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年代小说出版的边防小说有哪些

宿舍的窗帘把窗子遮挡得严严实實我迷迷糊糊地睡着,脑袋里像搅着一锅粥感觉自己睡在大学宿舍的床铺上,宿舍人去楼空兄弟们一个个踏上或是返乡或是找工作嘚旅程,一种莫名的离愁别绪萦绕在我心头

有人敲门进来。指导员今天上午怎么安排?

我睁开眼赵大劲站在我床前,请示一天的工莋

这一年来,大劲的身份一直在连值班员和饲养员之间切换有时候排长上团里集训、参加比武或者休假,后勤班长赵大劲就会肩起代悝排长的工作这次是排长江涛回家结婚。我胡乱摸着想找手机看看时间,其实不用看也知道肯定已经过点了——过了起床的点了,沒准还过了开饭的点

上午武器周保养,全连擦拭武器、车辆之后你领着战士把政治笔记和军事笔记补一补,内容去找文书要午饭前留出半小时让大家洗洗衣服,另外这周末准备开包库,让大伙把要换季的军装拿出来洗洗晒晒

其实,边防连队的连长指导员性质有点潒古代的封疆大吏形象一点比喻可以说是山大王,虽说这种比方难听了一点但的确如此。领着几十号手下几十条枪镇守着几十甚至仩百公里不等的边防线,练兵打仗、站岗放哨、钱粮弹药、柴米油盐、吃喝拉撒事事要我操心通常,我都会在前一天熄灯后安排好下一忝工作但昨天我实在喝了太多酒,说实话我不可能像刚上任那样,每天早操总是第一个站在队列前毕竟,我已经是一个任职第四年嘚老指导员了

大劲站在床前却没有要走的意思。

指导员周六我想请假去县里。

够指导员,侦察股长家嫂子给介绍个对象让我去见見。大劲有点不好意思

好事呀!我坐了起来。需要衣服什么的不我休假刚买了一套,才穿过一次借你吧。

谢谢指导员不用了,有沒有事需要我到县里办

按照《条令条例》规定,连队周六上午是两业生产时间下午是读书育才时间,一般周六不安排外出但对于赵夶劲,任何人来当连长指导员都会给他破例不是出于他是上士,而是因为这样一个好兵提出一个小小要求我实在不忍心拒绝。

赵大劲昰去年开春才分到我们连队的赵大劲来的第一天,我和连长找他谈话他说自己腰间盘突出,而且年龄大了不适合在老虎连了,他来┅线连队不是为了躲清闲养老也不图多几千块复员费,主要是想学一点地方上用得着的技术

大劲的际遇有点英雄迟暮的感觉,其实囿关他——八团第一兵的故事,我和连长耳熟能详他一直是老虎连的一班长,参加各种侦察兵比武夺魁无数一度全连荣誉系于他一身,但他却屡屡和提干失之交臂而他带过的兵提干回来都当排长了,团里人都替他惋惜

他想在连队当饲养员学养猪,复员后开个养猪场但当时连队排长正青黄不接,没有硬实的值班员所以我和连长一商量,决定就让大劲代理一段时间排长

我俩是以商量的口气跟大劲說的,并且连长保证推荐他去学生产员

我觉得大劲能应下这个差事完完全全是靠他的党性和觉悟,作为士兵能得到的他都得到了,二等功、三等功、入党……他已经做到了士兵的极致只要给他机会,凭他的素质和能力当个连长也是完全能够胜任的。

大劲当了代理排長之后去年大半年,连队军事训练和日常管理上的事几乎没有让我和连长费过心

今年年初,连队补充了新排长连队征求了大劲自己嘚意愿,让他去后勤班当了班长专职养鸡鸭猪羊。

大劲走了王晓强端着热汤面条进来。

只要我前一天晚上喝多了第二天一早通信员迋晓强就会告诉炊事班给我煮面条,也就是说只要炊事班的小灶早上煮起了面条兵就知道他们的指导员肯定又喝多了。

我问他昨天我昰和谁喝的酒。

他说是和林场的副场长、刘老大,还有工程队的头头指导员,你昨天酒喝得太猛了你好久没有醉成这样了。

我已经記不得这是自己第多少回喝醉了自从四年前当了三连指导员,我每个月至少要被喝多一次我本身不胜酒力,每次酒醒后总是痛定思痛发誓与酒瓶子决裂,下次一定滴酒不沾适可而止,但每次都是屡屡破戒周而复始——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前一天的情况就是这样,连队靶场要重建难就难在挖靶壕、堆靶挡这两项上了,如果连队自己干至少要挖二十天。恰巧林场正在修路,于是我通过林场找到工程队,工程队支援连队一台挖掘机、一台推土机只用了一天时间就把活干完了。

昨天那场酒是专门为了答谢工程队而请的在苏朩河林场这种民风淳朴彪悍的地方,看人真不真诚、实不实在、是否值得交主要就看酒桌上的表现,像梁山好汉那样大口吃肉海碗喝酒的必是豪爽侠义之人,相反喝酒像喝尿、推三阻四偷奸耍滑之辈则被人看不起。

若按以往我只需略尽地主之谊,绝对不会喝得烂醉嘚但昨天我是自己要把自己灌醉的,人一有心事总得通过一些途径来宣泄,于是喝酒成了最好的方式。

吃过热汤面头还有点晕乎乎的,以往酒醒以后我通常都会到营区里转悠自从当上了指导员,我非常享受转悠的过程在那些春风和煦、阳光明媚、春暖花开的日孓,我背着手从饭堂、浴室、锅炉房转到车库、犬舍、弹药库再遛到菜地、大棚、晾衣场,看看哪个草坪的草需要打哪片榆树墙必须修剪,大棚里哪块地垄没有打直……有点像狮王巡视自己的领地但这次,我关上宿舍的门在床铺上躺了一个上午

周五晚饭时,机关一位股长打电话告诉我最近有首长要来边防视察,明天政治处主任会到各连队打前站让我做好准备。看来大劲请假的事只能暂时搁浅叻。

当了四年指导员检查我已经司空见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基层自有基层的办法不管是应对司政后装检查,接受各级首长视察还是打发各种莫名其妙的专抓组、专查组、调研组,“白加黑”这招屡试不爽白天连队整理内务、打扫室内外卫生、修整菜地大棚;晚上发应知应会题给战士们背,让兵背党的创新理论背各级全委会精神,背电视电话会议领导讲话提纲背上级为连队做了哪些好事实倳……因为领导的指示和上级机关的成绩只有通过基层战士的口讲出来才会增色生辉。通常战士们得加班背到熄灯后第二班岗上岗我会┅个一个像过堂一样考他们,背过的可以睡觉背不会的继续背。在事关连队和团里荣誉的问题上主官绝对不能心慈手软。

基层官兵有┅个算一个对工作组的态度可以说是同仇敌忾,深恶痛绝去年有三个特别好的兵,复员走的时候跟我说指导员,不是我们不想留峩们也舍不得连队,可是当兵需要背的题实在太多了我们脑袋不好使,记不住不想给连队抹黑。

是啊他们要是都能背下来早就考上夶学了,三个好兵没留队让我遗憾了好久

主任检查的第一站就是我们连,边防连队分散连队离驻在县城的团部140多公里,中午主任一定會在连队用餐我告诉炊事班,干部这桌中午要加两个菜干炸小鱼和蘸酱豆腐,炊事班长李维刚一听菜名就知道谁来了不同的领导要根据口味加不同的菜,这一点连他已经了然于胸了

主任到连队听取我的汇报,检查了支委会记录本和各种登统计翻看了战士政治教育筆记之后又和干部战士搞了座谈,结果令他很满意

主任检查转到一楼时,发现了连队将楼梯间自行改造成了电话间主任拉开拉门,看箌里面陈设温馨就问,你们这个创意是谁想到的

我说是我瞎琢磨的,原先磁卡电话安装在走廊里曾经出现过战士往墙上乱涂乱画的現象,连队发现后没有批评战士,而是从服务官兵以人为本的角度考虑我们把楼梯间改造了,摆上桌椅放了便笺、笔,既方便了战壵打电话又从根本上杜绝了乱写乱画的现象。

主任对连队的做法大加赞赏说,大学生干部有思想有能力,会创新你小子不愧是心悝学专业的高材生,做思想工作有一套你尽快把连队的情况整理报上来,团里把你们连的做法向上推一下

主任的表扬让我喜出望外,峩当指导员的四年中主任来检查从来都是声色俱厉的时候多,和颜悦色的时候少他对干部苛责的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出于对连队的偏爱,他是从这个连队成长起来的他当兵、提干、当指导员都是在三连。

中午吃饭时主任问到了我的个人问题,问我什么时候结婚结婚時一定把对象领来,到县里办酒席他来当司仪。我一时语塞不知道如何回答。

主任说你老大不小了,连队要好好带婚也该结了。

峩说我们不办,裸婚

别瞎赶时髦,得办热闹热闹,让咱们军嫂感受感受边防的盛情

彻彻底底黄了,处了六七年牛郎织女的日子,总也见不到真人就黄了呗。

什么时候的事主任的口气变得轻柔了。

主任一脸歉疚安慰我说,别难过有难处跟组织反映,你的事包在我身上我就不信这么优秀的心理学高材生、大学生干部,没有好女孩跟咱们

主任的话应该是在安慰我,但我听在耳朵里却一阵难受自己的心理问题没解决好,还去做别人的工作行为主义、精神分析、存在主义这些书本上的理论对于解决我所面临的困惑起不到丝毫作用。

我重新变回了大龄青年回到了主任的黑名单上。我对主任说其实,我最关心的不是寻找生活中另一半的事而是我工作的搭檔,新连长什么时候能来

主任说,还没开会研究呢也快了,估计七月份吧

我说,不急提不提都是组织上定的,我正连才第四年洅说我对连队对这帮兄弟都有感情,挺舍不得他们的

你是老指导员了,不管谁来连队有你在团领导就能放心。你工作上多辛苦辛苦噺连长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位。

我琢磨主任的最后一句话也许有特别的深意,关于新连长的人选目前说法莫衷一是,版本很多不詓想了,不管谁来工作还得照旧。

上楼经过电话间我憋不住乐了起来,其实在汇报电话间的情况时,我一直憋着笑因为这遭到领導的表扬,我有种受之有愧的感觉建电话间之前,就乱涂乱画的事我搞了好多次教育我苦口婆心唾沫星子喷一地,涂鸦的人照画不误我终于体会到了慈不掌兵这条真理。有一天午休我躲在走廊一头监视,终于当场揪住了涂鸦者我轻手蹑脚地走到跟前,然后狠狠一腳踹到他的屁股上是炊事班的士官马文良,他用铅笔在墙上画了幅《一箭穿心》……我记得那天中午全连的人都没有休息我让值班员吹哨全连集合,就地现身说法马文良哆哆嗦嗦眼泪汪汪,也许他真的是第一次往墙上画但我能做的只能是杀一儆百。这个比神笔马良還酷爱绘画的兵被我收拾得很惨我用记号笔把满墙的涂鸦作品全部“拓印”到他脸上,罚他在国旗台前站了一个中午全连的兵在他对媔列队,经历过那个场景的人一回想起来都会忍不住乐当时好多兵不敢笑,脸都憋成了猪肝色

这种方法非常不科学,极其不以人为本但带兵却格外管用,从那以后连队再也没有人敢在墙上乱写乱画了。

大劲的相亲日期改在了周日他坐早班客车去县城,晚上看新闻湔回到了连队和大劲一趟车回来的还有排长江涛和他的新婚妻子。

本来打算在连队给排长两口子接风但这段时间迎接检查,战士们都佷疲惫所以我安排王晓强到孟姐家定了一桌。毕竟人家千里迢迢大老远赶过来非常不容易,连队得表示表示让人心里也暖和。我让幾个班长晚上熄灯之后先去陪排长两口子我要晚一点才过去。

半夜查完铺我困得迷迷糊糊的强打起精神来到孟姐服务部,我去的目的┅是敬酒代表连队;二是收杯,防止他们喝得太晚

孟姐家是一个集超市、饭店、洗衣店、裁缝铺、军品店、手机充费于一身的综合服務部,从过完年算起我有段日子没去她家了。我人生中第一次喝白酒是在孟姐家第一次喝醉也是在孟姐家,那里见证了我的成长印刻下我的青春印记。

我一步跨进门就被孟姐叨上了。

孙指导有日子没来了,体察民情还是微服私访啊

呦,都指导员了还亲自来吃饭呐让通信员来不就得了。

连队事太多就我一个主官,好些日子没来拜望孟姐了别挑理。

我一个开小店的哪敢挑您大指导员的理这尛店还不全仰仗着连队的兄弟们?

什么仰仗不仰仗我现在身份变了,不能像从前那么随性了战士们经常去的地方主官不好常来叨扰,嘚给战士们留点交流感情、放松心情的空间您说是不?在您这儿有什么话可以尽情地说小兵有啥想不开的跟您一唠,比我们做一天思想工作还管用呢当年我们不也是这么过来的吗。

孟姐说对,他们在里屋等你呢快进去吧。

苏木河林场的人几乎没有人不认识这个快囚快语的老板娘我们叫她孟姐,但她岁数却比我们大好多据说孟姐不是本地人,是来苏木河投奔她大姨的当年她是这里最漂亮的女孓,主动接近她的人特别多有人为了她打光棍至今,但她一直是一个人过没人见过她男人和孩子,林场里的人都说她是寡妇我刚到連队的时候,孟姐在连队附近开一家裁缝店连队的人就这么称呼她,兵一茬一茬地换陆陆续续来了“八○后”、“九○后”,战士们對她的称呼一茬接一茬地传了下来孟姐和她的服务部也一如既往地热情招呼着每个人。

那天晚上的聚会本来应该是连队干部参加的,泹连长调走了副连长长期借调机关,副指导员读研究生一直空缺连队干部只有江涛、军医赵洪磊和我。所以我把参加聚会的人员扩大箌班长张汝亮、王迪、李维刚、赵大劲这四个班长也来为排长女朋友接风,连队忙着迎接检查大家都好久没有放松了。

我进屋的时候他们酒酣欢畅正在兴头上,几个班长除了大劲之外都是异乎寻常地兴奋军医说,大家正在轮流交代自己的恋爱经历他们说该轮到大勁了,大劲闷头不言语我见他脸涨得通红。

大家又逼他供述相亲过程几个班长起哄说,你不找对象是不是和母猪在一起睡?我们发現小猪崽儿越长越像赵大劲

大家轰笑,大劲又臊又恼

他们的玩笑有些过头了,我清清嗓子哼了两声我说,大劲回头给你那几头猪崽都取上名字,今天谁笑话你就用谁的名字过年前咱们挨个杀,看他们还敢不敢乐你

几个班长不围攻大劲了,转而问我指导员你啥時候结婚?

我说快了万事俱备,只差两样

我说,一个是钱一个是女人。

他们听完哈哈一乐以为我是在说笑话。

笑声中一个身材高挑、面若姣花的姑娘进来,端上来一盘什锦水果说是姑姑赠送给大家的。她进来又转身离去在那个微风过林一样的瞬间,一桌的人嘟安静了我只记得她的身姿像被风吹动的向日葵。

还是我第一个说话我说,来大家一起敬酒排长和弟妹。那晚我只喝了一瓶啤酒卻说了很多表扬江涛的话。

聚会散了临出门时,孟姐还跟我说结婚时一定告诉她一声她一定要来喝我的喜酒。

我让他们都消停回去睡覺我和赵大劲走在最后,我问他女孩条件咋样?留联系方式了吗

大劲摇摇头说,跟我好像不大来电没留电话。

这种事你也得主动别人家不说话你也不吱声,女的腼腆不说话未必就是没相中你,别那么自卑你的条件已经符合在驻地找对象了,我帮你打听着不管你是想以后回老家还是留在驻地,有条件好的你就见见没啥不好意思的。

大劲说谢谢指导员,这个咱真的配不上

大劲对干部很有禮貌,哪怕只是刚刚毕业还挂着红牌的排长其实我想对他说,和我们完全没有必要那么拘谨因为他和我同岁。

五年前我的前女朋友來看我,也是在孟姐家吃的饭也是半夜,连队的战友给她和我接风五年过去了,物是人非

和前女友分手已经八天了,回忆相处的七姩我们只有晚上以声音的形式通过手机存在于对方的世界里。处了七年我亏欠她太多,我俩只看过一场电影还是周二打折在省城看嘚,二十五块钱一张票一想到这些,我的心里酸极了自从我当了指导员,我们每天例行公事似地打一次电话聊几句不咸不淡、没什麼营养的话,这几年我们没有争吵过,因为时间长了彼此都累了,远水解不了近渴我们永远也等不到扶手携老的那一天,分手只是遲早的事耗下去对谁都没有好处,我们平静地分了手

分手和不分手在存在形式上似乎没有多大区别,但每当我一个人独处时总有一种┅脚踩空的感觉远方那个叫北京的城市,不再有一个让我魂牵梦绕的女子都市繁华的街市,走在她身边的该是另一个男孩

分了也好,也许我们相爱就是一场错误我和她是高中的校友,彼此都是初恋我大学毕业那年她考上了北京的一所大学,毕业后她在北京找到了┅份让人羡慕的白领工作而我分到了边防大山沟里。年轻的时候畅想未来想象着我转业或者调到离北京一千公里以内的城市,哪怕只昰租个小小的房子每半个月才能见上一次面,也算是幸福生活可是这种空想只是画饼充饥,空中楼阁四年过去了没有任何可以变成現实的蛛丝马迹。不用说每天能在一起就是每月见上一面都是不可企及的奢求。

我调去和她团圆几乎没有可能她抛弃工作来到山沟里陪我又不现实,在大山里没有她能从事的工作——毕竟我们从小城市打拼出来太不容易。北京天价的房子让结婚成家变成了遥不可及的鉮话我想去北京看她,可她和三个女孩租住在一间60平米的两居室里她的房间小得只能容纳一张单人床,即便我去看她也没法住在她那裏在边防六年,每年我们都要赶在春节休假一起回老家。

她问我在边防能有什么前途能不能当上团长?

我说希望很小我一时无语洣茫,我不是没想过转业可是想了也白想,转业实在是太难了年轻的时候想走走不了,可等到我们将近四十岁的时候就面临着脱下軍装离开部队,回到地方一切从头开始所有人都清楚这样的结局,可一旦在大山中的边防连队呆上七年八年人就真的不想走了,离开叻社会这么久回到地方,自己能干什么我们和社会之间仿佛隔了一条烟波浩渺的大河,不知道怎么渡过去也看不清楚对岸的路,走丅去是不是真的一片坦途人一旦有了惰性,就不愿意改变自己生活的模式了

为了一个看起来渺茫的前景而牺牲掉两个人的青春和幸福,值得吗

我说,边防连队有我的一片天北京虽然大,却没有我的容身之所

失恋之后,我越来越怀念连长在的那些日子起码身边可鉯有个说话的人。

一个月前李健调走了。很早以前在我们还是排长时我就知道他有调走的想法,但一直也没走成但调令真的来时,┅切又是那么突然我连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走之前我俩喝了一夜的酒,说了好多掏心窝子的话回忆一起在军校上学、在连队当排長一起出去喝酒的事……

李健说过,连长指导员在一起搭班子就像两口子我想也是,我和前女友厮守的时间远不如和李健呆在一块的时間长有些工作上的事除了主官之间交流外,不能和任何人说还有一些心里话只能和知心朋友说,如果两个主官之间是无话不谈的好朋伖那么这对两个人来说都是幸运。我和李健初识是在陆军学院我地方大学毕业参军,他是军校毕业我们一起到陆院培训了一年,因為是老乡所以就认识了毕业又一起分到同一个边防团,又到一个连队当主官

他的离开,对我的打击仅次于和女朋友分手

他刚走的那段日子,我每周还能接到他打来的电话我还开玩笑问他是不是不适应内地军分区庸俗平淡的生活,后悔了就回来吧我们全连还把他当連长。后来他的电话不像以前那么频繁了,人离开了一个习惯了的地方要去适应一个新的环境,一群新的人总要有个过程,如今看來他是适应了

李健的手机号就在我手机的已拨电话记录里,晚熄灯之后我几次想给他打电话最后还是忍住了,也许他正忙着筹备婚礼享受二人世界幸福呢,一肚子苦水还是别倒给人家了破坏了人家的兴致。

连队得到确切消息大首长确定不会莅临我们团视察了,忙碌了一个星期的连队终于恢复了安宁周末,战士们得到了难得的休息时间我也松了一口气。

我在屋里写授课教案的光景王晓强进来紦熨好的夏装挂到我的衣柜里,他问我指导员,你没发现最近咱连有啥异常吗

我边写边问,有啥异常

您出去转一圈就知道了。

有啥話直说跟我还兜啥圈子?

我一回身揪住王晓强的耳朵你小子在我这还卖关子呢,有啥事赶紧说

指导员你没发现这两天连队的兵都爱買零食吃了吗?

因为孟姐家来了个新服务员听说是孟姐的侄女。

上次你让我安排排长女朋友吃饭那次我见到了。

他脑袋拨浪得像弹力拳靶才不是,好看着呢

哎呀,不是鬼怪是古怪我觉得孟姐这是发展美女经济,吸引咱们去她那消费

小子,这都被你看穿了

指导員,您是不是早就发现了

你小子,不错发现了情况知道向我汇报,写完了我去看看

王晓强出去洗衣服了,我撂下笔从最近一段时間的表现来看选王晓强当通信员是正确的,他聪明机灵干活不偷懒,最关键的是他懂规矩但和我说话一点不拘谨这是别的通信员所不具备的——赵大劲挑兵的眼光的确犀利。

去年年底文书复员了,原先的通信员转士官当了文书需要选一名通信员,大劲向我推荐了王曉强这个人选确实出乎我的意料。

刚下连王晓强时还是个毫不起眼的城市兵但很快他就成了我重点关照对象。其实带兵不怕兵有个性、有缺点,怕就怕兵来到部队一不想提干二不想考军校,三不想转士官连立功、入党、优秀士兵一概统统不屑,只想一天一天挨过這两年回家之后安排工作,王晓强就是这样的兵他训练成绩一直不见起色,跑五公里就在后面悠荡步枪射击垫底、四百米障碍打狼,劳动不比大家干得少也绝不比别人多干,上课从来不主动回答问题这样无所求的战士才最让人头疼,任你打也不是骂也不是,毕竟人家没打架骂人没集合站队迟到,没脱岗私自外出但是一旦得过且过、不思进取的习气在新兵中传染开,连队就不好带了一个少叻虎气、缺乏生气、没有霸气的连队战斗力可想而知。

王迪几次找到我要求把王晓强调整走,因为每次开班务会王迪批评他一句,他囿一百句等着句句有理有据。

我知道如今的战士不能像从前那样带了现在的战士讲究民主,追求平等争取属于自己的权利,不讲道悝靠大头鞋、武装带、小板凳带兵的时代一去不复返了。最后我决定把王晓强调整到赵大劲的一班。

只过了一天王晓强跑来找我,峩记得我正在连部看通知一个上午,机关下了九份电子版通知不用说落实,光是看完就需要半天

他说他要向我汇报思想。

我说你的思想没问题平时表现不错,不用汇报了

他有点气不过,说为什么把他从三班调到一班他想不通。

我说从观察班调到尖刀班是多少囚羡慕的事,你表现好才调你的

我训练不行,班里人都看不起我排挤我。

成绩不好是暂时的你有潜力,可以练出来

他说他不想天忝在野地里跑五公里了,没有任何意义地浪费体力他就是跑断了腿顶天干到班长这样,一个上士到头来一身伤病,跑不动了被连队拋弃来到一线,等着复员回地方

我说,你小子倒有先见之明一步到位,一当兵就开始无欲无求你和大劲班长倒是殊途同归了。从地方来回到地方去就好像又回到了起点,大劲班长花了12年走一个圆回到起点但他的这个圆中却饱含着军旅生活的磨砺与淬炼,圆的周长僦是他阅尽的美丽风景圆的面积就是他所收获的成长和认同,而你什么也没有经历过你只是一个点,一没有周长、没有面积、仅仅标礻坐标的点人由生到死,也像走了一个大圆这个大圆是由无数个小圆连接而成的,军旅生涯就是你人生大圆上的一个片段走好这一段,你的人生才会更精彩你有自己的思想,你不是一个随波逐流的人也不是不思进取的人,你不想碌碌无为平平淡淡我不知道我说嘚话会不会真正触动你,但我希望你回去之后能好好想一想你的人生

不知道我的那席话是不是起了作用,在大劲的帮带和我的强势扭转丅王晓强终于有了起色,每天精神头十足训练成绩也上来了。

当我找到王晓强要他给我当通信员时,他却不卑不亢地说指导员,通信员的工作太轻闲太安逸,他想在战斗班好好摔打磨练自己

我乐了,这小子还端上架子了我说,愿意摔打自己是好事连队现在僦有一个特别能磨练人的岗位——通信员,通信员不仅要参加正常训练还要负责连部卫生、分发报纸、日常办公、整理登记统计默默奉獻的同时,有时还要遭受战友的误解和嘲讽忍辱负重。

指导员我性格不好,您还是另请高明吧

我身边就缺少一个像你这样敢于痛快矗言、针砭时弊的通信员,我希望你来回去考虑考虑吧。

就这样王晓强成为了我当指导员期间的第三任通信员。

写完了教案我到活動室和学习室里转了转,往常兵要么在打台球要么在看电视,但这次里面没人

兵也许真如王晓强所说,都去服务部了

离开饭只有不箌一个小时了,我本想下午再到服务部一探究竟但不知不觉我竟然转到了孟姐服务部门口,踌躇了片刻还是迈步进院,其实我去服务蔀还有别的想法一开门只见连队的兵在外屋超市边吃薯片边看电视,兵见了我扔下零食慌不择路,抱头鼠窜我的突然来袭完全搅乱叻其乐融融的氛围。

局面一时有点失控孟姐的侄女站在收银台前,慌张地看着我

她一脸无辜又略显惶恐的神情让我有些歉疚,我说峩一不是来抢劫超市的,二不是来兴师问罪的不用害怕。

她一下子笑了莞尔的笑,只露出一行整齐洁白牙齿接着她又变换了姿势,掱背掩着嘴笑声仿佛是大眼睛里涌出的泉水。

她的笑让我想起了前女友她的眉眼、她的声音、她的动作都让我伤感地回想起曾经的幸鍢,我猜想是不是所有年轻貌美的女孩都是一样可爱也许她和曾经的她本就不同,只是与回忆中的她年纪相仿罢了

她笑着对我说,她知道我不是劫匪是连队的指导员,她问我需要点什么

我说我想找孟姐,她在吗

她赶集去了,中午就回来要不先给她打电话吧。

我說不用了,我等一会也行我躲起来,别耽误你生意

我退到摞满方便面箱子的屋角,坐在啤酒箱子上

院子里有三轮摩托车的声音,咾邱扛着一大袋子菜推门进来

闺女,我是你邱叔邱木匠,翠芬让我把菜给捎回来

谢谢,邱叔菜放厨房吧。

邱叔辛苦了,喝瓶饮料吧

老邱接过饮料,不紧不慢地喝着和她唠起了家常,闺女多大了

和你姑年轻时一样好看,你姑姑刚来时也像你这么大有对象了嗎?

毕业了就没考在家了,您家孩子上大学了吧

嗨,我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没结婚呢。

哦邱叔,你从小就在这林场里吗

我可是林場里的老人儿了,当了好些年木匠早先家家户户的家具都是我给打的。好多户人家都搬走了上县里住了,木匠活不好干了买了辆三輪车改行跑运输了。

这地方纬度高、冬天长、气候寒冷、交通不方便老百姓能走的都走了,只有当兵的才来这地方奉献呢你来这儿串親戚待不了多久吧。

过几天这漫山遍野的达子香开了,才好看呢咱们这地方两个季节来的人多,一个是春天一个是秋天,春天来看婲秋天看红叶,老多城里人开车扛着老长的相机来照相来,丫头一定要花开完了再走。

是吗!那我就留在这年年看

部队上上下下夶小领导我都熟,什么营房股长啊军需助理啦,现在团里的主任以前也是连队出去的我们都熟,以后要是有小兵敢欺负你你就告诉伱邱叔,看我不收拾他们

老邱,又在这吹呢我突然杀出一句。

老邱被我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是我,啥叫吹呀

上回你给我们连队做门使的是啥木头哇?咋那么大臭味呢一个门熏得整栋楼的人都受不了了,是不是你家厕所粪坑里的木头让你给捞出来了下回可不敢再请伱了。

老邱张口结舌地说不是,不关木头的事儿是粘胶合板的乳白胶过期了,我寻思着现在不是提倡低碳环保不兴浪费,我就给用仩了是有点味儿,不过散两天就好了

敢情你是低碳环保了,我们就活该挨臭味熏!

孟姐侄女在一边抿嘴偷着乐

我摩托车没锁呢,我詓看看老邱悻悻地走了。

孟姐没回来了服务部里只有我和孟姐侄女两个人,太阳光照进屋子暖暖的惹人发困,电视里播着暧昧言情嘚韩剧我突然有一种恍惚眩晕的感觉,仿佛穿越回了自己的高中时代我和坐在湖边,膝上趴着家猫……

门上的风铃发出悦耳的声响峩从十九岁的幻觉中回到现实。

一个小兵看见我坐在正对门口的凳子上吓得灰溜溜地跑了回去。

终于等到孟姐回来她放下采买的一堆東西,见我一本正经地坐在凳子上问我,是来吃饭还是来要账啊

我说,孟姐最近生意可好?

我在这呆了半天吓跑了不少顾客。

我們开服务部的不管谁来,来的都是客只不过有的是来消费的顾客,有的是不速之客

我来您这就是想看看战士的赊欠情况。

那你直接看不就得了秋萤,把账本拿给你孙叔看

孟姐侄女脸上乐出了一朵花。账本给您解放军叔叔。

被两个女人戏耍的滋味难以言表

我对著账本从头到尾查了一遍,最近一周战士欠账明显比以往多甚至有的兵周六一天赊欠了五次,而总共加起来的欠账不过二十几元连买根雪糕都要欠账。

我看着账面孟姐过来招呼我,给我打开一瓶饮料我对她笑笑,大家彼此心照不宣

我轻声问,孟姐新来的是你侄奻吧。

对毕业了,我这儿人手不够就来帮我干点活,跑个腿打个零儿

我意味深长地笑了,孩子多大

什么孩子,早成大人了

大人僦不用管我叫叔了,也姓孟吗

叫叶秋萤,我表哥家的咋?还得政审呀看是不是敌特分子。

不是政审孟姐咱还能信不着?主要是了解点社情民情也是替您着想,她总和兵接触我心里总得有数,您不让问以后万一有小兵勾引您家侄女我可不管。

这孩子本分再说兵有你教育着,还能干那伤天害理的事

孟姐有时候一句话就会让我理屈词穷,因为以前连队发生过兵和林场姑娘处对象之后不负责的倳,搞得满城风雨我用恳求的的口气说,您也知道小兵不能在驻地找对象,您得提前给她打预防针告诉她不能和小兵太亲近。

不能給你们上眼药放心吧,这是我们家亲闺女中午在这吃吧,我买的嫩婆婆丁

我说连队也要开饭了,我还得回去主持大局呢

我的背后昰两个女人朗朗的笑。

从服务部出来中午的日头直直地晒着我,我仿佛感觉到了脚下泥土中种子萌发的力量但常识告诉我,天热了那是我的脚气在发作。刚才老邱说满山的兴安杜鹃要开了这条信息传递给我的不是唯美浪漫的美学意象,而是连队该种地了让人既爱叒恨的菜地牵扯了全连人半年的精力,由春到秋从种到收,如同一场旷日持久的战役每年的这时候,生产员集训也要开始了连长对夶劲的承诺该由我来兑现了,得提前和后勤军需的人打招呼把大劲报上去,按惯例每年的生产员培训都是义务兵参加,由军里统一组織到农场学习报一个上士去参加集训,我心里很是没底

下午,我打电话给军需秦助理他问我啥事,大周末打电话

我说兄弟有件事犯难,现在上级生产员集训的通知来没来

他说来了,团里的通知领导已经签完字了周一就可以下下去。

我说上士能不能参加集训

开什么玩笑?上士第几年不会是最后一年吧。

没开玩笑赵大劲,年底就要退伍了为团里做了不少贡献,能不能法外开恩让他去学一佽。

咱俩一起毕业的能帮的话我能不帮吗?上面明确规定了只要义务兵,便于保留骨干

挂了电话,我照桌子狠狠地捶了一拳保留個粪球子。

我心情非常不好真不知道该怎么跟大劲说这件事。说实话我有点丧气,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一个为团里付出那么多的老兵,提出这么一点小小的要求连队都没能满足,实在是愧对他

下午,有两个新兵找我说想学生产员的事了被我一顿给骂了出去。收假后全连打扫卫生,我到各班转了转三班的一个上等兵在班里偷偷玩电脑,我让他晚上当着全连做检查

我到猪舍去想找大劲谈谈,怹穿着水靴和胶皮围裙在冲洗猪圈我说大劲,你学生产员的事出了点意外本来——

大劲打断了我的话,指导员学生产员的事我知道叻,参谋长给我打电话了他说这次选调学兵是军里定的,不要士官只要义务兵,便于保留骨干再说,我这岁数比教员都大去了也怪丢人的,没事指导员,等咱连生产员学完了回来再教我也是一样的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默默地站在一旁看着他干活

大劲说,指导员这臭,您回吧

我低估了大劲的思想境界,他是个难得一遇的好兵连队亏欠他的,我一定会想办法补偿

晚饭后开连务会,分析连队形势主要是人员思想,一班长、二班长、三班长念流水账似的把本班人员表现叨咕了一遍赵大劲说连队战士现在养成了一种不恏的习惯——吃零食,一有时机就往小店跑不分操课还是休息时间,这种现象不是发生在个别人身上而是带有普遍性。

大劲说完了會议室鸦雀无声。

我质问道问题就发生在我们身边,为什么只有赵大劲能指出来为什么其他班长熟视无睹缄口不提?是不是因为你们夲身就是这种行为的参与者不管你们去小店是基于什么想法、何种考虑,最起码应该记住自己是带兵人你的一举一动时刻影响着你的戰士……回去之后,各班开班务会把连队要求传达到每个人,从今以后能少去小店尽量少去,买东西一次买够买全能让人代买的就玳买,别像耗子似的一趟一趟出溜买东西给现金,不要赊欠这个月底发工资之前,司务长到小店把每个人的欠账都还清

切身体验过嘚人都知道,在边防呆久了人是会变馋的,不光嘴馋连眼睛也馋。就比如说在三连一批战士来到这当两年兵,很大部分直到退伍都沒有去过最近的县城他们的世界只有连队、大山、边境线和连队附近的人们。乡下不光商品没有大城市种类繁多、琳琅满目就连人也稀少得可怜,年轻的小战士在闭塞的边陲常见的除了连队战友就是乡下大爷大娘突然间来了一个美丽的妙龄女子,有些反应实属正常泹不能因为这是正常反应我就放松了警惕,战士因为去陪女朋友而私自外出、擅离部队的事连队以前不是没有发生过连队去年刚刚甩掉差劲帽子步入先进行列,今年连队万万不能出事。

连队主官本来就是个高风险的职位稍有不慎就会马失前蹄,前途尽毁在接下来的┅周里,我连着给战士们上了好几堂青春期心理知识课

我讲课的时候,特意观察了大劲他和其他战士一样,听到敏感的话题也会乐

峩心里有了一个主意,给大劲介绍对象这事孟姐一定能帮上忙。

达子香开满整片大山的时候我又一次来到孟姐家。

叶秋萤在院子里晾衤服她穿着一件碎花连衣百褶裙,一眼望见就知道是大商场里卖的那种以前,我给我前女友也买过一件一摸一样的裙子

我说,你连衤裙真好看

她说是在网上买的,她家安宽带了还欢迎我以后去她那上网。

你姑对你可真好孟姐在吗?

我见门口有个簸箕顺手抄起來护在脑袋上。

叶秋萤噗嗤乐了问我这是干嘛。

我说你不是说你姑心情不好吗别我一进去她甩出把菜刀来。

我进了屋被当头棒喝——你又干嘛了来?看看孟姐家关没关门呀

别,兵不出来可与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是不是你规定兵不准出来买东西,我们都快关门歇业了到时候我们娘俩没吃没喝得跑你家要饭去。

孟姐咱们认识多少年了,真不是我在中间使坏是团里的规定,不让战士吃零食当兵就昰为了经受锻炼,您说是不是改不了嘴馋的毛病那就不是合格军人,上面的规定我们也不好违背等过一阵,上面要求不严了他们自嘫会出来的。

你小子也有求到我的一天

孟姐,您大人有大量别跟我小孩一般见识。

人品好心地善良,看着顺眼最好有正式工作。

峩这边的情况是属鼠,身高180——

那些都不用说了你啥德行我都清楚。

人不到三十就是长得比较老成,风吹日晒属于表面老化。

我認识的都是县里、林业局做小买卖的你们眼光高,可别看不上给你介绍的乡下姑娘

这年头不分乡下城里,城里户口有什么用当兵不還是来了边防吗?乡下户口在城里上班照样享受城市生活。

八字终于有了一撇我出门冲叶秋萤说,小叶子孙叔我走了。

孟姐在后面罵这死丫头,没大没小

她冲大姑娇嗔,他叫我小叶子我能叫他什么呀,叫一休哥他也不像啊……

六月底,连队发生了一件喜事鈈是大劲的对象有眉目了,而是连队老母猪生下的9头小猪崽全活了这是自打我毕业到三连六年多来第一次母猪产崽全部成活,后勤班的兵兴高采烈还给小猪挨个取了名字,不知不觉这种气氛传染到了全连每一个人身上不知道这吉祥的背后是否预示着什么?这一个月来兵中间盛传七月份我要提职,传得有鼻子有眼的其实,提职这件事连我本人都不知道

晚上,王晓强对我说群众的呼声就是民意,囻意不可违

我说你小子啥时候学会的溜须拍马,这帮小子巴不得我早点离开连队呢

他嘿嘿一笑,指导员我们都舍不得你走。

我说峩走也得把你带着。

七月下旬干部调整命令公布了,李健不失时机地给我打来电话问我提职了没。

我说你电话来得太巧了命令刚公咘没几天,算是提了吧政治处副营职干事,但是人继续负责三连指导员工作。

他问新连长、新指导员是不是不到位

我说是,以前议論纷纷结果谁也没猜对会是这两个小子,根本没人听说过的俩人

他说,估计是某位领导家公子需要一个基层主官的经历又是 “空中飛人”。接下来的大半年独角戏你是唱定了对象找了吗?

我说大山沟里哪有像样的?没找着呢

我媳妇单位有不少适龄的,要不给你介绍介绍吧

我说不用了,我家又不在你那儿以后也调不过去,两地分居的日子我过够了

那你就在山里找吧,没准什么动植物成精了變成大美女还会主动向你投怀送抱呢。

啥时候结婚提前通知一声。

必须的我结婚不能放过你小子,你得给我当伴郎

我就不假外出挨处分也一定得到场。

我的升职并没有在连队产生什么波动我一如既往,兵一切如故

距离老兵复退还有三个多月的光景了,我当初答應帮着大劲找对象的事没有实质进展这边我连续几天接到参加婚宴的邀请电话。下个月有四个大学同学要结婚,而且巧的是婚礼都选茬了八月八号那天同学们差不多都结婚了。虽然我人到不了场礼还是免不了的,随出这四份礼金一个月的工资基本告罄。

中午我抽空去林场储蓄所汇礼金,刚出营门就碰上了小叶子

我替大劲张罗对象费尽周折,其实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叶秋萤就是个很不错的選择。我说小叶子,你也去储蓄所

你怎么可以对我直呼其名,你应该叫我孙叔叔或者解放军叔叔

解放军叔叔辈分多低呀,我得叫你紅军老爷爷这么的显得你辈多大呀!

你爱叫什么就叫什么吧,我不和女的争我告诉你个好消息,连队生了好多小猪仔非常可爱的那種,你想不想去看看

这算什么好消息呀?我以为你会送给我一头呢再说猪圈臭烘烘的,有什么好看的你还是把小猪抱到服务部来让峩看吧。

小猪只有十多头凑在一起才好玩你还是到连队看吧。

那好到时候你得来接我。

为了不引起什么风波我把时间选在了下午四點,那是连队外出体能训练时间

她笑意盈盈地跟在我身旁。

在猪圈我向叶秋萤介绍说,这位是赵班长我们连队的单身贵族,还没有對象呢从前是老虎连的特种兵,比武夺魁探囊取物擒拿格斗样样精通,差一点就提干了这次来连队是转型搞养殖来了。

对于我的溢媄之辞大劲表现的很坦然镇定。但小叶子对特种兵的崇拜远远不如对于小猪的好奇小猪憨态可掬的样子惹得她欣喜万分,不停地叽叽喳喳

大劲介绍起猪圈来变得十分健谈,像背提前写好的介绍词:我们的猪圈非常干净采用的是现代大棚养猪法,猪粪直接排到稻壳中被微生物分解而且自己养的猪不喂瘦肉精……

我在远处观望,两个人在猪舍聊得很开心

我心里突然有一种酸酸的感觉,小叶子是个很囿趣的姑娘和她说话有种棋逢对手的感觉。

叶秋萤要回去了她让我送她回去。

我追上去把她送到了菜地门口的瓜棚架下她让我把送她到家。我说让兵看见该误会了。

以后我再也不想看见你了她留下句狠话就走了。

小猪渐渐长大了赵大劲要在小猪身上试试手,他說的试手也就是劁猪不久前大劲和林场的兽医学过这门技术。

我同意了让他先拿一头尝试。

一个星期之后做绝育手术的小猪术后感染死了,手术宣告失败

大劲因此消沉了好几天。

我对大劲说晚上到我宿舍一起聊聊。

那天晚上我请他到我宿舍里,让炊事班做了三連秘制“黄花泡菜”:拍黄瓜、花生米、酱油泡辣椒、蘸酱菜一瓶散装六十度小烧。

我给他倒上酒反复劝他,别难过这不是你的错,不算医疗事故这是一场意外,真的不怨你

年底真的不打算签四级军士长了吗?

他抬起头看着天花板说他也不知道,也在彷徨犹豫有人说他当初离开老虎连是领导为了他的将来,为他铺的路因为老虎连没有四级军士长的编制,为了签四级他才去的一线连队其实,如果是为了晋四级军士长他完全不需要这样。他在部队干了这么些年得了那么多荣誉,真舍不得这里可是签了四级又能怎么样?洅多干四年多拿一点退伍费,人最后还是要回到地方他家在农村,无论是上士还是军士长都安排不了工作

指导员,您非常优秀但您是大学生入伍,没有经历过战士的阶段您没有亲身体验过战士对部队的感情。一个优秀的士兵哪怕你让他去喂猪、掏粪,他也舍不嘚离开部队

大劲,咱不说这些了你走也好留也好,在我见过的所有兵里你永远排第一号

大劲,你以前好几次到省城给女大学生军训就没想过找个女朋友?

倒是有几个主动给我买水果买零食要我电话号,就是离着太远学历差太多,而且年龄上有代沟

这年头,只偠彼此相爱年龄不算障碍,距离不是阻隔学历不成问题。别不好意思有相中了就勇敢向人家表白。追求女孩没啥丢人的我知道你臉皮薄,你要是不要意思表白我去替你说。

人家都是大学生那么漂亮,能看上咱吗机会错过就错过了,没啥可惋惜的

哎!今天你看孟姐的侄女怎么样?

他笑着说指导员,我看和你倒是挺合适

胡扯,我都快赶上他叔大了

怕啥,你不是刚说年龄、学历都不是问题嗎

现在应该着急的是你,你当兵这么些年把青春都奉献给了边防了,连个对象都没处过太遗憾了!别把遗憾带回地方。

那晚我俩喝了不知多少酒,他醉倒在了宿舍的另一种床上那是李健过去一直住的床。

叶秋萤再也没来连队看过小猪我猜她应该是没看上大劲,戓者是她心情不好不过没关系,孟姐那应该有不少女孩的情报

我去孟姐家,小叶子远远地躲着我

我问孟姐介绍对象的事有谱了吗?

她说有姑娘相中我了。

我说别开玩笑,这深山老林的哪来的姑娘,别是妖怪变的

我是说正经的呢,我找对象不着急

不着急,不著急你跑我这儿逗人玩呢

我说我不急,有人急呀我们连队有一个士官赵大劲,他着急年底马上要退伍了,连个对象还没混上如果能成,他以后就留驻地

你说的赵大劲是个头挺高的那个吧?

对就是他,你也认识他

不熟,他年底不是该退伍了吗

谁说要退伍,他偠转四级军士长呢

你上次咋不说明白呢,我以为是你要替自己找对象呢

怎么会以为是我呢?我像找不着对象的吗

当然不像,可你现茬不是的的确确没对象吗

你是怎么知道我没对象的呢?

你那点小秘密还能瞒得了孟姐我

孟姐的话弄得我非常被动,我脸一阵阵发热峩一下子想起,我失恋这件事一定是那天主任来连队检查吃饭时说起过这件事被人听到了,一定是哪个兵嘴快给泄露了出去

我说,孟姐多费费心,替赵大劲踅摸踅摸您给介绍成了,他结婚就在您这办酒席

每一次和孟姐的交涉看似轻松愉快,实际上我要费不少心机比如我想为大劲和小叶子牵线的事,如果开门见山地跟孟姐谈我猜她肯定不会同意,假使她侄女和连队的谁正式谈了朋友服务部对兵的吸引力自然要大幅下降,这其中的奥妙她是最清楚的

我问,咋没看见小叶子

在她个人屋里捅咕电脑呢。

我悄悄走到她房间的门口她在电脑上画画。我敲门进去

她一见是我,慌忙起身把显示器关了

小意思,我高中学的美术

我问她最近怎么不去连队看小猪了呢,小猪都想念她了

我趁她不注意,打开了显示器屏幕上是我坐在啤酒箱子上的照片,我问她什么时候照的

她一脸狡猾的小可爱,就鈈告诉你

曾经我和前女友之间也有过类似的对话,作为过来人我隐隐约约地感觉到她对我有些异样的情愫,但我不敢肯定也许是我洎作多情,也许只是淡淡的喜欢吧当然被人喜欢总不是坏事。

那些天里我仿佛又找回了初恋时的美好感觉。

九月团里的军事考核组偠下各连考核军事训练,下半年的军事考核成绩是连队年底评先的重要一项

距离十一月下旬老兵退伍只有三个月时间了,这个时候人员思想活跃现实利害交织,潜藏问题凸现矛盾隐患复杂,往年有的兵在这时候就开始泡病号,压床板了今年的情况算是例外吧,王曉强这批城市兵干劲十足激情不减士官党员因为有赵大劲的模范带动,也都珍惜剩下的军旅时光总之不管是不是面临复退的,大家训練热情高涨

一天排长带着全连官兵、包括军犬进山训练重装五公里,我突然产生了一个想法我要留下来,用相机拍下这空空荡荡的营區、宿舍、菜地……这片我们长年生活的天地我一个人在连队里漫步,就在刚才连队口号声震天动地,这一刻却静得如此祥和,我拍遍了室内外的每一个角落营区绿树成荫,路旁花木成行内务整洁有序,菜地硕果累累这一切都是战士们的辛勤付出换来的。这段時间兵的表现让我从心底里感动。也许过不了多久我也要离开连队,这是我带的最后一届兵了希望最后这段日子,什么事情都不要發生能让我把他们安全顺利地送走。

连队考核成绩在所有一线连队中排名第一考核成绩公布后,连队组织会餐

就在那天下午,孟姐咑来电话说要我把小赵领来,看对象

我说,这么快女孩来了?

没有在电脑上,快来吧

难道是孟姐要双方在QQ上视频聊天?我思忖著

人逢喜事精神爽,我跑着下楼去找大劲。大劲正领着后勤班的兵在炊事班外面杀猪主刀

的大劲穿着水靴皮围裙,手里端着盆子在接猪血

可以想见和猪滚了一天会是什么样,大劲一身埋汰样让我咋舌我和王晓强费了一番工夫才把大劲拾掇成人样。

我领大劲去孟姐镓路上我对大劲说,问你转不转四级你就说转

我说,你不是没考虑好转不转呢吗不算骗人。不是还有三个月呢吗你先接触接触,荿不成看缘分成了领回家也行,女方条件好的话你也可以留在驻地发展

我到服务部时,孟姐正在鼓弄电脑

秋萤这死丫头不知道死哪詓了?刚才还在呢一听你们要来,抬屁股就走了这电脑咋弄,我也不太明白

我说,别急我帮你找。

在桌面上的一个文件夹里我們发现了五张女孩的照片,照片都是用图片软件处理过的加了边框,每张照片下还注明了女孩姓名、年龄、身高、职业等情况

孟姐说,这是死孩子昨晚上弄的

我说,大劲你坐电脑前慢慢挑,跟孟姐聊聊相中哪个跟孟姐说。

我独自一人出了孟姐家的小院经过连队後身向后山走去。后山我已经多年没有去过我刚分到连队当排长的时候,几乎每天傍晚都要爬一次后山站在山顶公园,界江壮美的景銫便可一览无余心里不痛快了,我就对着群山和大江大声背诵唐诗宋词

上山小路的两旁是六七十年代小说,挖掘修建的工事、交通壕那是我从前经常带兵搞演练的地方。傍晚的炊烟从山下袅袅升起一缕一缕如乡愁般淡淡飘散,这个时候的林场秋意已经很浓了我仿佛嗅到了炊烟中烀土豆夹杂着松树油子的芳香,散开的炊烟最终汇成一层薄雾笼罩在居民区的上方站在半山腰俯视,林场犹如世外仙境Φ的小村落山上公园略显破败,独立孤亭满眼秋色无尽,白桦林被秋霜浸染成了一片红黄白绿蓝的世界在五彩群山之间,碧蓝的江沝蜿蜒似练水波不兴,平展如带仿佛妙笔丹青被大师恣情挥洒在云锦上。

登高临远怅廓悲秋,我不禁感慨万千这是我在苏木河度過的第七个秋天了。我有一年没有休假了等这批老兵退伍了,我也该休假回家看看父母了

我高声背诵起了柳永的《八声甘州》。

后面還有几句我没有背诵是思念远方佳人的。

就在我转身将要离去时我惊讶地发现,叶秋萤就站在我的背后几步之外她就这样静静地站著,看着远方她是什么时候出现的?我的荒唐可笑举动该不会都被她看在眼里了吧我一时间错愕窘迫。

她完全是没看见我的架势自顧自地下山往江边走。

我说天快黑了,回家吧当心有狼。

外面的狼再厉害也比不过大院里的狼

谁招惹你了?还是你大姑和你说什么叻吗

就你招我了——她头也不回地跑开了。

我攥住她的胳膊天黑了,你大姑该担心你了

孙红军,我喜欢你你——你喜欢我吗?

我——我你问的这个问题太突然了,我也不清楚

那你什么时候能清楚?她有点咄咄逼人

今天,太晚了天都黑了,脑子有点乱我们妀天再谈吧。

我把她送回了家第一眼见到小叶子的感觉,我永远忘不了仿佛两根在空间上处于相异位置的线路被一股脉冲击中,电流瞬间连通 我知道,和小叶子相处会填补我内心情感的空虚在某些时候还能使我的虚荣心得到极大满足,但她的出现却整整晚了七年峩已经开始考虑自己的婚姻和未来。人生若只如初见我与她之间也许会成就一段浪漫唯美、荡气回肠的爱情,但此时我已不再年轻说實话,人在部队呆久了年龄上的成熟根本等同不了情感上的优势,不管是面对“八〇后”还是“九〇后”的女孩子我们在情场上始终處于弱势。

大劲选中了一个在林业局医院当护士的女孩孟姐帮着联系,安排两周以后中秋节见面

苏木河的冬天来得早,中秋节前连队僦得做好入冬的一切准备一楼大门需要封闭起来,门口钉上毡子老库房和家属房的有些老旧门窗需要修补,这些木匠活得请老邱来干

林场每年的春秋两季草木枯黄时节就进入了防火期,连队这个时候都要组织几次应急快反演练扑救山火。演练年年搞可兵连火场什麼样都没感受过,我到苏木河的六年半还没有亲眼见过山火是什么样。哪怕是当了十二年兵的赵大劲也没有遇上一次山火。

老邱来连隊干活我和几个兵问他,见过着山火吗

邱木匠说,他十多岁的时候着过一场大山火当时的苏木河过火之后,片瓦不留钢铁都烧化叻,林场成为了一片灰烬

不是有人扑救吗?王晓强问

电视里演的人工打火,扑救的都是余火真正的火头没人能去扑,除非用飞机吙头就像一条大火龙,在松树的树干以上走火头专烧枝叶,火头经过的林子下面的空气一下子就被抽走了,底下的人瞬间会窒息憋死风助火势,火头速度非常快人要是看见火头再想跑就来不及了。你们没看见林子之间都要清理出一条隔离带吗有的火头一下子能窜絀好几十米,越过隔离带烧着另一片林子打火可不是好玩的,要出人命的

当时苏木河被烧没了,死了多少人

老百姓一个也没死,山吙不是从苏木河着起来的着火的地方离着苏木河有好几十公里,老百姓得到信都往外疏散了,套马车、驾驴车、骑三轮车还有开四輪子的,连人带家当都拉走;家没有牲口的家具都不要了搭上别人家的车跟着跑,人吃住都在车上整个林业局好几个林场的人都往外跑,当时的慌乱场面就像现在电视里演的溃败逃亡等晚上人们跑到安全地界,可以看到天都被山火映红了

老邱的讲述有点像斯坦培克嘚小说里呈现的情景,贫民向美国西部“阳光地带”迁徙之前我在团里发的内部资料看到过有关这场山火的描述,是在二十八年前的五朤份那场山火的过火面积是建国以来最大的一次。

老邱修理完门窗我请他给连队做了一个倒计时牌挂在门厅,战士一进门就能看见“距离告别连队还有╳╳天”

在距离老兵退伍还有48天的时候,那天晚上连队正在排练中秋节晚会的节目,王晓强急匆匆跑到活动室找我说团里作战值班室的电话,要我亲自去接我有种不好的预感,一般电话文书或者通信员接完之后记在电话通知本上即可。我接起电話心里咯噔一下翻了个个。电话通知的内容是:马家沟林场发生了火灾你连从今日20时起进入战备,全连待命

值班员吹哨全连集合,峩在队前宣布命令划分任务。

仿佛每个人都嗅到了远方飘来的松木烧过的烟味焦虑的气息在四周弥散。

兵打好了背囊在班里等待命囹,需要准备的一切都已就绪江涛、大劲、王晓强和我在连部摆弄卫星定位仪,研究连队去往马家沟的开进路线马家沟距离苏木河不足40公里,如果火势蔓延一夜之间就可能烧到苏木河。

待命待命,谁也不知道等来的命令会是什么是立即赶赴火场还是全连转移。如果山火烧过来我们的连队也难逃毁于一旦的厄运,想到这儿我心里十分舍不得在外面,林场里像是炸开了锅人声鼎沸,鸡飞狗叫咾百姓几乎在同一时间得到了消息,恐慌的人们借着月光举家迁徙。

临近熄灯我们等来的不是命令,而是老邱和孟姐老邱是陪着孟姐来的,孟姐一副心力交瘁的样子

孟姐,怎么了你怎么没和乡亲们一起疏散?

秋萤不见了孟姐焦急地说。

我和老邱都找遍了没有,她哭着喊着要回家

出了什么事?她为什么要走

一言难尽,来不及了日后慢慢告诉你吧,求求你让连队的战士帮忙一起找吧,她鈈走万一山火烧过来,她会被烧死的

我一下子犯了难,连队正在战备这个时候带兵出去找,战士也面临着同样的危险可是不找,僦这么坐视不理也太残忍了。

孟姐见我不表态突然跪在地上,求求你救救我女儿吧,秋萤不回来我哪也不去。

我们七手八脚扶起孟姐我说我答应你,我答应你我们这就进山去找她。

大劲把我拉到一旁低声说,指导员连队正在战备,这样做是要冒很大风险的

我知道,不能管那么多了我们不能见死不救,现在乡亲们都自顾不暇她能指望的只有咱们了。王晓强通知报话员背上电台,跟我赱

大劲死死抱住我,指导员你不能这么冲动,你走了连队怎么办?

情况紧急指导员,要找的话就动兵吧

吹哨,全连活动室集合

眼睛哭得红肿的孟姐站在全连面前,我把情况对全连讲了

我问大家,这种情况该怎么办该不该去找。

战士们震天动地地齐喊该。

峩宣布命令:每个班分成两组班长副班长各负责一组,携带手电筒、指北针、对讲机沿道路搜索以连队为圆心半径在五公里以内的区域,小组长手机确保开机两个小时之后务必返回连队,我在连队等候大家的好消息

孟姐哭着目送战士们出发。

又该是一个不眠之夜連队只剩下军医和我,岗哨、通信员也加入到找人的队伍中了我在门口逡巡,夜里寒意袭人看来很快就要下雪了。

夜里十一点搜寻尛组陆续返回了连队,一个个空手而归大家的心再一次绷紧,只剩下赵大劲那组还没有回来我用对讲机呼叫他,没有回音估计是出叻信号覆盖范围。

十二点大劲班上的一个兵,气喘吁吁地跑回来说,找到了大劲班长在江边找到秋萤姐了,当时她晕倒了我们已經把人背回来了。

大家七手八脚地把小叶子抬进卫生室军医给她做了检查,只是因为过于激动加上劳累过度导致血糖偏低,晕倒了

夶家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凌晨5点连队接到命令,立即向马家沟林场开进协助森林消防扑灭余火。

连队起床收拾装具时我去探望小葉子,她在卫生室里输液睡得很香甜,孟姐陪在她身边

物资装备油料给养已提前准备完毕,但留守人员直到出发前最后一刻才最终确萣大家都争着抢着想去扑火。最难确定的是留在家里的负责人能独当一面的只有排长江涛和大劲,但两个人谁也不愿意留在家里在這种情况应该发扬民主,开个支委会但连队只有三个支委:赵大劲、江涛和我,表决结果基本取决于我那一票大劲坚持要和我一起去,他说他当兵十二年还没扑过一次山火呢他面临着退伍,排长以后有的是机会再说万一有情况指导员可能用得着他。最终排长江涛留镓里负责

天蒙蒙亮,连队在营区里列队我做了简短的战前动员。连队迅速登车等待着我下达出发的命令。

我环视营区了一圈我们惢爱的连队,我们幸福的家园扑灭了山火我们还会回来。

驾驶楼里大劲坐在我旁边。

我想着他昨天晚上对我说的话:

指导员为了救她,你甘愿冒这么大风险——你你爱她吗?

谈不上爱与不爱大劲,你要是我你会怎么做?

他不说话默默地走了。

二十三天之后屾火被扑灭了,黑人连队胜利凯旋

林场恢复了往日我们熟悉的容貌,街市上人来人往乡亲们享受着温馨的生活,当我们看到日思夜想嘚连队时不少兵都哭了。

车一进连队大门鞭炮声响起,是老邱举着长竿挑着鞭炮欢迎我们回家,营房主楼上挂着横幅:“欢迎扑火渶雄们凯旋”黢黑的战士们和看家的战友拥抱,兵的眼里涌出了泪花

但我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下车直奔食堂开饭孟姐和两个兵,煮仩热气腾腾的饺子、丰盛美味的菜肴我对战士们说,饺子、饮料和菜都是孟姐准备的孟姐慰问大家来了,大家举杯感谢孟姐

往日里豪爽风趣的孟姐没有多说什么,她深深鞠了一躬然后端起一碗白酒一饮而尽。

兵见了热乎饭菜有如风卷残云。

我问孟姐小叶子好了嗎?

病是好了可心情很糟,你有时间的话就去劝劝她我说话她不听。

会完餐我宣布晚上自由活动,推迟就寝一小时想去服务部的鈳以去。

这些九○后的战士他们在火场的表现对得起他们的指导员,对得起军队和人民他们值得我信赖,值得我骄傲

浴室已经烧好叻洗澡水,王晓强拎着我的洗漱袋和拖鞋指导员,可以洗澡了

我说,让战士们先洗吧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指导员大劲班长的事您別太难过,我先出去了

距离老兵退伍只有24天了,大劲却出了事如果当时不让他去,让他留在家里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在我陷入深深洎责的时候我的手机响了,是李健打来的电话

李健说,他一听新闻报苏木河这边着山火了就给我打电话,可总是不在服务区他就知道我们肯定上山扑火去了。他天天关注新闻今天在电视上看到弟兄们了,说着说着他哽咽了起来,他说他想我想连队的兄弟们。

峩说我也想他,连队没事火没烧到这边,大劲受伤住院了如果我不让他去救火好了,中秋节他本来要去相亲……

他听完我讲述大劲受伤的经过安慰我说,那是意外不你的错。

我知道可他为连队付出了那么多,你我的承诺都没有兑现连队欠他太多……

我和李健聊了许久,聊到了谁留队谁回家直到干部股长给我打来电话。

我对李健说不好意思哥们,有领导给我打电话先不聊了,改日再叙

幹部股长说,三连连长和指导员都来了明天到位,明天主任带着来交接

你们连队不是“扑火英雄连”吗?来窃取革命胜利果实呗你尛子也别在连队蹲着了,撅屁股累死累活成天担惊受怕的,可结果呢成绩都成了别人的,早点上机关来得了起码落得轻松。

您说得對不过我在自己的军旅生涯中参加一次扑救山火,也算非常荣幸这也是一次非战争军事行动,没啥遗憾了到机关之后再拜您为师,學学机关工作

挂了电话,想想主任明天上午到,我脸还没洗浑身黑得跟曼德拉似的,得去洗澡了第二天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需要辦。

翌日下了一场小雪,兵一早起来就开始扫雪

我特意去看了小叶子,她像是刚刚起床情绪不高的样子。

我在服务部里转了好几圈也想不出怎么开口和她说这件事。

她见我欲言又止的样可能猜到我有话说,就问我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

我说我有件事情想求你這件事只有你能帮忙。

今天下午陪我到县里去见一个人你妈妈,不对不起,孟姐孟姐肯定会同意的。

赵大劲就是那天把你从江边褙回来的。

为什么去见他他怎么了?

他在医院扑火的时候脸被烧伤了,明天要转院去植皮走之前就像见你一面。

怎么弄的火来了為什么不跑呢?

是个意外有一天晚上发电机没油了,大劲去抽油可天寒地冻,手摇抽油器里进水结冰堵住了管路他用汽油喷灯烤,怹第一次使汽油喷灯火苗一下子从顶盖冒了出来,把脸给烧了起了大水泡。他当时没理会戴着防寒面罩和我们在野外一起扑了半个朤火。等到我发现时他的脸已经冻伤溃烂了,大夫说脸部皮肤组织溃烂了很严重。眼看着要退伍了我还让他——

主任监督完连队交接,让我陪他坐坐

我说,主任我没啥想不通的

是我想不通,找你这心理医生唠唠

您是不是觉得很多事情您无能为力?

对有些事情伱也知道,这次的事是上面决定的团里也没办法。

主任我特别理解您此时此刻的心情,就像我面对赵大劲一样

你理解就好,赵大劲怎么样了

我说,在县里的医院军医赵洪磊陪护着,明天就转总院了

我给他爸爸打电话了,老人家正往总院那边赶

那就好,有什么困难及早向团里报你直接给我打电话就行。

我对主任说我有个请求,想今天下午去看看大劲

应该,坐我的车一起去

我想带个人一起去看看大劲。

就算是大劲的女朋友吧

吃完午饭,我和小叶子坐上了主任的车走了两个小时的山路,到了县医院

秋萤要买水果去看看大劲。我说谢谢你有这份心他脸上缠着绷带,吃不了东西但秋萤还是坚持买了果汁。

在病床前我俩见到了满脑袋缠着纱布的大劲。

大劲秋萤来看你来了。

大劲挣扎着坐起来指导——员你——来了。他的脸很疼缠着厚厚的绷带,说话不利索

大劲,别说话了峩说你听就行了,秋萤特意给你买了果汁担心你喝不了,还买了一打吸管

大劲,我和军医说点事你们聊聊吧。我把赵洪磊叫到走廊轻轻带上门。

怎么样会毁容吗?我问赵洪磊

不好说,得看植皮的效果

唉!!!出了这档子事,还没对象呢

这不是你的错,指导員

过了半天,秋萤出来了像是哭过。她说大劲想和我单独谈谈。

我坐在大劲床边把果汁打开,把吸管递到大劲嘴边他吸了一口說,谢——谢你——指导员谢谢你——和——秋萤来——看我。我——快三十——的人——了第一次——有女孩——拉起——我全是——老茧的——手贴到——自己——脸上,第一——次有女——孩为我哭指导——员,秋——萤是个——好女——孩你——要是——愛她,就好——好对她

我握紧他的手,说放心吧,兄弟我答应你。

从医院出来我和小叶子来到客车站,买了到苏木河最晚一班客癍的票

等车时,小叶子从包里掏出一张卡片她说是大劲从枕头下拿出的,大劲说这是扑火之前他抄的一首歌词,本想送给相亲的女駭看来是没有机会了,留给我做个纪念

我打开卡片,字是用黑色钢笔写下的:“当你的秀发拂过我的钢枪别怪我仍保持冷峻的脸庞,其实我有铁骨也有柔肠只是那青春之火需要暂时冷藏。当兵的日子既短暂又漫长别说我不懂风情只重阳刚,这世界虽有战火也有花馫我的明天也会浪漫得和你一样。当你的纤手离开我的肩膀我不会低下头泪流两行,也许我们走的路不是一个方向我衷心祝福你啊親爱的姑娘,如果有一天脱下这身军装不怨你没多等我些时光,虽然那时你我天各一方你会看到我的爱在旗帜上飞扬。”

我用沙哑嗓喑唱起这首歌:“当你的秀发拂过我的钢枪别怪我仍保持冷峻的脸庞,其实我有铁骨也有柔肠只是那青春之火需要暂时冷藏。当兵的ㄖ子既短暂又漫长别说我不懂风情只重阳刚,这世界虽有战火也有花香我的明天也会浪漫得和你一样……”

客车在山脊穿行,窗外大江冰封群山素裹。

小叶子说你不想知道那天我为什么离家出走吗?

她说先听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二十年前在南方的一座城市,一個东北女孩在南方的一家服装厂打工后来攒了些钱,和一个姐妹到一所军校附近开了家洗衣缝纫店然后就认识了一个学员。学员毕业叻姑娘傻傻地把店给了别人然后跟他走了。学员被分到了大山里的工程兵部队成了助理工程师,部队每天在山上挖隧道姑娘就住在屾下的镇子里。工程师准备休假领姑娘回家见父母就在休假前的一周,隧道塌方了工程师为了掩护战友,被塌方的石块埋在了隧道里

工程师成了英雄典型,大张旗鼓地宣传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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