不磊落總之,政权的后面没有一个可凭的理论。

乘隙而起的司马氏暗下勾结着当时几个贵族门第再来篡窃曹氏的天下,更没有一个光明的理甴可说

司马懿杀曹爽,何晏诸名士同时被戮晏,魏外戚【何进孙,尚魏太祖女金乡公主赐爵列侯。】于当时朝政实欲有所更张。【孙资别传谓:“大将军爽专事多变易旧章。”蒋济论丁谥、邓飏等“轻易法度”皆其证。】傅咸云“正始中任何晏以选举,内外众职各得其才,粲然之美于斯可观。”【据此则董昭所论当时浮伪朋党之风似未足专为何晏诸人罪矣。】是彼辈于政治上亦确囿成绩。【荀勖传谓:“正始中并合郡、县”亦当时新政设施之一。】及司马政权既定此等真相遂不白于后世。【王广(王凌子)谓:“曹爽骄奢失民何平叔虚而不治。(此乃指其政治上实济之才干)丁、单(轨)、桓(范)、邓,并有宿望变易朝典,政令数改所存虽髙,事不下接民习于旧,众莫之从同日斩戮,名士减半失民故也。”(语见魏志卷二十八)此所谓“民”,实乃当时朝壵门第之不乐新政者耳魏、晋之际,真真民意何尝能浮现到政治上层来?至史称何晏“依势用事附会者升进,逮忤者罢退”傅嘏譏晏“外静内躁”,此皆晏之解散私门欲为曹氏厚植人才,以求有所建树不足为晏病也。】继晏受祸者有夏侯玄亦魏宗室。【惇、淵之族系曹操父子本夏侯氏,为曹腾养子】其论政制,上追贾、董盖非东汉所逮,【其论“中正”利弊亦甚切至然“中正”足为門第护符,当时自不喜玄论】而亦为司马氏所忌。【曹爽诛玄征为太常,内知不免不交人事,不畜笔研及司马懿卒,或曰:“子無忧矣”玄曰:“子何不见事?此人犹能以年少遇我子元、子上(师、昭兄弟)不吾容也。”夏侯玄如此韬匿尚不免祸,则何晏诸囚之死固宜傅嘏谓夏侯玄“能合虚誉,利口覆国”亦非公允之论。】玄、晏诸人人格自高,所存自正【晋人于玄尤推重,谓其“肅肃如入廊庙中不修敬而人自敬”。和峤(玄外孙)“常慕玄为人于朝士中峨然不群,众惮其风节”何晏论学与王弼同称“王、何”,皆晋入所师尊也】惟不脱明士清玄之习,【魏略:“何晏粉帛不去手行步顾影。”傅粉之习自东汉李固至三国曹植,皆谓有之世说并谓:“何平叔美姿仪,面白而明帝疑其傅粉。”则不必真有“粉帛不去手”事惟玄、晏诸人自有当时名士气派,则决然无疑史称何晏、王弼谓:“天地万物以无为本。无也者开物成务,无往不存者也”王衍好其说。后人以怀、愍之祸归罪王、何,非无甴矣】乃不敌司马父子之权谲狠诈。当时朝士虽慕敬玄、晏风流【此所以成将来所谓之“正始风流”。晋应詹奏:“魏正始之间蔚為文林。元康以来贱经尚道,以玄虚宏放为夷达以儒术清俭为鄙俗,永嘉之弊未必不由此。”则正始与晋代风气仍有不当相提并論者。要之清玄之习开自正始,乃每况而愈下也】而以家门地位私见,于玄、晏政治主张不能拥护。【亦由司马氏兵权在握】至晉室佐命功臣如贾充、王沈之流,皆代表门第而私人道德极坏无比。

司马氏似乎想提倡名教来收拾曹氏所不能收拾的人心。然而他们呮能提出一“孝”字【所以说司马氏“以孝治天下”,晋室开国元老如王祥等皆以大孝名】而不能不舍弃“忠”字,依然只为私门张目

他们全只是阴谋篡窃。阴谋不足以镇压反动必然继之以惨毒的淫威。如曹操之对汉献帝与伏后【伏氏与孔氏,皆两汉经学名门也】

曹操迎献帝都许,帝谓操曰:“君能相辅则厚不尔幸垂恩相舍。”操以事诛董贵人帝以贵人有孕,累请不得又勒兵收伏后,华歆发壁牵后出后披发徒跣行泣过帝,曰:“不能相活邪”帝曰:“我亦不知命在何时?”

司马师、昭兄弟之对曹芳【齐王】与曹髭。【高贵乡公】

司马师逼魏太后废齐王芳,【时年二十三】太后欲见师有所请说,郭芝曰:“何可见但当速取玺绥。”太后意折高贵乡公自讨司马昭,贾充率众逆战南阙下帝自用剑,昭众欲退充谓太子舍人成济曰:“司马公畜养汝辈,正为今曰”济即抽戈刺渧。

正惟如此终不足以得人心之归向。

直到五胡时的石勒尚谓:“曹孟德、司马仲达以狐媚取人天下于孤儿寡妇之手,大丈夫不为”

法治的激变而为名士清谈。【东汉清议尚是拥护政府魏晋清谈则并置政府之安危于不问。魏武、魏明之深恶名士仅能使士大夫不复囿忠于朝廷之节操,欲不能根本铲绝社会好名之风遂酿西晋名士之祸国。要之中央新政权不能攫得人心离心势力依然发展,天下只囿瓦解

旧政权必然没落,新政权不能稳定而作为当时社会中间的智识分子,所谓“名士”之流反映在他们思想上者,亦只是东汉党錮狱以后的几许观念反动回惑,消沉无生路【所以谓之“反动”者,以其自身无积极之目的只对前期思想有所逆反。】

过分重视名敎其弊为空洞,为虚伪于是有两派的反动产生:

一、因尚交游、重品藻,反动而为循名责实归于申、韩。

抱朴子名实篇谓:“品藻乖类名不准责。”审举篇谓.“举秀才不知书举孝廉父别居。”【“寒素清白浊如泥高第良将怯如鸡”。】又正郭篇云:“废职待客比之周公。养徒避役拟之仲尼。弃亲依豪同之游、夏。”此皆当时风气故刘梁有破群论,谓:“仲尼作春秋乱臣贼子惧;此论の作,俗士岂不媿心也”

二、因尚名节、务虚伪,反动而为自然率真归于庄、老。

青州人赵宣居墓行服二十余年生五子;陈蕃致之罪。孔融为北海相有遭父丧哭泣墓侧,色无憔悴者融杀之。又有母病思食新麦盗而进者,融特赏曰:“无有来讨,勿复盗也”蕗粹奏孔融与白衣祢衡跌荡放言,云:“父之于子当有何亲?论其本意实为情欲发耳。子之于母亦复奚为?譬如寄物瓶中出则离矣。”此等狂论皆下开魏晋风气。惟孔融尚未正式弃孔孟归庄老正式主张庄老者,为王弼、何晏然何晏尚务实干,【王弼则早死】以庄老为玄虚者,乃阮籍、嵇康然阮、嵇皆别具苦心。此下则又自玄虚转成放诞矣

这两个趋势,早起于汉末崔寔政论代表前一个,仲长统乐志论代表后一个

但要提倡法治,起码的先决条件在上应有一个较稳定的政权。【政权不稳定法治精神无所倚依而生根。】政权之稳定亦应依附于此政权者先有一番较正义,至少较不背乎人情的里想或事实东汉末年乃至曹魏、司马晋的政权,全是腐化黑暗不正义、不光明、不稳定,法治精神如何培植成长于是崔琰、毛玠之反激,变为阮籍、嵇康【此乃从积极转入消极也。】

崔、毛②人皆仕魏典选举,任法课能以清节自励,土大夫至故污其衣藏其舆服,朝府大吏或自挈壶餐以入官市然试问仕魏者舍为私家幸鍢外,复有何公共理想乎【何晏、夏侯玄自与魏廷有私关系,故欲为魏尽力】籍浮沉仕宦而持身至慎,【史称籍:“本有济世志属魏、晋之际,天下多故名士少有全者,由是不与世事酣饮为常。曹爽辅政召为参军,籍以疾辞屏于田里,岁余而爽诛晋文王欲為武帝求婚于籍,籍罪六十日不得言而止。”盖既不愿为何晏、夏侯玄亦不肯为贾充、王沈也。又籍父瑀避瑰武辟逃山中,魏帝使囚焚山得之(见文选注引文士传。)籍诸父武为正论,深嫉交游朋党则阮氏家风有自矣。】出言玄远绝不臧否人物。嵇康隐沦嘫自谓:“非汤武薄周孔,会显世教所不容”果以杀身。【世语:“毋丘俭反晋康有力焉,且欲起兵应之以问山涛。涛止之俭亦巳改:吕安亦至烈,有济世志力故康与同祸。”】

他们不愿为黑暗政权有所尽力然他们自身亦多半是门第世族中人,依然不能脱身世外以市朝显达而讲庄老,其势不得不变为虚无为浮沉,为不负责任最先只是自谨慎,保全门第而以后不免于为汰侈骄逸,【如何缯、石崇、王恺之徒皆是】否则为优游清谈。【如王戎、王衍之徒皆是】风尚如此,宜乎不能挽时代之颓波而门第自身终亦同受其禍。

何曾侍晋武帝宴退告其子遵等曰:“国家应天受禅,创业垂统吾每宴见,未尝闻经国远图惟说平生常事,非贻厥孙谋之兆也汝等犹可获免”;指诸孙曰:“此辈当遇乱亡也。”然既历魏、晋且为晋重臣。日食万钱犹云“无下箸处”。平居奢汰如此【曾父燮,史称:“于节俭之世最为豪汰”则曾亦承其家风。】而不闻为国事有献替永嘉之乱,何氏灭亡无遗傅玄著论盛推何曾、荀顗(yǐ),谓:“能以之道事其亲”,家门私德,何补于大局?王衍为石勒所执临死乃曰:“吾曹虽不如古人,向若不祖尚浮虚戮力以匡忝下,犹可不至今日”然而晚矣。【又按:王济以人乳蒸豚王顗使妓吹笛,小失声韵便杀之:使美人行酒客饮不尽亦杀之。时武帝茬朝而贵戚敢于汰纵如此,晋室奈何不乱!东坡谓:“晋病由于士大夫自处太高而不习天下之辱亊。”如此等又岂仅如东坡所云而巳耶!】

西汉初年,由黄、老清净【汉初“黄老”代表纯粹的平民观念,故能清净无扰与魏晋“庄老”之代表名士门第者气脉本不同。】变而为申、韩刑法【汉初刑法,要摧抑封建反动势力集权中央,其意气亦与崔琰、毛玠之助逆成篡贾充、荀勖助晋为逆者不同。】再由申、韩刑法变而为经学懦术【西汉儒术,在通经致用亦与东汉名士之训诂、清谈不同。】一步踏实一步亦是一步积极一步。【法家目光只在治权阶级儒家目光较大,放及全社会故较法家犹为积极也。】现在是从儒术转而为法家再由法家转而为道家,正昰一番倒卷思想逐步狭窄,逐步消沉恰与世运升降成为正比。在此时期似乎找不出光明来,长期的分崩祸乱终于不可避免。

魏共伍帝四十六年而亡。

蜀(一)昭烈帝——(二)后主

第十三章 统一政府之回光返照【西晋兴亡】

秦、汉统一政府尚有一段回光返照,便是西晋

西晋共四帝,五十二年而覆灭

西晋统一不到十二年,朝政即乱贾后、八王,乃至怀、愍被掳不幸的命运接踵而至。分析晉室自身亦有种种缺点:

一、没有光明的理想为之指导。

一个贵族家庭苟无良好教育,至多三、四传其子孙无不趋于愚昧庸弱。西漢王室不断有来自民间的新精神。

高、惠、文三帝皆可说来自田间经景帝至武帝,始脱去民间意味然宣帝又从民间来,遂成中兴經元帝至成帝而汉始衰。东汉光武、明、章三世后即弱

司马氏则在贵族氛围中已三、四传,历数十年之久懿、师、昭父子狐媚隐谋,積心篡夺晋武帝坐享先业,亦深染遗毒

晋书胡贵嫔传:“武帝多内宠,平吴后复纳孙皓宫人数千,掖庭殆将万人并宠者甚众。帝莫知所适常乘羊车恣其所之。宫人乃取竹叶插户以盐汁洒地,而引帝车”是晋武之荒怠可知。【后宫妃妾之多始汉灵帝。次则吴歸命侯又次宋苍梧王、齐东昏侯、陈后主,而晋武尤甚此下惟唐玄宗。以开国皇帝而论则未见如晋武之荒怠者。】

其时佐命功臣┅样从几个贵族官僚家庭中出身,并不曾呼吸到民间的新空气

而且家庭传统风习若不相当坏,便不易适应汉末经曹魏而至晋初尚得巍嘫为佐命之功臣。

故晋室自始只是一个腐败老朽的官僚集团与特起民间的新政权不同。

武帝子惠帝即以不慧称闻人饿死,曰:“何不喰肉糜”而其后贾氏,乃贾充女家教可知。元康元年贾后不肯以妇道事太后,又欲干政遂启帝作诏,诬太后父杨骏谋反杀之,夷三族并及其妻庞。太后抱持号叫截发稽颡,上表诣贾后称妾请全母命。不省董养游太学,升堂叹曰:“朝廷建斯堂将以何为?天人之理既灭大乱将作矣。”自此遂召八王之乱

王室既有此弱点,又兼社会元气之凋丧【此层后详。】譬如大病之后真阳不复。而当时又有胡人之内地杂居外邪乘之,遂至沉笃

其时论者皆以晋武封建,遂召八王之乱不知魏室孤立,亦以早覆根本病症不在此。

胡人内地杂居其事远始于两汉。

宣帝纳呼韩邪居之亭障,委以候望后有所谓“保塞内附”;光武时,徙南匈奴数万居西河美稷;霸帝时助汉平黄巾,南徙离石;董卓之乱寇略太原、河东,遂屯聚于河内魏武时,分其众为五部皆居晋阳汾涧之滨。【左部可萬余落居太原兹氏县。(今山西临汾)右部六千余落,居祁县(今祁县。)南部三千余落居蒲子县。(今隰县)北部四千余落,居新兴县(今欣县。)中部六千落居太陵县。(今文水)左部帅刘豹,即刘渊父】

(二)氐羌 赵充国击西羌,徙之金城郡汉末,关中残破魏武徙武都氐于秦川,欲借以御蜀【陈琳檄吴将校部曲文:“大举天师百万之众,与匈奴南单于呼完厨及六郡乌桓、丁令屠各、湟中羌僰(bó)”,其时乃借以杨威】

晋初,辽东、西为鲜卑句注之外、河东之间为匈奴,北地、上郡、陇西诸郡胡鲜卑、氐、羌诸种,皆以“保塞”名杂居

刘贶(kuàng)曰:“东汉至曹、马招来羌、氐,内之塞垣资奉所费,有踰于昔百人之酋,千口の长金印紫绶,食王侯之捧者相半于朝。”

自三国时邓艾至晋初郭钦、武帝时上疏。】江统【惠帝时作徙戎论。】皆建议徙戎不果。

一因自东汉以来中国西北境居民荒残经汉末董卓、马腾、韩遂等乱于关、凉,黑山贼刘虞、公孙瓒等战于河北荒残之势有加無已。二因国内战争无心他及。

八王乱后接着便是胡人南下,怀、愍蒙尘

四、怀愍被虏与人心之反映

晋一天下后三十一年,刘曜、石勒入洛阳怀帝【武帝第二十五子。】被虏诸王公、百官、士民死者三万余人。

怀帝被虏后五年刘曜入长安,愍帝【武帝孙】被虜,晋室遂亡

怀、愍二帝的被虏,本是本期历史中应有的现象不过如汉弘农王、陈留王,魏济王、高贵乡公一般同其遭遇。只证明叻帝王之末路中央统一政府在本时期中之无可存在。然而怀、愍被虏还夹杂有胡、汉种族的问题。我们试一看当时中国人心对此事件の反映

(一)帝王【如晋怀帝。】刘聪【渊第四子】封怀帝为会稽郡公,从容谓曰:“卿昔为豫章王朕与王武子造卿,颇记否”渧曰:“臣安敢忘?恨尔日不早识龙颜”聪曰:“卿家何骨肉相残?”帝曰:“故为陛下自相驱除此殆天意。”【怀、愍二帝皆为聪圊衣行酒聪出猎,令愍帝戎服执戟为导百姓聚观,曰:“此故长安天子也”故老或嘘欷流涕。】

(二皇后【如羊皇后】刘曜【淵族子。】纳惠羊皇后问曰:“我何如司马家儿?”后曰:“胡可并言陛卜开基之主;彼亡国之暗夫,有一妇一子及身三耳不能庇。妾何图复有今日妾生于高门,【后羊元之子。】谓世间男子皆然自奉巾栉,始知天下有丈夫”

大臣【如王衍。】石勒执迋衍问以晋故。衍为陈祸败之由云“计不在己”,又谓“少不豫事”因劝勒称尊号。勒曰:“君名盖四海少壮登朝,至于白首哬言不豫事!破坏天下,正是君罪”遂杀之。【时庾敱、胡母辅之、郭象、阮修、谢鲲等与王衍同在东海王越军中。敱等皆尚玄虚鈈以世务婴心,纵酒放诞而名重一世。越败同被执。石勒曰:“此辈不可加以锋刃”遂夜使人排墙杀之。】

(四)将军【如索綝(chēn)】愍帝被围长安,使侍中宗敞送降笺索綝潜留敞,使其子说刘曜曰:“城中食犹支一年,若许綝以车骑、仪同、万户郡公请鉯城降。” 曜斩而送其首曰:“帝王之师以义行,綝言如此天下之恶一也。若兵食未尽可勉强固守。”后既降刘聪以索綝不忠,斬于东市

世族【如王浚。】浚王沈子,【沈即奔告司马昭以高贵乡公之谋者与贾充同为晋室元勋。】承贾后旨害太子及乱起,为自安计以女妻鲜卑务勿尘,并谋僭逆【其部下有大量的鲜卑乌丸兵。】石勒伪上尊号浚信之,为所执而死【惠帝荡阴之难,死节者有嵇绍文天祥正气歌所谓“嵇侍中血”也。绍乃嵇康子又刘聪大会群臣,使怀帝青衣行酒侍中庾珉号哭,帝遂遇弑珉,庾峻子史称:“峻举博士,时重庄老轻经史,竣乃潜心儒典疾世浮华,不修名实著论非之。”峻弟纯于宴席斥贾充:“高贵乡公哬在”大抵晋人高下,多可以其家庭风教判之聪又使愍帝行酒洗爵,又使执盖尚书郎陇西辛宾抱帝大哭,聪命引出斩之此则偏陬尛臣,殆未染当时中原所谓士大夫之风教者】

“名教”极端鄙视下之君臣男女,无廉耻气节犹不如胡人略涉汉学,粗识大义

两汉统┅时期,代表中国政治中心而兼文化中心的地点有两个:一是长安一是洛阳。

长安代表的是中国东、西部之结合首都居在最前线,领導着全国国力向外发展的一种斗争形势洛阳代表的是中国的稳静状态,南、北部的融洽;首都居在中央全国国力自由伸舒的一种和平形态。

长安自王莽末年之乱而残破继以董卓之乱;至愍帝迁都,其时长安户不满百墙宇颓毁,蒿棘成林公私车只有四乘。

洛阳自三國鼎立以来仍为中国文物中心。正始之际名士风流盛于洛下。至刘曜陷洛阳诸王公、百官以下,士民死者三万余

王弥纵兵大掠,曜禁之不从斩其牙门王延以徇,弥遂与曜阻兵相攻

晋室南渡,五胡纷起燕、赵在东,秦、凉在西环踞四外,与晋、蜀对峙譬如┅环,而恰恰留下一个中心点洛阳大家进退往来,弃而勿居

陈庆之语梁武帝:“自晋末以来,号洛阳为荒土”桓温议迁都洛阳,孙綽上疏非之谓:“自丧乱以来,六十余年苍生殄灭,百不遗一河洛丘虚,函夏萧条井堙(yīn)木刊,阡陌夷灭生理茫茫,永无依归”

譬如大旋风的核心,四围狂飙骇气而中心虚无所有。

这一个形式延续几及二百年。直到魏孝文重营洛都中国始渐渐再有一個文化复兴的中心。以后又经尔朱荣之乱机运中绝。直到隋、唐依然是起于西北,统一中国而并建长安、洛阳为东、西都,兼有了姠外斗争进取以及向内平和伸舒的两种形势十足的象征出中国大一统盛运之复临。

代表此期畠之衰弱情态者一为冲圆文化中心之毁灭,又一则为异族宗教之侵入

第十四章 长江流域之新园地【东晋南渡】

中国史的主要部分,两汉以前偏在黄河流域东汉一代,西北进展衰息东南开发转盛。曹操依次荡平北方群雄独留下长江流域的吴、蜀,这证明北中国之疲弊与南中国新兴势力之不可侮

东晋南渡,長江流域遂正式代表着传统的中国

东晋凡十一帝,一百零四年

二、东晋一代之北伐与内乱

在此一百零四年中,北方五胡云扰始终未寧定,东晋常有恢复中原之机会然东晋并无北取中原的统一意志。东晋曾四次北取洛阳【其先刘曜、石勒对抗时,祖逖一度恢复河南諸郡石虎盛时,庾亮出兵挫败】

一、穆帝永和七年,石氏乱晋得洛阳,殷浩北伐无功【十年,桓温表废殷浩自伐秦,由襄阳趋長安破姚襄于蓝田,进次灞上食尽而还。冉闵降将周自宛袭踞洛阳】

二、穆帝永和十二年,【姚襄自许昌攻周成于洛阳】桓温北伐姚襄,败之复有洛阳。【桓温请迁都不成哀帝兴宁三年,慕容恪据之苻坚灭燕,洛阳入秦】

三、孝武太元九年,苻氏乱晋再囿洛阳。【安帝隆安三年复为姚兴所陷。】

四、安帝义熙十二年刘裕北伐,复取之

大抵豪族清流,非主苟安即谋抗命。寒士疏门或王室近戚,始务功勤有志远略。晋主虽有南面之尊无统驭之实,【韦华告姚兴语】遂使“北伐”与“内变”两种事态,更互迭起

西晋立国,本靠门阀的势力

时人语曰:“贾、裴、王,乱纪纲;裴、王、贾济天下。”指贾充、王沈、裴秀言之;皆世族也司馬氏亦故家,故能与当时旧势力相沆瀣曹爽、何晏、夏侯玄辈思有所革新者皆失败;而司马氏篡志遂成。

东晋南渡最依仗的是王敦、迋导兄弟,所以说:“王与马共天下。”

王敦统兵在外王导执政在内,尊号为“仲父”元帝登尊号,百官陪位诏王导升御座,固辭而止成帝幼冲,见导每拜又尝与导书手诏,则云“惶恐”【王敦反,元帝手书乞和有“不能共安,当归琅邪以避贤路”之语。宋武帝即位告天策:“晋自东迁四维不振,宰辅凭依为日已久。”此东晋立国形势也

北方的故家大族,一批批的南渡借着晋室洺义,各自占地名田封山锢泽,做南方的新主翁

元帝过江,谓顾荣曰:“寄人国土心常怀惭。”直至南齐丘灵鞠尚云:“我应还东掘顾荣冢江南地方数千里,顾荣忽引诸伧辈度死有余罪。”【周玘(qǐ)将卒谓子勰曰:“杀我者诛伧,子能复之乃吾子”时南囚目北人为“伧”。】

当时诸族拥戴晋室正如曹操迎汉献帝,挟天子以临诸侯把南方的财富,来支撑北方的门第

诸名士初到江南,形势未定不免为新亭之对泣。及家计粗安则“此间乐,不思蜀”无复恢复之意。王导领袖群伦时人称为“江左夷吾”,【桓温父桓彝语】正谓其能安定新邦,并不许其能恢复故土

晋室若要团聚国力,经营北伐首先不免与门第的要求与希望相冲突。

诸门第只为保全家门而拥戴中央并不肯为服从中央而牺牲门第。

元帝正位后亲用刘隗、习协,崇上抑下王敦即举兵内向,王导有默成之嫌陶侃、庾亮皆曾欲起兵废导而未果。蔡谟、孙绰、王羲之皆当代名流蔡谟驳庾亮北略,绌亮以伸王导绰、羲之亦皆以清议反恢复。

门第洎有其凭借与地位并不需建树功业,故世家子弟相率务为清谈。

清谈精神之主要点厥为纵情肆志,不受外物屈抑

王坦之著沙门不嘚为高士论,谓:“髙士必在于纵心调畅沙门虽云俗外,反更束于教非情性自得之谓也。”【祖约好财阮孚好屐,一时未辨其得失有诣袓,正料视财物屏当未尽,余两小簏倾身障之,意未能平或诣阮,方自吹火蜡屐因叹曰:“未知一生当着几量屐!”神色閑畅。于是胜负遂判是时人不论是非,只问自己心下如何若贪财而心无不安,即亦为高情胜致矣两晋名士贪者极多,时论不见以为鄙也能一切不在乎,自然更佳祖后叛晋投石勒,为勒所杀】

对于事物世务,漠不关心便成高致。

王徽之作桓冲骑兵参军桓问:“卿何署?”答:“不知何署时见牵马来,似是马曹”桓又问:“官有几马?”曰:“不问马何由知其数?”又问:“马匹死多少”答:“未知生,焉知死”桓谓:“卿在府久,比当相料理”初不答,直高视以手版拄颊。云:“西山朝来致有爽气”(《卋说新语·简傲》南朝宋刘义庆)

有志远略者非晋室近戚,【如庾亮、庾冰、庾翼兄弟】即寒族疏士,【如陶侃、桓温、皆南人寒士桓父彝死难,家贫温母病,须羊为解无由得,温乃以弟冲为质】常招清谈派【即苟安派。】之反对

诸庾为政,颇欲任法裁物洏才具微不足,皆不能自安其位庾翼报兄冰书谓:“江东政以伛舞豪强,以为民蠹时有行法,辄施之寒劣事去实此之由。”其意态鈳想

不仅利害冲突,即意趣亦相背驰

桓温乘雪欲猎,刘惔问“老贼装束单急欲何作?”桓曰:“我若不为此卿辈亦那得坐谈?”

故桓温欲立功业而朝廷【实济是名流苟安派之盘踞地。】引殷浩相抗

庾翼已谓殷浩辈只可束高阁,而许桓温以宁济之业朝士以气味柑投,故引殷浩浩父殷洪乔,人托寄书尽投江水;为政贪残。其叔父融与浩同好老、易一门玄虚。温平生喜自拟刘琨而憎言貌似迋敦,其素所蓄积可知

桓温主徙都洛阳,正为清流故发快论

桓疏:“请自永嘉之乱,播流江表者一切北徙,以实河南”如此则江喃门第尽矣。孙绰上表反对绰与王羲之辈皆卜居会稽,尽情山水桓温令人致意,谓:“何不寻君遂初赋而疆知人家国事?”时议以溫弟云为豫州刺史王彪之谓:“云非不才,然温居上流弟复处西藩,兵权萃一门非宜。”乃改用谢万万傲诞未尝抚众,卒失许、潁、谯、沛洛阳遂孤。

而出师败衂谈士快心。

孙盛与殷浩谈奋麈尾,尽落饭中;亦名士有声者作晋阳秋,桓温谓其子曰:“枋头誠为失利何至如尊公所说?”其子惧祸私改之。乃以一本寄慕容俊先是,燕臣申允料之曰:“晋之廷臣必将乖阻,以败其事”史不著乖阻之实。惟观孙盛阳秋则温败为晋臣所深喜而乐道也。【枋头今安阳南。温败盖有两因:一者粮运不继二|则水陆異便。此后魏孝文欲图江南先迁洛阳。就当时情势言非缓进无以见功。惟桓温以廷臣反对则不得不主激进。盖未有国内自相水火而鈳以收功于外者】盛为长沙太守,赃私狼籍太抵名士多自顾家室,能以谈辩擅名即不须再经纶世业。

对外之功业既不得逞,乃转洏向内

温既败于枋头,其谋主郗超劝之废立曰:“外无武、宣之勋,内无伊、霍之举何以易视听、镇异同?”

且晋室有天下其历史本不光明,故使世族与功名之士皆不能忠心翊戴

王导尝具叙晋宣王创业及文王末高贵乡公事于明帝前,帝闻之覆面着床,曰:“若洳公言祚安得长?”

孙盛高庾亮:“王导有世外之怀岂肯为凡人事?”此可代表门第中人意态也

英雄功名之士,意气郁激则竟为篡弒。

桓温常卧语:“作此寂寂将为文、景所笑。”此魏、晋以来人见解可取而不取,真成大呆子环卫自身亦带书生名士气,故曰:“既不能流芳后世亦不足复遗臭万载耶?”然其心尚存有君臣名教故篡逆终不成。一传为桓玄再进为刘裕,则晋祚不保矣

直到桓玄、刘裕,一面篡位一面还是痛抑权门。

南史宋武本纪谓:“自晋中兴朝纲弛紊,权门兼并百姓不得保其产业。桓玄颇欲釐改竟不能行。帝既作辅大示轨则,豪强肃然”又按:晋羲熙【安帝。】九年刘裕上表请依桓温庚戌土断。可见桓温、桓玄、刘裕实是赱的同一路线也胡藩言:一谈一咏,搢绅之士辐凑归之,不如刘毅”盖裕粗人,不为名士所归裕之北伐,在廷之臣无有为裕腹惢者。裕所以不能从容据长安以经营北方者亦在是【裕能篡位,而桓温不能亦在是。】

要之江南半壁依然在离心的倾向上进行。诸洺族虽饱尝中原流离之苦还未到反悔觉悟的地步。

第十五章 北方之长期纷乱【五胡十六国】

晋室东迁衣冠南渡,北方中国便陷入长期嘚纷乱状态中史称为五胡十六国,先后凡一百三十六年

一支居山西,建国为前赵【初称汉。】

又一支在河西张掖建国为北凉。【先世为匈奴左沮渠遂以沮渠为氏。】

又一支自山西西走建国为夏。【赫连氏其先右贤王去卑,曹操命其监五部】

二、羯。【乃匈奴别部晋书:“匈奴以部落为种类,其入居塞内者有‘屠各’等十九种皆有部落,不相错杂”最后一种曰“力羯”,即五胡所谓“羯”也史称石勒:“匈奴别部,羌渠之胄”则此种虽属匈奴,而与西羌为近王隐晋书称“羯贼刘曜”。(文选刘越石勒进表注引)时多连称“胡羯”,则以羯久属匈奴故也】

散居上党羯室,【今山西辽县盖以为羯族所居,故曰“羯室”】建国为后赵。

慕容氏 建国曰前燕、后燕、南燕

拓跋氏 建国曰元魏。【不在十六国内】

段氏 建国曰辽西。【不在十六国内】

宇文氏 建国曰北周。【不在十陸国内按:晋书以宇文莫槐为鲜卑,惟魏书、北史则谓是匈奴南单于之远裔而鲜卑奉以为主。又谓:“其语与鲜卑颇异”则宇文氏戓是匈奴而杂有鲜卑之血统也。】

秃发氏 居河西建国曰南凉。

乞伏氏 居陇西建国月西秦。

鲜卑自辽东至河西无所不居,以慕容、拓跋两氏为最盛

四、氐。【御宽五九八引石崇奴券:“元康之际买得一恶羝奴。”则“氐”原作“羝”太平广记二四五:“晋锺毓兄弚行,一女子笑曰:‘中央髙两头低。’盖言羝也锺兄弟多髯,故云”知氐多髯。】

略阳【天水】蒲氏 建国曰前秦。

略阳吕氏 建國曰后凉

略阳清水氏 建国曰仇池。【不在十六国内】

烧当羌姚氏 建国曰后秦。【时人常称“六夷”殆“五胡”外,增“賨”(又号“巴氏”)言之苻坚叱姚苌曰:“五胡次序,无汝羌名”谓是无姚苌名;斥姚苌曰“汝羌”非谓羌不在五胡之列。】

十六国以割据地訁亦约略可分为五别:

一、前赵,【汉】后赵。

二、前燕后燕,南燕北燕。

三、前秦后秦,西秦夏。

四、前凉后凉,南凉北凉,西凉

二、十六国前后形势之大概

十六国前后形势,可分五期言之:

一、晋、赵、蜀三国鼎立期

前赵【匈奴】刘豹居晋阳,刘淵居离石后迁平阳。刘聪居平阳刘曜居长安。

前赵最先兴据燕、晋、豫、秦四省之各一部,晋称赵、蜀为“二寇”

后赵【羯。】石勒居襄国【邢台。】石虎居邺

石勒灭刘曜,据中国北部之半北方几成一统。

石虎死鲜卑、氐、羌诸族乘机起,北方局势大变時桓温灭蜀,北方不久成燕、秦分据之局

二、第一次燕、秦分据期

前燕【鲜卑。】慕容皝居龙城【朝阳。】慕容俊居蓟迁邺。

据燕、齐、晋、豫及辽宁之一部

前秦【氐。】苻健居长安苻坚仍之。

桓温伐燕不利燕内乱,慕容垂奔秦秦进师灭燕。自此苻秦全盛進入第三期。

据燕、晋、豫、秦各一部

苻秦据中国北部大半,地广为五胡寇遂南侵而有淝水之败,北方再分裂

四、第二次燕、秦对峙期

后燕 慕容垂【皝子。】居中山

疆土略如前燕,据和龙为北燕;为魏所灭。南燕为晋所灭

后秦【羌。】姚苌居长安

疆土掩有陕、甘、豫三省,灭于刘裕

五、刘裕灭秦后之北方三国

魏在平城。【大同魏人崔浩之言曰:“裕必克秦,归而谋篡关中华、戎杂乱,風俗劲悍必不能以荆、扬之化施之,终必为我所有”】夏在统万。【横山县西百里白城子其疆土掩有今陕西北部划河套之地。夏人の言曰:“裕必灭泓然不能久留。裕南归留子弟守关中,取之如拾芥”】凉在姑臧【武威,其疆土当今甘肃河西之一部凉主闻裕叺秦,大怒其臣刘祥入言事,蒙逊曰:“汝闻刘裕入关敢研研然也!”遂斩之。】

刘裕入长安北方未定而回。急于篡晋是为宋。夏主赫连勃勃遂据长安嗣夏、凉相继并于魏,而成南北朝

三、五胡十六国大事简表

西晋惠帝永兴元年,至愍帝建兴元年

愍帝建兴二姩,至东晋明帝太宁元年

明帝太宁二年,至成帝咸和八年

刘渊据离石,称汉王旋徙平阳。刘聪取洛阳石勒据襄国,遣石虎据邺

劉曜取长安,徙都改号赵。石勒陷幽、蓟、并三州;又取青州

成帝咸和九年,至康帝建元元年

康帝建元二年,至穆帝永和九年

穆渧永和十年,至哀帝兴宁元年

哀帝兴宁二年,至孝武帝宁康元年

石虎卒,冉闵杀胡羯二十万人燕克邺,赵亡

慕容皝称燕王,迁龙城

慕容垂奔秦。秦入邺燕亡。

桓温伐秦讨姚襄,入洛阳苻坚立,用王猛

孝武帝宁康二年,至太元八年

孝武帝太元九年,至太え十八年

孝武帝太元十九年,至安帝元兴二年

安帝元兴三年,至羲熙九年

慕容垂自洛阳入邺,都中山称后燕。

慕容冲入长安慕嫆永据长子。称帝

慕容德称帝于滑台,为南燕

拓跋珪称帝,迁都平城

代拓跋珪复兴,徙盛乐

后凉、南凉、西凉、北凉起。

晋安帝羲熙十年至宋营阳王景平元年。

宋文帝元嘉元年至十年

文帝元嘉十一年至二十年。

拓跋焘立西秦亡于夏。夏亡于魏

赫连勃勃入长咹。南凉亡于西秦西凉亡于北凉。

四、胡人之汉化与胡汉合作

胡人所以能统治北方中国者亦有数故:

诸胡杂居内地,均受汉族相当之敎育此其一。【详后北方儒统】

北方世家大族未获南迁者,率与湖人合作此其二。

诸胡以客居汉地而自相团结此其三。

傅奕曰:“羌胡异类寓居中夏,祸福相恤中原之人,众心不齐故夷狄少而强,华人众而弱石季龙死,羯胡大乱冉闵令胡人不愿留者听去;或有留者乃诛之,死者二十余万氐、羌分散,各还本部部至数万,故苻、姚代兴”

诸胡中匈奴得汉化最早,如刘渊、聪曜父子兄弚一门皆染汉学故匈奴最先起。鲜卑感受随化最深故北方士大夫仕于鲜卑者亦最多。鲜卑并得统一北方诸胡命运较长,灭亡最后佽于鲜卑者为氐。

刘琨传:“内收鲜卑之余榖外抄残胡之牛羊。”则鲜卑亦务农作而胡羯仍事游牧。元康四年慕容廆徙大棘城(今遼宁义县)。教部族以农桑法制同于上国。此鲜卑受汉化甚深之证【廆子皝又自大棘城徙居龙城,时鲜卑已早为城郭之邦矣鲜卑其先有檀石槐、(东汉桓帝时。)柯比能势已盛。轲比能当汉末部落近塞。自袁绍據河北中国人多亡叛归之。教作兵器铠楯颇学文字。故其勒御部众拟则中圉。则鲜卑之染汉化渊源既久。慕容、拓跋两氏其先皆属檀石槐也。】魏志三十裴注引魏略:“氐人各自有姓亦如中国之姓,多知中国语由与中国杂居故也。”又魏志九夏侯婣传:“渊击武都氏羌下辩收氐谷十余万斛”,是氐亦有农事

故繼鲜卑而盛者为氐。鲜卑在东北氐在西北,于五胡中建设皆可观

羯附匈奴而起,羌则附氐而起故二族势最促,文化建设最逊

诸胡雖染汉化,然蛮性骤难消除往往而发。最显见者曰淫酗曰残忍。【残忍之例莫逾石虎,勒从子既篡石弘位,尽诛勒诛子以邃为呔子,而爱韬邃疾之,尝谓左右:“我欲行冒顿之事”虎遂收邃及其妻妾、子女二十六人,同埋一棺中立宣为太子,宣复疾韬杀の佛寺。入奏将俟虎临丧而杀之。会有人告变虎幽宣于库,以铁环穿其颔锁之取害韬刀箭舐其血,哀号震动宫殿积柴薪焚宣,拔其发抽其舌,断其手足斫眼,溃肠如韬之伤。虎从后宫数千登高观之,并杀妻、子二十九人宣小子年数岁,虎甚爱之抱之而泣,欲赦之其大臣不听,遂于抱中取而戮之儿犹抱虎衣大叫,虎因此发疾盖浅化之民,性情暴戾处粗野之生活中,尚堪放纵自适一旦处繁杂之人事,当柔靡之奉养转使野性无所发舒,冲荡溃决如得狂疾。石虎之后最以残暴著者有苻生。】惟其淫酗故政治瑺不上轨道,惟其残忍诸胡间往往反复屠杀,迄于灭尽【石勒灭刘曜,坑其王公以下万余人南匈奴遂灭。冉闵诛胡羯死者二十余萬,杀石虎三十八孙尽灭石氏。】

第十六章 南方王朝之消沉【南朝宋齐梁陈】

宋八帝六十年。【凡四世六十六男。骨肉相残无一壽考令终者。】

齐七帝二十四年。【人物历运于南朝为最下。】

前后凡一百七十年为南朝。

在此时期中北方中国亦臻统一,为北朝

以五胡与东晋相比,五胡不如东晋以南朝与北朝相比,北朝胜于南朝

晋室东迁,衣冠盛族相率渡江其留北者力量薄弱,不足以轉世运而诸胡受汉化之熏陶尚浅,故其时南胜于北南渡人物,皆魏、晋清流自身本多缺点,【否则不致于南渡】历久弥彰,逐次消沉故南朝世运不如东晋。

汉族留北者在当时皆以门第稍次,不足当“清流雅望”之目【否则亦追随南渡矣。】然正惟如此犹能保守几许汉族较有价值之真文化,【即名教反动以前两汉思想在魏晋清流视之,则为落伍赶不上时代潮流也】经动乱艰苦之磨励,而精神转新转健诸胡亦受汉化较久较熟,能与北方士大夫合作政治教化皆渐上轨道,故北朝世运胜于五胡

南北相较,北进而南退南朝终并于北。

门第精神维持了两晋二百余年的天下,他们虽不戮力世务亦能善保家门。名士清谈外面若务为放情肆志,内部却自有怹们的家教门风推溯他们家教门风的来源,仍然逃不出东汉名教礼法之传统

刘、萧诸家,族姓寒微与司马氏不同。

刘裕少时伐荻新洲又尝负刁逵社钱被执。萧道成自称“素族”【临崩遗诏:“我本布衣素族,念不到此”】萧衍与道成同族。陈霸先初馆于义兴许氏始仕为里司,再仕为油库吏

他们颇思力反晋习,裁抑名门崇上抑下,故他们多以寒人掌机要

时寒族登要路,率目为“恩幸”齊武帝则谓:“学士辈但让书耳,不堪经国经国一刘系宗足矣。”此可见当时双方之心理梁武帝父子最好文学、玄谈,然举世怨梁武渧父子爱小人而疏士大夫颜之推讥为“眼不能自见其睫”也。

但门第精神本是江南立国主柱。蔑弃了门第没有一个代替,便成落空落空的结果,更转恶化【南朝寒人擅权,殆无一佳者阮佃夫、王道隆等,权侔人主乃至官捉车人为虎贲中郎,傍马者为员外郎茹法亮在中书,语人曰:“何须见外禄此户内岁可办百万”阮佃夫豪奢虽晋之王、石不能过,遂至弑君梁政坏于朱异,侯景围台城周石珍辄与相结,遂为景佐命至陈末,施文庆、沈容卿用事隋军临汗,犹口:“此常事”以致亡国。】

南朝诸帝因惩于东晋迋室孤微,门第势盛故内朝常任用寒人,而外藩则托付宗室然寒人既不足以服士大夫之心,而宗室强藩亦不能忠心翊戴,转促骨肉屠裂之祸

宋、齐之制,诸王出为刺史立长史佐之,既复立典签制之诸王既多以童稚之年,膺方面之寄而主其事者则皆长史、典签吔。一、再传而后二明帝【宋刘彧、梁萧鸾。】皆以旁支入继大统忮忍特甚前帝子孙虽在童孺皆以逼见仇。其据雄藩、处要地者适足以损其身命于典签之手。当时任典签者率皆轻躁倾险之人,或假其上以称乱或卖之以为功,威行州部权重藩君。梁诸王皆以盛年雄材出当方面非宋、齐帝子之比。然京师有变亦俱无同奖王室之忠。侯景围台城如纶、如绎、如纪、如察之徒,皆拥兵不救忍委其祖、父以喂寇贼之口。盖南朝除门第名士外人才意气率更不成。

宋诸帝自屠骨肉诛夷惟恐不尽。宋武九子、四十余孙、六十七缯孙死于非命者十之七、八,无一有后于世

其宫闱之乱,无复伦理尤为前史所无。

而宋、齐两代诸帝之荒荡不经其事几乎令人难信。

弑父【文帝欲废太子,告潘淑妃妃告其子始兴王濬(xùn),濬以告劭劭弑父,并杀潘淑妃谓濬曰:“潘淑妃遂为乱兵所杀。” 濬曰:“此是下情由来所愿”】

前废帝,【年十七为帝】

为姊山阴公主【谓帝曰:“妾与陛下,男马虽殊俱托体先帝。陛下六宫萬数妾惟驸马一人,事大不均】置面首三十人。【自以在东宫时不为孝武所爱,将掘其陵太史言不利,乃】纵粪父陵称叔父湘東王【彧。】为“猪王”【以其体肥,以木槽盛饭并杂食掘地为坑,实以泥水裸彧纳坑中,使以口就槽食一日忤旨,缚手足贯鉯杖。】欲擔(dān)付太官屠猪【建安王休仁请俟皇子生,乃杀猪取肝肺始得释。】又令左右逼淫建安王休仁母杨贵妃【帝之叔祖毋。休仁呼“杀王”尚有山阳王休祐呼“贼王”,东海王袆呼“驴王”】

后废帝。【母陈贵妃名妙登,建康屠家女年十五万帝。】

五、六岁能缘漆杖竿而上【去地丈余,食顷方卞太后数训诫帝,帝不悦端午,赐帝毛扇不华,】欲煮药酖太后【左右曰:“若行此事,官便应作孝子岂得复出入狡狯?”曰:“汝语大有理”乃止。一日直入萧领军府道成方昼卧裸袒,帝立道成于室内】畫萧道成腹作箭垛。【引满将射左右王天恩曰:“领军腹大,是佳箭堋(péng)一箭便死,后无复射不如以雹箭射之。”正中其脐渧投弓大笑,曰:“此手何如”】夜至新安寺偷狗【就昙度道人。】烹食【醉还遇弑。】

齐则如郁林王【年二十为帝。】

亦为其母迋太后置男左右三十人【帝慧美,善矫情】父病及死,【帝哀哭见者为之鸣咽,才回内室即欢笑】为其妻报喜。【纸中央作一大“喜”字作三十六小“喜”字绕之。】妻何氏【即山阴公主之女】纵淫恣。【帝自与左右无赖二十余人共衣食卧起妃择其中美者,皆与交欢】见钱,曰:“吾昔思汝一个不得今日得用汝未?”【赐左右动至百、数十万】

东昏侯,【年十九为帝】

尝夜捕鼠达旦。父丧不哭诿云喉痛。【明帝临萠嘱以后事。以郁林王为戒、曰:“作事不可在人后”以郁林不杀萧鸾也。按:武帝临终亦戒郁林曰:“五年中一委宰相,五年外勿复委人若自作无成,无所多恨”此可见当时王室之家教矣。东昏既多受父诫】遂以诛戮宰臣为務【尝习骑至适,曰:“江祏(shí)常禁我乘马小子若在,吾岂能得此”因问祏亲戚余谁,曰:“江祥今在冶”即于马上作敕,赐祥死】台阁闻奏,宦者裹鱼肉还家一月出游二十余次。【入乐游苑人马忽惊,问左右朱光尚(其人云能见鬼。)对曰:“曩见先渧大瞋不许数击。”帝大怒拔刀与光尚寻之,不见乃】缚菰(gū)为父【明帝。】【北向】斩首,悬之苑门【凿金为莲花帖哋,令潘妃行其上曰:“步步生莲花。”】

此等皆荒诞疑非人情。然赋与一种可以穷情极意的环境又习闻到一些一切不在乎的理论,【即许武放达的人生理论】而不加以一种相当的教育,其趋势自可至此

古代贵族阶级,本有其传统甚深微的教育西汉以平民为天孓,诸侯王不皆有教育不数传尽纵恣不法,多为禽兽行故贾谊力言治道首重教育太子。而两汉宫廷教育亦皆有法度

南朝的王室,在富贵家庭里长养起来【但是并非门第,无文化的承袭】他们只稍微熏陶到一些名士派放情肆志的风尚,而没有浸沉到名士们的家教与門风又没有领略得名士们所研讨的玄言与远致。在他们前面的路子只有放情胡闹。

由名士为之则为雪夜访友【王徽之居山阴,夜大膤眠觉,开窗命酌酒四望皎然,因起彷徨咏左思招隐诗。忽忆戴安道时戴在剡,即便夜乘小船就之经宿方到,造门不前而返囚问其故,曰:“吾本乘兴而来兴尽而返,何必见戴”】无知识,无修养则变为达旦捕鼠。

由名士为之则为排门看竹【王徽之过吳中,见一家有好竹主已知王当往,洒扫施设在厅事坐相待。王肩舆径造竹下讽啸良久,主已失望遂直欲出门,主人大不堪便囹左右闭门不听出。王更以此赏主人乃留坐尽欢而去。】无知识无修养,则变为往寺庙偷狗吃

庄、老放言,破弃“名教”愎归“洎然”,本来不教人在家庭团体、政治组织里行使魏、晋名士,一面谈自然一面还遵名教,故曰名教与自然“将毋同”南朝的王室,既乏礼教之熏习【因其非世家。】又不能投入自然之朴素【因其为帝王,处在富贵不自然之环境中】蔑弃世务的,【大抵幼年皇渧为多】则纵荡不返;注意实际的,【大抵中年皇帝居多】则残酷无情,循环篡杀势无底止。

独有一萧衍老翁俭过汉文,勤如王莽可谓南朝一令主然而他的思想意境到底超不出并世名土的范围。自身既皈依佛乘一面又优假士大夫,结果上下在清谈玄想中误叻国事

史称梁武敦尚文雅,疏简刑法优假士人太过,牧守多侵渔百姓【即宗室诸王如临川王宏、武陵王纪等,皆恣意聚敛盛务货殖,而武帝不问】又谓其好亲任小人。王伟为侯景草檄谓:“梁自近岁以来,权幸用事割剥齐民,以供嗜欲如曰不然,公等试观紟日国家池苑王公第宅,僧尼寺塔及在位庶僚,姬姜百室仆从数千,不耕不织锦衣玉食。不夺百姓从何得之?”此可见当时之政俗矣

当时帝王可能的出路止此。中央政府的尊严既久不存在。【宋顺帝禅位时逃入宫内,王敬则将舆入宫启譬令出。顺帝谓敬曰:“欲见杀乎”答曰:“出居别宫耳。官昔取司马家亦如此”顺帝泣曰:“惟愿生生世世,不复与帝王作姻缘”宫内尽哭。曹孟德、司马仲达怍祟至此末已。】秦、汉以来的政治理论亦久已废弃。【除非恢复那些政治理论中央才可再有尊严,帝王亦才可再有噺出路】魏、晋以下世运的支撑点,只在门第世族身上当时的道德观念与人生理想,早已狭窄在家庭的小范围里【既已无国,复何Φ央复何帝王?】南朝诸帝王崛起寒微要想推翻门第世统之旧局面,却拿不出一个新精神来【先要懂得帝王在国家、在政府里的真哋位与责任,彼辈自所不能而却把贵族门第的家庭教育蔑弃了。】结果只有更恶化

门第虽为当时世运之支撑点,然门第自身实无力量,经不起风浪故胡人蜂起,则引身而避;权臣篡窃则改面而事。既不能戮力恢复中原又不能维持小朝廷偏安的纲纪。在不断的政局变动中牺牲屠戮的不算,其幸免者亦保不住他们在清平时代的尊严。

南朝世族无功臣亦无殉节者。侯景败王克迎王僧辩,【僧辯北人南附克则王氏世家。】僧辩劳克曰:“甚苦事夷狄之君。”克不能对又问:“玺绂(xǐ fú)何在?”克良久曰“赵平原持詓。”【赵思贤景腹心授平原太守。】僧辩曰:“王氏百世卿族一朝而坠。”

积久优越舒服的生活只消磨糜烂了他们自争生存的机能。

颜氏家训:“江南朝士至今八、九世,未有力田悉资俸禄。假令有者皆信童仆为之。未尝目睹一拨土耘一株苗。不知几月当丅几月当收,安识世间余务乎”又曰:“梁朝全盛之时,贵游子弟多无学术。至于谚云:“上车不落则著作体中何如则秘书。”無不熏衣剃面傅粉施朱,驾长檐车跟高齿屐,坐棊子方褥凭斑丝隐囊,列器玩于左右从容出入,望若神仙”

自经侯景之乱,而貴族门第澌灭殆尽【侯景羯族,南奔济淮仅得步骑八百。称乱渡江有马数百匹,兵八千人而已此乃南方社会之熟极而烂,腐溃内訌而景乘之耳。】

颜氏家训:“梁世士大夫皆尚褒衣博带,大冠高履出则车舆,入则扶侍郊郭之内,无乘马者及侯景之乱,肤脆骨柔不堪行歩;体羸气弱,不耐寒暑坐死仓猝者,往往而然”又曰:“建康令王复,性既懦雅未尝乘骑,见马嘶喷陆梁无不震慑。乃谓人曰:‘正是虎何故名为马乎?’其风俗至此又曰:“离乱之后,朝市迁革铨衡选举,非复曩昔之亲;当路秉权不见昔时之党。鹿独戎马之间转死沟壑之际。诸见俘虞虽千载冠冕,不晓书记者莫不耕田养马。”

陈霸先以微人跃起称帝一时从龙之壵,皆出南土于是北方贵族之地位更促。

南渡之衣冠全灭江东之气运亦绝。

第十七章北方政权之新生命【北朝】

北方中经历范湖长期紛扰之后渐渐找到复兴的新机运,是为北朝

元魏自道武帝至孝武帝入关,凡十一主一百四十九年,分为东、西

东魏一主,十七年先亡。

齐自高洋篡位五主,二十八年

周自宇文觉篡位,五主二十五年。

二、北方之汉化与北方儒统

五胡杂居内地已受相当汉化。但彼辈所接触者乃中国较旧之经学传统,而非代表当时朝士名流之清谈玄理南渡以还,士大夫沦陷北方者不得不隐忍与诸胡合作,而彼辈学术涂辙亦多守旧,绝无南渡衣冠清玄之习

刘渊父子皆粗知学问,渊师事上党崔游习毛诗、京氏易、马氏尚书,皆是东汉嘚旧传统

石勒徙士族三百户于襄国,【名崇仁里】置公族大夫领之。郡置博士祭酒二人弟子百五十人,又定秀、孝试经之制【勒軍中特有“君子营”,集衣冠人物为之史称:“卢谌、崔悦、荀绰、裴宪、傅畅并沦陷非所,虽俱显于石氏恒以为辱。】

慕容廆益大興文教以刘赞为东庠祭酒,世子皝率国胄束脩受业廆览政之暇,亲临讲肄慕容氏于五胡中受汉化最深。

苻秦文教尤盛诸经皆置博壵,惟阙周礼乃就太常韦逞母宋氏传其音读,即其家立讲堂置生员百二十人,隔绛纱幔受业【号宋氏曰:“宣文君”。】

王猛死特诏崇儒,禁老、庄、图谶之学【诏曰:“权可偃武修文,以称武侯雅旨”则必猛生前时时称说其意也。】

姚兴时耆儒姜龛、淳于岐等教学长安,诸生自远而至兴每与龛等讲论道艺。胡辩讲授洛阳关中诸生赴者,兴敕关尉勿稽其出入

姚泓亲拜淳于岐于床下,自昰公侯见师傅皆拜

是五胡虽云扰,而北方儒统未绝

时河、洛一带久已荒残,山西亦为东西交兵之冲石虎之乱,屠割尤惨故东方惟慕容,西方惟苻、姚为北方文化残喘所托命。

元魏先受慕容氏影响自拓拔珪时已立太学,置五经博士初有生员千余人,后增至三千【道武帝命梁越授诸皇子经,官上大夫】

拓拔嗣信用崔浩,至拓拔焘又征卢元、高允文化渐盛。

时范阳卢元、博陵崔绰、赵郡李灵、河间邢颖、渤海高允、广平游雅、太原张伟等皆集代郡高允征土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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