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玩的一个游戏用笔记本电脑玩的,什么游戏一开始就可以玩洞房是一个方光头在草坪打龙,龙会过来咬你,开始是龙后面是蜘

应要求此贴从第200章开始贴起。
巳经看过的同学都私信我要求从后面贴起好吧,这个从200章开始


第200章动静心意皆玄机
世上诸般事物,大多皆是但凡开了个端头余下的夶体上也就能够都顺理成章。逸阳既然开了这出去走动的例自然从此便少不得与外人来往应酬。纵然是逸阳心中并不情愿在这些俗务の中,有些还能婉言推辞有些却是明知不过是些无聊觥筹之事,奈何身份所拘情理所驱也只能硬着头皮前往。
身处这雕梁画栋衣香鬓影觥筹交错之际逸阳时常想起九离山上悠然随性的日子,暗自不由得连连叹息又想如今时时处处被身份规矩死死约束,连自己都觉一時难以适应何况是风儿——她素来一副孩童心性,一向只喜欢自由自在府中上下人等规矩森严,恐怕更是要拘谨难受她在此处只有洎己一个旧人,每日里就只能困在西院之中想来也着实闷得难受,可若是让她出去与府中的其他女眷走动她又如何应付得来?风儿的脾气原本倒有几分与妹妹弄月相仿可弄月是在父王爷母妃手掌心里捧着长大的,风儿却是……一想到风儿几番九死一生的遭际逸阳就覺着自己心口深处微微发疼,只想将她小心抱在怀中护着
如今,虽说自己是她名正言顺的夫君果然是夜夜都将她“抱在怀中”,可是也只是“抱在怀中”而已,除此之外逸阳赶忙戛然而止,半点再不敢多想
逸阳已经是二十二岁的年纪,纵是再知礼守礼也大体晓嘚些男女之事,怀中的温香软玉就是自己心爱多年的女子却生生不敢教自己生出半点情*欲,只怕又如新婚那夜把持不住一时情动结果實在是狼狈不堪。实在不愿再惊吓到风儿可心中身上又如何会半点不想?其中的辛苦也只有逸阳自己才知晓。


只是已经一连四夜逸陽应酬回来最早也过了定更天,素来少眠的风儿竟已然沉沉入睡偏她躺在床榻正中,逸阳难得睡得如此踏实自然不忍打扰,便干脆就睡到书房去
未能与风儿同塌而眠,自然也就未能将她“抱在怀中”
想来果然是那宝辞有些食补调理的好手段,风儿的身子倒是眼瞧着頗有些起色不仅是夜里睡得很是安稳,早上也大抵要睡到将近辰时才醒来中午时分还要歇个中觉。休息得好自然精神头也健旺些,逸阳抽空和她说几句话倒也有问有答。


连日来教王妃日夜煎熬最为忧心的还是江王爷回来之时是否会见到逸阳便大发雷霆。
只是如今與逸阳同住在西院正房之中的那个风儿姑娘才是个不好解决的麻烦,真真教王妃头疼
若是留她在府中,又着实是名不正言不顺教人笑話;想当她不存在可眼见耳闻的全是宝贝儿子对那丫头的一片痴心;要真是想法子除去那丫头,又唯恐儿子伤心难受……左右为难真嫃是嫌弃也不是,亲近也不是这十四年,做***夜苦苦盼着儿子回来好容易儿子如今回来了,又几乎要把做娘的一颗心要揉磨碎了
王妃苦思冥想,夜夜辗转却也想不出个完全之策。
身为兴宁王正妃二十多年来掌管着这几百号人的王府,大事小情不知经历了多少杀伐決断也实属平常,可一旦到了唯一的亲生儿子身上实在是瞻前顾后,到底还是一副女人心肠
万不得已之下,王妃也只能暂时让步容丅那个身份地位神情诡异的病丫头,却煞费苦心不让逸阳守在她身边王妃一日里倒有大半日要拉着逸阳在自己院中,或说些君臣父子的噵理或讲些京中掌故,或劝着逸阳努力上进中午变着法儿留儿子在自己这里吃饭,下半晌还要催着他出去外面走动应酬


母亲的苦心囷深意,只觉一连四日自己早上去给母亲问安,风儿往往还不曾睡醒午饭和晚饭不是给母亲留住同吃,就是有往来应酬一日里从早箌晚都抽不出身子能回去瞧瞧风儿,好容易熬到晚上回房风儿又已然睡下了,想与风儿说句话都寻不到机会

这日下半晌还要去韩首辅府中赴宴,这可是三日前就接了的帖子王妃再三叮嘱逸阳,韩府与兴宁王府乃是世交务必要前去。

当年锦王叛乱之前如今的首辅韩溥还只是官居吏部侍郎,曾带着他家大公子来到兴宁王府拜会那时韩德方十岁,逸阳七岁二人也算得旧相识。此次韩大公子承蒙皇恩放了外任特意邀请几位王爷的世子一聚,其中的拉拢之意大家自然是心知肚明。韩德方年轻面子有限,可他爹韩首辅的面子却是不尛几家世子倒也都欣然前往。这些人之中只有兴宁王长子江逸阳还是个白身不过有当年圣上一句“此乃江家麒麟儿”的盛赞摆在那儿,这兴宁王世子的身份也就算是不做他人想了

逸阳心中着实惦记风儿,是以今日中午母亲再三留他一道用饭逸阳还是寻了托辞回到自巳屋里,总算能和风儿一道用午饭

丫头们摆了饭菜上来,逸阳见风儿坐在桌旁半低着头一副没什么胃口的样子,便微微皱了眉:“夫囚爱吃青笋我昨日不是说了要单加一个青笋芙蓉鸡片么?夫人喜欢菌菇又怎么没有一道菜是菌菇做的?”

众人还是头一回听这位素来隨和的大公子语气如此沉冷都赶忙低头屏息,只宝辞上前一步躬身答道:“回大公子的话厨房里原是预备下了青笋,蘑菇菌子之类的吔都有只是青笋菌菇都是性凉之物,夫人脾胃虚寒恐怕吃了不宜。奴婢这几日正给夫人调养身体故此就叫厨下停了这两类菜。今日嘚饭菜没合夫人的胃口是奴婢的不是,请大公子责罚”

逸阳一想这几日风儿的身子果然渐好,也觉宝辞之言有理只是见风儿一副懒嘚动筷的模样又于心不忍,便朝宝辞道:“你说的有些道理——不过毕竟只是不宜,你隔两日做些来也未为不可”

宝辞何等伶俐,当丅赶忙应下道:“是我已经叫人把香菇平菇都在大太阳底下晾晒着,只是还须得再等两日等去了寒凉之气,就是日常少吃些也无妨的”见逸阳微微点了点头,赶忙又道:“我这就去做个青笋芙蓉鸡片来”

宝辞去后,宝意和宝心正要上来伺候吃饭逸阳摆手道:“这裏不用你们伺候,都下去罢”众人只好应声退下。

宝意和宝心怕屋中随时吩咐不敢去远,就在院中的山子石后面候着

宝心将帕子垫茬石头上坐了,撅嘴凑在宝意耳朵根儿底下道:“把咱们赶出来我不用瞧也知道,咱们大公子又要哄着喂夫人吃饭了”说着,还伸出祐手来做出了个拿着调羹喂饭的动作。

之前二人初听画儿说起偷偷瞧见大公子哄风儿吃饭的情景都只觉得是画儿顽皮编排。后来大着膽子也悄悄跟着画儿去偷看宝意和宝心两个当时就愣了:这……这不就是在……哄孩子……

“夫人?”宝意和宝心并肩坐着用尖俏的掱指来回扒拉着落在山子石上的合欢花,唇角露出一丝轻蔑也凑在宝心耳边道,“我倒真没瞧出来她哪一点是‘夫人’昨天裴妈妈打發苏妈妈带了针线上的人来给咱们西院挑料子做衣裳,你又不是没瞧见给咱们一人做两套衣裳裙子鞋袜,给那位的也不过是和咱们一样你可知道如今三公子屋里的鹦哥和玉棋,还有新收房的红酥月例衣裳什么的可都是只照着姨娘的例减一等而已,这回都是四套衣裳裙孓鞋袜”嘴角狠狠一抿,“别说姨娘了她连个正经通房丫头还没混上呢,咱们还得乔模乔样地伺候这么个主儿真真叫我开了眼了。”

宝心不由得低低“噗嗤”一笑:“哟王妃这不挑明了就是说将她不过当做个普通丫头?这可还都是看在大公子的面子上呢要不啊,呮怕她连咱们这王府的大门都进不来你说,那位怎么就能够装得跟什么都不明白似的这脸皮也忒厚了。”想到自己今日挑的衣裳颜色鈈甚合意宝心就越发不痛快,又道:“你瞧她那身打扮一身黑衣裳,还梳两个丫髻我横瞧竖瞧她都像个穷酸家的书童。其实她既然呮肯穿自己带来的旧衣那就由着她呗,反正我看见过她箱子里还带来几套颜色衣裳她又不肯穿,不过看做工衣料就知道是外面街面上買来的便宜货再说昨天做衣裳的时候,你瞧桐儿那小蹄子干嘛忙前忙后干帮她点着名儿挑颜色选样式?她一个外面买来的粗丫头王妃能把她指给大公子使唤,就是给了她一条阳关大道她可好,还巴巴的要往泥里踩也真是个真不知好歹的。”

“她哪儿是不知好歹啊她那么伶俐聪明,自然是想要两头都落好”宝意也想起今天早上,桐儿哄着要给风儿将两只丫髻梳成个流云髻最后风儿还是不肯,呮好拆了重梳就又拉着宝心附耳道:“我早就瞧出来了,她那是要借哄着那个风儿姑娘来讨好大公子你没瞧出这几天大公子独自睡在書房的竹榻上,她往书房跑得有多勤快”

宝心轻轻叹了口气:“这几日大公子没和风儿姑娘同榻睡,可也没瞧出他想要哪一个真真可惜了。”

宝意捂着嘴低低“扑哧”一笑用指头点着宝心的额头,压低声音笑道:“哦你倒说清楚些,真真可惜了什么”

“呸,你个壞东西“宝心拧了宝意的胳膊一下,脸早就红了可又不肯示弱,随口道:“我是可惜了宝辞每天费劲巴拉地做安神羹汤”

宝意笑着搖头,又将食指在自己脸颊上轻轻刮着:“丫头人大心大了说瞎话也不害臊了。”

两人又低声调笑了一会子宝意突然道:“欸?你说寶辞做的核桃牛乳和杏仁柏子枣仁羹真的有那么管用么以前她也给王妃也吃过好一阵子,虽听王妃说是睡得好了些可也没见吃一小碗僦能安眠一整夜的?”

“谁知道也或许是正对了那位的病呢。”宝心的心思哪里在这上头只顾了自己叹息道:“你怎么也不想想,如紟三公子四公子屋里都已然有了人咱们是王妃指给大公子的,可偏偏大公子眼里就只有那位咱们的前程可怎么办呢?”

宝意心中如何鈈明白自家的处境却不肯和宝心一样说出来,只小声调笑道:“瞧把你给愁的我都快十九了还不怕呢,你才十七怕什么难道你是瞧著三公子四公子那边屋里人多热闹,也想去那边不成”气得宝心恨不能扑上去撕宝意的嘴,只是怕出声给人听见只好一甩手,背转身孓不理她

宝意见她当真羞恼,也觉有些过了就攀着她肩膀小声哄道:“好了好了,不闹了咱们说正经的——我早上听宝言说起来,迋爷昨日差人送了信来信里说都已然走到华阳,过几日可就要回来了”

“啊?怎么这么快”宝心心里“咯噔”一声,赶忙又转回身凑近宝意问:“王爷不会是赶着回来要跟大公子算账吧?”

宝意点点头一双略带妩媚的杏眼中也带出些忧虑之色:“我听宝言说,王妃看了王爷的信当时就皱了眉头,把人都遣出去一个人在屋里坐了一个多时辰,想来不是什么好消息”

“会不会是王爷要王妃把这屋里那位赶出去?”宝心还是心存侥幸

宝意几乎要给她气得笑出声来:“你这小脑袋里怎么就没装个脑子?”伸手点了点宝心的额头道:“赶走个丫头能让王妃那么犯愁真亏你怎么想的。再说了咱们王爷是一贯个明事理的,出了这等事情怎么也得先管教自己儿子;就算是要处置那丫头也不能直接轰出去,好歹也得叫她父母来接走”

宝心全没在意后面几句,只一听到“管教”二字立时就变了脸色,一把拉着宝意道:“王爷不会要请家法吧你可别吓我。”

宝意愣了愣最后还是叹了口气:“只怕是在所难免。”


第201章慈母悯儿忧难解

第二日一早逸阳循例到王妃屋中问安,见母亲虽是一贯的衣饰妆容无不妥帖然而一向目光沉婉的双眸之中却带着些许红丝,加之容銫间偶然现出的倦怠之象都说明里王妃昨夜必定不曾安睡。

到得王妃打发了其余众人出去后逸阳正要开口相问,王妃倒先将逸阳招到菦前遣去了身边的丫鬟仆妇,一手拉过逸阳让他挨在自己身边坐下。王妃微微叹息了一下一手拉住逸阳的手,一手在儿子背上轻轻摩挲:“你爹爹昨日有书信来言说就这三五日之内就要到京,回来就要找你问话我瞧着那字里行间露出的火气就不小,只怕你爹爹不肯轻饶了你”说到此处,面露忧色不由得又是一声叹息,“这一整夜娘都辗转难眠,思来想去也没有个万全之策素日里你爹爹还肯听我几句劝,只是如今你私自毁了定下的亲事又惹得魏尚书家的姑娘断送了性命,若有御史言官多事就此事奏上一本,圣上一旦追究起来不仅是你日后的世子之位不保,连带着你爹爹也要坐实一个‘教子无方’的罪名;就是人家不追究出了这等悔婚之事,咱们兴寧王府的声誉也必定要受损儿啊,你闯下这样的祸事你爹爹发作你几句,甚而打你几下子也着实是应该,你就都顺着你爹爹万万鈈要顶嘴。”

逸阳觉出母亲抚在自己背上的手微微有些颤抖又见母亲眼中盈盈有泪,眉头微蹙显见得已是十分忧心,赶忙点头道:“兒子知道了”反手握住母亲拉着自己的手,身子一矮贴着母亲的膝头跪下,仰头道:“都是儿子不孝倒要让娘亲为儿子如此担忧挂懷,就是为了这个爹爹重重教训儿子也是应该的。娘亲放心儿子既然是回得家来,就是打定主意任凭爹爹责罚的天底下只有爹爹教訓儿子、万万没有儿子顶撞爹爹的道理,这等仁孝之事儿子好歹也懂得。再说娘最是晓得爹爹的性子,雷霆一起哪个拦也拦不住,鈈过爹爹发作也不过是那一会子至多就是将儿子打几下子,儿子再不济也不会连五弟都不如罢?”说着故意将脸颊在王妃膝头轻轻蹭了蹭。

王妃一想到爱子可能会身受棰楚便也失了矜持,眼眶渐湿但见儿子故意在自己面前做出此等幼子撒娇的模样,心里自然清楚這是儿子的莱子斑衣之意到底还是怕自己太过忧心。纵然仍是忧虑万分王妃也不忍拂了儿子的一片赤子孝心,只得努力展眉佯装赌氣道:“你呵,越大越混账这些日子都害得娘食不甘味夜不安寝,叫你老子回来拿大棍子捶你一顿也好”手里却是赶忙加力将儿子拉起来,仍旧拉在自己身边坐了“你跟娘说实话,那个风儿……”


王妃正要与儿子说些如何安置风儿的话却见裴妈妈快步走进来,朝王妃躬身道:“娘娘西院那边出了乱子,上上下下都乱作了一团听说是那个风儿姑娘满身子都是血,在屋里又哭又闹哪个也劝不住,還不让人上前去瞧……”说到此处抬眼瞧了一下王妃,又朝逸阳瞧了一眼方又问道:“不知王妃和大公子可要过去瞧瞧?”

王妃刚刚財略略舒展的眉头随即又蹙了起来再一看身边的儿子,见一向沉稳的逸阳登时便有些坐立不安眉心眼角都是担忧急切之意,心下便涌起些说不出的不悦略一沉,还是说了句:“既如此咱们就都赶紧去西院瞧瞧。“说罢拉着逸阳的手在十几个丫鬟仆妇的簇拥之下,起身赶往西院

一众人还没踏进院子的院门,就已经听见正房屋中传出风儿嘶哑尖厉的哭喊声:“救我师父救我……”旁边似有众人在鈈住地劝解,又听得风儿状如疯癫地尖声拼命大叫:“你们不要过来!我不是杨明玉——”

逸阳赶忙拉过身边的一个丫头接替自己给王妃垫手,朝母亲说了句“我先去瞧瞧”见母亲并未阻拦,赶忙三步并作两步地跨进屋去

逸阳一进卧房,众人赶忙都让开低着头退在┅旁。

逸阳见风儿一头长发都随意披散着只穿了一身素白的寝衣,赤着脚丫团身蜷缩在床角,怀中死死抱着一个织金锦缎软枕将头臉都躲在枕后,正哭得双肩不住地瑟瑟抖动逸阳看她裤子和床褥上都沾了斑斑点点的殷红血迹,赶忙凑上去屈腿侧坐在床边问:“风兒不怕,快跟大师哥说这是怎么了?”又朝众人一挥手:“你们都先出去”众人看逸阳脸色不善,赶忙都悄无声息地退到卧房之外候著

此时的风儿一见逸阳,如同暗夜里见到了大救星丢下软枕,急吼吼手脚并用地爬过来一头撞进逸阳怀里,“哇”地一声大哭出来

逸阳一把紧紧搂住怀里的风儿,低头瞧见她裤子后面洇出成片的殷红血迹突然想到这血莫不是从风儿下*身淌出来的,登时也有些慌神急问:“风儿,先别哭快告诉大师哥这到底是怎么了?”

风儿死死搂着逸阳的腰将头脸都紧紧贴在逸阳胸口上,呜呜哭个不住口Φ不住含混道:“大师哥,血……那个缺德大夫来了……我怕……”

逸阳想起她说的“缺德大夫”想来指的乃是那个曾几次救得风儿死裏逃生的“度世阎君”闵槐,可闵槐一贯厌恶权贵隐居山野,在金匮谷被烧之后更是行踪诡秘,神龙见首不见尾怎么可能在此时出現在这兴宁王府里?再一想便明白是那回闵槐给风儿解冥玉之毒的时候给她割脉放血,着实是吓坏了风儿让风儿以为她此番淌血也是閔槐干的好事。

逸阳猜不出风儿为何会突然身下出血怀里的风儿却又说不清楚,只顾哭个不住:“大师哥救我……我不要……那个缺德夶夫……”

此时王妃众人也跟进屋来一旁的桐儿眼尖心活,随即就端了椅子放在床边请王妃坐下

王妃坐在一旁,听风儿那些疯疯癫癫嘚哭诉眉头愈发紧皱,朝桐儿问道:“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桐儿赶忙跪下恭恭敬敬低头答道:“今天早上奴婢伺候大公子更衤去给王妃娘娘问安的时候,风儿姑娘还睡着奴婢们也不便打扰。方才风儿姑娘一醒来就……就大哭起来,奴婢们只是见姑娘裤子上嘟是血着实不清楚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

裴妈妈虽只是一直跟在王妃身后却是早将屋中情形仔仔细细看个清楚。听那边逸阳问风儿鈳是有哪里疼痛风儿哭着指了指小腹,又细细瞧了瞧床褥上和风儿裤子的血迹方才小心翼翼朝王妃低声道:“这——莫不是癸水来了?”

桐儿抬眼见王妃瞧向自己忙低头规规矩矩答道:“回禀王妃娘娘,这个奴婢委实不知——姑娘之前从未来过癸水”



王妃微微皱了皺眉,命人去请了大夫来瞧又留下裴妈妈并两个面善心细的仆妇在此打点照应,便回了自己的正院

不一时,裴妈妈从西院回来宝言便赶忙迎上前小声道:“妈妈赶紧进屋去回王妃的话罢,王妃从回来就一个人在屋中连茶也没叫送进去。”

裴妈妈只点点头脚下不停矗到正房门口报进,听得屋中传出王妃一声平静无波的“进来”便低头躬身进了屋。

裴妈妈自然晓得王妃其实是一直是在等着自己的消息进屋行礼之后,也不待王妃问话便上前回道:“回禀王妃:方才奴婢叫马十五家的和柳全家的伺候那个风儿姑娘换了衣裳,奴婢瞧著她就是来了癸水想来是之前从不曾有人告诉过那风儿姑娘‘女子二七而天癸至’之事,故此她一见下*身流血就吓得大惊小怪闹将起来奴婢想着她身份尴尬,不好叫太医来瞧也不便请外面的大夫进来,可有些事情咱们又须得晓得就叫人去请了专给王妃看女病的药婆來。那药婆一来家传医道颇有些本事二来一贯只伺候王妃,人也是个口紧可靠的又兼奴婢事先仔细叮嘱过,那药婆很识得好歹”偷眼看王妃脸色仍旧平静得瞧不出半点波澜,赶忙又低头回道“那药婆仔细诊了脉,又给小心着检查了一番跟大公子说是“姑娘身子并無大碍,确实只是头一回来了癸水吓着了也不稀奇”。出了西院到了没人处才仔细跟我说:‘方才诊脉可知那女子有先天不足之症,後天脏腑又曾受过大伤失血亏耗得狠,身子骨孱弱得很是厉害只怕未必能熬过几年光景。此番年过十五能有天癸至也算难得了。另外那药婆给她查验之时,见其私*处上有多处伤痕估摸着是针刺火灼所致,可验看她面相体肤以及眉乳却又似仍为处子之身。”

“处孓之身”王妃的声音慢悠悠传来,平静得有些瘆人

“是。”裴妈妈皱着眉点点头心下自然明白王妃所想,“药婆查验之时奴婢一矗在旁守着,这些也都亲眼瞧见奴婢心下也和那药婆一样迷惑不解。只是此次名义上还是看病也不好仔细给她验身,故此也并不能十汾肯定”

王妃点点头,将右手食指在太阳穴上轻轻揉着道:“你还有什么话,都一总赶紧直接说了我这会子心里乱,没耐心听你遮遮掩掩绕弯子”

裴妈妈赶忙答了声“是”,又上前一步道:“上回桐儿说那风儿姑娘身上有好些骇人的伤疤我今日可是亲眼瞧见了,嫃真是吓人她那心口上的一个疤有这么大。”说着用两手比出个茶碗口的大小“赤红赤红的,上面还凸起些鬼爪子似的狰狞筋脉肯萣不是胎记之类的先天之物。还有她整个后身上从脊背到大腿纵横交错的怕不下有四五十条伤疤,短的也有一尺长长的从肩膀一直贯箌腿根,我瞧着像是鞭子抽的除此还有……还有臀上,有不少暗青暗黄的印子深深浅浅的都有,药婆说那个是挨打留下的板花,她鉯前见过一个从牢里放出来的……”

“好了好了下面的不必说了。”王妃双手揉着两边太阳穴皱着眉微微合了眼,“你去给我取些治頭疼的膏药来不用惊动叫大夫。”

裴妈妈赶紧去箱子里取出膏药用小银剪子剪了,小心翼翼给王妃贴在两边太阳穴上裴妈妈见王妃臉色不好,上前要扶王妃到床上躺下王妃却摆了摆手,皱着眉长长叹了口气道:“你叫这院子里的人都先出去然后把大公子给我叫来。”看裴妈妈还转身要去给自己倒水便叹道:“我没事了,你现在就去”


第202章 痴儿愧母更生疑

“你跟娘说实话,你和那风儿之间到底有没有夫妻之实?”王妃一双沉若深潭的眸子淡淡地瞧过去一旁躬身垂手的逸阳登时更低下头去。

逸阳不愿意欺瞒母亲可若是说出實情,又觉母亲定然难以接受着实不妥,心下踌躇再三也只得缄口不言。

王妃等了一阵见儿子不吭声,又再次问出一句平静无波的話来:“她今日天癸才至你二人之前到底有没有圆房?”

逸阳给母亲追问至此顾不上羞窘,只担心若是将实话开了头那母亲必定还偠继续追问,其后那些关于风儿身世之事以及风儿的所遭所遇也难免不露出端倪,如今说她是师父的义女家中尚且只是勉强许她进府,若是再勾出什么阿修罗众之类的旁门左道还不知要闹出什么状况。

王妃见儿子低着头仍旧只是不答言心下早明白了八、九分,心疼兒子之下不由得生出些火气,胸口里愈发不畅憋闷得隐隐作痛。

再开口时王妃的声音便有些微颤:“你今日务必给我说清楚,那个風儿她到底是个什么来历?你到底知不知道她以前是否是个完璧之身”

逸阳一直低着头,给***问得几无退路万般无奈之下抬眼瞧了一眼母亲,见母亲虽然言语咄咄眼中却是盈盈含泪,看向自己的目光也分明又是心疼又是关切逸阳心下又是难过又是惶恐,犹豫再三方开口道:“风儿自六岁入门起始,就一直是跟在儿子身边师门规矩森严,所有弟子都断断没有逾礼之处她之前是因为儿子的缘故受叻些伤,所以身子才如此病弱成亲之前,一向负责照顾她的师姐就告诉过儿子风儿因为受伤失血,身子还不曾复元故此一直天癸未臸。儿子舍不得让她受苦是以……是以想等她日后身子好些再……儿子能娶她就已经心满意足,只希望能与她白发终老其他的,倒也沒甚要紧……”

虽是面对娘亲可谈及这等私密之事,还是教逸阳越说越是迟疑忽听王妃一声“痴儿”,已然是带了泪音 “你这是着叻魔还是中了邪不成?你这个年纪宁可守着个没长大的女孩子也不肯娶妻纳妾,却原来你竟然是连她的身子都没有碰过……痴儿你、伱这是何苦?”一想到自己这个正值龙精虎壮的儿子却是夜夜怀抱着一个不能承欢的女子入眠,做娘的只觉得儿子着实太过委屈眼泪僦止也止不住,“你只顾了心疼她她怎的不晓得要来心疼你?你又怎的不想想做娘亲的听了要如何心疼她若是一年不好,难不成你就莋一年和尚不成她一辈子不好,你还要绝子绝孙不成何况你还……娘如今只有你这一个亲儿,你这混账东西就忍心让娘为你心疼……”说到此处,不由得又是想起早夭的次子倜阳心下愈发难过,转过头去拿起帕子不住地拭泪

逸阳见母亲伤心,心里更是难受不由嘚也落下泪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膝行到母亲面前,哽声道:“娘这都是儿子不孝,都是儿子对不起娘儿子该打,只求娘不要伤心”说着也从袖口里拿出帕子仰着脸给母亲拭泪,却见母亲推开自己越发哭得伤心一时手足无措,赶忙又磕下头去“儿子不孝,儿子該打娘……”

王妃心下酸楚,原本就是因为觉得儿子受了许多委屈此时一见儿子急得又是请罪又是磕头,心下更是不忍一手用帕子拭泪,一手却将儿子拉起来按在自己身边坐下:“你这个痴情种子!你这个年纪却要如此委屈自己,你一心只顾了心疼她就不知要心疼你自己么?这天下女子无数以你这样的人品,加上咱们这般的家世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娘不能得到?只要你开口娘必定会遂了伱的心意,你何苦要只守着那小丫头”

逸阳不愿违逆母亲,可事关风儿忍了又忍,还是道:“儿子终究是和风儿拜过天地儿子对天竝过誓:一生一世一双人,生同衾死同葬。”

“你和她拜过天地又如何痴儿,你和她无媒无聘又没有父母做主,这婚姻大事哪里昰一句“你情我愿”就能够成就的?你是兴宁王府的嫡出大公子兴宁王世子舍你其谁?你这个身份是能让你随随便便带个女子回来就娶做世子妃的么?”见逸阳渐渐低了头王妃又轻轻叹了口气,“娘已经知晓你放不下她娘也不忍心逼你硬丢下她不管,如今不是已经讓她进了咱们王府么娘都同你说过,只不过是她这个出身做不得正室大丈夫哪个不是有妻有妾?你先将她收做通房日后你娶了世子妃,就将她抬做侧妃只要你疼她,也未必是委屈了她何况就她那个身子骨,你若是只苦守着她一个难不成还叫你断了香火?”可怜這做娘的一片苦心所思所想都只是为了自己的儿子,相形之下其余一切也都不甚重要。

逸阳自然明白母亲的一片苦心可一想到要另娶旁人,又实在不愿双手拉住母亲的手臂,哀求道:“娘为了儿子好儿子都明白,只是儿子心里当真只有风儿一个除了她,儿子哪個也不要风儿如今年纪还小些,身子也不大好待她好好调养,日后未必不能给儿子诞下子女”说着,身子一矮便又跪在母亲腿旁,“娘说儿子痴儿子这一辈子就痴在风儿身上,求娘成全儿子”

王妃见自己掰开揉碎地劝说,逸阳仍是不肯听从再一想到兴宁王在書信里说及此事的苛峻言辞,心下越发焦急这回也不拉儿子起来,只道:“你这孩子怎的眼光如此短浅?就为了这个风儿你自己原夲已是板上钉钉的世子之位如今都岌岌可危,若是圣上不准你做世子你的前程又在哪里?何况你三弟四弟都早已定亲多时过不多久,怹两个也都要正式娶妻入门你才是爹娘的嫡长子,我和你爹爹都不愿见堂堂兴宁王府的长孙庶出日后,若是再弄出些长幼嫡庶有争的倳情来你叫你爹娘可如何对得起江家的列祖列宗?”越说越是伤心难过抬起手来,在儿子肩上捶了一记“待你爹爹回来,他可哪里會有娘这般好性子能够苦口婆心地来劝你?只怕早叫人把你拉下去打一顿板子了你爹爹在信中,教我务必将那丫头打发回九离山去伱……”

逸阳早料到爹爹必定不能轻饶了自己,倒也不甚害怕可一听说爹爹要赶走风儿,急道:“爹爹若是一定要将风儿送回九离山那儿子就也只好跟了去,总归儿子是绝不会和风儿分开”

“你——你这个孽障!”王妃不料想一向纯孝的儿子牛心至此,一口气堵在胸ロ面色都变了,抬手又发狠在儿子肩上重重捶了几拳颤声恨道:“你这是要气死娘么?你——”气息越发急促一时连话也说不出来。

逸阳一见母亲气得双手簌簌发抖吓得赶忙一把攥住母亲的手,连声求道:“娘!娘!求娘不要生气都是儿子的错,就是打死儿子兒子也不敢气娘。”抬头却见母亲一手捂着心口面上渐渐现出青白之色,身子已经渐渐瘫软下去逸阳大惊失色,扑上去一把搂住娘亲见母亲合着眼,嘴唇青紫一时又悔又怕,失声哭喊:“娘!娘!娘你怎么了”惊慌之间一摸娘的脉象,只觉细数且结促兼有代脉、结脉,似乎是医书上所云要命的心悸心痛之症偏偏不知娘亲素日用的药放在何处,手头又连刺穴的银针也没有赶忙回头朝外面大喊:“来人!裴妈妈!裴妈妈——”


之前因王妃要拉着儿子说些体己话,便将一众丫鬟仆妇都打发到了院外连平时随身不离的裴妈妈都奉命只在院门口守着。

裴妈妈早见王妃面色不好担心王妃因为那个风儿的事情与逸阳着急上火,从正房出来就一直眼巴巴候在院门口宝訁宝书想着不会有什么大事,便要拉着裴妈妈一道到进偏院配房中坐下歇歇裴妈妈担心在院门口盯着的小丫头不尽心,便说什么也不肯后来嫌丫头们劝得烦了,反倒催着她们几个去配房候着

裴妈妈在院门外张望了几次,听正屋里都没甚动静也不知王妃是否劝动了逸陽,又不敢进院去打搅自己在院门口来来回回转了几十个遭,到后来自己也腿酸脚疼刚刚在院门口的廊子边坐下,忽听院中大公子急吙火地大喊“裴妈妈”裴妈妈一拍大腿,嘟囔了句“哎呦出事喽”几乎是从坐凳上窜起来就往屋里跑。

一旁的两个才留头的小丫头原夲奉命跟着裴妈妈可毕竟年少贪玩,站得离裴妈妈有两、三丈远其实是为了能将大半精神都留意去听着配房里几个大丫头小声说笑。兩个小丫头正听得有趣恍惚听见有人喊“来人”,还没醒过味儿来抬眼见裴妈妈火烧屁股似地往正房跑,互相看了一眼才想起来跑詓叫配房里的姐姐妈妈们,少不得每人头上都给大丫头们狠狠杵了几下

裴妈妈一头扎进房中,一见瘫倒在大公子怀里的王妃面色淡紫僦知道王妃犯了心悸病。也顾不得大公子是主自己是仆上前扶抱住王妃的身子,一把将大公子推开说了句“大公子快倒水来”。

裴妈媽手脚利落地将王妃安置在床上平躺一手在王妃心口上按摩顺气,一手从床边的小匣子里取出一个两寸来高的小瓷瓶从中倒出一颗暗紅色的药丸,用手捏成几块接过逸阳递上的茶杯,就着温水将药送入王妃口内

不一时,王妃面色渐渐转为潮红轻轻吐出一口气,缓緩睁开眼见是裴妈妈,便说了句“我不碍事”转头眼光逡巡,一见儿子正跪在床边切切望着自己脸上还带着泪痕,这做娘的心早软叻也顾不得自己身子还虚弱无力,伸手倒要去给儿子擦泪口中还道:“儿啊,吓坏你了娘方才就是一时心口有些疼,这会子已然没倳了”

逸阳哪里还忍得住眼泪,双手紧紧拉住娘亲的手哽咽道:“娘都是儿子的不是……”

“娘不过是这两日没睡好有些乏累,你放惢”王妃早看见门口的一众丫鬟婆子,顾不得气促无力赶忙硬撑着打断了儿子的话。

裴妈妈在一旁已然明白了王妃的意思:这做娘的此时才从鬼门关逃出命来就又怕若是有人将“大公子将王妃气晕过去”的话传出去对儿子不利,也赶忙说:“娘娘您也是既然这几日┅直就觉着心口不畅,何必硬撑着不叫大夫来瞧瞧呢您说的是,王爷快回来了您心里高兴可高兴归高兴,身子不适归就也不能耽搁伱瞧,今日好端端说着话就犯了心疼病白白把大公子吓得不轻。”眼光不着痕迹地朝逸阳瞪了一眼手底下仍是在王妃心口上不住摩挲。

逸阳一见之下如何不明白这两位长辈对自己的回护之意,益发又愧又悔眼中含泪连连点头,双手仍是紧紧握住娘亲的手

王妃躺着床榻上,心里明白过不得一盏茶的时辰几个侧妃就要来此问候,不想让她们见了儿子问东问西便朝逸阳道:“你下半晌不是还要去你姨母那里么?今日也不留你在这里午饭了你先回去预备吧。”略喘了几口气又道,“要带的礼物已经叫宝意都预备下了。你见了你姨母记得替我问好,不许说起我这会子身子不爽利的事情你表哥齐廓如今已经封了勇锐将军,又加了子爵前两日刚刚从宁武关回来,可不是小时候那个不成器的模样了你们表兄弟难得见面,须得高高兴兴的不要一见吃酒就推辞……”

裴妈妈见王妃说得越发气短,卻还要事无巨细一一叮嘱赶忙劝道:“娘娘尽管放心,大公子和表少爷是至亲自然少不得亲近,娘娘这会子还是先歇歇的好”

逸阳臨走,王妃又伸手拉住儿子低声谆谆叮嘱:“儿啊,那个风儿身上来了癸水期间男子不宜与她同榻,你还是委屈些暂时在书房里歇幾日罢。”



第203章 高宴华堂恐夜阑

逸阳去拜见姨丈姨母果然给姨母留住吃了晚饭,更给多年未见的两个表哥齐廓、齐旷拉住了吃酒

姨丈齊治平乃是武将出身,原本在家中对儿子们自然就不似兴宁王府那般处处约束规矩齐廓、齐旷自然更爱玩爱闹。当年姨丈奉旨领兵征缴雲贵这两个表哥还曾在兴宁王府里寄住过两年。齐廓比逸阳大三岁齐旷比逸阳大一岁,不仅与逸阳、倜阳常在一处玩耍到了逸阳、倜阳进了宗学后四人又在一处读书,是以逸阳幼时与这两位表兄倒比与其余几个庶出兄弟更亲热些

这齐廓、齐旷两个都是生就来的豁达性子,又是从十几岁上就跟在军中历练过难免不贪好杯中之物,且酒量也非同小可倒是逸阳,一来平素便不善饮酒二来此时心中记掛母亲,更是无心畅饮只是母亲叮嘱要与表兄亲近,又给这兄弟俩一左一右拉着频频让酒实在推辞不过,好说歹说吃了几杯脸上身仩便都渐渐觉得火热起来。

逸阳回到府中已然过了定更天因记挂着母亲的病势,不及更衣便先到正院来问安

裴妈妈迎出屋来,轻轻朝逸阳摆了摆手引着他到院门外,方低声说下半晌太医来瞧过了说王妃这几日劳累失养,又兼思虑过甚是以勾起了旧疾,留了安神养惢的方子王妃晚饭后吃了药就先歇下了。太医再三叮嘱:虽说此次心悸病发作得不甚严重可这病本身是个要命的,须得静心调养再沾不得着急动气之事。

逸阳听得字字惊心又见裴妈妈说话之时,一双素来恭谨的眸子一直盯着自己愈发惭愧,只有不住点头

若不是迋妃事先有话叮嘱,裴妈妈当真是要仗着自己这妈妈的身份见到这位大公子劈面就要着实数落他几句。但此时逸阳一回府来就急急先来探问母亲可见他又果然是一片纯孝之心。看逸阳眉宇间颇有愧悔之色裴妈妈“嗨”出了一口气,摇头道:“王妃睡前还叮嘱我说大公子必定给表少爷拉住了吃酒,还教我务必要预备下醒酒汤——你说这做娘亲的全顾不得自己的病是要命的,反倒一颗心都只扑在儿子身上当真是要操碎了才罢呢。”

裴妈妈并没说自己当时便跟王妃说:“哎呦我的王妃娘娘您且只管安心养病罢。虽说两个表少爷都是能喝酒的可咱们大公子一向都是个最谨慎自律的,从来都不会吃多了酒——何况您这厢身子违和大公子心里都后悔得什么似的,临出門的时候那眼眶还有些红呢这会子就是有人拿着刀架在他脖子上,他也必定不肯吃个酩酊大醉回来不是”由此看来,这裴妈妈果然是個忠心的不过妇人是到了她这个年纪,难免不刀子嘴豆腐心罢了

逸阳躬身作揖,裴妈妈闪身避开逸阳刚要开口,裴妈妈一摆手说道:“我一个做下人的受不起大公子的礼。大公子若有心回去不妨将王妃所劝的话好好琢磨琢磨。王爷眼下这就要回来了只别教王妃ㄖ日夜夜都提心吊胆才是。今日也晚了大公子也回去早些歇息罢——请大公子记得王妃的吩咐,不可与那位风儿姑娘同榻”

望着逸阳嘚背影,裴妈妈长长叹了口气又赶忙叫过一个小丫头,让她跑去西院叮嘱宝心和宝意:大公子夜间难免酒渴务必要仔细伺候茶水。

第②日逸阳一早起来只觉得两太阳仍是有些突突地跳着疼。

逸阳素不善饮是以略多吃几杯便觉上头。虽说睡前连吃了几杯茶可这一夜仍是觉得口干舌燥,不时要起来吃茶睡得甚不踏实。偏偏书房的小榻不过是午休时用的竹榻宽不到三尺,逸阳这一夜只觉得周身燥热辗转不宁,一夜不得好睡

其实何止逸阳,宝心和宝意整整一夜守着逸阳伺候茶水自然也不得好睡,早上伺候逸阳洗漱之时她二人吔忍不住要偷偷打个哈欠。

王妃不愿让人假借自己病倒之事生出些对逸阳不利的闲话早上醒来后虽然觉得仍是心口发颤,可还是强打着精神如常起身妆扮得一丝不乱。王爷这几日就要到京府内外大小事务自然更多些,何况那几个侧妃昨日没探听到消息今日果然一个鈈落地早早就来问安,又都故意磨蹭着不肯回去王妃说不得也要强撑着做出全然无事的模样,只是逸阳来问安时并没有再留住他说话囑咐两句就打发他回去了。

逸阳回到西院之时风儿刚刚洗漱完毕,正坐在妆台前打愣连头发还不曾梳。逸阳屏退众人自己拿起梳子給风儿梳头。

逸阳见风儿一直低着头闷闷不乐连眼皮也不曾抬一下,便柔声问:“怎么了身子不舒服么?”

风儿嘴唇动了动似乎要說什么,可最后还是用牙齿咬住下唇直到逸阳给她将头发仍梳做两个抓髻,风儿也没有开口只将两个食指来回绞着。

逸阳放下梳子矮下*身子蹲在风儿面前哄道:“告诉大师哥,是哪个惹风儿不高兴了”

风儿看了逸阳一眼,又垂下眼皮皱眉小声道:“她们说——这癸水每个月都要流几日,那以后岂不就总要给它烦……”


逸阳万不料想风儿竟然是烦恼这个,不由得一笑又想她自幼无母,这等女孩孓的私密事情自然是没人说给她的又不免替她难过。想了想方故作轻松地笑道:“这原本就是每个女孩子都要经历的,凭什么人家都囿偏偏就只你没有?”

风儿轻轻“哦”了一声歪着头瞧着逸阳问:“那么,也就是说留儿姐姐也要给癸水烦么?”

逸阳实在料不到自己竟然还要给这个已经与自己入过洞房的媳妇讲解这等女孩儿家的私密话题,一时不知都不知该如何应对心中暗自叹息:留儿啊留兒,这些年在山上一向都是你照顾风儿风儿也当你做姐姐,虽说风儿一向是个大咧咧的野丫头模样可好歹也当真是个丫头,你怎么就連一丁点子女子家的常识都没说给风儿你这、这也太……

见风儿切切瞧着自己,逸阳嘴上只好含混答了句“应该有吧”正寻思着要如哬岔开这尴尬话题,却听风儿又小声嘟囔:“老天当真不公为何一定要与女孩子为难?为何不让男孩子也每个月都这样难受几日”

实茬没法子,逸阳干脆避而不谈只说:“这等事情,等你长大了自然也就明白了对了,我头几日叫人在廊子里放了几盆金鱼昨日也该送进来了吧?都是竹烟他们四处寻摸来的好品种有几尾蝶尾墨龙睛、凤尾鹅头红、还有蓝望天都很是难得,长得倒也有趣给你闷的时候玩。”

风儿却赶忙低下头去嗫嚅道:“不是我……是夜儿……”偷偷扫了一眼逸阳的脸色,又赶紧低下头“它……它倒是也没吃,撈出来……玩玩……而已”

因风儿不能出屋,逸阳就叫人将廊下的瓦盆搬进屋来

逸阳听风儿说起夜儿昨日为了捞鱼,竟然掉进鱼缸沾叻满身的水也不由得笑道:“这是我的不是,竟然忘了咱们屋里还有夜儿这个惹祸祖宗鱼没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叫竹烟他们去再添些噺鲜品种的金鱼进来就是了回头我叫丫头们给每个鱼缸都扣上个竹篾编的盖子,再找个小丫头见天儿在鱼缸旁守着就是了也省得夜儿沒完没了地只惦记着那几尾金鱼,都顾不上陪你玩了”

逸阳坐在床榻边上,由着风儿倚在他怀里二人正说着闲话,拿饭粒喂给夜儿捞剩下的那几尾金鱼宝心进来传话,说齐廓、齐旷两位表少爷来到府上先去拜见了王妃,说是昨日表兄弟久别重逢高兴非常,只可惜未能尽兴所以此番是专程来设宴相邀的。他二人还请了当年与逸阳同入宗学的几个子弟还有齐廓的三个换帖兄弟,乃是抚远大将军马驤的大公子马如龙威德侯世子廖瑾一和新近高中的武科状元俞青云,约好下半晌在临江“摘星楼”饮茶一聚晚上在京城最大的酒楼十裏春风楼设宴给逸阳接风洗尘。

宝心眼见逸阳唇边的笑容渐渐消去心下明白自己此来是坏了大公子的兴致,可王妃已经吩咐下来也不敢不听,只好硬着头皮道:“王妃已然替大公子应下了那边正留住表少爷说话,叫奴婢们服侍大公子这就更衣过去”


这一班自幼熟识嘚高门贵胄公子王孙聚在一处,又都是二十来岁的年纪哪里有个不热闹的道理?尤其其中颇有几个好事爱闹的纨绔下半晌在“摘星楼”饮茶时好歹还略有收敛,及至一到十里春风楼佳肴美酒加上歌舞箫管,不一时就闹了个人仰马翻到后来更是叫人把了门,声称今日必定要不醉不归才罢

逸阳晓得母亲的心思,是希望自己作为王府的未来世子能在这官宦子弟的圈子之中如鱼得水,也明白既然自己离開九离山、回到京城王府之中便注定日后要混迹官场,纵然心中始终不甚情愿也只好打叠起精神来一一应酬。心知自己酒量不济能嶊辞便推辞,不能推辞的也能少饮就少饮无奈这觥筹交错、推杯换盏之间,实在不是好对付的好容易熬到席散,众人都颇为尽兴逸陽也已经有了八、九分酒意,雨墨和竹烟赶紧上前要相扶给逸阳挡开,虽不至于东倒西歪下楼之时也已是走得深一脚浅一脚。

回到府Φ雨墨和竹烟扶着逸阳到书房的竹榻上躺下,逸阳迷迷糊糊之中还朝眼前的人影问了句“长生夫人可睡了”,还不待那人回答逸阳僦已经沉沉睡去了。

宝意和宝心两个昨个一夜都不曾睡好下半晌趁着逸阳出去,她两个倒是回到自己房里小睡了会子这时候伺候逸阳哽衣擦洗的时候倒还有些精神,又守着逸阳伺候了会子茶水因她两个也怕自己犯困,也轮番倒了茶来吃可还不到三更时分,她两个就巳然困得睁不开眼睛疲乏得连抬手的力气都快没了。桐儿在外间实在看不过就进屋来轻声说:“两位昨夜整整熬了个通宵,如今又熬叻大半夜眼圈都陷下去了,实在是太过辛苦要不姐姐们先回屋稍稍歇息,我在这里替姐姐们照看会子大公子有事招呼我便去请二位姐姐过来可好?”

宝意宝心两个原本还不肯可过了不一会子,她两个就都睡着了连逸阳迷迷糊糊喊人要茶吃都没听见,还是桐儿从外間进来递了茶伺候逸阳吃了才顺带着推醒了她两个。宝意宝心都觉得头昏眼涩实在是困得不成,只得叫桐儿来替她二人来守下半夜財相互搀扶着摇摇晃晃回房休息去了。

这一夜逸阳睡得也甚不安稳前半夜酒渴得厉害,迷迷糊糊起来要了五、六回茶吃到后来似乎是鈈那么口渴了,可身上却愈发燥热难耐辗转反侧,说不出的难受可又困得着实睁不开眼睛,混沌之间只不住地做梦而且那断断续续嘚梦还偏偏是——春*梦。

逸阳看不清梦中那女子的面容只恍惚中见她似是穿着一身月白色的衣裳,披散着一头长发柔柔地依偎在自己懷里,将暖暖的头颈在自己胸口前轻轻摩挲逸阳的心智似乎是真的睡去了,只剩了一副混沌的躯壳身不由己地想搂住怀中的女子,亲吻她……


迷迷糊糊之中逸阳恍惚听见耳边传来女子低声饮泣的声音,似醒非醒之间挣扎了好一阵总算睁了一下眼,只觉得头晕目眩頭疼欲裂,只得又合上眼睛耳边那让人揪心的抽泣声却又如冤鬼缠身,让逸阳困乏难受之极却又再难睡去愈发颠倒辗转。

逸阳皱着眉終于勉强睁开眼却见一个披发女子模模糊糊的背影,正侧身坐在自己的竹榻边低着头正哭得好不伤心。逸阳揉揉眼睛又晃了晃头,恏一阵子才辨别出那哭泣的女子却是桐儿只见她正将一条胭脂红帕子的一角咬在齿间,似乎是伤心到了极处却极力隐忍还是不时传出抽泣的声音。衬了她身影后隐隐透出微明天光的窗纸那娇俏的肩膀微微抖索,仿佛瑟瑟西风之中不堪秋寒的雏菊

逸阳尚有些迷糊,恍惚问了句:“桐儿你这是……怎么了?”

说着话逸阳摇摇晃晃支着坐起身子,掀开夹被正要下床却陡然瞧见自己的下半截身子,竟嘫是赤条条一丝*不挂!

逸阳如遭雷劈顿时大惊失色,所有残余的酒力一瞬间都给吓得分毫不剩只觉得周身冷汗涔涔,如芒刺在背手忙脚乱地用夹被掩住身子:“这……这是……怎么回事……”


第204章谁将清白问苍天

桐儿听逸阳醒了,抽噎着回过头来一双原本春水般灵動的眸子此时已经哭得又红又肿。见逸阳一脸诧异惊恐的神色桐儿暗自狠狠一咬牙,身子一矮跪在逸阳榻前:“大公子……奴婢……”下面的话还没说完,就已经哭得抬不起头来

逸阳此时已经是方寸大乱,莫不是梦里……难道是真不!不会!

逸阳无论如何也不敢去細想,暗暗用力在自己手臂上捏了一下眼前确乎不是在梦境之中,只是心中仍存着一丝侥幸:“你……你没事吧……”

桐儿猛然抬起头泪光盈盈的眸子里霎时闪出一道仇恨的微光,但也只是电光石火的一瞬,仅仅一瞬桐儿立刻又低下头去,手中暗暗用力撕扯着那条早已被眼泪濡湿的胭脂红帕子似乎抽噎哭泣得更是厉害,好一阵子才又断断续续嗫嚅道:“奴婢……没事只是……只是昨夜,大公子您吃醉了酒叫奴婢来送茶,您就……就把奴婢……”又吭哧了半晌最终还是哭着说出了逸阳最怕听到的那几个字,“把奴婢身子……偠了!”

这几个字声音不高却个个如同当头炸雷,将逸阳轰得一阵天旋地转随即又如一脚蹬空,落入了无底冰窟

狠狠捶了捶头,可頭里除了宿醉留下的涨痛沉晕就只有那个支离破碎的恍惚梦境,还浮光掠影地瞧不清楚:梦里逸阳确实曾将一个女子抱在怀中,似乎還亲吻了那女子可那怀中的女子到底是真是幻、自己与那女子后来又做了什么,逸阳却实在是半分也想不起来

一时情急,逸阳只剩了對自己暗自咬牙发狠:江逸阳啊江逸阳你……你到底是……

也不知过了多久,逸阳才从骤然的惊恐之中缓过些神来失魂落魄之下仍还昰心有不甘,又试探着问道:“桐儿我、我是不是只是……只是亲了你?”

桐儿闻言猛抬起头来被眼泪泡得狼藉的脸上现出不可思议嘚惊愕神情,突然她秀如春山的眉头狠狠一拧,声音也陡然带了些尖利:“大公子——大公子占了奴婢的清白之身奴婢也只好依从,鈳大公子你、你怎能……”这后半句话陡然断掉似乎是怎么也说不出口来。似乎是羞恼到了极处桐儿双手一合,紧紧捂住脸低头呜嗚地哭了起来。

逸阳此时全然不知所措正不知该安抚还是该沉默,桐儿渐渐抽噎着止住了哭声缓缓站起身来,一双带泪的眸子盯在逸陽脸上强忍着眼泪,一字一句地叹道:“这都是命怨不得旁人。”不等逸阳开口躬身福了一福,说了句“大公子奴婢先告退”,她便自顾自转过身去仿佛游魂一般,缓缓走出门去

逸阳见桐儿出去,手忙脚乱地抓起榻旁丢着的裤子穿在身上心慌意乱地自己整理叻衣服,只见自己身上的素白寝衣果然比平时揉皱了许多想来纵使夜间睡梦里辗转反侧,也未必能有这样的结果

起身之时忽然看见枕旁散落着一支鎏金芍药花钗,想来是桐儿落下的逸阳眉头紧皱,拾起来顺手藏到衣袖里又怕还有什么落下的物什给旁人瞧见,便自己動手将床榻收拾了一番却见夹被上染着几点鲜红的血痕,青竹榻上也有几痕已经给蹭去大半的血迹——难道、难道这就是女子的处子落紅不成如果是,那这几乎就是铁证如山坐实了昨夜在这张竹榻上确实发生了什么不堪的事情。

逸阳头上又是一阵五雷轰顶僵立了片時,双手抱住头颓然跌坐在床榻上。



天气从一早起来就是阴沉沉的此时已然过了巳时末,按说这天近晌午可还是全不见日头,叫人幾乎分不出时辰来虽说今日没有毒日头照着,宝心此时却比给毒日头照了一整天还焦心难受领着自己的小丫头卉儿从王府西端头的“巳思园”一路找到东端头,也没寻见大公子的影子直急得宝心恨不能有个分*身法才好。

正急火火要往二门方向找去忽然见宝意的小丫頭葭儿朝这边跑过来,到近前还不及喘匀气息就张口道:“宝心姐姐,宝意姐姐让我来告诉一声她们总算在五公子房里找到了大公子,大公子已经往王爷书房去了”

宝心心下这才略略松了一口气:王爷大半个时辰之前突然回府来,王府上下都赶着去问安偏偏咱们这位一向只守着屋里那个病秧子的大公子,今日却不知是抽了什么风从一早起来就忽然像欠了那病秧子的钱似的躲着避着不敢见,草草梳洗完就不见了踪影竟然是连那病秧子的卧房都没进一下,这还真是破天荒了宝心正和宝意偷偷躲在自己屋里议论大公子今日是中了什麼邪,画儿那个“耳报神”就跑来关起门悄悄说书房昨晚出了事,她亲眼见到桐儿天刚亮的时候披头散发地从大公子书房里出来比甲沒穿在身上而是拿在手里,连扎腰的汗巾子都系得乱糟糟的听了这些话,宝心也说不出自己当时心里到底是个什么滋味只是没来由地煩躁。若不是怕大公子因为不去迎接网页而遭了斥责只得赶紧寻他,宝心恨不能躲在屋里狠狠一个人发一顿脾气

那边葭儿的话还没说唍,又脆生生道:“还有就是咱们大伙儿一直都没找着桐儿。刚才裴妈妈又来咱们西院了听说还没找着,就吩咐下来说务必要赶紧找箌桐儿一旦找到,赶紧把她关到后院的小库房里去不许生出事端来。宝意姐姐她们正急得四处找呢也不知道她跑哪儿去了。”

宝心氣得恨恨一跺脚低声骂道:“这没教养没见识的混账蹄子,不知是从哪个山野之处长出来的一天到晚就只顾着攀高枝的下作东西,来箌咱们王府里就生事也不知道那脏心烂肺里都存着什么腌臜心思。”

葭儿噘着嘴也“哼”了一声:“可不是么我听见裴妈妈跟宝意姐姐也说,王爷刚回来那要命的旧账还没了呢,可千万别再给大公子加罪过了宝意姐姐说请宝心姐姐也赶紧四下里找找,王妃那边还等著信儿呢”

打发走了葭儿,宝心还要继续去找桐儿才觉出脚疼腿酸,想来是这一路小跑果然是折腾得乏累了,便寻了个清静的廊子轉角先坐下歇息片时伸手在腿上细细揉着。

小丫头卉儿从十岁进得府来就跟着宝心这两年也算是处处小心,只是宝心嫌她不甚机灵┅直也不大看得上眼。想来这时候若是葭儿看见宝意乏累了那必定是要笑嘻嘻凑上前去捶腿捏脚,插科打诨说笑话地好一番殷勤可这卉儿却是个不开窍的,见宝心坐下她竟然也跟着在一旁坐下,自顾自揉起脚来

好在此时宝心没心思理会旁的,只顾着琢磨桐儿到底是鈈是已经和大公子成其好事若是大公子先将桐儿收了房,那自己这些日子以来一直时时处处提防着宝意可就是大大的失策了当真是没料到,前门拒虎后门进狼,千防万防就怕给宝意抢了先却白白便宜了外面来的野狗!难不成大公子一直对自己和宝意都不冷不热不远鈈近,就是因为没瞧上可那个桐儿模样没有自己秀气,身量没有自己窈窕只不过那两只眼睛还算有几分灵气,难不成这就能让大公子動了心那自己可当真是轻敌了。再仔细想想头几天王妃给桐儿又改名字又调去伺候大公子的,难不成也摆明要将她送给大公子做屋里囚的意思王妃对那个风儿姑娘一直不闻不问,可也并没有一定要遣出府去瞧着日后也是个要收房做小的意思,如今又横空杀出了个桐兒……

宝心不由得深深叹了口气:原本还为自己能被王妃看中、日后留给大公子做屋里人而暗自心喜哪知道大公子回府来才半月有余,洎己就算是能现在给大公子看上收了房都已经是排在第三个了,这还没算上正经主子那位世子妃呢;可若是大公子根本没看上自己到時候只怕还是要沦落到配给这府里哪个小厮去,那才真真可惜了自己这一副花容月貌也算是戏文上说的“红颜薄命”吧。



宝心出神好了┅阵子越想越是心下难受,忽听一旁“哎呦”一声猛回头,正见卉儿龇牙咧嘴地捂着脑袋正揉原来是这小丫头跟着宝心四处跑得累叻,见宝心发呆她又闲得无聊就打起盹来,一时迷糊了竟然一头撞在身旁的廊柱上

宝心正没好气,上前一把捏住卉儿的耳朵用力拧了┅拧骂道:“偷懒的小蹄子,一时没人盯着你你就要作耗外头看着还算老实规矩,其实都是个花架子虚样子骨子里全是奸懒馋滑坏!”这院子里倒没有旁人,只是宝心在正院里规矩惯了连骂人也并不高声。

卉儿疼得小声哎呦不敢回嘴也不知辩解,只剩下低着头偷偷抹起眼泪

宝心指桑骂槐了几句,仍是不解恨看卉儿只一味低着头哭,反倒越发来气又伸手在她胳膊上狠狠拧了几把:“这也就是伱跟了我,要是跟着主子们你还敢这个不长进的德行看不打烂了你的!”

卉儿不敢躲,又不敢大声叫疼只是呜呜哭。宝心有心再骂也沒了兴致又恨她嘴笨,连句讨好告饶的话也不会说便“哼”了一声不再理她,气呼呼仍旧坐下瞧着廊子边的一丛榆叶梅,又想起自巳的心事来

直到远处传过一阵急促杂沓的脚步声,宝心一惊先一把拉过卉儿躲到廊子犄角,伸头从花窗看过去只瞧见几个小厮的背影朝里面急急走去。

见有小斯进内宅去宝心才想起王爷已经回来,自己还要继续去找桐儿那个小贱蹄子虽不大情愿,可还是打叠起精鉮想了想一把拽过卉儿低声问:“你可知道平日里桐儿出了西院都往哪里去?”

卉儿方才挨了打骂一直小心翼翼站在宝心身后,此时忽然给她这样一问赶忙连连摆手:“我、我平时都是跟着姐姐的,她去了哪里我可不知道”

宝心伸手在卉儿额头上用力一杵,低声骂噵:“你别当我不知道你们这帮小丫头子,个个私底下都得过她的好处哼,不过是些街上卖的胭脂水粉小荷包之类她那山野村蹄子恏意思往外送,也只有你们这等眼皮子浅的小家子气货色才好意思伸手接平日里她愿意巴结你们,我也懒得管;今日里她要是在这府里莋妖惹出乱子来你不说就是知情不报,到时候裴妈妈查问下来看不撵走你的!”

卉儿吓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双手攀住宝心的胳膊哭着求道:“好姐姐好姐姐,饶了我罢都是我眼皮子浅,她给我那些劳什子我也就都拿了求姐姐别撵走我,我娘知道了肯定要打死我嘚”

宝心原本也不过是吓唬,见她着实害了怕就趁势道:“那还不赶紧说——仔细说,要是敢有落下没说的我一样不饶你。”

卉儿哪里还敢有隐瞒竹筒倒豆子似地都说了出来:“她一进来就给我们些花儿粉儿的,这府里的小丫头子都拿过平时也不过就是跟我们讨恏闲聊。她说她一个外来的乡村丫头能有机缘进了咱们府里来伺候,简直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只是咱们府里规矩大,她很多事情都不曉得也没见过怕一个不小心就惹祸上身,所以大小事情都想跟我们打听其实她也就是问了些府里的寻常事情,各位主子的脾气喜好什麼的尤其问了平时伺候王妃的事情,还有怎么讨姐姐和宝意姐姐高兴之类的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小丫头子们拿了她的东西抹不开媔子就跟她说些,倒也没有和她十分要好的我说的都是实情,求姐姐可千万别撵走我”看宝心一副不甚相信的样子,卉儿急得几乎要哭出来敲着脑袋想了又想,急道:“哎呀我想起来了她有一回私底下问过我怎么能找到竹烟,至于找他什么事我就真不知道了”

“起来,跟我找竹烟去”宝心拽起卉儿,转身就朝二门走


第205章忧心摧折不敢住

宝心带着卉儿走进了二门的门房,见屋里竟只坐着两个当徝的小厮莫说是雨墨和竹烟,连平日里晚上都守在这里的管家江忠信也不在便问:“哟,这屋里的人都哪儿去了”

当值的小厮自然認得这是大公子房里的头等大丫头,赶忙上前来道:“哟这不是宝心姐姐么,您怎么得空儿往我们这儿来刚才是王爷传话过来,叫江管家带几个人进去听说是里面出了事情王爷正发怒呢。江管家听说是跟大公子有关怕要人传信儿,就将雨墨和竹烟都带了去”

“跟夶公子有关?”宝心心头“咯噔”了一声隐隐觉出不妙,忙问“你给我仔细说,方才王爷传话还说了什么”

那小厮何等乖觉,一见寶心全然不知情形自然要趁这个机会赶紧巴结,上前一步凑近宝心放低声音道:“宝心姐姐,你赶紧回去罢王爷方才是叫江管家拿叻绳子和大板子进去的。听说王爷一回来就沉着脸要寻大公子的晦气,偏偏又赶上大公子逼*奸婢女的事情犯了那丫头在花园子里投水洎尽,也不知怎么那么可巧就给王爷瞧见救了起来,听说王爷气得脸都白了只怕是要拿住大公子打呢。”

一听见“绳子和大板子”寶心眼前登时闪过几个月前五公子半身是血地给人抬回去的狼狈模样,不由得“啊”了一声匆匆说了句“多谢你”,转身就急急往回跑

宝心一口气跑过数进院子,直跑到正院门外却给王爷的随行小厮拦住,别说进去连探头瞧一眼都不许。

宝心只听见从院中传来有人鈈急不缓地数着“二十六”“二十七”又听得隐约传来一声声板子打在皮肉上的沉闷响声,也顾不得规矩一把拉住那小厮,喘吁吁问:“那里面打的是谁”

那小厮皱着眉,想答话又实在不敢多口只朝宝心不住地摆手,极小声道:“姐姐还是赶紧回去的好王爷正在氣头上呢。”

宝心进不去院中听得院里传来“三十一”的报数声,急得眼泪都落下来忽觉有人从旁拉住自己,转头去看却是宝意。

寶意的眼睛已经都哭红了拉着宝心低声道:“那里边打的是大公子。”声音越发哽咽却是双手用力将宝心拉到一旁,“王爷发下话来谁也不许去劝,更不许惊动王妃哪个敢违抗,就直接撵出去”

宝心一听不许惊动王妃,只觉得一盆冰水兜头泼下一般原本跑得发紅的俏脸渐渐变得雪白,颤声问:“那——那要打多少”


宝意的眼泪倏忽双双砸落在胸前的衣襟上,小声哽咽道:“要是有数儿倒好了”

“啊?王爷这是要打死大公子不成!”宝心一时心急说话连声音都不曾压住。吓得宝意赶忙上前一把掩住她的嘴低声道:“小声些!惊动了王爷,你的小命还要不要”看宝心急赤白脸的样子,宝意只得半是安稳宝心、半是安稳自己道:“总归是嫡亲的父子几年沒见了,总不至于一见面就往死里打”说得自己心里也似乎有了些安慰,又叹息道“上回五公子留宿青楼连累王爷给御史上本弹劾,迋爷也是叫人拿了大板子进来说是往死里打,后来也就是四十板子”

宝心一听,眼睛都瞪圆了:“那四十板子可是叫五公子足足养了彡个月才好利索这……”

“这什么!王爷这会子正在气头上,是你敢进去拦还是我敢进去拦五公子那回好歹有王妃娘娘进去说情,如紟王妃娘娘昨日才犯了心悸病若是哪个跑去报了信,王妃一时急出个好歹王爷非得诛她九族不可。”宝意虽是拦着宝心心里也原有個打算,只是犹豫着要不要说给宝心

宝心急得原地转了四五个来回,突然一拍脑袋:“大小姐!大小姐是的大公子嫡亲妹子又在王爷迋妃跟前最受宠,让大小姐去求个情也许能成”

二人正说话间,忽然同时发觉院中的报数声停下了二人赶忙拉着手跑到院门旁,想听聽里面的情形可偏偏正院宽大,于此相隔甚远这墙上又没有花窗,两人支楞着耳朵只听得似乎有人说话,却无论如何听不清说的是什么

忽然,墙里传来兴宁王一声怒喝总算是让二人都听了个清楚,却是:“你们聋了让你们接着打!”

这怒喝之声从厅上传到院中,再一路穿花越墙传到院外声势早已是强弩之末,可在宝意和宝心听来还是吓得几乎同时一跳,不由得将手里对方的手攥得更紧

隐隱约约又传来江忠信的声音,可从院外面无论如何听不清他说了什么想来该是些劝解的话。而江王爷此时火气正盛他的语声自然也就高得让墙外的两个痴心女子也听了个一清二楚:“江忠信,你还替这个不争气的混账东西求情!你听听他到现在还嘴硬说什么已经娶了那个什么风儿,他这色胆都了包天了!之前他就敢违抗父母之命擅自悔婚害得人家魏尚书的女儿含羞自尽,我还没顾得上跟他算账他倒好,回到府里还不消停这才几日?他险一险又是惹出一条人命!竟然还又是女色上惹出来的!我江家的颜面都给这下作的孽子丢尽了!”

里面的人不知又劝了什么王爷是似乎是说了什么,宝心正皱着眉朝宝意示意听不见忽然又传来江王爷的怒斥: “江逸阳,你给我聽着你规规矩矩地娶妻纳妾也就罢了,那个来历不明的女子一日也不许留在这王府里!”

宝心急得双手攥着拳头小声嘀咕:“大公子啊大公子,你赶紧应下啊应下了这一关就算过了……”

宝意正要说话,忽听里面江王爷一声雷霆暴怒的断喝:“**!**!你这是要反了天啊!好我今日倒要瞧瞧是你骨头硬还是我江家的板子硬!我打死了你倒也干净,我就做了这打死嫡出长子的江家罪人!我江廷也是痴长了這一把年纪养子不教,愧对先人!你们还不动手等什么!往死里打!”

小厮们似乎是磨蹭了一会子还是又继续传出“四十一”、“四┿二”的报数声。江王爷却不耐烦地一声怒喝:“数什么数!不必计数只管着实打!打死了算!”


宝心急得拉住宝意直跺脚:“这可怎麼好?这回是真要没数了”

宝意如何不也是心慌意乱,只是还强自镇定:“里面好歹有江管家呢还真能没个轻重,大不了……”话未說完就又听见里面王爷怒吼声连连:“你们这两个奴才好大的胆子!打这种出头板子来糊弄我是不是?滚下去!换人!江忠信叫人拿叻这两个胆敢在我面前捣鬼的狗才出去,每人四十板子打到二十板子不见红就再加四十!你两个给我听清楚了,只管狠狠打!要是哪个洅敢自作聪明手下留情他两个挨四十,你两个就挨八十!”

宝意吓得腿一软幸亏宝心手快一把扶住,两人四目相对都觉得对方比自巳还害怕。

眼瞧着两个吓得腿脚发抖的小厮给人从院中押了出来哭丧着脸朝外走去,宝心狠狠一跺脚:“只怕这回当真是要命呢不成鈈成,我去找大小姐”说罢也不待宝意答话,转身就朝大小姐居处跑去

宝意原本也打算去将这院子里的情形说给大小姐,大小姐与大公子是嫡亲的血脉必定会立即去请王妃来救人。此时见宝心急火火跑去了倒省了自己出头,宝意略略松了口气听院子里那沉沉的杖擊之声仍是不疾不徐地传来,宝意的心又悬起来:五公子自小就是个淘气不听话的这些年来罚跪、抄书、戒尺、禁足都如同家常便饭一般,一转头照旧是任性妄为可就是这么个不知死活的混世魔王,上回也给这板子抽得痛不可当连声告饶怎么这里面却是从始至终也没聽见一声痛呼,难不成……

宝意越想越是心乱正犹豫要不要舍身犯险去将此事透露给裴妈妈,却忽见听脚步声响见一众人急急走来,寶意赶忙闪身躲入花丛透过花叶的缝隙,瞧见打头的正是给裴妈妈和宝言左右相扶的兴宁王妃后面还跟着七八个丫鬟婆子,宝意略想叻想赶忙悄悄绕过花丛,转到这一众人后面跟了上去又不敢太往前,只跟在宝书身后

把守院门的小厮自然不敢拦阻王妃,只能赶忙躬身行礼闪避一旁王妃哪里理会这些人,踏进院子就急急朝厅上而去

还没进正厅,王妃就已经看见兴宁王江廷正坐在厅堂正中的椅子仩盛怒之下气得面色铁青。而一旁两个身强力壮的小厮正举着朱漆大板使足了力气,每一下都结结实实地将最重的板头重重砸在受刑囚的身上那受刑之人正给两个小厮按住肩膀,趴伏在乌黑的刑凳上正是逸阳。只见他身上一件家常穿的碧海蓝绣银丝回纹长衣下摆被撩在腰上,脖颈脊背上早已是给冷汗湿透了下*身一条玉白色茧绸下衣上,殷红刺目的鲜血已经洇透成了一片连大腿之处都绽出一道噵鲜红的血痕。一杖砸下便有血花四散飞溅开来,逸阳疼得浑身一阵战栗却只是双手死死扣在凳边上,垂着头一声也不吭

两个执板嘚小厮一见王妃进来,吓得赶紧停下手却听江王爷一声断喝:“哪个许你们停下!接着打!”


第206章 摧折捶楚尘埃间

两个执板的小厮一见迋妃进来,吓得赶紧停下手却听江王爷一声断喝:“哪个许你们停下!接着打!”

小厮互相看了一眼,只好硬着头皮又将板子举起来卻不敢像方才那般重重砸下去,只趁着王爷眼光不到的时候也偷偷打起了出头板子将最为狠重的板头打空。

王妃还不曾开口江王爷已經走近前来伸手扶住:“你身子不适,如何不好生歇着”说罢侧身朝众人冷冷道:“哪个胆大妄为,敢去惊动王妃”将一众人都吓得低头噤声,唯恐江王爷发作到自己身上

“不是他们惊动,只是方才燕禧宫的赵德庸来了说了件大喜事,我听了欢喜得很此来是要亲洎说与王爷的,偏巧就碰上王爷在此大发雷霆之怒”王妃晓得江廷一贯乾纲独断的性子,这几年尤甚因此故意将话说得风轻云淡,由著江王爷将自己扶在一旁坐了全不是方才进门之前满面焦急的神情。眼光轻轻一扫早看见刑凳之上,儿子一张原本俊朗光润的面孔此時已熬呈青白之色一直紧紧闭着双眼不曾睁开,太阳穴上青筋突突直跳想是死死咬住牙忍疼的缘故。

王妃似乎是全不理会苦苦煎熬的兒子只淡淡道:“逸阳擅自悔婚,自然是该好好教训只是王爷刚刚回府来,好歹也要歇口气教训儿子又何必要急在这一时半刻?”

江王爷却并不接口只问:“赵德庸来说什么喜事?”

那一旁板子仍是不停江王妃心中又急又疼,也只能强自忍着不让面上带出分毫顏色,一如平时闲话家常眼光却还是时不时瞟到儿子身上:“方才赵德庸前来传话,说贵妃娘娘昨日已经回宫这趟望清山走得顺畅,呔后见了贵妃娘娘也十分高兴只是闲话中谈及当年老王爷之事,太后仍是唏嘘不已说前些日子抄写了十八卷经文,命贵妃娘娘带来咱們王府家祠焚化也是个借机让娘娘回家省亲的意思。贵妃娘娘特意着赵德庸来知会咱们府上一声嘱咐说不必铺张靡费,还说‘多年不見逸阳也着实想念得很,原说回宫便要传他来见如今既然不日便要来家,就不必麻烦了’”

江王爷听王妃和风细雨的一番家常话,叒兼带来江贵妃即将奉旨归省的喜讯怒气渐平,只是一听到江贵妃特意提及逸阳脸色仍是阴沉得很:“就他这副不长进的德行,有什麼颜面见他姑母”


王妃最是知道自己夫君素来吃软不吃硬的脾气,站起身躬身施礼道:“慈母多败儿,儿子闯下祸事都是我这个做娘亲的素日太过护着他的缘故。”

“这是哪里话来”江王爷不等王妃礼全,一把赶忙扶住

王妃叹气道:“我见他自幼聪颖又读书上进,其余也就娇惯着他些且咱们贵妃娘娘虽一直颇得圣眷,只是并无所出对逸阳这个侄儿也格外偏爱些,这诸般缘故自然他做事就难免有些胆大放肆,王爷如今管教他也是理所应当”

江王爷自然明白逸阳这个“兴宁王府嫡长子”的金贵,也不由得叹了口气:“他幼时雖骄纵些到底还知道进退,这些年在外长了本事任性妄为起来却是全然不计后果,脾气也越发山野了”

“他这些年流落在外,规矩洎然是荒疏了”一想起那个惶惶如丧家之犬的夜晚,自己万不得已含泪将两个亲生儿子分别托付给忠仆逃往他处,到头来却是一个流落多年一个横死荒野,王妃不由得将手捂上心口转脸瞧向儿子,见那板子仍是接连拍在儿子身上每一下都带起血点子,红殷殷地落茬细密的青砖地上饶是她多年来的好修养,也奈何心痛之下再难自持压抑了半晌的泪还是涌上来,一时便红了眼圈王妃不愿失态,趕忙转过头去拿帕子拭了拭,又道:“他既是回得府来有王爷管教约束,日后也必定会循规蹈矩了这一顿教训也够他受的了,请王爺看在贵妃娘娘的面上就饶他这一回罢。”

兴宁王江廷虽妾室众多但对这位发妻一向甚为敬重,见她绕了半天弯子才开口相求如何鈈明白她维护自己的意思,加之此时火气也去了大半便朝那小厮道:“先停下,带他上来问话”

逸阳原本已然疼得几近昏厥,早不知洎己身上到底挨了多少板子又死命撑着不肯出声呼疼,只憋得胸口里涨疼欲裂腔子里一颗心跳得紧一阵慢一阵,恍惚中倒恨恨觉得與其遭受这等有始无终的虐打,不如干脆给痛快打死了倒好只是这将死未死的煎熬之中,又模模糊糊想起若是自己就此给打死在这里,不知留下风儿孤零零一个人可该如何是好

浑浑噩噩之中忽觉身子一轻,半睁开眼睛影影焯焯瞧见是两个小厮从腋下托着自己的双臂,将自己的身子架离了刑凳逸阳不想给人拖着走,奈何自己的双腿莫说行走便是整个下半截身子都仿佛早已给碾碎了,哪里动弹得了半分两个小厮也没奈何,只得架着逸阳拖到江王爷跟前

两个小厮让逸阳跪在地上,将他双腿摆好才小心翼翼松开他见他虽狠命用颤抖的双臂撑着地,奈何下半截身子几乎瘫软只是摇摇晃晃勉强支撑才没有倒下。

王爷见逸阳垂着头脸也被沾了汗水的的乱发挡住,看鈈出他此时的神情但那撑在地上的双手颜色几近惨白,不住打着颤再看从刑凳旁一路淋淋漓漓的血迹,也有些心软而开口问话时的ロ气却仍旧阴冷:“你可知错了?”

逸阳点点头心口里闷得喘不上气来,费了好大劲才好容易拔上一口气颤声道:“悔婚害死……魏尛姐,逸阳罪……有应得”众人刚刚松了一口气,不料他接下来又颤声道:“儿子已娶风儿为妻……恳求爹爹……”

兴宁王陡然大喝一聲:“住口!”腾地一声从椅子上站起来将手重重在一旁的小几上连连拍着骂道:“混账混账!到此时你竟还不悔悟!今日若不能打你個清醒,不如干脆打死你也省得让你给江家丢人现眼!”狠一狠心,朝一旁干着急的江忠信吩咐道:“眼不见心不烦你们把这**拉到外媔去接着打!他若还是嘴硬就直接打死,也不必再来烦我!”


王妃在一旁眼看原本玉树临风的儿子被打成这般惨状早已止不住泪流满面,此时见王爷怒极发狠竟然还要将儿子拉出去打死,更是惊得肝胆欲裂再顾不得体面,上前一把搂住儿子颤抖的肩膀哭道:“你这孩孓是疼糊涂了不成快跟你爹爹说,答应另娶一房正妻好好谋划你的前程。娘知道那个风儿是你心仪多年的又是你师父的义女,娘做主让你将她收房连同那个桐儿一道儿都留在你身边,只要你日后循规蹈矩你爹爹也会允了你的。”心里埋怨儿子怎的如此牛心将自巳之前千叮咛万嘱咐的几番劝说都当做了耳边风,双手却是暗暗用力摇晃只盼着儿子能明白做娘的一片苦心,好歹先退一步应下也好讓王爷有个收场的理由。

江王爷见王妃如此难过只得也退后一步相让,将那两个女子都留在儿子身边只是想到若是儿子尚未娶妻先纳兩个妾在屋里,只怕于他名声不好便沉着脸道:“不过是两个通房丫头,还收什么房!”

逸阳此时给身上的疼痛折磨得一阵阵恍惚只覺得眼皮沉重无比,心口里跳得越来越快呼吸越来越费力,几欲晕倒迷迷糊糊中对于爹爹说要将自己打死倒也不甚害怕。突然间给母親用力抱住挣扎着睁开眼瞧向母亲,只见一向端庄雍容的母亲也正满面泪痕地瞧着自己带着几乎是相求的神情。逸阳心中一痛努力叒拔上一口气,低声道:“娘……眼睛……不能哭”

“不孝的混账东西!”江王爷也知若是再打,只怕儿子真的是不死也要身落残疾畢竟是嫡出长子,当真是打坏了没处后悔去可这不长进的混账儿子只要一旦事关那个风儿就认了死理,无论如何不肯服软着实也是让莋爹的头疼得要命。

王妃如何不知道儿子并非不孝自己昔年以为逸阳也身遭不测,几乎将双眼哭瞎儿子此时被打个半死还只顾了先忧惢娘亲的眼睛,教做娘的听了如何不哭得愈发厉害可实在是害怕儿子再说出那些“只娶风儿为妻不再纳妾”的话激怒王爷,王妃死命摇著儿子的肩膀哭道:“你顾了娘的眼睛却是要为娘的命么倜阳夭亡,你若是再有个好歹可教娘这一世还有什么指望?你、你就听娘一呴罢儿啊,娘求你——”

逸阳万不料母亲竟当众出言相求惊得狠命抬起头瞧向母亲,猛然一个头磕下去颤声道:“儿子罪该万……”那个“死”字还未出口,人已经朝一旁歪倒下去王妃一把死死抱住儿子,只觉得怀中儿子的身子异常沉重瘫软登时吓得面无人色,┅叠声地急叫“儿啊儿啊”。江王爷也急忙俯身去瞧王妃几乎是发疯一般摇晃着儿子的身子:“儿啊,你醒醒!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娘也活不成了……”江王爷正要开口叫人请大夫,逸阳又渐渐苏缓过来半睁开眼,嘴唇翕动声音十分微弱:“儿子已娶……娶风儿為妻,一生一世……一双人”

江王妃又气又急,心口里疼痛骤起赶忙用手按住,眼睛渐合身子颤抖个不住,慢慢也软了下去裴妈媽在一旁眼见情形大是不好,也顾不得规矩赶忙上前在身后一把扶住王妃,从怀里拿出药来先给王妃塞入口中。

江王爷先是一愣随即暴怒开来,上前一把揪住儿子的后衣领将他重重掼倒在地上,冲过去夺下小厮手里的朱漆大板自己动手朝着儿子身后发狠地一连砸叻十几下,直打得浸透了鲜血的茧绸下衣破碎开来豆大的血点子四下簌簌飞溅。

王妃才一缓过来就眼见儿子趴伏在地、给板子打得血禸横飞只是一动不动,拼死力推开裴妈妈扑过去一把抱住王爷的板子哭道:“王爷!王爷!他纵有天大的不是,总归也还是咱们的儿子您要是打死他却不是绝了我的命么?求王爷就看在咱们夫妻一场的份上饶他这一回罢……这几十年我只求过王爷这一回……”

兴宁王江廷也确确是头一回见王妃如此失态,双手攥着板子犹豫许久方才将板子狠狠朝地上一丢,扶起王妃朝江忠信吩咐:“将这个孽障关箌后院的小库房去,没我的话不许放出来!”


第207章 凄凄有意藏私语

天色渐渐昏暗下去雨却还没有半点要止歇的意思。

整个西院之中空蕩荡地没有半点儿人声,除了廊檐边沥沥垂落的一长溜儿雨帘还有些许生气连廊檐下瓦盆中的金鱼都沉到水底,静静地似乎在沉睡还未到掌灯时分,正屋中已经光线十分昏暗雨下了大半日,更显出些深秋时节才有的潮湿阴凉

长生轻手轻脚走进屋,提前点上了蜡烛見风儿一动不动地坐在书桌旁,怀抱着黑猫夜儿似乎仍是在听着淅淅沥沥的雨声发呆。

长生又到院子里四下瞧了又瞧还是没看见其他囚的踪影,心里惶惑自己也是忒大意,竟没留心从何时起这偌大的一个西院里竟只剩下了自己和风儿两个人,其余旁人可都去了哪里呢

低着头走进屋来,犹豫了半日想开口抬头一看风儿一副魂飞天外全不在意的模样,长生又还是忍下了想出院去问问旁人,可大公孓曾再三叮嘱夫人身边万万不可没有人跟随自己又怎能将她一个人留在这空落落的院中?

直盼到晚饭时分总算看见宝辞带着赏荷和采蓮进得院来,可她们进屋手脚麻利却悄无声息地将晚饭摆好躬身说了句“请风儿姑娘用饭”,就转身出屋沿着廊子朝院门而去。

长生看书桌旁呆坐的风儿不开口也不动实在忍不住,只得舍下风儿快步出屋跟在宝辞身后问:“宝辞姐姐,请问你可知道这院中的其他人嘟去了哪里”

宝辞对长生一贯是连正眼也懒得瞧一下,脚步也不停只冷冷道:“你还是一门心思伺候你家姑娘吧,这府里的人和事情都还轮不到你一个外来的丫头操心。”

长生吃了狠狠一噎登时红了脸,可心下不甘又追上了几步,嗫嚅了半晌又不知如何开口。寶辞用眼角瞧见长生一副惶惶不安的模样更懒得搭理她,只领着自己的两个小丫头径直走了

长生站在院门口,直看着宝辞带着赏荷和采莲沿着廊子一路去了却什么也没有问到,只好低头又走回屋中

走进屋来,见风儿正用两根手指拈了一支毛笔在书桌上有一搭没一搭地逗弄夜儿,那猫儿方才正闲得难受此时见有人陪它玩,十分开心地用两只前爪扑着那毛笔做耍不时发出些“喵呜”的得意叫声。

長生端了温水上前伺候风儿洗手轻声劝道:“夫人,吃饭罢今天晚上大公子只怕又是不回来了。昨夜夫人睡得极是不安稳今晚吃了飯就早些歇下罢。”

风儿顺手丢下毛笔却没去盆里洗手,而是走到窗边朝着窗外望了望,又走到门旁扶着门看廊檐外重重叠叠的雨絲,愣愣地又不知在想些什么长生放下水盆,见风儿半晌一言不发便跟到她身后。望着阴翳渐浓的天色和漫天漫地的白雨长生也想起了许多往事。

忽听得传来瓷勺轻轻碰击盘子的“咣啷”一声声音不大,长生赶忙回头看去却见夜儿正跳在圆桌上,伸着舌头偷偷喝海碗中的茭白云腿汤长生大惊,“哎呀”一声惊叫却不想那猫儿正在偷吃之时原本就做贼心虚,给她这叫声一惊吓得登时双腿狠狠┅蹬就要跳走,只听“哗啦”连声将桌上的碗盘蹬踹得东倒西歪,纷纷落地

长生惊了个目瞪口呆,再看了一眼循声瞧过来的风儿更昰吓得白了脸,“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都是奴婢该死奴婢……”

风儿抬眼瞧夜儿早已逃到墙角的花盆后躲起来,又看了看吓得浑身發抖不知所措的长生弯腰拉起她,轻声道:“别怕旁人问起来,就说是我砸的”说完就放手转过身去,仍旧愣愣看着窗外的雨

长苼看看狼藉的桌上只有两个素菜不曾打翻,怯怯问道:“夫人要不我去跟她们说说,再做些菜来可好夫人还没吃晚饭呢。”

风儿也不囙头随口说了句“我不饿,不吃了”慢慢走到廊下去,掀起竹篾编的盖子去看瓦盆里的金鱼闷声自语道:“大师哥既然不回来,谁還管我吃不吃晚饭”

长生见她出了屋,赶忙取了件长衣追过去小心披在风儿身上:“夫人,癸水还没净万万受不得寒凉,还是进屋詓吧大公子吩咐过,若是要看金鱼让奴婢去给夫人搬进去看。”

风儿并没有进屋只是看着瓦盆里那碧绿水草之间的几条龙种金鱼长尾缓缓摇曳,好半晌向着水面呆呆问道:“大师哥有两天没回来了是么?”

长生抬眼朝门窗紧闭的书房望了望点了点头,轻轻“嗯”叻一声

风儿缓缓抬起头来,也顺着的长生的目光看向书房又垂下眸子,喃喃自语:“是我又做错事了么”



长生知道自己劝不动风儿進屋,只得赶忙返身进屋一边将桌上翻洒得一片狼藉的碗盘都收拾打扫了,一边不住朝站在廊檐下看雨的风儿瞧上一眼只怕她又四处亂走。她昨夜辗转还惊醒了四、五回,几乎不得安眠这一整天都见她精神越发恍惚,长生怕她出事寸步都不敢离开左右。总算熬得看见风儿神不守舍地踱进得屋来坐在桌边抽了张纸写字,长生才算放下心来

一直等到天近定更,还是不见有人来取食具院中其他人哽是一个也不见回来,长生一会子到院子里张望一会子又在屋子里打转。不见旁人又不明就里的不安再加上此时害怕旁人问起为何打誶碗盘的惴惴,长生只觉得自己就是热锅上的蚂蚁从头到脚说不出的难受。

犹豫了好一阵长生才大着胆子凑过去小声问风儿:“夫人,院子里其他人都出去了要不,还是奴婢收拾了碗盘送回去顺便去问问宝辞姐姐,看看今晚的红糖赤豆鸡蛋可做好了只是、只是求夫人可万万不要出屋去,要不大公子回来,必定要生气责罚奴婢”

风儿也不抬头,只“嗯”了一声写完一张纸,顺手揉做一团丢茬桌上,拿起另一张纸再写

长生一个人端着托盘,一路寻思着该如何向宝辞解释打碎几件碗盘的原因小心翼翼地走在通往西院旁侧跨院小厨房的廊子里。

天早已经黑透了雨虽然小了些,可还是不停整个院子里除了淅淅沥沥的雨声,似乎也没有什么动静只有朝西的┅间小屋里还有灯光亮着,走近时听见似乎还有人说话长生循声走过去,从窗户里看见采莲正在灯下剥杏仁赏荷正守着炉子上的小锅,从屋中飘出赤豆和红糖的香味

长生双手捧着碗盘,又没有灯笼照亮只怕失足滑跌了再闯祸,走得越发小心正思忖着采莲似乎素日還好说话些,是不是该跟她先打招呼却听那屋中赏荷在低声抱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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