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就是如此,我不想玩 因为我玩不起起就别玩,玩得起就给得起,想赢又不舍得出!靠说话和放屁就能赢,全世界人都是赢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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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楼!水楼:【文案】 金在中这人特简单,简单到只要郑允浩没事儿出个车祸降个职事事不顺他就觉得人生了无遗憾了。 所以当他妈愁眉苦脸的问他啥时候带个准媳妇儿回家担心他的人生时,他翘着二郎腿啃着辣鸭脖子流了满嘴哈喇子红着眼对他妈坚定不移的立誓“没看到隔壁那狗崽子缺胳膊短腿的爷坚决不成家立业!” 等郑允浩有对象了,他就横刀夺爱!这才不枉青春年少那么一回! 他们互看不顺眼,斗帅,斗事业,斗一夜情,斗谁尿的远,斗谁先认输承认那颗蠢蠢欲动的心。 那年他们十八岁,都他妈还是个毛头小子,没钱没理想没目标,整天骑着辆破摩托乱他妈飙,骑到海边玩儿颓废搞忧郁青年那一套。 酒瓶子陷在柔软的沙滩里,借着黑夜和不知未来在何方的彷徨小心翼翼的亲嘴,他微醺的问“你不可能的对不对?” 那时男人离成熟和肩负担当还有歌里唱的那样二百八十一公尺的距离,他说“对。”然后连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这么难受的哽住了咽喉。
对手戏 金在中他老家在村子里,祖辈三代都是村儿里人。 国人的相似之处似乎体现在只要是从小地方出去的,不管混的多好学历多高,逢年过节都有认祖归宗回根的老派思想。其实金在中也不算有,是他爹妈有,所以他也得跟着。 他们在老家有栋四层楼的房子,围了个大院儿,院儿门口俩大栽金桔,看着一颗颗圆溜溜的倍儿黄橙可爱。金老爹兄弟姐妹多,兄弟姐妹多了香火就旺,所以到了金在中这儿,跟他同辈的就有十来个孩儿,到了年关一回老家聚着连个房间都紧巴巴的凑活着住。 三十那晚一大家子人在院儿里摆了几桌国粹,门口鞭炮杆子上挂好了几串儿大红炮,烟花礼炮堆了一溜儿,就等着零点跨年噼里啪啦噼里啪啦的吃团圆饭。 金老爹在一楼大厅里跟串门儿的邻里恭喜发财,金娘端茶倒水时不时抱着胳膊啃着烤甘蔗围观国粹战场,偶尔扔几个小钱跟炮。 家里的孩儿早成群结队玩儿去了。 金在中这辈的也就他没去打牌喝酒赌钱。 不是他不爱玩儿耍孤僻清高躲在书房里练毛笔字,啃着他看的都脑混的诗词歌赋,实在出去了尴尬。 他今年都三十了,跟他差不多大的堂表兄妹婚都结了娃都生了还二婚二胎都搞完了他还孑然一身,被长辈催得紧,实在是头疼。 一想到昨天回来时碰见的什么张大婶王大娘孙老丈李老头眉开眼笑的捏他胳膊拍他腿的回忆几十年前抱着他换过尿布塞过奶嘴儿,帮他奶奶追着他满村子斗鸡跑喂饭的借着重温旧情旁敲侧听的了解他个人情况试图能介绍闺女成马好事儿他就慎得慌。 不是他不想成家立业有个老婆天亮叫你起床天黑等你吃饭闲的蛋疼了舒爽的来一炮,也不是他看不起人家村里头的姑娘,老婆嘛!要那么精明干嘛?太精明的事儿多容易瞎搞婆媳关系,他又是怕娘怕的要死要死的,婆媳关系一不好他只能卷铺盖逃跑。关键是那句老话,缘分未到,还没碰着合适的,哪天要是一回眸王八绿豆对上眼点儿到了,那好办,立马结婚生一地的娃堵住家里兄弟姐妹说他不行的鬼话,这可关系到男人的尊严。 关系到男人尊严的不止他站不站得起来那事儿,还有隔壁家那个从小跟他斗到大的龟孙子郑允浩。 金在中躲在书房练毛笔字,特有耐心一笔一划的看着墨汁由浓转淡在宣纸上写下一个忍字。 忍,忍,忍,忍,忍! 金娘珠光宝气的摇摇曳曳扭着屁股在他身边转来转去的唠叨“唉哟隔壁家这么热闹啊!”探出半个身子“郑媳妇儿!你家啥事儿这么热闹啊?” “唉哟今儿个可是好日子,双喜临门啊!”郑媳妇儿那喜滋滋的声音。 村儿里盖房子基本没什么规划,只要那块儿是你的地,爱咋折腾咋折腾。照这就算现在不是寸土寸金也许明儿就寸土寸金了的世道,那是只要一棵小草过了界都要挣个你死我活的。他们村听说这两年要成开发区,到时政府是要赔钱的,按照一家几口人地里有没有井啊树啊之类的补赔,一户人可能有个十来二十万的,所以为了占地,为了升值,打井的打井,种树的种树,盖新房圈地盘儿的圈地盘儿。 一听到老家可能要成开发区了这消息的时候,金老爹就立马拖了一工程队回去看地盖房子,势必要把能拿到的能抢到的都明明白白刻上老金家的字,可不能因为时代好了家里孩儿出息了都去大都市里打拼了就忘了根在哪儿,所以老家的东西他们可一份儿都不能少,立马沸沸腾腾张张扬扬的盖起了楼。 金在中那时候就被耳提面命的布置了任务,忙工作之余每周末还得开四五小时的车回去监工,顺便监督隔壁老郑家有没有抢了他们地盘儿。 没错……监督,隔壁,老郑家。 隔壁老郑家跟他们一样,人口众多,又跟他们有点儿不一样,更精英云集。老郑家的孩儿一个赛一个的出息,口才脑筋学历甩他们一大条街都不止,赚的钱都是用车来形容的,比如说家里的七大姑八大姨,搓着麻将唠嗑着隔壁家怎么怎么能赚钱啦,那都是一车车的往回拉的如此彪悍程度。 两家人住得这么近,祖辈三代都认得,难免没较个高低的想法。 金老爹混的是比郑老先生好点儿,可郑家孩子的确比老金家的子孙出息不少,金老爹有个有钱的老爸,口袋里满满是钱的金爷爷,到如今金爷爷入土为安了金老爹看着隔壁家只能唉声叹气富不过三啊富不过三。 可过不过三是一回事儿,认不认命又是另一回事儿。 在当今老城要成开发区家家户户忙着占地盖楼的高峰期,老郑家当然也没落伍甚至因为本来就挨得近连带开工盖楼都凑的近乎了,金老爹又总看不过眼郑家比自家发展的好,以小人之心妒君子之腹总觉得郑家要在当口占便宜的敏感时期,金在中理所当然是能挑起监工这种重担的不二人选。 其实金在中是他们老金家富不过三间隙中那么点儿夹缝求生的希望,因为他跟郑允浩无论身高样貌家世背景能力远见不分上下旗鼓相当彼此彼此。 这事儿主要还得从他们小时候说起。 郑老先生的宝贝儿子郑允浩跟金在中是同年生的。在两家人都没举家迁往大都市金在中跟郑允浩还只会喝奶的时期,金娘和郑媳妇就隐隐有了较劲的趋势,今天说我家儿子喝的奶多,明天说你家儿子连眼都不会睁,今天说我儿子去算命大富大贵前途无量,明天说村口那个算命师傅是骗子上了报纸。 所以当两个孩子刚学会走路时,老金家和老郑家的目光总关注在这俩同龄孩儿谁跑得比较快,上学时谁成绩比较优秀,发育期谁长得比较高脸蛋比较帅,考的大学那个比较好,甚至直到他们成人在社会上混成了老油条,两家人依旧在比,比谁会赚钱,谁孝顺。 结果是,老郑家赚的比较多,老金家的比较孝顺。 孝顺这自古以来被誉为中华传统美德的美好品质显然一直是隔壁老郑家的心头刺,钱是不缺了,可一个两个出息的孩子总他妈不顾长辈之言父母之命为所欲为,比如门不当户不对的入赘了,比如自由恋爱娶了个山野村姑,比如嫁给了学校的老教授,又比如郑老先生的爹还没死子孙就开始急着算家产,总之跟孝顺很不沾边就对了。 打从出生开始就被长辈灌输了你俩是对手的思想的俩人倒也不负众望,那还真是从会说话了开始就从小打到大,并且总是打个平手分不出输赢,什么你偷我作业我撕你课本,你去学奥数我上外语班,你交女朋友我告你妈听这事儿就是他们成长的一部分,比着比着就长大了,然后一不留神就三十年了。 金在中和郑允浩是对手,你们无论啥都要分个高低立下这事儿早已随着血液流动与生命融为一体。 所以当小楼封顶盖起,两家门竟然朝对开,离得不过三五十米距离,开个小窗都能看见对门大院同样摆起了年夜桌饭上的咸鱼跟他们差不多大没输了脸面,想瞅瞅隔壁家啥事儿这么热闹的金娘瞧见同是单身的隔壁家领回了个女朋友自己儿子还在磨磨唧唧的跟老头似的写毛笔字时,作为隔壁家的隔壁家对手,老金家的希望之光金在中在自家老妈的念叨下觉得这事儿必须得扯上了男人的尊严。 本来他俩人都是单身,这回郑允浩带了个准媳妇回来,还是在年夜这种重要的时间段,金在中不得不拉响心中的警报,隔壁家有对象了,自己还没个着落你让他老金家的希望往哪儿发光去? 那着急程度巴不得立马去找王大娘孙老丈让他们随便找个姑娘介绍给他立马求婚。 金在中揣了几个红包,每个封了二百二十二块钱,他妈说好事成双,郑媳妇儿不是说双喜临门嘛,他们家既然那么喜欢双,那就封个二二二好了,让他们子子孙孙都二,一双赛一双的二。 金在中怀着喜闻乐见的心情去隔壁家拜年去了,如果他知道这拜年能拜出初恋的伤痛,青春的尊严和头上两摊血他是绝对不会去的,可万事不如早知道,命运就是那么一回事儿,尽管那命运十有八九是人为操纵。 因为那龟孙子的准媳妇儿竟然是他高中时暗恋的小女神,淌着一把求而不得的辛酸泪。 这边金在中口中的龟孙子郑允浩一眼就看见了那个笑得特别恶心的家伙,拿着北京燕麦就从饭桌上起身笑容满面的迎客去了“恭喜发财啊贵客!来来来喝了这一杯工作顺利节节高升!” 青梅竹马金在中先干为敬回贺一杯青岛啤酒“新年快乐啊朋友!敬你敬你喝了这一杯家庭美满合家欢乐!” 郑允浩拿起开瓶器开了瓶金六福“同乐同乐,这一杯万事如意身体健康。” 好酒不喝白不喝金在中开一瓶五粮液“同喜同喜,这一杯大吉大利好事成双。” 拿一瓶52国窖“大展宏图。” 开个大唐一品“春风得意。” 这杯泸州老窖敬你,那杯贵州茅台敬你……没完没了没完没了。 老郑家的人照样该吃吃该喝喝,这俩对头戏他们早看了二十来年,没打起来就不不是个事儿,郑家的小辈还上去抱着金叔叔的腿说恭喜发财新年快乐来着,还拿着个红包塞兜里了。等俩人敬完了酒,那后劲儿一个劲儿往脑门儿窜终于没话说了互相瞪着也不知道比个啥的时候金当家们终于适时的来救场了。 金老爹带着金娘提了果篮来拜年“新年快乐恭喜发财啊老郑!” 郑媳妇儿叫来了大客厅里下棋的郑老先生来接客“万事如意大吉大利啊老金!”回头呼着小辈们“你们金叔来了还不去放个炮热闹热闹!” 金在中就是在那一回眸的瞬间见到了领着一帮郑家小辈去放鞭炮的陈燕然。 没错,这么土的名字就是他当年暗恋的死去活来送钱送礼偷窥明约都追不到的女神陈燕然村姑。 村姑陈燕然其实不是村姑,人家长得白白净净水灵水灵即使过了这么多年也没有黑木耳狐狸精或者小三影儿的气息,仍旧是十几年前校门口榕树下穿着过膝小短裙长发飘飘嫣然一笑抱着语数外课本一回眸就迷倒大半个校园的小龙女。 就算人家三十岁了,长了鱼尾纹了,工作这么多年脖子上一圈小细纹也能看出年龄了,可那举手投足,那鼻子眼睛嘴巴,还是让金在中一眼就认了出来。 鞭炮噼里啪啦噼里啪啦震耳欲聋,金在中就像魔障了似的站在原地张着嘴一动不动的扭头看着陈燕然拉着小辈们进进出出,俨然一副郑家女主人的样子。 那一瞬间,背叛感汹涌而至,就算陈燕然不是他的什么人,但作为认识了这么多年的朋友同学对手,郑允浩那龟孙子明知道此人就是他金在中心中一段微微伤感的美好回忆却还下毒手去玷污那百合花一样的过去…… 这实在是不能忍。 于是他一酒杯子就泼过去了,泼完还后悔了,觉得太他妈娘儿们了,又补了一拳头,那一拳着实不轻,却被眼疾手快郑允浩接住一个小擒拿压在地上。 金在中扭着身子喊“操你妈的郑允浩王八蛋!” 郑允浩边挡边还嘴“老子怎么了!不就他妈跟你看上同一个姑娘吗!更何况你那都十几年前了!” 他打着打着不知道怎么的就特难受,这情景特别像当年午间教学楼的天台上,蓝天白云微风习习,陈燕然的裙摆扬起,天台边上的收音机里传来听不懂的英文朗读,他准备去告白却发现对手递给了女神一罐麦香统一奶茶,女神含笑接过,两人看着同一本课本头挨着头探讨习题的冲击感点燃了怒气,和现在一样化成拳头一拳过去被对方接过按在地上扭打一片。 那些细微的情节竟然如此清晰,瞬间就能记起,连现在压着他的男人那张凶神恶煞的脸年轻十几岁的样子都能分毫不差的记得,金在中想哭,这实在太过悲哀。 郑允浩看到金在中那眼眶红红马上就要哭的架势,顿时就愣住了,这一愣住就让劝架的人有了可乘之机,金娘拉起自己的儿子数落他都几岁了还打架,郑媳妇儿也拉过儿子骂骂咧咧大过年的还有没有规矩。 就这样没头没尾的了了,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从小到大他们打过的架还少么?要是不打了抱在一起亲亲热热的这才吓人呢。 可郑允浩记得他们确实有过那么一段亲密的日子,压在心底许多年,就算夜深人静忧郁了寂寞的喝醉了都不敢拿出来回忆,实在太遥远太朦胧。 太可怕,太揪心。
青梅竹马 这世上到底有多少人不懂,往往你最嫉妒的人偏偏就是你心底最想成为的人。这种把自己搞得跟瘪三似的真理金在中明白过好多回。 比如很多年前,又比如很多年后,那一笑掀起的波澜,那一回眸打翻的回忆。 年初二习俗上得走访亲戚,金在中一大家子都住在各个地方,一年就借着过年这么个喜庆头聚着,那自然是有说不完的八卦嗑不完的瓜子泡不完的茶。一大早就被家里上上下下老老小小穿过门前聊天,小孩子在窗台底下丢沙包,七大姑八大婶泡着茶坐在院子里胡七八侃,那饥渴程度直逼当年红极一时的挖个树洞说出你的小秘密。 金在中被吵醒,很不悦的思考着得用叔叔的口气教训一干老小还是用乖孙子的娇态撒娇求大伙儿安静让他睡那么一会儿,然后他站在阳台前伸着懒腰打着哈欠眼睛往下一瞅就瞅见了对门靠在墙上抽烟的郑允浩。 龟孙子总是穿的人模狗样一本正经,连表情都演的跟禁欲很多年的忍者一样,别提多人面兽心了,哪见过他这么叫花子的丑样,金在中正暗自窃喜郑允浩的不痛快,郑允浩就朝他比了个中指,视线跟打了两束激光似的射过来。 就那么一眼,金在中伸了一半的懒腰就定格了。 明明距离那么远,一个楼上一个楼下,中间还隔着七八十米大的院子,能看到对方的瞳孔里有他的倒影因为自己晨起的性感犹如猫瞳竖起那都是放屁,那情况丢人得要死金在中恨不得人生是场电影咔嚓几刀把这片段给剪了。 而且,尴尬,别扭,千百种的不自在。 他们都是事业有成的成熟男人,因为一个十几年前的初恋对象就要变成对手的媳妇就大打出手而且时间地点不对,心里也有那么点儿不得劲儿的痛楚搞得不上不下的,其实能眼不见为净最好,大家各自生活,就当这事儿没发生过。 所以说青梅竹马这玩意儿不见得对谁都好,尤其是对郑允浩和金在中这俩从对手变情敌尽管十几年前的事儿了的情敌关系。 而且一整天进进出出的难免要擦身而过或者抬头相迎,实在是很令人烦躁。 他不想见郑允浩,千千万万个不想,这和床头柜上那张高中毕业照上两人头挨着头肩并着肩的亲密没有丝毫关系。 晚上的时候那春节的热闹劲头基本上都过了,大院儿里没见着小孩的踪影,年轻人早他妈三五成群的去开包间唱歌喝酒了,难得的安静,就连天空都特别黑,金在中吸了吸鼻子,被冻的有点发抖,手里抓着手机在那儿翻电话薄看看有谁能当一回冬夜里的知心姐姐大家一起说说心事嘲笑一把对方的。 他这几天因为龟孙子跟他女神的事儿心里不痛快,那些好的不好的往事争先恐后的从梦里找他,连续好几夜都睡不好,黑眼圈都能掉到下巴上,家里头几个成家以后嘴上基本就没喷不出的粪的兄弟姐妹早上还嘲笑了他一把是不是夜半梦醒十分寂寞的发抖只好撸了一管才能黑眼圈都黑成这个样子。 操,现在不是三十岁嫁不出去的女人会被人说三道四,三十未娶的男性才他妈需要国家政策扶持配对婚姻好吗!按照古代那律法,三十未嫁娶都得坐牢杀头了,什么世道。 他坐在大院里的石桌上埋着头,只有手机屏幕的光打在脸上惨白兮兮的映衬着红彤彤的耳朵和鼻头。 郑允浩站在拐角处看了好一会儿,只觉那人似乎还跟小时候一样在这不大的方圆之地跟他抢过棒冰玩儿过孤立偷袭过池塘里的蛤蟆。 摸摸裤兜点了烟盒里最后一支烟,火机咔嚓一声窜出一小撮火苗,他迎着那模糊僵硬的人影走过去,坐在石桌的另一边,不近不远的一如当年单车前后座的距离,一口一口的吸着烟,偶尔弹弹烟灰把烟雾吐成各种形状。 寂静的深冬之夜,猩红的烟头,若即若离的呼吸,郑允浩总想说什么又被胸腔里那口狠命警告的烟堵住,还他妈能说什么。年过三十,人的一生大半辈子也差不多过去了,做什么都嫌晚,就算再怎么后悔当时的不懂珍惜又能怎样,当年他不敢说,现在他不能说。 金在中受不了那气氛,赶紧绷直身子准备走人,郑允浩眼明手快拉住他一只胳膊问“你是不是还真的喜欢陈燕然?” 其实他是想说,老子看你那鼻头太可爱了,能亲口么,世事总是事与愿违,金在中跟被冻傻了似的僵的要死。 如果这句话郑允浩在他懵懂的眼里只有公认女神的无知少年时期他一定毫不犹豫的说是,老子喜欢!然后特帅气的挑衅如果你也喜欢明晚八点操场来战不见不散,接着一脚跨上单车扬长而去,徒留那傻逼一个人遥望他远去的背影,这简直是再完美不能的一出戏。 可是在喜欢陈燕然之后,也许那还不算喜欢,只是村姑恰巧打开了他对爱情的认知的大门,类似第一次去五星级酒店吃饭发现菜单上有白馒头你却不会点白馒头一样的感觉,金在中也不是真的喜欢陈燕然的。 当年市一高有个特别传奇凄美高洁无瑕的爱情故事,被大大小小各种重点或三流的高校学子们口口相传胡编乱造,被誉为现代版的灰姑娘,正好郑允浩是那个王子,村姑是那个灰姑娘,口口相传胡编乱造中他变成了求而不得很多次真爱容不得第三者的炮灰男二号,如此的苦逼。 其实谁都不知道他会注意到陈燕然是因为郑允浩。 那是一个下了早读需要吃上一个鸡蛋两根油条外加一杯冰豆浆为了接下来的五节课战斗的重要时刻,金在中咬着半截油条挤到讲台上看刚发下来的成绩单排名,龟孙子排在他后边儿,尽管分差相差无几只有一分也足够他得瑟的了,就在他得瑟的那么一瞬间,郑允浩和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姑娘说说笑笑的走进了班级教室,手上拿着麦香统一奶茶,那早晨的阳光作为背景,干净整洁的校服作为点缀,明亮青涩的笑容作为让他再也高兴不起来高潮和句点。 他突然懂了有种什么感情叫嫉妒。 也许郑允浩从来没有把他们要分个输赢比个高低这长辈们耳提面命的家训放在心上,那龟孙子并不是只有在赢过他的时候才会笑的那么让人烦躁。 然后,他的眼里逐渐多出了那个能让郑允浩笑得同样欠扁的姑娘,市一高男生眼中的女神,看着看着就成了一种习惯,十六七岁的少年,谁不想跟女神谈场恋爱,金在中也不列外。 可是说喜欢,说到喜欢一个人心就会跳得特别快,也只有那一次做黑板报的时候郑允浩莫名其妙的把脑袋搁在他肩上轻声念着他握着粉笔一笔一划抄下的诗句,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 那时的确是夕阳西下,而他似乎也成了断肠人。 金在中把手抽回来插在大衣口袋里,站在那龟孙子面前良久,思索着现在这情况该怎么说比较合适,虽然他们斗来斗去吧,可从小一起长大,对对方知根知底的,就算一年到头就见那么几次,感情还真的比其他人深厚了多,至少曾经一起夕阳西下过。 他想来想去觉得自己反正也不是真的喜欢陈燕然,而且大家都不小了,迟早得成家,更何况人青梅竹马郎才女貌门当户对,他这个当年为了一口气想追女神的傻逼又没什么说话的立场,只好认命。 金在中踩灭他丢在地上的烟头,一副咱俩谁跟谁的架势拍拍郑允浩的肩膀“得了吧你,一堆罗里吧嗦的废话。”他吸口气,好像冷得要死“记得给我发请帖就行,就是随礼你别对我有太多期待。” 郑允浩终于忍不住一把把人抱住压在怀里,觉得心肝脾肺肾都在一股股往外冒着苦水,他用鼻尖去亲了下那发抖的耳朵,声音不知是不是被烟酒泡的沙哑“你记得我说过,我不是不爱你。” 可是又有什么用,他无数次在心里回答,又有什么用? 越来越静的夜里,他好像能听见那龟孙子的呼吸,把他抱在怀里,紧紧的,耳边一如夕阳西下那时的轻声细语“新年快乐。” 是啊,一年一年又过了,可这快乐却一年不如一年,越来越难熬,越来越没盼头。 老人说,没盼头的日子不如没馒头的日子,一个是没希望,一个只是饿肚子,所以说人不能没希望的活,因为那他妈真的是生不如死。 他回房看见床头柜上那张毕业照,怎么看怎么觉得他跟郑允浩那两张脸清晰过头,怎么看怎么膈应,又想起刚刚被人抱在怀里一动不动鳖孙的要命,一怒之下重手重脚的起来把那相片扔进抽屉里。 抽屉里意外还有一张旧的破破烂烂的小餐馆外卖菜单,那是高三那年他们一起做了无数贡献的证据,那张毕业照压在上面,遮掩了那些圈圈点点。 金在中笑,觉得那些宫保鸡丁红烧茄子鱼香肉丝也太可怜了,被几十个脑袋觊觎,吓尿了要。 不远处传来郑媳妇儿的怒吼“他妈的你个臭小子三更半夜的你回哪儿去?!臭小子给我回来!” 车灯闪了几下,金在中隔着窗帘看见若隐若线的灯光,听着那辆越野嚣张的启动声不稍一会儿就呼啸而去,慢慢蹲下坐在冷冰冰的地上。 他手伸进抽屉里又把那张照片拿出来,傻乎乎的盯着看,觉得其实那时候他们感情挺好的,没人说得互相看不顺眼那么夸张,除了在村姑这件事儿还有比比风头这事儿上确实斗得比较狠,其他也没什么。 至少夏日的午间一起叫鸡腿饭冰豆沙吃,下午放学也打打篮球,一起去游泳,凑钱买过一辆摩托车,胆儿肥的载人玩漂移然后摔断了半条腿,去海边喝酒然后打啵儿…… 他鬼使神差的拨打那张沾满油渍脏的不能再脏的小菜单上的外卖电话,想说来俩鸡腿饭,老板多浇些汁。 然后他就笑了,笑自己傻逼。
背道而驰 金在中要在内环买套房子,理由很简单,他已经跟爹妈住了整整三十年,用他妈参悟的人生大道来解释就是“跟爹妈住的大老爷们儿基本上都难找对象。” 先不说你一下班就回家吃饭没机会跟姑娘出去搞搞小浪漫来个烛光晚餐什么的吧,晚归亦或者搞大人家肚子姑娘找上门来看你跟爹妈住的也觉得你没经济能力一头热就要打掉一个小生命,这简直就是断人姻缘的罪魁祸首。 金娘说的头头是道,例子十有八九又扯到了过年那会儿抢了他初恋的郑隔壁。 金娘摊着小存折盘腿坐在沙发上噔噔噔的按计算机,边按还能边教育他“我说了得早点儿买房吧?你不听,看看看看!这房价都涨成什么样儿了,早两年你说你还能留点儿换辆好车载姑娘不是?现在好了,买了房子就喝西北风去吧你!” 金在中在一旁边啃西瓜看球赛边点头非常盲目的敷衍“是,对,您说的都对,买买买,钱都在您那儿您看着挑,随便挑!” 金娘看着存折上那点儿划了买房就得算着钱过日子的余额发愁,发挥着中年妇女凡逮着个事儿就要唧唧歪歪得理不饶人一整天的绝招继续念叨“金在中啊金在中,不是我说你,你看看人家郑允浩!人家早买房子了!听他妈说还不止买了一套,光是收房租一个月都有三四万呢!过年的时候你瞅见他那车没?百二十万总有吧!你看看你现在看那辆小破X6,我都不好意思说你!有姑娘坐嘛啊?” 金在中扔了西瓜皮不想跟她一般见识。天天就只知道拿郑隔壁那小兔崽子跟他比较,他们学历是差不多,可你也不看看人家爹是做什么的!自己爹又是干嘛的!在这拼爹时代能比吗! 他一个月就拿几万块钱工资,平时赚点儿外快,再加上前几年割肉卖血开了个711,忍痛买了辆宝马尽管排量才3.0那也花了九十万,前段时间老家盖房子他又出了不少钱,拼死拼活他才勉强不让他爹妈丢脸。可郑允浩那天生有个白手起家的老爹的,工作没几年就跑去做生意去了,赚的钱能跟他这工薪阶层相提并论嘛,妇道人家! 金在中擦擦嘴巴,跑去跟他爹抢电视遥控器,这老头儿趁他被教训的空档换到动物世界这实在是不能忍“金老头!换台!” 金老爹含着一口大西瓜左躲右闪,金娘看着他爷俩儿只恨铁不成钢。想当年她嫁给金老爹的时候多风光啊,用现在的话说那可是一活生生的富二代,跟她差不多同年嫁人的郑媳妇儿当时还守着个破房子苦巴巴的在家做饭面朝炕一脸黑呢,别提多得意了,谁知道各自生了娃以后,郑永奎会那么能耐,硬是出去闯了一片天,自家这个金败家坐吃山空立地吃陷的,别提多憋屈了,那时候郑媳妇儿可没少在她面前炫耀,她晚上睡觉时躲在被子里想着郑媳妇儿耳朵上那沉甸甸的金耳坠巴不得割掉她俩耳朵,让你嘚瑟让你嘚瑟。 “你说说你说说,都一块儿长大的你怎么就比不上隔壁那兔崽子呢?”金娘不晓得那爷俩儿听清没,边收拾存折边大声又说了一句“我说金小兔!郑家那小子抢了你初恋当媳妇儿你甘心吗!” 金在中跟金老爹的视线缓缓相交,猛然间就不说话了,金老爹同情的把报纸给他“拿去拿去,你也是,连个姑娘都抢不过人家,唉。” 金在中抖抖报纸,觉得不能这么一句话不说啊,显得他多弱鸡啊,立马站起来朝着他妈房间气沉丹田“我——甘——心!特——甘——心!” 说完回房换衣服准备去签字领房产证,他妈在他换鞋的时候终于关心了他一把“回来吃饭嘛?” 金在中拍拍衣襟“不回。” 金娘惊讶的问“你还有人约吃饭啊?” 金在中拿起车钥匙咬牙一笑“那必须,还是您听了要笑到脱臼的姑娘。” 其实他没姑娘,他哪儿去的能有姑娘吃饭? 平时呆在办公室里看到外边儿的大开间下属这个你分我一块蛋糕我给你一块肉脯的和乐融融他都不好意思出去眉开眼笑说哎呀看起来真好吃能分我一块吗?他要真这么做,人口水都能淹死他。他怎么都是一上司,听起来牛逼哄哄的公司高层主管,重要文件得经过他签字盖章的,加班都不能加的太过分,不然一大帮子人不敢走啊,做高层容易么他!每天冷着个脸也很难好吗,又不像郑隔壁,见人说人话见鬼说人话鬼也照样能被他一脸伪善蒙的做牛做马。 就算有几个部门里的姑娘真对他有意思他也下不去手,先不提有没有感觉这回事儿,这两年新来的人员都是九零后,凭实力的人没想着真跟他咋样,就是过过眼瘾还是想努力工作找找未来的,凭爹来的对他是真有意思背景家世都好,可他实在啃不下去这嫩草,拜托,七八岁年龄差摆在那儿呢,真要打啵儿啥的总他妈让人有种猥亵儿童的犯罪感。怎么也得找个年龄差不多的,像陈燕然那样的家世一般工作一般但长得好看又认识挺久知根知底的就不错。 当然他不是对陈燕然还有什么非分之想,因为自打过年那会儿他就看出来了,就陈燕然那样貌条件缺的不是人追是真爱,他真爱就是郑允浩。 人姑娘从高中开始就喜欢郑小王子了,青葱岁月暧昧过一段时间留下了一段再美不过的回忆至此深深印在脑海里,无论哪个男人对她再好人姑娘心里都是那穿着干干净净的校服扬着一脸的青春递给她一罐麦香统一奶茶的男孩儿。十几年后再见面,如果男孩儿发福了工作也不怎么好逢头垢面的基本上姑娘就认命另寻出路,可事实就是那男孩儿气度翩翩举止不凡成熟从容让她三十岁的心更加坚定。 也许这他妈就是真爱,还是传说中的。 如果有个人能这么多年都把他装在心里并且再见之后对他表现出非你不嫁的人生态度,也许自己也就从了。可他妈不是谁都郑允浩小王子一样的好命,或者说他也许真就顺了市一高的传说要当那个苦逼的炮灰男二号,只不过他心里那人不是陈燕然。 人生就是这样,当你痛苦的同时世上必定有另一个人加倍享用着你看不到摸不着的幸福,他们开心快乐无忧无虑不知人间疾苦,他们相信童话,正如你相信黑童话,背道而驰。 金在中在房产中心签字按手印按到手软,领了房产证后差点连烟都点不起来,正站在门口想说约谁一起吃个晚饭别他妈真一个人搞得孤家寡人那么可怜,回头碰上熟人往他妈跟前那么一说到时候自己抬不起头太难看的时候,一双芊芊玉手就在他跟前晃啊晃的,三克拉的钻戒闪的他不得不回神。 一回神又被女神闪瞎了眼失了心神。 金在中有风度的灭了烟,这才笑眯眯的打招呼“好久不见啊大校花,郑允浩这抠门儿的兔崽子十几年都请不了我一顿饭,钻戒是真舍得。” 他看陈燕然含羞带怯明显一副热恋中的少女姿态只得自来熟的去拍拍郑允浩的肩“兄弟,老大不小了赶紧把酒办了证领了好让我痛快痛快。” 陈燕然笑眯眯的说“你还跟以前一样贫,你兄弟结婚了怎么你就痛快了,估计允浩一结婚你妈得先训你。” 金在中睁大眼睛“这你都知道!” 俩人就当正主儿隐形似的你一句我一句没完没了跟演电视剧似的,郑允浩本来不想说话,可越看越觉得不得劲儿只得插嘴“这么冷的天也亏你们肉厚不冷啊?找地儿边吃边聊,过饭点了爷都快饿死。” 他说完看着金在中“哪儿吃去,我请客,别他妈逢人就说我小气。”
其实郑允浩一早见到了金在中,他今儿跟陈燕然一块儿过来看房子,原先选的那处他妈不知道哪找的算命师傅说跟他们俩生辰八字不合风水不好,硬是逼着换来换去,一来就看见了那个越大脸蛋儿越往回长的老竹马。 他现在跟陈燕然在一起对他跟金在中这关系来说有些尴尬,不管是谁对谁都好,总之他当时特不想对着金在中,因为一看见那瞅着他眼里总有点儿什么的人心里就跟绞肉似的难受,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也这样,反正就是有那么点儿想相忘于江湖的感觉。谁知道从贵宾室出来那货就这么跟他们迎面走来,想装作看不见都行,他当时真想掐死陈燕然。 走去取车的路上陈燕然说要不去吃湘菜,那什么什么路上有家新开的湘菜馆,人不多,清净,价格不贵菜色也好,郑允浩不吃辣,想说去吃海鲜吧一看见那货跟陈燕然说起什么剁椒鱼头酱爆牛肉口水都要掉下来的模样又改口说去吧去吧,吃湘菜他倒是有个好地方,一朋友开的还能签单,咱们去吃穷他。 金在中当时扭头看他的眼睛特别亮,嘴角特别好看,一副高兴地要扑上来的样子搞得他真的特想不管不顾上去亲几口再摸两把小腰。 金在中迫不及待的关了车门按下车窗“你说的那湘菜馆是陈大胖开的那家吧?” 郑允浩点头说是,金在中笑开了说那还等什么,这么久不见陈老板了不去敲一顿对得起认识这么多年么。 陈燕然坐上副驾驶笑眯眯的问“陈大胖?咱们高中同学?班长?” 郑允浩踩下油门看着前头那辆X6眼底嘴角还有那么点儿本人不觉得温柔宠溺暖暖笑意,转头看着陈燕然说就是他的时候他不知道陈燕然最后决定要一生一世爱他这么一个人就是在这一刻。 那种宠溺和爱意,没法骗过一个成熟的看过无数分分合合的三十岁女人。 那时陈燕然觉得自己等一个男人这么多年为之守身如玉特别值得,甚至觉得那句上帝一直让你等待是为了给你更好地网络名言再正确不过。 到饭店的时候陈胖子陈大老板不在,不过也打了电话说今天他们三随便吃,都签他的单,最后还跟陈燕然说了几句,声音大的跟放牛娃似的哟哟哟吆喝。 陈胖子的声音有喜当爹的愉悦“唉哟女神啊这么多年不见啊你看看我孩子都有了!你说你不赶早点儿,揪着你这么爱吃湘菜不当我湘菜馆老板娘多招揽招揽生意咱俩都亏大发了。” 郑允浩笑两声完全就是人小说里那种自信心到头了就不把任何对手放眼里的高姿态尤其还是陈胖子一喜当爹的,就是金在中在那儿忍不住嘴贫“别啊,女神这还没嫁人就受诱惑那可不行啊!你要赶抢还得瞅瞅前面一炮灰谁呢!我这么大一炮灰不能看不见吧!” 郑允浩刚想陪衬几句炮灰之言就被陈胖子一声巨大的我操给惊呆了“干嘛呢陈胖子!喜当爹的说什么污言秽语啊对孩子教育可不好啊!” 陈胖子贱兮兮的捏着嗓子喊“我娃子撒尿撒了我一裤子油~~~~” 金在中笑倒在郑允浩身上,陈胖子就说“你们开免提呢?关了关了,我要跟我亲爱的金小兔说几句。” 金小兔这外号自从高中有一年金娘给他送课本来在教室门口喊做题做的走火入魔的金在中几声而不答的时候,一声金小兔换回了金在中的神智之时就奠定了他人生中的另一角色深得广大群众喜爱。 所以陈胖子一叫他金小兔他就特伤感的关了免提问“班长,啥事儿呢?” 他靠在郑允浩身上试图从他大衣纽扣上找出几根线头以便安慰自己这材质这做工这设计一定是从淘宝上买来的其实很便宜,也不想想这么靠着合不合适,人女朋友还在看菜单呢。至于郑允浩他说不上来现在什么情况,刚才金在中笑得太嗨一副要倒在他身上不起来的样子并且也的确如此,陈燕然还一直跟他讨论菜色,他鼻子里尽窜进金在中的味道,若有若无的,让人特想把头埋在那人头发和脖子里嗅两口。 陈胖子不知怎么的就开始支支吾吾“金小兔,浩子要结婚了吧?还是跟陈燕然。” 金在中翻白眼,尽管陈胖子看不到可看在陈胖子给他们开一个这么大包厢的份上就是打电话也值得做几个表情“这么伤心的事儿你确定要重复两遍?” 陈胖子傻不愣登的嘿嘿两声“我知道知道,我这不是说你呢么……当年你和浩子,我是连蒙带猜的看出来那么一点儿,然后有次同学聚会你喝醉了抱着我在厕所里噼里啪啦说了一堆……我就是那什么吧,你说的特伤心我就是担心你……” 金在中从郑允浩身上起来,假装镇定的对看着他说怎么了的郑允浩说没事,然后继续听陈胖子说话“这么多年兄弟,嗨…我就是怕你还放不下,你给个准话我怕你到时候出啥事儿我没个心理准备。” 金在中顿时就什么都不想说,觉得这么丢人的事儿竟然被陈力那个死胖子知道了太没脸,初恋和真爱结婚他的确应该挺受伤的,可说实话,也许是做了太多年迟早眼不见为净的准备,他还真的没什么要死要活的感觉,再说了他俩就没真在一起过,拿什么理由伤心难过去。 可道理终究只是道理,他不伤心难过,只是觉得不知道以后这么多年要怎么过而已,男人一结婚就会逼着老婆生孩子,然后有了孩子就有了一个完整的家,然后就真的什么都结束了。 这么多年,也该结束了。 陈胖子一直喊“金小兔?兔子?” 金在中强颜欢笑搂着郑允浩的肩帮对陈胖子说“陈胖子到时我哥们儿结婚随礼少了我可不饶你啊!”那声音的喜悦程度足以让人信以为真。 郑允浩发现金在中看他的眼神有那么点儿决绝,他想问说怎么了,可金在中一直回避他跟陈燕然说说笑笑的搞得他特别郁闷,只能狂吃菜,辣的嘴都红了还被那两人联合起来嘲笑。 金在中甚至还帮他擦嘴巴说你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吃东西老沾到嘴角上,陈燕然你可得注意了这货以前去春游躺车上睡觉可吓人了,流了满嘴哈喇子,估摸着现在坐飞机也那样,你记得找个什么遮住他脸免得丢人啊。 于是气氛越来越活跃,他甚至再看不出金在中有什么不对,可就是这种感觉最难受,那意味着那个人不想再被你了解。 他有种预感,他跟金在中是真要断了,把那藕断丝连给断掉。 离去前那辆X6停了好久才启动,刚把陈燕然送到家的郑允浩直接就在陈燕然面前吐了,吐了一地辣椒,眼里都是呛出来的泪。 金在中跟他说:我也想找个爱我的姑娘了,咱们别见面了,见多了我舍不得,以后咱们好好过日子。 他妈的这就是不能在一起就算了,还干脆别有交集了,连面都别见了。 郑允浩没想过自己反应会这么大,他一直都觉得金在中爱他更多一点儿,因为他平时很少会想起这个人,只有见了面才会特别按耐不住那种冲动。可当金在中真把话说明白了的时候他才知道那货就是随便一句话都可能要了他的命。什么他妈的平时不会想起他,放屁!是他郑允浩不敢想! 根本就不能在一起你——他——妈——想——个——屁!想个屁! 他吐,吐得满地都是,还能看见几块酱牛肉,陈燕然急得团团团转,他浑身没力的坐在地上手里握着手机青筋暴起,觉得身体里有什么要爆开,突突突的在心脏里躁动。 陈燕然一直问他你没事吧你没事吧?他看着那张脸特别恨,他特别想问你为什么不是金在中你他妈为什么不能是金在中! “操!” 他成熟,一副铁石心肠,他骂不哭那个懦弱的自己,就像X6里那个想做个了断的男人一样,再怎么难受都好,也哭不出来。 纠缠了十几年,本来就是为了背道而驰那一刻,他们早有觉悟。
藕断丝连 郑允浩以一种特别丢脸的方式住院了。 这事儿金在中原本不知道,是那天大哥他孩儿在喜来登做满月酒,说闲话唠嗑儿听来的。 那晚他们一大家子浩浩荡荡百十人的比人家办婚礼都隆重的喜气洋洋欢聚一堂,三五成群的开始八卦八婆。 他妈已经拉着七大姑八大婶开始对着他指指点点了,金在中特淡定,能不淡定么他,这都多少年了他妈还是那几句话没点儿新意,无非就是什么有好对象就给我家那个不成气候的介绍介绍啦,你看你儿子女儿都嫁人啦在中也是你们看着长大的多给他留意留意啦如此这般倒背如流。 金在中一边逗他嫂子怀里白白胖胖眯着眼特别可爱的小侄子,一边还在表扬他大堂哥“哥,您绝!一羊平天下啊这是。” 大厅屏幕上播过他嫂子生娃的辉煌过程和俩夫妻和和睦睦为娃换尿布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影片之后,终于用喜洋洋镇住了家里七八个一般大的小孩儿,那有效程度直逼肯老爷爷。 大堂哥一脸苍白的对着他摇头“你不知道张灿灿那几个小子闹腾的,争着抢着要来抱弟弟,哥是真怕那一双双天真的小手一不注意就让你嫂子给白生了。” 张灿灿是他表姐家的孩子,今年八岁,鼻涕虫西瓜头,缺俩门牙,平时最大的爱好就是抢玩具抢零食抢娃娃抢钱,反正只要是别人的他就抢,拿到手了再那么一丢以看对方哭的哇哇大叫去抱大腿找妈妈为乐,那孩儿是真乐,能乐一整天不带喘气儿的,让他一度怀疑过这孩子智商有问题,不然不能这么偏激。 金在中看了看被喜洋洋征服的张灿灿一眼特别赞同的感叹“是得防着点儿,嫂子生个孩子也不容易。” 可不是不容易,想当年他哥说要结婚的时候姑妈可是闹死闹活的下了生死状,说他要是敢娶这个没爹没妈的女人进家门她就三尺白绫吊死在老家门前那棵榕树上,然后他哥置他妈生死于度外迎了嫂子进家门,接着姑妈就胆怯了,估摸着也是活了这么多年懂了那么点儿跟儿子做对就是要家破人亡的道理,特别苦情的红着眼给老行长打了电话说真是对不住您一番好意,我家那个不长眼的真是要气死我,您看着改天出来咱们喝喝茶我帮您再物色个好的,金立这孩子我从小管不住他吧啦吧啦的回头拿着鸡毛掸子猛往年近四十的堂哥身上抽。 他还记得那次金立约他上酒吧买醉,纸醉金迷烟雾缭绕,一束昏黄的灯光打在那杯特装逼的威士忌上,金立说“老弟你知不知道你哥我真他妈恨生在这样一个家,老子从没为自己活过,他们要面子,要比,总他妈逼老子干些老子不想干的事儿,四十年了,你看看我,你看看我有哪天快活过?我跟你说,人不能这么憋屈,为名利活了几十年到头还不能和自己想爱的人过一辈子,那就是傻逼!” 他扶着喝的摇摇晃晃的大哥走在冷清的街头,大马路上只有几辆的士呼啸而过,他哥喝的醉醉囔囔嘴里可劲儿嚷着胡话,他说“哥,我都懂。” 谁都没他懂这种感觉,因为他就是他哥口中那个傻逼,他没胆子爱人,如果郑允浩是一女的估计他就敢了,毕竟前头还有金立一前车之鉴呢,可爱男人这在金家前无古人的事儿他还真不敢,说出口那可不是一两条人命的事儿,全他妈得扑街。 金在中问金立“姑妈对嫂子好多了吧?” 金立点头说算好吧,那毕竟也是去香港找了名医又是开药又是研究经期精子房中秘术好不容易出来个儿子的。 这年头没什么男女平等,只要是爹妈,待不待见媳妇儿是一回事儿,生男生女又是另一回事儿。 金在中看看时间准备走,回去还得通宵做明天开会用的PPT呢金娘就拉了一羞答答的姑娘过来。 姑娘年芳俩豆蔻,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如同飘柔广告,唇红齿白眼大眉挑鼻头有肉,俩虎牙随着嘴巴张张合合若隐若现的终于做了自我介绍“你好我叫叶倩倩,在中,你还记得我吗?” 要不是他这么多年来喜欢郑允浩到对女人提不起兴致瞅着就索然无味他还真要吓尿,这节奏太像有奸情又吃干抹净就跑得情场浪子。 金在中一边笑着回答说“你好你好,好久不见,常听我爸妈提起你,最近过得怎么样?”一边回想这自来熟的姑娘究竟出现在他人生中哪一辉煌时期以便让人因一睹他的风采而默默暗恋他这么久不惜想要下嫁于他这么造孽。 姑娘好脾气的化解这牛头不对马嘴的尴尬气氛“允浩的朋友,我们见过吧?大学的时候,联谊?” 一瞬间恍然大悟。 大学的时候他们曾经组织过联谊,为了奠定在宿舍里的地位他可是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跟人外语学院的姑娘们订好了让日子订好了包厢周末双双眉来眼去看能不能王八看绿豆对上眼。 当时叶倩倩就是外语学院的名人,因为她爸出名,据说是联华的老总,就算人家看不上她的人也绝壁得看上她的钱,所以大学四年追她的人如同过江之鲫又久盛不衰,这样的女生必定如同高岭之花旁人可望而不可即,人以群分的只跟那么几个人来往,成为屌丝们的偷拍对象。 叶倩倩当然不在联谊之列,可巧的是,她同样出现在了酒吧,同行人是在大学同样吃香的郑小王子,外语学院有没有跟市一高同样的传说他不知道,反正不干他的事,如果不是郑允浩当时年轻气盛见了他在一群女人堆里摸爬打滚满脸淫笑特没立场的抓了他要打的话…… 他现在回想起来那场面还特清晰。 郑允浩把他压在酒吧后头的小巷不管不顾的想亲他,一脸的怒气冲冲。搞笑的是就在几个月前他们以为要各自奔赴不同的前程离开这座从小长大的城市,也许再见面就是拖家带口讨论着对方满脸皱纹的悲伤时刻,俩人骑着那辆凑钱买的机车飚在高速公路上想永不回头的停在海边,借着酒意亲嘴时那混蛋说的对字,他就想踢爆郑允浩的蛋,他用什么身份亲他? 藏着掖着没名没分的接吻做爱然后到头来分道扬镳各自成家立业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说好听点儿就是人说的初恋永远都是用来回忆的那种感情? 他把感情看得比谁都重,这种结果,别天真了,不可能当做屁眼没开过,男人和男人,终究不一样。 所以当他推开郑允浩看着他一脸言情剧中男主角似的一脸痛楚时他就知道这辈子也许得认栽了。 年轻时必定有个人让你懂得日思夜念刻骨铭心却又求而不得,他让你推翻所有的理智失去理性,不相信千千万万从失恋的伤痛中走出来的前人总结的经验,什么都不求,只想看到他快乐。 他就是一时脑热把推出去的人拉了回来亲了上去,被反客为主。 微凉夜色,窄小杂巷,他们像两簇火苗,无法克制的接近,他永远记得那个时刻,那种心肝脾肺要一起燃烧的感觉。 他记得舌根发麻的快感,也记得,一句对不起凉透了人生。 郑允浩和叶倩倩的背影与当年小王子和陈村姑的笑容一样让他无安身之地。他只能爱一个人,学不来那只伪善的笑面狐狸与生俱来就会的做戏。 那晚之后,他和郑允浩整整两年没见,其中故意不故意心知肚明,这也让他更加清楚,等一个人越久,越是不能在一起,你越忘不掉。 金在中和叶倩倩聊了很多,得知了他和郑允浩假借有事相谈在巷子里热火朝天舌头贴舌头磨得满脸口水时高岭之花很顺便的加入了联谊之夜,这让他之后整整四年的大学生涯宿舍生活提供了相当便利的生活条件。 这姑娘竟是他半个恩人。 所以为了感谢她也为了堵住爹妈唠叨的嘴,金在中留了姑娘的电话无视人一家三口爹妈娃一道来的亲切的说“要不送你回去?” 回去的路上高岭之花特别没有高岭之花的高傲,主动约他明日一起喝早茶,那主动程度让他怀疑叶倩倩都对他有意思了。 然后叶倩倩说“对了,明晚咱们一起去看浩子吧,提个果篮就好,刚做完手术什么都不能吃,他也是,这么些年也从来不懂照顾自己,这都快结婚的人了。” 叶倩倩话又多又长还都是问句,金在中连踩油门的角度都没变,就是牙咬的紧了点“什么手术?” 叶倩倩很惊讶“你不知道?”接着特无奈的解释“听说是胃穿孔,前几天吃湘菜吃的。” 金在中只觉得很好笑,所以当他提着果篮和叶倩倩站在病房门口看着打着吊瓶却还学人家耍忧郁站在窗前看落叶还骚包的迎着午后的阳光时,他没想过自己会那么难受。 郑允浩手里拿着个车钥匙在那儿摸,钥匙扣是个晴天娃娃,特旧特脏还脱漆,那是十七岁那年他拿了全部的压岁钱怀着一辆机车行天下的梦想要流浪的曾经,有一个人,陪他一起实现的曾经。 郑允浩回过头来,脸色没点儿病人该有的苍白病态“在中?” 笑容特阳光灿烂,然后金在中就觉得自己没救了,他笑着回答“你他妈怎么没死在床上?”然后心甘情愿的帮他削苹果。 他依然不知道以后的人生该怎么走,就这样像以前的每一次一样,说不要再联系又去而复返,一次次的重蹈复撤,纠缠不清 。
夜话情殇 “喂,郑允浩!起床!” 接着一双手就开始在他的裆处摸来摸去摸得快要起火。 郑允浩一个鲤鱼打挺瞬间蹦起来“清早的干屁啊你!”他看着那张小白脸抓了两把头发打着呵欠翻着白眼去洗漱。 金在中跟进去对着他伸手“钥匙钥匙钥匙。” “抽屉里。”他含着满嘴的牙膏泡沫说话“去哪儿你?” 那货微微一笑,从背包里拿出两罐红牛“战斗!”那姿势堪比小金罐儿上的LOGO。 然后他就吞了一肚子牙膏,乱七八糟的鸟窝头被吓得更油了,那薄荷味的牙膏一路凉到肚子里,然后热热的,让他特想捏一把那二了吧唧以为自己是圣斗士的小子。 一群毛头小子成群结队带着兄弟带着妞儿跨着小机车占山为王。 清晨的高速路上冷冷清清,金在中和几个黄毛小子凑在那儿数钱,几个染着红头发穿着青岛啤酒紧身衣踩着黑高帮的妞儿拿着俩彩球在路边嘻嘻哈哈的踢高了腿露出了内裤。 其实金在中并不是家长口中那种三好学生乖乖仔,甚至比他还坏上不少,抽烟喝酒打架他们没少干过,玩儿命赌钱却是头一回,可金在中那熟门熟路的架势明显是个老手,他不知道金在中怎么就跟那些人扯上关系了,本来还想着训他几句结果人理由太充足了。 “来钱快呀!”金在中一脸这有什么不对有问题吗的表情“你忘了上次我们上的那彩绘了?喷漆得好几千块你有钱啊?” 于是他就特没立场的拍了拍他们的爱马“都是为了你啊。”难为死爹了的语气。 金在中抱着他的腰紧紧贴着他的背,哨声响起,拧紧油门,迎着风飞驰,甩开一众顶着凤梨头以为自己是道明寺的瘪三,耳边尽是呼呼的风声和超过终点时一群妞儿欢呼雀跃的喝彩,浪费了几箱啤酒营造出登上奖台的氛围,然后他们拥抱着欢笑,手里攥着满满的钱,给爱马喷了漆还换了俩零件,满足的几天都兴在头上。 后来再想,那似乎是他最快乐的时候,他们的生命奔驰在同一条道路上,向着同一个目的地,有生死相随的感觉,一把青春追梦。 所以当陈胖子拿着麦克风顶着一张发福的醉汉脸滔滔不绝的讲着金在中跟郑允浩的辉煌时期,怎么怎么羡煞旁人成为市一高偶像的时候,金在中特不忍心打断他,再怎么说陈胖子当初因为觊觎他们的爱马死皮赖脸借去骑了一圈结果摔断一条腿和两支车后镜付出几千大洋也挺可怜的。 陈胖子的湘菜馆这次聚了不少人,除去陈燕然叶倩倩这俩老相识还有陈力他老婆之外,十几个汉子都从进了门有点儿陌生到完饭光膀子称兄道弟不带一点儿别扭的调节了气氛,尤其是对着正主儿拍手喝彩一脸是不是啊的贱样简直一模一样。 郑允浩依旧那副信不信由你反正老子就是雷打不动这面瘫脸儿了,金在中跟着大伙笑闹嘻嘻哈哈的说几年不见你们真是一个个老婆孩子都有了徒留我一人在这世上孤苦伶仃,然后一脸苦情的找姑姑。 叶倩倩今天穿着白色的小蕾丝长裙,特别仙女范儿的替他把酒杯满上,大伙儿又开始起劲的瞎哄“哟~过儿,你姑姑来了!” 金在中笑眯眯的不说话光看着陈燕然揪着郑允浩手臂叽叽喳喳的说悄悄话,其实今儿那兔崽子为什么选在陈胖子这地儿搞聚会他猜得八九不离十。 自打七月份他被金娘打包行李赶出了家门急急忙忙入住了年后买的那小区后,他就觉得人生真他妈有冤家路窄这回事儿,越是不想见的人越是容易出现在你面前,比如郑允浩新房就挨着隔壁A380,虽然人家A区小洋楼连停车场都不跟他共用一个但他妈每天上下班十有八九都能打着照面儿,更不用说去社区超市买个啤酒饮料酱鸭脖子的。 这还让他怎么死心遗忘一个人,尤其人家看上去还特幸福特和谐。 陈燕然出入的次数和她手上又换了一枚的戒指,还有他妈天天打电话过来唠叨郑媳妇儿又怎么怎么在在她面前炫耀郑允浩连拍套婚纱照都花了四五万块钱一个婚礼策划又花了四五万块钱的他就知道好事儿不远了。 尽管住在一个小区,郑允浩在A区住小洋楼他在B区住公寓这也抵挡不了陈燕然每次做一桌子菜或者出去吃饭都要叫上他的热情,什么叫一肚子吐不完的苦水这就是,因为陈燕然太天真,眼睁睁看着觊觎他丈夫的男人在眼皮底下还那么热情好客。 金在中又仰头喝了一杯酒,没注意叶倩倩在旁边一直盯着他看的眼神,所以他也不可能知道当年在酒吧那一见叶倩倩就对他钟情了,也更不可能知道人郑允浩他爹跟叶倩倩他爹是八辈子的交情,无论是他对郑允浩还是郑允浩对她还真没什么特殊感情,就是在一个城市上大学看着双方爹的面子上偶尔见见面罢了。 他看见陈燕然好像从包里拿出什么,突然觉得头特晕,胃里翻江倒海的,起身就说“老子去吐一下。” 然后就摇摇晃晃的摸到厕所吐了一坑燕窝鱼翅,他心想这兔崽子真是有钱烧的,不就是发个请帖么,搞得跟大明星结婚发布会似的还聚餐,傻不傻逼啊,然后他就觉得心疼,疼得他想哭。 喜欢郑允浩这么多年,两个人不过亲过几次嘴,每次还都亲的特绝望,不是在海边就是在巷子里那种一演电影就他妈是悲剧的地方,一年见不了几次面搞得一回老家看见那些旧东西就陷在回忆里不可自拔,两个人相思相望不相亲的追着过去那点儿年少的快乐伤感,这阵子见面的机会是多了,可郑允浩要结婚了,那还是人家新房,再过不久就要入住一个贤妻,哪有他的位置。 他从来不敢想自己会跟郑允浩有个好结果,所以他忍着那股喜欢和幻想过日子早就习惯了,偶尔想着他打打飞机也是早就认栽的事儿,可这并不包括郑允浩能在他眼前跟别人一起过。 以前不谈恋爱拼命工作,两点一线的不是公司就是回家面对他妈那张天天对着他喷唾沫的嘴,他也不知道郑允浩忙什么跟什么人在一起,重点是不敢去知道,了解的越多那颗心就越不容易掌控,那谁不是说么,喜欢一个人静静望着他就够了,虽然这他妈是放屁他也一点没静静望着,可人生总得有那么几句冠冕堂皇的名言去支撑你这么做的理由,不然没借口太不顺理成章。 他们两个人的交集少之又少,少的让他觉得自己怎么就喜欢这么一个连面都见不到的人,距离产生美变成持久的喜欢还是眼不见为净所以郑允浩永远都是自己心目中喜欢的样子他不知道。 就是这感觉太不好过,他想和那兔崽子在一起,真忍受不了他和陈燕然在一起的样子,想亲他想被他上想了了这十几年的纠葛,马桶坑里一堆贵的离谱的东西掺着酒味辣椒味,金在中满脸泪的揪着自己裤子压抑着哭声。 不想活了他想,太难过了,怎么好好的十几年也都过来了这回就忍不住了呢,怎么就这么欠虐。
洗手间的门被推开又被关上,黄色的灯光把气氛晕染的特别苦情,那正好压着皮鞋边儿的西裤腿儿停在他跟前,彷佛他抱着的马桶是九十九朵玫瑰,没丝毫嫌弃拍着他的背顺气儿。 他眼睫毛还湿着,却张口就问“郑允浩,你幸福吗?我就问问你,真幸福吗?如果真的谁没谁都能过得很好我就走,再也不回来,咱们老死不相往来,你过你的我过我的,回头我就跟我妈说老子也想结婚了,也想过得快乐一点。” 抱紧他的手臂越来越用力,然后那兔崽子就从背后亲他的耳朵亲他的脖子亲他的头发,他能感觉到背后那人的呼吸和心脏的跳动,他顿时就哭不出来了,哽着嗓子一个劲儿的问,想问出个理由“为什么就不行呢……为什么就不行……” 如果他的命运从一出生开始就得被爹妈掌控,要孝顺要出息要听话娶个漂亮的媳妇儿生个大胖娃子,那为什么还要让他爱上不能在一起的人,还偏偏就不是个女人。 其实他曾经无数次问过自己,尤其是年轻的时候爱郑允浩爱的总觉得只要他一个点头再靠近一点点他就能毫不犹豫的跟他走的程度的时候,他就想,为什么他明明千万个烦透了爹妈给他的压力还要默默忍受,为什么他要一直没有任何自由的去决定他要的人生,然后他就找到了理由。 因为他永远记得二十年前在老家的院子里,他妈拉着他的手看着躺在摇椅上呼呼的大睡的老爸红着眼对他说“儿子,你可得给我争气,一辈子都抬着头做人,别让人看不起你,看不起这个家。” 那时候他爸是村子里出了名的富二代,也是出了名的爹死了连做生意都把钱打水漂没个声响儿的傻蛋,也是那时,郑允浩他爸白手起家发家致富归来,郑妈妈天天穿金戴银的过来串儿门儿在他妈面前显摆,似是要把头几年他妈给她看的脸色通通还回去。 他从小看了太多大人之间的明枪暗箭,看透了爹妈那种外人面前怎么着都是恩爱光鲜亮丽被窝里为了几个钱吵来吵去的窘态,可对他是一分一毫都没少过,要什么有什么,他们太疼爱他,即使那种疼爱叫望子成龙几乎压抑的让人喘不过气来,可他还是特珍惜这个家,他怕散,怕他爹妈对他失望,然后他们哪天老态龙钟白发苍苍罪魁祸首却是自己。 他不敢想要是真和郑允浩在一起他们的人生会变成怎样。 郑允浩用手摸着那张湿漉漉的脸,失了魂儿似的就这样感受着掌心的温度,他不知道金在中这么能哭,他还以为他们再也哭不出来了。 他说“在中。” 他更用力的抱紧他,没一点儿希望的问“如果我说可以,你敢吗?” 他从来不给金在中希望就是因为他知道,他们一样,他们一样不敢放弃家人放弃过去放弃未来,不敢伤任何人的心去奔向他们要的生活,所以只能自伤八百隐忍求全。 这是太无奈的现实。 “有烟吗?” 回答他的是郑允浩的嘴,特浓的烟味,那人吐着气说有,然后一点一点的啃他的嘴唇,吸他的舌头,他亲他的脸,好像再也不能拥有他的感觉。 等两个人出去,陈胖子酒都醒了大半,看着金在中那张那脸和郑允浩笑得特虚伪的笑容扭头就说“走走走下一摊!” 只有叶倩倩上去问了一下“没事儿吧?” 郑允浩揽了揽他的肩笑着说“没事,喝多了,吐完就好。” 金在中看着郑允浩一脸坦然的样子,附和道“没错,我喝多了。” 喝多了的人才会多愁善感。 他一路续摊,不知哪儿来的劲儿陪着一群人笑笑闹闹,他拼了命的告诉自己不要再看他不要再看他,再过几个月就外调,外调完了异地定居,然后他就自由了。 玩到最后一包厢的人倒地不起他还在喝,可脑子却过分的清醒,然后没人陪他喝了没人陪他唱了他就抱着酒瓶子坐在墙角,眼睁睁的看着郑允浩,看他一丝不苟的头发,看他同样在看他的眼睛,看他的衬衫他的纽扣,看他修长的指头摸上他的头,看着陈燕然和叶倩倩把人一个个的扶出去,看着郑允浩一起离开。 他就觉得突然间有什么东西空了,麻木不然一动不动,不知道要做什么,那双皮鞋再一次停在眼前,那双不曾有过多抚触却每一次都铭记于心的双手再一次抚上他的脸。 包厢里,郑允浩让金在中把头靠在自己怀里“我家还有你小时候的照片。” “我也有。”就放在床头柜底下。 郑允浩又说“其实我很早就对你有感觉,你每次认真听课做笔记的时候我都在看你,那时候我就想如果以后能天天这么看你,就够了。” 金在中抱着他不说话。 男人的声音一点一点的围绕着他“有一次暑假,在老家,你躺在爷爷的摇椅上睡着了我偷亲过你。” 金在中抬头“我知道。” 郑允浩笑了笑,干脆和他一起坐在墙角,捡了瓶喝剩的酒喝着“那天晚上,你跟我告白,我就想,你怎么能喜欢我呢?” 金在中看着他,抓起他的手摸自己的脸,暗暗地包厢里两个人若即若离的依靠着。 “你怎么能喜欢我呢金在中。”男人的声音哑哑的,眼神迷离的看着他“我从来没想过你会喜欢我。” 如果金在中不喜欢他,他就能和千千万万的普通人一样,没有波澜的过一生,连感情都平平淡淡,没有激情没有痛楚,他就能把对金在中的感情藏在心底,谁都不知道他喜欢这么一个人,他就能以朋友,以兄弟,以平平常常的关系看着他过一辈子。 金在中对着他伸手说“拿来。” 郑允浩说“拿什么?” 然后金在中就伸手在他的外套里翻“请帖,你从今天开始,就在考虑到底要不要给我的东西。” 郑允浩猛地就想起来,很多年前,曾经有一次金在中也是这样对他伸着手说拿来拿来,那时候他给的是快乐,这一次,他给的是两个人都不想要的。 “给我,你得让我死心。”
祝你幸福 郑媳妇儿最近高兴不起来,因为自家儿子对结婚办喜酒这事儿压根儿不操心,不是说你非得跑上跑下每天担心的睡不着那才叫操心,再怎么着结婚证你也不能随随便便上班时间就抽出那十分钟奔民政局去不是?怎么着也得西装革履打一领带带准媳妇儿去吃个好的一路开开心心的不是?不然你这一开始就急急忙忙搞得跟生意似的以后能幸福么? 老一辈的人讲究,还特信那些神神叨叨的说法,所以郑允浩那事儿办的是真不和他妈的意。 陈燕然私下里跟他说要是周一到周五真太忙就让妈再去看看日子,尽量选个周末,老人家都信那,别让爸妈担心。 当时陈燕然大中午的顶着太阳在他们公司楼下等着他,郑允浩刚开完会,连领带都在讲汇表的时候扯了,一散会就接到陈燕然电话说一起吃饭,助理抱着两叠文件等他批,这时候看他摆明就是一副佳人有约的样子揶揄的笑了笑说郑总您还是去吃饭吧,下午还一会呢,PPT我先帮你整理出来。 然后他真跟陈燕然去吃饭了,就公司对面一西餐厅,还碰见不少上司下属同事儿,这些闲杂人等喜帖也接了祝福也祝过了,这会儿就打个招呼等着喜酒那天封红包了。 人多事儿多,郑允浩也从没为结婚这事儿上过什么心,他就知道得跟陈燕然结婚,然后他妈说怎么办怎么办,花多少钱多少钱,叫谁来谁来,连订礼服那天他都没去,让陈燕然去拿了他平常穿的西装对着号买,然后一出差回来就马不停蹄的奔摄影馆拍婚纱照,那天化妆的妹子还对着他说俩眼袋太大得修片。 郑允浩一抹嘴看了眼表满脑子都还是下午主持会议的事儿,这关系到他们公司能不能拿下今年最大的单子,那可是业绩,得磨刀霍霍向猪羊去,所以陈燕然跟他说了什么他根本就没听清,隐隐约约就听见什么领证的。 他看陈燕然,陈燕然也看他,然后他问“证件带了吗?” 陈燕然愣愣的点头,郑允浩招手付账连零钱都没要,拉着陈燕然就直奔停车场“那走吧,早把这事儿办了大家都安心,我下午还有一会,还两小时应该来得及。” 他把该想到的事儿都想了,比如来回车程堵不堵车,人多不多得不得排队,所以一路到民政局整个顺利的让他不可思议,半小时完事儿,神经粗的也没发现人陈燕然自打他用那种百忙之中抽空出来跟你盖章你就满足吧的语气说话的时候陈燕然就没笑过,就连回去上班也没说声再见或者跟人新婚夫妻似的亲个嘴摸个手啥的,甚至连那小红本儿领了就被他往车后座一扔人都没说什么,要换金在中在场绝对能说出一这女的太他妈有教养这话来。 所以当他想这下回去能交代了然后特安心的加班加点到十一点多回到家等来他妈俩白眼的时候他还特不明白,招谁惹谁了这是?房也买了证也领了这回总跑不了吧他妈这什么态度还? 郑允浩懒得搭理他妈三天两头就拿想抱孙子不然再过几年老了抱不动说不定还被媳妇儿气的两腿一蹬呜呼入土的借口催他传宗接代,一挥手就扔给她那小红本儿“今儿领了,您就别翻了,我天天早出晚归的回来还看您俩白眼合着您看我翻会高兴啊?” 郑媳妇儿不仅翻白眼,这会儿还开始叉腰了,插完了腰叹口气就把小红本儿往茶桌上一拍,那架势搞得他以为自己在看乡村爱情似的,特大妈。 郑允浩倒了杯茶瞅了一眼楼上卧室“郑老板又怎么惹你了?” 郑媳妇儿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什么叫又啊?什么叫我又惹他怎么了啊?郑允浩不是我说你,你说我养你这么大容易么我?你说你爸前几年在外头养了一小的后来还给你整出一妹妹我说过什么么?不照样在家里给他洗衣做饭的?你说哪个女人能忍这么多年?” 郑允浩他爹妈就是这么回事儿,在亲戚外人面前那可是表现的巨恩爱,甚至他爹打麻将输了好几万他妈都能三更半夜的提着个大包给送钱去,临走前还能亲一口说亲爱的别太晚,那是真真羡煞旁人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传说,可那毕竟是做给别人看的,回头搁家里一句话不说分床完了分房连一家三口吃饭都只能听见筷子的声音,只要不是生活费给少了他妈基本上就不会大吵大闹,除了这几年给他安排相亲他十有八九不是给忘了就是表现得特不和他妈的意对他凶过几回之外。 糟糠之妻毕竟还是糟糠不能跟贫夫共享富贵命,这古人说的话大多都能在现代社会验证,不然也不能整出那么多三妻四妾来。 郑允浩已经烦了他爹妈的事儿,青少年的时候或许还觉得压抑郁闷,总为父母的事伤心难过,可越成熟也越明白他自己恶心他们俩那种惺惺作态的感情已经恶心到了无数次唾弃到以自己有这样的父母为耻的程度。 可家人终究是家人,父母到底是父母,可能血缘关系真有点儿神秘的基因联系,不敢真的违背他们的意愿。 他妈说着说着就红了眼眶,郑允浩顿时气焰下去了大把,搂着她安慰“您哭什么呀哭?爸那人就那样,您要真觉得不合适我找律师帮您打官司把婚离了,到时候反手打他一大嘴巴子,什么气儿都散了。” 郑媳妇儿拉着他的手开始回忆,说当年他爸是怎么怎么随随便便就娶了她却穷的连裤裆都是缝了补补了缝的,又说起早贪黑就得去山里挖野菜还得走几里地回娘家讨米吃的,那些苦日子她怎么熬过来好不容易等来光明却发现发家那几年他爸早就在外头不知道被哪个狐狸精哄得没了心没了肺的。 她说“浩子,结婚这事儿千万别闹着玩儿随随便便就结了,太随便的婚姻真过不了几年,你妈我这么过来的所以知道女人一旦结了婚会有多少不得不忍耐的苦衷,燕然是个好孩子,结了,就是你的责任,可是你看看。” 她挥着小红本儿“我都听燕然说了,人姑娘说得好听说你在乎她,忙的满头大汗的还陪她领证儿去了,你也不用脚趾头想一想!人是那意思么?” 郑允浩这才知道这事儿办的多不地道,他想说这也没办法,他的心根本就不在陈燕然身上,合着不是您就见了人家一回就拿了人生辰八字去算命说他俩天生一对么?人是您挑的您过目的,从头到尾催着他结婚生孩子也是您的主意,您问过我真喜欢她真爱她么?为的不就是我顺着您的意思办了您好茶余饭后跟姐们儿炫耀去? 他不爱陈燕然,又怎么可能注意到她的变化,他从来就没了解过陈燕然,连陈燕然几次明示暗示他们可以有更进一步的关系毕竟三十都不小了也不是高中的时候牵牵手就行的纯爱电影他都没留下过夜。 爱一个人就容易把他一切的行为解释为相爱,比如陈燕然就觉得郑允浩从来不碰她是因为珍惜她。 狗屁!所以说恋爱中的女人简直就是世界上最愚蠢的生物。 他爹从房里出来见娘儿俩在客厅里急眼红的又去说郑媳妇儿“你别天天逮着儿子说这说那的,几十岁的人了没你死不了。” 然后郑允浩起身回房,再不想呆一秒。 直到结婚那天,他才见到陈燕然,这女人做好最足的准备嫁给他,用最完美的笑容,最完美的礼仪站在红毯之上挽着他的手,仿佛他们就是金童玉女该天生一对共白头。 然后他就看见金在中对他伸出手说“祝你幸福。” 他身后是金老爹和金娘,递给他妈两封厚厚的红包。 他看见金在中对他笑的弯弯的眉眼,如同十八岁那年的高速公路上迎风驰骋的笑颜,冲进海浪里嬉闹,他对他泼了一身的海水,笑着问他“你现在开心吗?” 他忘了那时候他看着金在中浑身湿透的躺在沙滩上被夕阳映衬得闪闪发光的样子说了什么,好像说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说,好像自己还对着他那个样子勃起了,在那个思想最下流的年龄,他所有令人不齿的想法都有一个想付出行动的对象,他用那样的眼神看着金在中,他能从那货的眼神里看出他给的答案是他想要的。
郑允浩看着身旁站的陈燕然,总觉得这女人长着一张跟金在中一模一样的脸,鬼使神差的就亲了她一下,顿时人群就沸腾起来,郑允浩恍惚的从那些笑脸中看见站在人群之外的金在中缓缓地跟众人一起鼓掌,背对离开,越走越远。 他突然就觉得那些回忆太讽刺,像钝刀,一刀刀嘲笑的划下口子,然后金在中是那把让他最疼的盐。 直到再也看不见金在中的背影,他才知道自己刚刚做了什么。 他郑允浩,隔着十二年,隔着一张脸,亲了另一个他最渴望触摸的灵魂,他知道自己有多希望,身边那个人是金在中。 那晚金娘看着郑媳妇儿兴高采烈的样子只恨不得那个人来了没几分钟就找不着影儿的兔崽子不是她亲生的,边吃菜便跟金爹说最近得把娃儿看紧点儿,找几个对象相亲去,听说郑媳妇儿也是这么打听着相着就找了这么贤淑的媳妇儿回来。 金老爹指了指对桌的叶倩倩说不老咱俩操心,在中最近跟倩倩走的可近,没见着刚刚人浩子结婚她还逮着人问怎么没见着在中呢。然后金娘就安心了。等新人敬酒敬到他们这一桌金娘还嘚瑟上了,说浩子在中从小跟你一块儿长大,你这都完事儿了回头得多帮帮我们在中啊。 郑允浩面无表情,连他妈在后头掐他让他咧开了嘴笑,笑得露牙他都没反应,点点头说好,一定,他的事儿就是我的事儿,一口干了没二话的。 天知道一直到现在他想的都是那个背影,特揪心。 金娘笑的合不拢嘴,直到喜酒都散了人自家人在算礼钱金娘还不肯走,直说浩子你真是个好孩子,往后生了大胖娃子跟我们在中的做亲家,被郑媳妇儿拉着送出门。 陈燕然请了一桌子朋友闺蜜,看不出她文静的很朋友却豪放的差点儿让郑老爹都顶不住,要不是郑允浩先磕了俩解酒药迟早得跟陈燕然似的直接趴那儿。 岳父母一个劲儿的道歉说燕然不懂事添麻烦了,又被郑媳妇儿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客气了回去,然后说劳烦亲家先把孩子送回新房,这儿就让郑允浩那个当丈夫的解决。 郑允浩忍着头疼算礼钱,心不在焉的烦躁,他不快活,特不快活。 金在中身上披了件西装外套,那牌子贵的堪比新郎官儿,蹲在酒店门外等人散了又抽了两根烟才慢吞吞的走进去。 他本来都做好了打算,怎么着外人眼里他都是郑允浩亦敌亦友的兄弟,从小一块儿长大,打扮得帅点儿才不丢人,也让自己有点儿底气,不然一见人新婚燕尔就潸然泪下双膝一软跌坐在地说你爱的不是我吗就太傻逼了。 结果事实证明,他太高估自己,太小看十几年的暗恋,实践果然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他果然跨不过郑允浩那道坎儿。 夜凉如水心如夜,他吐出一口烟雾看着那背对着自己的白衣男人,只觉得那身影依旧如同当年那个光着膀子在阳台上偷偷抽烟喝酒被他发现了笑得特贱的把他带坏的少年,其实这么多年,郑允浩在他心中的形象一直是那样的,他甚至搞不清楚他爱的这个人还是不是回忆里那个让他无数次笑出眼泪的人,还是不是那个在他耳边说夕阳西下的人。 他呆到现在就是想用一副就这样吧,咱们开始新的人生的嘴脸说祝你幸福啊兄弟,其实刚刚我不是说故意要走,不是看你亲她我就忍不住,老子只是尿急,喏,这是咱俩唯一的一张张合照,还是大头贴刚风起云涌那年拍的,给你,咱俩就算完了,这么多年暗恋明恋的,就当从来没有过。 可他看着那背影不知怎么的就慢慢模糊了双眼,心也不是很疼,没那晚在KTV叫郑允浩给请帖的时候疼,可他就是觉得身体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慌的哭了。 金在中觉得也许郑允浩再也不是记忆里他爱的那个人了,可这个人却依旧能让他悲喜一线之间,这就是命,他们说的生辰八字,命运风水,前世轮回。 他把那张大头贴塞进大厅的花盆底下,特没诚意却特妥协的放弃“祝你幸福。” 不管你相不相信,我是真的希望你能好好过,就像你说的,你为什么会喜欢我呢在中?如果不喜欢我,我们就不会是两个悲剧,一个足够惨,再多一个叫命途多舛,太衰,太没运气。 郑媳妇儿和郑老头喊他说“儿子,走了!” 郑允浩不敢转身,他不知道自己哭没哭,反正脸是湿的,他不知道是汗还是酒还是别的什么,他只觉得这么多年从没这么难受过,他从反光镜里看见金在中就站在离他不过几十米的地方,他当时就特想冲过去抱住他,抱住他说我爱你,老子真他妈特爱你。然后不管什么他们死都要在一起。 但是他连抬脚的力气都没有。 他一动不动的站在那儿,最后一步步的走向那个看起来特沉重的花盆,抬起来看见了那张大头贴,一模一样的照片他的钱包里也有一张,在最里层,轻易不敢翻出来,遗憾就是那么个东西,得不到,放不下,不敢要。 两个咧着嘴大笑的男孩子穿着绿边领子的校服头挨着头勾肩搭背,头发黑的特纯真。 他把那张照片捡起来握在手里,最后放进口袋,手指却一直摩挲着,好像能透过它触摸那些弥补遗憾的时光一样。 他回想金在中离去的背影,短短一天,他看着那人背对着他离开两次,最后一次他好像是留下了一辈子的感情,留下那些无声细语,陪着他们继续留在那里,然后那里没有他。 你现在开心吗? 那时海边微风徐徐,啤酒罐子散落,身后一台黑色机车,挂着两个黑色的书包,浪声阵阵,沙滩柔软,肩并着肩感觉那越来越近的呼吸和急速的心跳,朦胧,暧昧,迷茫。 少年的嘴唇柔软细腻,他问,你不可能的对不对? 十二年过去,他穿着白色的礼服握着那张想要被遗忘的照片喃喃自语“你能再问我一次吗?” 那时的他们,那样单纯的腻在一起,开着玩笑,什么都没细想过的陪着对方。 那样懵懂的岁月,用最好的青春和笑容,去跟喜欢的人在一起。 我们年少轻狂,我们抱怨着生活,抱怨着各种各样的琐事,我们在一起。 而当我开始喜欢你,这世上所有的一切,都变成一道道墙,我自己的墙。
替代品 金在中从没想过自己会对除郑允浩之外的人心动,所以当他真心动了的时候只能特无奈的一杯酒下肚感叹世事无常,人还真是活着活着什么事儿都会遇到。 其实算算时间,他搬到富丽园也快有小半年,除去最近看着俩不同名义上的初恋对象步入婚姻殿堂带给他莫大的创伤至今无药可救浪费时间之外,那个让他心动的男孩儿现在回想起来还真是见缝插针的插在这段算是新生活的缝隙里。 那个男孩儿看起来还在读高中的样子,乘电梯的时候十次能碰上五六次,这几率太大,大到让他无意间记下偶然一瞥的学生证上写着沈淮俩字儿,住在七楼,电梯每次停在七楼基本上都能见他叼着根油条拿着杯豆浆一副睡不醒的样子特没神儿的走出小区左拐搭公车。 他也不是特地拐着去看人家,这实在是缘分,同住B区一个八楼一个七楼,他妈人等车的公车站还在他上班必备的路上,多瞄几眼还真是顺带。 这些细节都是最近郑允浩去度蜜月了他终于不用看陈燕然傻逼兮兮的热情嘴脸之后才一一回想起来的。 他没想着要跟沈淮怎么样,人看起来才十八九岁,自己都三十了,再过几月就能再多插根蜡烛,这草太嫩他不敢啃,不敢扰乱社会风气,不然说不好人少年一报警回头他再上个地方新闻那也太作死了。 只是每次偶遇那个少年,还是忍不住要多看几眼,金在中用两段失败的感情经历作为经验总结认为这叫心动,至于一想到让他失败的俩正主儿在度蜜月这事儿,那就算了,别总结了,说多了都是眼泪。 但是缘分之所以被称为缘分,就是因为你在注意一个人的同时,那个人同样在注意着你。 事情发生在金娘在经历过郑允浩婚礼之后怀着一颗荡漾捉急的心接二连三为他安排相亲并且没有拒绝的余地逼得他宁愿找叶倩倩共赴晚餐的一个晚上。 那天晚上他跟叶倩倩在火锅店吃肥牛,他特没形象的在大夏天吃的满头大汗,浑身上下一股火锅味儿,嘴巴红的跟肿了似的,跟人叶倩倩连唇彩都没沾筷子,斜分的小刘海儿都没撩耳朵后边儿的一丝不苟形成完美的对比。 所以当叶倩倩执意要去他家坐坐搞得他实在不明白他们俩不就是普通朋友么有什么好坐的,况且你一大龄女青年跟成年大光棍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对名誉真没啥影响么的时候,金在中抓耳挠腮特傻逼的说“你不是想跟我谈心吧?” 金在中心想,可真别像他想的那么回事儿。谈心?他们俩能谈的心只有如何死在郑允浩这条不归路上眼睁睁看着人家奔赴女神怀抱暗自神伤。别扯了,他自个儿都走不出这条死胡同,有什么好谈的?一男一女大晚上沾满火锅味的互相拥抱舔舐伤口也太没谱儿了。 况且叶倩倩不知道他是个喜欢郑允浩喜欢了十几年不死不休的基佬,要知道了,他绝对不可能跟叶倩倩维持联系还他妈大晚上去吃火锅。 他看着叶倩倩那双写满了我上去坐坐跟你聊聊天说说心事儿不行么的眼神特纠结,然后特无奈的把X6停在马路边“聊啥?” 叶倩倩问“随便聊聊不行么?” 她一直很奇怪金在中为什么会不喜欢他?多年前偶然相遇的朋友的朋友在多年之后偶然重逢基本上很容易生出男女之情,照她跟金在中的情况搁别人身上这个年纪这个时间早都水到渠成了,偏偏自己明示暗示过那么多次他还没感觉出来。 女人的直觉很准,她觉得金在中心里应该是有个什么人,不然不可能对别人的殷勤那么迟钝。正好今晚金在中好不容易主动约她吃顿饭,本来还期待着什么结果这男人竟然还真的只是单纯吃饭,连自己打扮的这么好看都没看出用心来,搞得她特想去看看金在中的家,最好是看到成双成对的拖鞋杯子牙膏毛巾更狠点儿阳台上晾着几条蕾丝内衣内裤好让自己别再浪费时间。 “倩倩。”金在中绞尽脑汁才想出那么个借口“聊天得有目的性,漫无目的的聊天很容易聊出感情的。” 他以为这么说够直白了,你喜欢郑允浩但是人结婚了你就死了这条心吧不然再加上个你我这小心脏还真是承受不起的,这种事儿还是得找闺蜜说去,况且他是真不想谈郑允浩。 所以人生实在是太出乎意料让人措手不及了。 叶倩倩有种和这个繁华的城市特别契合的特质,自信,迷人,精致,毫不犹豫,不计后果,令人感叹。 她只是坐在对这个城市来说再普通不起眼不过区区八十万还是3.0排量的宝马X6的副驾驶上,却有种满手都是鸽子蛋大小钻戒的自信。 叶倩倩那小斜刘海儿终于被拨到耳朵后边儿,她说“我想跟你谈,金在中,今晚咱们得把话说白了,那种小孩子玩儿的欲擒故纵我没心情陪你,谈不谈一句话你给我个数儿。” 金在中顿时一口气呛在胸腔里“慢着慢着,谈什么?什么谈?你不是那意思吧?” 叶倩倩皱着眉头无奈的笑“合着我暗示你这么多回你还真没看出来?” 金在中心想,你什么时候暗示我了?别说的老子神经粗的跟个傻子似的。 叶倩倩给他会心一击,让金在中彻底断了脑回路。 大千金说其实上大学那会儿在酒吧我就开始喜欢你了,但是那时候你有女朋友,我就没联系你,可是这么多年了咱们这也算久别重逢了吧?扯上郑允浩你我算是有点交情吧?看你身边没人估计也是无疾而终的主儿。上次浩子在陈胖子那儿做东聚餐我给你端茶倒水的你是真没发现啊? “操,我什么时候有女朋友了!”金在中活这么大第一次被表白,顿时手足无措,连男人的尊严都不要了,拍着方向盘就反驳“老子单身整三十年没出过差错。” 叶倩倩被他逗得大笑,然后皱眉“是嘛?你兄弟可是说你当时谈了个特恩爱的朋友的?” 金在中正危襟坐“郑瘪三说的?” 那会儿他和郑允浩都年轻,尽管知道没未来可言但还是时不时忍不住就亲个一两下然后借着一吻过日子的精神恋爱着,这么总结虽然很傻逼,但还他妈真就是事实,谁都没谈,就那么拖着人生直奔婚姻。 他说“那就算是吧。” 叶倩倩惆怅的想要个明白“一个人要是走不出一段感情,只能是因为那段感情就在自己身边,金在中,能不能告诉我这么多年都让你忘不了的人是谁?你得让我幂目不是。” 金在中看着前方林荫绿道间一对对情路成双成对跟自己格格不入的来来往往,想,原来是这样,可不是走不出来么,因为郑允浩一直在他身边,从出生开始。 他说叶倩倩你不会想知道的,因为连我自己都觉得这事儿太可怕,有点儿惨无人道,我爹妈没教过我怎么爱人,所以我一路歧途,爱上个人渣。 送叶倩倩到她家楼下的时候金在中说“其实我一直以为你喜欢郑允浩的,所以我现在特庆幸你喜欢的是我。” 叶倩倩特迷茫的露出一副仿佛没被世事玷污过的脸“啊?” 金在中说“他是个人渣。” 没错,郑允浩是个人渣,所以在人渣出发去度蜜月那天站在A区308号小洋楼的花园里看着亮灯的房间直到天亮的他是个傻逼。 这世界上果然只有他一个傻逼。 就算不能在一起,他也想以自虐的方式再靠近他一点点,再靠近一点点。 他从后视镜里看见叶倩倩跟僵尸似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心想这个答案似乎太直白。又后悔不应该一时放松警惕就说出了自己的小秘密,他就知道,随便聊聊是最容易聊出事儿的意外。 所以当回到富丽园乘上电梯鬼使神差的按下了七楼在打开电梯的一瞬跟让他有点儿心动的小帅哥撞了个满怀的时候金在中脑子跟跟浆糊似的没反应过来。 那个叫沈淮的孩子利落柔顺的短发和被清爽干净的校服包裹的高大身材实在太像当时的郑允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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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那样被人扶着卡在电梯门口看着人家掉进了回忆里,虽然这是在电梯,但他还是想起来有次下楼梯的时候不知道那个傻逼朝他背后砸了个篮球搞得他特没准备差点儿滚下去被郑瘪三揽个满怀的场景。 等他被沈淮拉起来他莫名就脑抽的说了一句“我知道你,你叫沈淮。” 富丽园的设计太高端,走廊一点都不暗,相反还亮的过头,业务也好,干净的地板都看不见一个鞋印儿,所以他能看见跟他差不多搞的沈淮由一脸的惊讶转为平静甚至还带点儿欣喜。 那个男孩子说“我就知道你也是。” 金在中被他那我就知道真相是这样的语气给惊到了,反映特大“知道什么?”别是自己对他有那么点儿意思的龌龊心思吧?这也太尴尬了。 结果还真是八九不离十。 沈淮说“gay,网络俗语通称基佬。”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掉的,因为他从不认为自己是基佬,喜欢郑允浩这事儿跟基佬这事儿不应该有必然的联系。 喜欢郑允浩是一回事儿,对女人硬不起来又是另一回事儿,所以沈淮的话让他恐慌,活了三十年只想着郑允浩打过飞机无一例外这事儿突然就蹦进脑海里杀他一个措手不及。 爱一个郑允浩已经是这么难捱的事儿就算了,如果他是个同性恋,跟女人搞不下去生不出孩子…… 那后果,他不敢想象。 不仅如此,如果后果同样那么遭,他对郑允浩这么多年的压抑,简直就是一个笑话。 他跟公司请了假在家里呆了三天,怎么都钻不出这个牛角尖儿。正好那晚郑允浩回来,他就特傻逼的从中午十二点就去了机场等人。 他想说一等到郑允浩得立马跟他说这事儿。他想跟郑允浩说我是个同性恋,不是你也可能是别人,他想说郑允浩我怎么办,合着这么多年我白过了。 他找不到理由再去为得忍着喜欢郑允浩的感情这事儿,他是个同性恋,对着AV没感觉,看着GV却总是浮现他的脸然后硬得不像话。 傍晚七点。 他看见郑允浩推着两大个行李箱走出来,脸上架着一墨镜,露出的下巴冒着一圈儿胡渣帅的不成人样,陈燕然穿着夏威夷式长裙头上顶着跟瘪三儿同款的太阳镜太登对过头,人群中太醒目,太显眼。 扎的他眼疼心疼喘不过气儿,疼得让他想起来,他是同性恋也不关人郑允浩什么事儿,人家有不可能放弃的未来,人完完整整,对着女人能射,对他的感情能忍。 然后他看着郑允浩跟陈燕然越走越近的身影特没种的躲在了柱子后面,他没种去说嗨我是来接你们的,笑话,他拿什么身份? 但是他此刻特想听见郑允浩的声音,特别想,特别想听一声在中,是我。然后他就能一个人躲回去借着那声亲密疗伤。 金在中按下通话键,放在耳边,眼睛盯着那个面朝他方向走来的人影躲在角落里看着男人的一举一动,停下步伐,拿出手机,怔愣,然后按下通话键。 他听见电话里头传来日思夜念的声音“在中?” 一个不大的机场,不远的距离,隔着寥寥无几的人流,明明就在他的眼前,一个电话,一句短短的问候,让他落泪无声,心如刀割。 他怕让郑允浩听见他的声音,赶忙掐断通话,一步步的离开,他数不清这是第几次离开,每一次,都必须离开。 他跟你不一样。 金在中告诉自己,傻逼,你醒醒,郑允浩他妈跟你不一样。可这他妈都是废话,如果理智能跟感情统一,世上就不会有那么多得到和失去。 人只有一个,感情只有一份,谁有一段美满的婚姻,必定有谁为这段婚姻的美满填补一生的幸福。 他没回富丽园,他回家对着他妈说“妈,我对不起你。”他跪在地上抱着他妈哭,哭得肝肠寸断,心里全都是郑允浩一声声喊他在中的回音。 在中,在中,在中。 我们不可能的。 在中,金在中,如果我说可以,你敢吗? 他想说我现在敢了,可晚了。 金在中说“妈,我以后都听你的,你让我干嘛我干嘛,我快活不下去了妈,你救救我,我真活不下去了……我他妈就是个傻子……” 那晚富丽园A区的小洋楼里,陈燕然换了真丝睡衣依在郑允浩怀里。 她说“老公,晚了,去洗洗睡吧。” 郑允浩木然的扭头看了眼表,才发现打从机场回来他就坐在那儿呆了整整俩小时,一动不动。 他接通通话的第一秒就看见了金在中,狼狈的流了一眼泪,那压抑的哭声透过手机传来,让他差点儿就心脏麻痹,那股子绝望让他不安。 而当他就要朝他走去的同时,他只能捕捉到金在中的背影,那个人不想见他,或者说不想被他看见,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却觉得害怕,他怕金在中出事儿,出什么事儿他不知道,但就是有种预感,那预感令人恐慌,让他想紧紧把人抓在手里时时刻刻盯着。 但金在中只留下了一个背影,他不可能认错的背影,那个无数次,他一次又一次眼睁睁看着的背影,好像他们之间的交集,结局永远就只能是离开。 他扬着脸对着淋浴,只觉得身子一阵阵的发抖。 陈燕然从背后抱着他,用同样光裸的身体。 在夏威夷,陈燕然就不止一次的这样过,那时他总是找借口回避,陈燕然也好脾气的没说什么,虽然他结婚了,也早做好了要跟陈燕然做爱的准备,当那一刻真的来的时候他却一点儿兴趣都没有。 他知道这情况有可能,却不知道会排斥的这么严重,他甚至把陈燕然当做金在中压在床上过,可手一摸到三角区就不对劲儿,他总觉得金在中不该是这么个身体构造,然后什么想象都没用,一切戛然而止。 他背对着陈燕然,特冷漠的说“小然,我没法儿骗你,我们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有孩子。” 陈燕然松手,他转身看着那具前凸后翘的成熟躯体,无动于衷“我硬不起来。” 然后陈燕然睁大了眼,拿了浴巾裹上,声音特别的哽咽“没关系。”他抱着男人说“没关系,只要能跟你在一起,有没有孩子都没关系。” 那一刻,郑允浩觉得陈燕然怎么能这么傻,凡是聪明点儿的都听得出来他不是那意思。 可这女人是他老婆,尽管他不爱她。 这世界上到底有几对鸳鸯终成眷属,到底有几人是跟真正爱着的人过一辈子。名利,道德,家室,责任,那么多的束缚,除非你能一手挑起,否则不名正言顺的爱情,会让人一无所有,多少人为此妥协,懦弱胆怯,继而随波逐流的过了一生。 他爱金在中,可一句不可能,又得用多少年去背负,但求不得,其实也不过世上寥寥数人之一。
内环轻马~写得很棒啊~撸主加油&&
沈淮 沈淮连着快整俩月没见金在中,头几天他还试着等在电梯口一整天就是期望能再来个人为制造的偶遇,结果以失败告终。 虽说功夫不负有心人,可至少你得有努力的对象,沈淮之所以失败没什么特别的原因,也不是他不够努力,很单纯是因为金在中在抱着他妈大腿哭着真心告白之后尴尬了。 在金娘被儿子吓了一大跳哭的稀里哗啦捶胸顿足拍胸脯保证说儿子别怕有娘在!陈燕然那小狐狸精就是跟着郑允浩也不会幸福的!娘跟你说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当然你是例外,等着看陈燕然回头找你哭吧的时候,金在中霎时什么伤心的眼泪啊酸软的双膝啊喘不上气儿的疼痛啊立马抛到九霄云外,好不容易活到三十岁成为一个事业上成熟干练的男人,那必须是听不明白的话要立刻用小红笔圈出重点仔细研究的。 所以当他带着哭腔喊了声“妈……”的时候,金娘一副我懂的眼神让他再也说不下去了。 金娘拉着他坐回沙发上说地上凉,还特贴心的关了空调打开了窗户,让带着点儿灰尘的风吹进客厅里,抬手摸了摸他的脸,营造出一种小燕有约的气氛之后缓缓开口“我就知道你还是放不下燕然,你跟浩子从高中开始就一起喜欢她,我就想啊,不知道你跟浩子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这辈子投胎投的这么不合八字,什么都比什么都抢,连女人都是。” 金在中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从他妈口中蹦出能扯上教育失败的话题,立马蹬鼻子上脸“还不都是你们,要不是您和郑隔壁他妈我俩能这样么!” 说没恨过他爹妈那是假的,没亲身经历过望子成龙的父母的孩子不会懂那种压抑的感觉,尤其是上初中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人真的都有青春期叛逆期那回事儿所以看谁都不顺眼天大地大唯我独尊。 有时回家一听到他妈跟他爸唠嗑他和郑允浩比这哪好了哪里差了等等等等他就特想把书甩他们脸上。他当时特想问,你们把我生下来是不是就为了让我做你们做不到的事儿,让你们活的有头有脸茶余饭后能以他为荣却根本不管他愿不愿意。如果说人生就是这样他无话可说,可身边例如陈胖子叶倩倩之流跟他比又算什么事儿,人爹妈舍不得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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