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可以开除学生吗开除 我乐`米晓得啊可以去三中读么

该楼层疑似违规已被系统折叠 

我昰老柳在乐山计算机学校的第一个班级的学生两年的在校,包括出校后的关照老柳在尽自己的能力帮助我们,在校的两年我已经数鈈清楚有多少晚上帮我们扭转我们的思想观和恶习,就是为了让我们出社会少吃点亏不知道多少次,带着病上课最初的我们并不成熟,两年的晚自习从不缺席我们班级有大多数的学生是留守家庭或者父母离异的,老柳更是加倍付出了自己的关心家长会上,找每个家長细谈孩子的发展是每个!!!!我们的困难,真的除了老柳还是老柳,直到现在第四年了,我有什么工作上面的问题老柳都会給建议,不管别人怎么评论我很感谢老柳,她是什么样的人有些事是怎么样的,其实心里都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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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阜新育才高中16岁的高一女生王静薇在军训期间,老师可以开除学生吗让家长将其接回家后跳楼抢救10小时未能挽回生命。

  家属认为学校应负一定的责任昨日,北國网、辽沈晚报记者获悉阜新市教育局已经成立调查组,对王静薇跳楼的整个事件进行调查

  阜新市育才高中一女生因军训军姿不恏被老师可以开除学生吗扬言开除,被家长带回家后跳楼自杀事故发生了,校方也有一定的责任虽然女孩很是过激,但是学校也存在體罚、语言侮辱等行为”昨日中午,有网友发布这条微博北国网、辽沈晚报记者立即对此事进行了采访。

  事发8月19日中午正在军訓的王静薇的班主任老师可以开除学生吗给其家长打电话,让家长领回第二天凌晨1时30分许,王静薇从自家6楼窗户跳下经医院抢救无效迉亡。

  王静薇的妈妈王艳芳说女儿王静薇以394分考入阜新市育才高中,8月12日育才高中正式开学第二天就进行了军训。8月19日上午11时许王艳芳接到班主任老师可以开除学生吗何佳美的电话,何老师可以开除学生吗让王艳芳将女儿接走说王静薇站军姿站不明白,影响班級成绩还说“我不愿再见到她,你赶紧把她领回家”

  王静薇的爸爸王健和姑姑一起到学校将王静薇接回姥姥家。王静薇一直在哭:“老师可以开除学生吗说我站姿不好我说我已经尽力了,老师可以开除学生吗说我自私、闷、没有感恩的心让家长领回去开除。”迋静薇说老师可以开除学生吗还说“你要是男生我就直接把你开除了”。家人就一直劝:“学校哪能随便开除学生老师可以开除学生嗎是在吓唬你呢,别往心里去”

  当天晚上7时许,爸爸将女儿带回自己家晚9时许,看到女儿回到自己屋里睡着了爸爸也回自己的臥室睡觉。“半夜时我就听到‘砰’的一声,我爬起来赶紧跑过去一看女儿卧室的窗户开着,女儿已经跳下6楼了”王健哭着说。

  王静薇被送到阜新市中心医院重症监护室抢救10个小时后经抢救无效去世。

  家属:学校没有说法

  王艳芳说女儿去世后,他们僦给班主任何老师可以开除学生吗打了电话育才高中教务处的马主任来到医院看望后,并没有任何说法

  王静薇的舅舅王晓峰说:“我们只想见班主任老师可以开除学生吗、校长和学校主管部门,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后来,阜新市开发区公安分局的民警来了说给峩们找来,让我们三方坐下来解决问题可定的是21日上午,到了下午2点还不见人来”

  王艳芳说,学校方曾说王静薇自己提出过退学老师可以开除学生吗一直在劝。“这怎么可能呢上学好好的怎么会提出退学?”王艳芳激动地说

  “我们问班主任老师可以开除學生吗与王静薇的妈妈打电话时是怎么说的,班主任老师可以开除学生吗竟然说她不记得了说了什么不清楚。”王晓峰气愤地说

  迋晓峰说:“外甥女的脾气比较倔,性子较刚烈父母在这个假期花不少钱为她补课,孩子挺懂事的不想让父母担心。”

  家属们提絀质疑:在阜新市教育局的招生计划中阜新育才高中在2014年应该招生500人,实际招收了632人那多出来的132名学生怎么处理,是不是像有的老师鈳以开除学生吗说的“随时辞退你们”

  阜新市教育局介入调查

  昨日下午,北国网、辽沈晚报记者联系到了阜新市教育局工作人員工作人员说,当天王静薇与7名军姿不太好的同学一起被教官留下训练训练后,王静薇就提出要退学班主任老师可以开除学生吗说,要退学也得等家长来了再说还劝王静薇要听话。于是班主任给王静薇的妈妈打电话让家长把孩子先接回家,等军训后下周四再来上學

  鉴于家属的要求,阜新市教育局成立了调查组对整个事件进行调查。

  孩子内心有个炸药包

  昨日下午北国网、辽沈晚報记者采访了从事教育25年的阜新高专心理健康教育与咨询中心主任、副教授郭淑芬。

  郭淑芬说从心理学角度分析,这个孩子的性格仳较刚烈脾气比较倔,容易走向极端她的内心可能早就有一个炸药包,只有她自己最清楚如果老师可以开除学生吗和家长及时发现問题,经常加以劝导不要只追求学习,其他方面的教育要跟得上就不会发生类似的事件。

  16岁花季女生如此决然放弃自己的生命離开了自己的亲人,理由不管是什么都令人叹息不已。为何学生轻生事件频频发生截至昨晚8时,有70多名网友通过本报官方微博发表了觀点主要聚焦在三个方面:

  网友“gongzhugege”:老师可以开除学生吗为什么要说那样的话,无法理解什么都会还需要学吗?我们的孩子太缺少挫折教育了

  网友“mmmmmm大萌比_”:压力山大啊!我们每天忍受的不仅仅是一个老师可以开除学生吗的脾气!我们每天得被n个老师可鉯开除学生吗数落,我们也是人也有自尊心的好不好!

  网友“起一个好听点的名字呗”:大家都说女孩心理素质不行!难道教官没責任吗!现在老师可以开除学生吗都这样!别怪心理素质不行!人也是有尊严的!

  网友“新美奇”:自尊心太强。经得起成功经不起咑击是学校教育的缺失,是家长的不当教育所致

  网友“颜熙晗”:不能就仅仅是说了这么几句吧,就说这几句就能放弃生命

  网友“zhhhhhht”:我上高中,老师可以开除学生吗一天说我八遍要真把我给开除了,可把我乐坏了还是我心态好。

  网友“冰冻柿子”:老师可以开除学生吗表达方式有问题首先问责,不过这孩子也太脆弱了……

  网友“吉祥如意小琅琊”:心理承受能力太轻丝毫鈈懂得生命的可贵。素质教育的素质都教育哪里去了

  网友“秤子婷”:太脆弱了,家庭教育、学校教育存在问题我们需要反思。

  学校走廊监控的35分钟

  8月19日11时15分39秒王静薇站在走廊的一间屋子门口。

  11时15分45秒一名短发女子与王静薇在说着什么。

  11时17分41秒王静薇一个人站在走廊。

  11时26分55秒走廊里出现了多人,短发女子走了

  11时32分07秒,王静薇蹲在走廊里

  11时35分51秒,有很多同學来到走廊准备下楼王静薇站起身。

  11时38分16秒走廊里人少了,王静薇又蹲下

  11时40分52秒,走廊里有很多学生王静薇站着。

  11時50分22秒王静薇的爸爸王健和姑姑来到走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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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书是“追随三部曲”的第二部2008年发表于《收获》杂志长篇专号,单行本于2008年12月发行作家路内,本名商俊伟1973年生,苏州人前暗地病孩子小说版版主。曾做过工人、营业员、推销员、仓库管理员、电台播音员、广告公司创意总监等职业现居上海。半年内在《收获》杂志连发两个长篇小说是目前仩海文坛青年一代的领军人物。

1991年戴城,夏天18岁的路小路就读于技校,即将去工厂实习这一年暑假,他结识了技校语文老师可以开除学生吗的女儿于小齐于小齐就读于美工技校,开学要去上海学漫画路小路在追求她的时候,发现了一个无法对质的秘密这个秘密潒坚果的核一样,固执地存在于他的身体里于是,打架这件事在路小路身上发生了质变被层层推进到最终一刻,无意识的暴力变成了囿意识的报复……不久语文老师可以开除学生吗病故,于小齐辗转去往深圳路小路继续在戴城游荡。

少年们遭遇到的挫折如此相似怹们的迷茫和失败也近乎相同。他们相遇继而相离,期间夹杂温柔的暴力克制却感人肺腑的爱情故事,还有最诚挚的兄弟之情

宝宝2歲11个月25天

在我读过的小说中,有那么几本多年来一直被我珍爱,其中之一是《西游记》《西游记》不啻为一个寻找题材的好故事。四個有缺陷的人结伴去寻找完美,当他们找到之后世界因此改变。《西游记》的奥妙在于在此寻找的过程中,乃至到达天路之终作鍺从未试图改变这四个人的人生观。他们就这样带着缺陷成为圣徒他们和《天路历程》不同,和《神曲》不同我十八岁那年读罢这些書,就觉得像这样成为圣徒,真不知道应该高兴呢还是忧伤
    爱和死,都是浓缩的结果寻找则是一种稀释。寻找就其本质来说,游離于爱和死之外它所具备的神话逻辑总是使之朝着另一个方向飞去,但有时候也会坠落被引力撕碎,成为徒劳的幻象成为爱和死的奴隶。
先是三天前在上海见了一个女孩她是我交往了半年的网友,还在读大学一起在聊天室里打情骂俏。我们从来没见过面有一天,她向我借钱说自己得了病,需要动手术具体什么病也没告诉我。我揣了一千块钱去上海在中山公园附近的一所大学门口见到了她,说实话她长得与我想象中的相去甚远,比她自己形容的就更差了而且很健康,看上去不像有病的样子我有点犹豫,是不是要把钱借给她
    女孩带我去大学里喝咖啡,并说:“原来你是个Old Man啊”我有点生气,我才二十六岁在她眼里我已经是个老头了。我说:“你就鈈用嫌弃我了吧”这顿咖啡喝得有点没意思。后来我还是把钱给了她她给我写了张借条。聊了一会她说去上个厕所,出了咖啡馆往前面的教学楼走去,她就再也没有回来留了个鼓鼓囊囊的双肩背包在椅子上,打开一看里面塞了一团报纸。
    我独自在校园里晃悠這个学校我曾经来过,那是我十八岁的时候那次是晚上,校园里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清事隔多年,我终于得以在明亮的白天浏览其全貌只可惜我不复有当年的好奇心了。我想起那个女孩那个我十八岁时遇到的,她的神情她说话的声音。我有点晕好像把脑袋蒙进叻水中,五感顿失心跳加速,呼喊的声音变成一串气泡往天空中飘去
    我决定去莫镇。当我踏上一辆破烂的中巴车时这个念头是如此強烈,事实上汽车开出上海我就有点后悔。这辆破车座位上的人造革皮垫全都破了,肉色的海绵奋力向外钻出来  好像一个衣衫褴褛嘚胖子。车子跑起来连吼带喘全身的零件好像都要抖下来。后面的妇女开始晕车呕吐。世纪操着方向盘骂骂咧咧售票员是一个长着胡子的中年妇女,沿途不断有人招手拦车在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我们被强行赶下停车吃饭,二十块钱一盘蛋炒饭蛋少得可怜,而且很难吃这些都尚可忍受,最离谱的是吃完饭后司机说:“不开了。你们坐那辆车吧”我放眼望去,路边停着一辆比原先的中巴车更破的车子连车窗都没了,估计是从报废站里拉出来的一个醉醺醺的司机跑到我们身边说:“上车上车,我还要赶时间呢”当這个醉鬼司机把车速拉到九十公里的时候,我开始觉得恶心想吐。车到莫镇脚一着地,我就觉得天旋地转抱着电线杆吐出了两口蛋炒饭。一抬头发现司机也在吐,他是喝酒喝的
    无论如何,这是一趟意外的旅程有什么不爽也很正常。我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了
    我是苐一次来到莫镇,有人曾向我描述过它说它很安静,位于交通线的岔道上哪儿都不通,沿着道路再往前就是太湖两侧是墓园,葬了荿千上万的人来自戴城,来自上海他们的数量逐年增加,总有一天会超过莫镇的生者莫镇,就像迷宫中错误的角落
其实根本不安靜。在路上我就发现有很多大巴,往这里开,贴着“扫墓专车”的纸条同车的妇女告诉我,冬至了扫墓的、落葬的,都来这里莫镇嘚风水很好。到了车站一看乌糟糟的人群,晦气冲天有些操着上海方言,有些操着我家乡戴城的方言有些说普通话。有人说说笑笑有人抱着遗像哭得惊天动地,有人高喊抓小偷我离开了这个乱哄哄的地方,按照我记忆中的地址找人问路在错综复杂的小巷中找到那家旅馆,住下狠狠地睡了一觉。
    现在我趴在床上向外张望。窗外就是街道对面是家理发店,我注视了它很久这种老式的理发店洳今很稀罕了,只有一张破旧而厚重的理发椅锈迹斑驳,墙上的镜子发黄桌上有个电热水壶冒着热气。除此以外从我这个角度看去,还有个胖老头坐在里面穿着脏兮兮的白大褂,他应该就是理发师
    我穿上衣服, 把自己稍微打扮了一下走出旅馆,走到理发店门口在那里呆立了一会儿,地上散落着花白的头发显然,只有退休老头才愿意到这里来理发师朝我看看,没把我当成是顾客我就走进詓,坐到理发椅上说:“剃头”只听呼啦一声,一块扎人脖子的围兜从天而降落在我身上。
    他说我不是莫镇口音从哪里来,我说戴城理发师叹了口气,说:“现在到莫镇来的人都是做丧事的。”我说:“我来扫墓”理发师问:“家里谁在这里啊?”我说:“我嘚老师可以开除学生吗过世好多年了。”
    理发师说:“昨天去过了昨天冬至。”我说还没有我都不记得节气,反正哪天去都一样盡心了就可以。理发师说:“说的也是”
    剃过头,我坐在理发店门口眯着眼睛抽烟,想起好多往事这时,有个小女孩从外面跑进来理发师说:“到后面去玩。”小女孩答应了一声我扔下烟头,把她抱起来她不过五六岁的样子,我说:“叫我叔叔”小女孩不是那种伶俐的孩子,被我抱着有点呆头呆脑。理发师说:“她是我孙女”
    理发师说:“前年她爸爸妈妈出事了,都不在了夫妻两个去呔湖游泳……只有我带她喽。”
    小女孩伸出手在我眉毛上摸了一下说:“你这里有条疤。”小女孩问我:“你的疤怎么来的”
    后来我紦她放下来,她跑到里面去了我继续坐者,和理发师聊天请他抽烟。冬季的阳光很明媚地照进理发店。过了一会小女孩又跑出来,手里拿着本影集摊开对我说:“叔叔,我看见过你”
    小女孩指着一张照片,对我说:“这是你”
    我看了看,那张照片上我被两個女孩儿夹在中间,做出很开心的笑容身后是上海的黄浦江,有一艘白色的轮船正露出半个船身依稀有江鸥掠过的身影。照片上的我吔是像现在一样剃了很短的头发,光头露出一点发茬
    小女孩指着左边的女孩说:“这是妈妈。”又指着右边的女孩说:“这是干妈她早上去扫墓了。” 

宝宝2岁11个月25天


    当时有一种很真实的错觉以为生命起始于十八岁,在此之前世界一片混沌,世界在我那个曝光过度嘚大脑中呈现出满版的白色每一天都像夏季最明亮的夜晚,光线过剩所有的声音都纠缠在一起。估计死了以后上天堂看到的就是这幅景象。
    初中老师可以开除学生吗说我们是七八点种的太阳初中毕业就是八九点钟,老了以后是夕阳这种算法很光明,把人生视为白忝要是倒过来看,人生是黑夜那么十八岁那年我正处于黄昏最美的时候,然后是慢长的黑夜某一天死了,在天堂看到红日升起这種计算的方式可能更接近神的逻辑。
    当时我生活的地方叫戴城我曾经写过这座城市,这是一个衰老的县级市介于南京和上海之间,有幾千年的历史该市最高的建筑是几座明朝的古塔,它们戳在市中心未经修缮,摇摇欲坠听说有人半夜爬上古塔,从墙壁里挖出了舍利子非常值钱。
    那一年我还在读技校马上就要去工厂实习了。我那个学校叫“戴城化工技校”简称“化技”,本校的女生被称为化技女男生为化技男。不要觉得是羞辱所有的技校生都是技男技女。
这学校真不是一般的寒酸统共只有一幢楼房,两层高楼下是教室,楼上是办公室六间教室,一年级和二年级八个班的学生只能轮番上课读到三年级就直接送到工厂去实习,找不到实习单位就在家睡觉搞得像个山区小学一样。该校没有操场体育老师可以开除学生吗倒有三个。起初我也奇怪怎么这个破学校竟然会有这么多老师鈳以开除学生吗?后来才知道化工技校隶属戴城化工系统,很多化工厂的干部都情愿调到这里来教书图清闲,福利也不错每年还有寒暑假,这待遇都快赶上加拿大了该校有两个语文老师可以开除学生吗,数学老师可以开除学生吗三个物理老师可以开除学生吗三个,政治老师可以开除学生吗四个机械制图老师可以开除学生吗五个,化学老师可以开除学生吗那简直满天飞大概有八个,还有校长、副校长、党委书记、教导主任、班级辅导员、团支书、总务科、财务科、保卫科……这帮人坐满了整个二楼不客气的说,要是我们逃课稍微勤快一点该校的老师可以开除学生吗数量就会超过学生。
由于教室不够用八个班级就得轮换上课,具体的办法是:六个班级上文囮课另外两个班级就上体育课,到大街上去跑步跑完之后再轮换。跑步的时候我们必须背着书包这简直太扎眼了,一百来个学生背著书包再街上跑他们中间有穿高跟鞋的,有穿太子裤的有长头发男生,有板寸头女生为了耍酷,我们都把双手抄在裤兜里跑步嘴裏叼着香烟,沿途骂娘顺带偷东西。群众看见我们冲过来都会惊慌失措地让路,小贩更是鼠窜而去说实话,我们当时绝对比现在的城管更嚣张
化工技校沿河而建,那栋教学楼是上世纪五十年代的房子红砖砌成,墙外有很多弹坑这是我能感受到的历史。学校紧靠著的河就是著名的京杭大运河,它是交通运输线同时也是戴城的护城河。后来我才知道京杭大运河是人类文明史上的奇迹,为了挖這条河曾经死过很多人我一直以为戴城是一座平庸的城市,化工技校是一所操蛋的学校没有想到它与奇迹毗邻,而我本人竟没有从这渏迹中沾染到丝毫的灵气
    期末考试结束后,我骑着自行车到学校去拿成绩单路上和两个赤膊少年撞了一下,他们把我从车上拽下来掄开四个拳头朝着我脑袋乱捶,我招架不住弃车而逃。这两个人体格粗壮但跑不过我。我徒步来到学校头发蓬乱,脸上沾满鼻血身上的汗衫已经被撕成一条一条。这形象非常唬人跑进教室,同学都笑翻了
我迟到了。校长正在广播里说:暑假就要来啦你们这些技校生,也不用考大学日子过的跟神仙一样,这就容易滋长出资产阶级自由化思想打架斗殴迟到早退旷课早恋,都是因为资产阶级自甴化暑假里没人管你们,要注意杜绝这种倾向坚持四项基本原则。班主任指着我鼻子说:“路小路你这个资产阶级自由化,站到门ロ去!”我心里很想不通我这个穷光蛋,唯一的财产是我那辆自行车刚才还弄丢了,我怎么成了资产阶级
我们那位班主任很神奇,伍七年的右派被送到北大荒去劳动,起先他还很牛逼对人民民主专政表示不满,后来到了“文革”判了他十年徒刑,不知怎么的还被人在腿上打了一枪这下子彻底服气。他被抓进去的时候还是艾森豪威尔总统时代放出来的时候尼克松都已经下台了。关了二十来年挨了枪子儿,他总算明白了两件事:第一凡事都要跟着领导走;第二,当年打他的那群小伙子与如今的技校学生一样全都是资产阶級自由化!
挨过枪子儿坐过牢的人,本来应该是很牛逼的可惜班主任仅仅是吧牛逼耍在我们头上。他是东北人平反以后,他来到戴城我们这座瘟山瘟水的城市非常适合他这个老窦娥疗养身心。领导还给他配了个老婆是个非常剽悍的苏北大妈,带着三个身强力壮的儿孓苏北大妈听不懂东北话,班主任听不懂苏北话也不知道他们之间是怎么交流的。这位苏北大妈患有严重的更年期综合症控制不住洎己的情绪,就要在班主任身上发泄更可怕的是,她一来劲她的三个儿子也会跟着犯病,其症状就是揍我们班主任打的老头满屋子亂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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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也恨他但我们不能揍他,一个技校生妄图揍班主任那是认错了时代,毕竟是九一年了不是六六年。认错了時代的人比生错了时代还可悲。假如恨一个人就照着他脑后来一棍解决问题,那样的时代也太没意思了我怀疑会是我自己首先被人敲死,而不是我去敲死别人
    那天我心情不错,拿到成绩单我就升三年级,过了暑假到工厂去实习从此跟班主任没有任何关系。我在敎师门口站着走廊里有风,还挺凉快有几个女生对着我挤眉弄眼,我都懒得去搭理她们这并非因为我不解风情,而是他们太难看了我还是喜欢那种安静的、清纯的女孩儿。活在世界上没什么乐趣又不能把戴城改造成巴黎,只能期望女孩儿能弥补这种悲伤了
直到Φ午,校长才结束他的发言我们拿着成绩单,鸟兽而散我坐在大飞的自行车后面,回到我挨揍的地方去找车子三个小时过去了,我那辆估计早就被人骑走了到那里一看,果然什么都没了大飞说不要紧,到对面新村里去弄一辆于是我们跑进新村,七月的中午太陽照得天昏地暗,新村里一个人都没有自行车倒是停着好多。我挑了一辆九成新的二八凤凰大模大样扛在肩上,出了新村找了个僻靜地地方砸开锁。我又有了一辆新车
    大飞是我的同学,他比我矮一个头身板比我粗壮,是个打架的好手大飞说:“下午一起去打群架吧。”我吓了一跳我虽然是个不良少年,但是对打架并不热衷尤其是打群架,会出人命的大飞指指我的衣服,说:“没指望你去咑你这身血衣可以去吓唬吓唬别人。”我问他跟谁打架大飞说:“他们要去围攻戴城中学,叫了好多人可好玩了!”
    说起戴城中学,那是戴城的骄傲那是一所省级重点高中。
重点高中的学生非常骄傲你很容易就能把他们从人群中辨认出来,他们学校给学生发了一身校服橙色的,好像环卫工人的安全背心这种颜色如此扎眼,让我们这帮学生无法忽视他们的存在比如你在游戏房打游戏,忽然发現人群中有一道橙色的身影在晃动这时你就会忍不住走到他身边,揪住他的衣领说:“借点钱。”又比如你在街上打架打得鼻血横飛,忽然发现围观者中有好几个人都穿着橙色校服用一种嘲笑的眼神看着你,这时你就会忍不住走到他们面前抬手一个巴掌扇在他们腦袋上。
不仅如此重点高中还有校徽,一个铝制的长方形牌子银光闪闪的,刻着“戴城中学”校徽别在女孩子的胸口,尤其招摇讓人不由得去注意她们的胸。重点高中的女孩很像是一种叫天鹅的动物我虽然没见过天鹅,也把她们想像为天鹅她们从来不跟技校的侽生说话,我们靠在马路栏杆上对她们抛媚眼她们就像没看见一样,铝制的校徽在日光下闪烁着噌噌地放光。这时我们就指着她们嘚校徽,大声喊道:“平胸!平胸!”这么喊话很有效再骄傲的女孩都会觉得羞辱不堪,曾经有一次一个戴眼镜的高中女生被我们喊嘚昏倒在七月的大街上。
    听说要去围攻戴中我还挺好奇,问大飞:“打他们学校还要这么多人三个人过去就踩平了。”
    大飞说:“你鈈要小看他们他们学校有个足球队,也很能打的前天我们有个人到他们学校去,被足球队给打了”
    “反正今天叫了很多人,说要去踩平他们把足球队的人都打死。闲着也是闲着去的人都有点心吃的。”
    打架吃点心是我们当时的规矩。打群架必然要喊上很多人認识的不认识的都有,无非是去助威也不用真打,就站在那里壮壮声势事毕之后,主事的人掏钱请客有时候一人发一个包子,有时候一人一根红塔山有时候是冰棍,端午节的时候吃粽子如此而已。
    听说要灭了戴中足球队我打算去看看。原因很简单我生平最好嘚哥们杨一,就是戴中足球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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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一九九一年的少女帮

很多年以前,我只有一个朋友这就是杨一。我们同岁我们嘚爸爸是同事,都是戴城农药厂的九岁那年,农药厂造了一批新公房我们在同一时间搬进了同一幢楼,他家在三楼我家在二楼,我镓的天花板就是他家的地板读小学的时候,我们在同一个学校分到同一个班上,用同一张课桌我们共用课本和玩具,共用衣服鞋子乃至游泳裤抽同一包烟,打同一个电子游戏伙着花钱,伙着吃饭每当想起这些,我就感到自己像个同性恋


    初中的时候我们依旧是哃班同学,学习成绩渐渐分出高下杨一是全年级的尖子生,我学业平平混迹于大众。最后杨一考取了戴中我混了个技校,从此分道揚镳
    那几年,我和杨一经常串联着玩我把他带到技校里,和我们学校的小混混抽烟打牌满大街追女孩,他把我带到重点高中里踢足球,和那些有文化的女孩坐在一起这么玩久了,彼此都有一种错觉他是重点高中的小混混,我是技校里的知识分子
    杨一就要升高彡了,他和我的情况正好相反我越来越闲,他越来越紧张每天早出晚归,背着一个比炸药包还大的书包星期天都要去学校补习。就算休息在家他也会在家门口贴张纸条:“复习功课,请勿打扰”搞得楼道里好像宾馆一样,走过的人都不由得蹑手蹑脚生怕惊动了怹这个高考生。
其实以杨一的聪明才智,考二类本科轻而易举完全不用这么努力,但他的理想实在高的有点过头他要考清华。我们這座小城市一百年来只有一个学生考取过,那是在一九九〇年他的事迹见诸《戴城晚报》。我很佩服这种高材生倒是杨一显得不屑┅顾,说那人运气好九〇年根本没人敢去考北京的大学,他偏偏填了个清华还就真考上了。杨一说这种便宜事以后不会有了,考清華还是要凭实力的
    我早上出门的时候遇见了他,当时我叼着香烟他叼着油条。我从他嘴里掰下半根油条边吃边问他,这么急匆匆的詓干吗期末考试都结束了,已经放暑假了杨一说,重点高中根本不存在期末考试真正的期末考试是高考,现在他要去学校补习功课叻然后他就跳上自行车消失在上班的人流中。
    听说要去攻打重点中学我乐坏了,我得去保护杨一论打架,杨一绝不是我们这伙人的對手重点中学的学生都是脓包,三个持刀的小混混可以在他们学校如入无人之境撵得所有人上蹿下跳。鉴于我和杨一拜把子兄弟的关系我好歹不能让他在高考前被打成植物人。
    我和大飞骑车到了那里一看,校门口早已聚集了三五十号人还有人陆续往这里赶来,都昰些小混混手里拎着镀锌管、木棍、铁、板砖。这时还没开打所有人都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站在马路上抽烟聊天
    重点中学就是不┅样,比我们学校气派多了新盖的四层教学大楼,墙粉刷得惨白惨白的那伙学生都趴在四楼的阳台上看着我们。他们一个都不肯下来深知走出校门就有可能被乱棍打残。学校大门紧闭秃头门房刘大爷死死的堵在脚门前面,他还特地套了个红臂章以为那是护身符,鈳惜臂章上写着“卫生值日”四个字不免贻笑大方。
    凡打群架必有很多熟人,这次也不例外都是平时在游戏房里混的,其中还有几個是我们化工技校的我注意到有一个瘦小干枯的蒜包眼在人堆里大声吹嘘,说他把戴中足球队的人打得屁滚尿流乃至跪在他面前求饶。旁边的人听着嘲笑地说:“你他妈的这么能打,你还让我们来这里干吗”蒜包眼说:“好汉架不住人多,后来他们十几个人打我一個我当然打不过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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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飞对我说:“他就是那天被打的人叫他虾皮。”我说:“他好像没有受伤嘛”大飞说:“也僦是眼睛被打青了,这个傻逼不要去理他。”我说:“大飞我饿死了,你不是说有点心吃吗”大飞皱着眉头说:“还没开始打呢,怎么会有点心吃呢打完了再吃吧。”我指着虾皮说:“这个傻逼有钱请客吗”
    大飞说:“不是他请客,是少女帮”
    我问他什么是少奻帮。大飞说我没见过世面光知道打游戏,从来不关心时局他很神秘地告诉我:“少女帮是几个女的搞出来的,她们都特别厉害”
    “听说过,大流氓以前坐过牢,现在开饭馆了”
    “她们少女帮就是五哥罩着的,没人敢惹她们”大飞凑到我耳朵边上说,“在床上吔很厉害”
    我听得心旌荡漾,问大飞:“你搞过她们吗”
    大飞摇摇头,说:“还没有我只搞过舞厅里的阿姨。”
    “你就别提那几个阿姨了年纪都快赶上你外婆了。”
    大飞说:“那也比你强你他妈的还是个处男。”
我比较看不起大飞的就是这一点他老爱吹嘘自己搞过女人,嘲笑其他人是处男大飞平时给舞厅看场子,挣点外快这些舞厅都不是什么正经地方,光线昏暗空气浑浊,跟煤窑差不多大飞在里面打工,除了负责治安还要客串舞男,他学会了一种叫做Bo的舞蹈跳舞的时候腿基本上动,双手在腰部以下摸索一般的男圊年,跳个二十分钟就歇菜了大飞身体壮,可以跳一个小时不过也够累的。一来二去 他跟几个常年泡在舞厅里的老女人产生了感情。这些女人都三四十岁没什么正经工作,长得也不好看泡上她们完全没有荣誉感可言,偏偏大飞不知羞耻老爱跟我们讲这档子事。
    夶飞私下里跟我说自己也和同龄女孩谈恋爱,但是被老女人缠上了身很难摆脱这种诱惑。我说他活该
我问大飞,他有没有参加少女幫可不可以帮我介绍一下,我也很想认识认识女流氓大飞说他也没见过少女帮,只是听说而已倒是那个叫虾皮的,他是少女帮的狗腿子大飞说:“听说今天那几个女的都要过来,正好饱饱眼福”正说着,街道那头又来了几十个人都是技校的,化工技校、轻工技校、烹饪技校其中有戴眼镜的,瘦得跟豆芽菜一样的上嘴唇还留着细黑汗毛的,着都不是什么小混混了而是小傻逼。我问他们:“伱们来干什么”他们说:“听说今天有女流氓,我们来看热闹”我心想,完了照这样发展下去,我只能自己去买点心吃了片刻之後,上百个人堵在重点中学门口抽烟的,聊天的吃冰棍的,带着女朋友卿卿我我的甚至还有自己人和自己人打起来的。太不专业了打群架这么庄严的事情,被搞的像赶集一样
    这时我想起来,我该关心关心杨一了他现在一定也趴在教学楼上,吓得不知所措吧我跑到脚门口看了看,门房刘大爷抄着一根扫帚对着我们虎视眈眈,看样子是混不进去了我正想找个地方翻墙进去,忽然屁股上被人踢叻一脚不由大怒,说:“谁他妈的敢踢我!”回头一看杨一叼着一根香烟正笑嘻嘻地冲我做鬼脸。
    杨一指着我的那身血衣说:“你怎么搞成这样?”我说:“早上跟人打架一个打三个。”杨一说:“扯淡你是被人打了吧?”打架这种事情当然是要夸大事实,不過经常吹嘘也容易被别人识破。我不跟杨一理论这些我只问他,怎么这么不怕死居然跑出来了。
    杨一说:“校服一脱校徽一摘,誰知道我是重点中学的我出来打探打探消息。”杨一告诉我这群小混混来得完全不是时候,学校已经放假来上课的都是高三补习班嘚,动手打人的足球队都在家歇着呢我问他:“你不是足球队的吗?”杨一说:“我早就退出了我都升高三了,哪有时间踢球”
    我指着人堆里滔滔不绝的虾皮,说:“那就是被足球队打的人”
    杨一不屑地说:“呆逼,一个人跑到我们学校来正好足球队在练球,他囂张得要死抱起足球就走。足球队去追他他看见人家那身国际米兰的球服很漂亮,就扒人家衣服他能不挨打吗?”
    “智商有问题”杨一说,“其实打得也不重你想想,我们学校的人哪会打架啊十几个人揍他一个,也就把他眼睛打青了这小子立马就跑了。谁知噵今天喊了这么多人来”
    “他是少女帮的。”我煞有介事地说
    杨一说:“嘿,我也听说啦女流氓,我也想见识见识呢怎么女流氓還没来?”
    我说:“女人都很磨蹭的我快饿死了,借我两快钱我去买几个包子吃。”
    我和杨一溜出去吃午饭把大飞撂在那里了。这鈈能怪我不仗义大飞的饭量惊人,一顿能吃六个大肉包请他吃饭,我就等着破产吧
    我骑着自行车,驮着杨一路上他还问我:“新車啊,你又去偷车啦”我说:“我原来那车弄丢了。”杨一说:“原来那车也是偷的吧你要是被联防队捉住,你就死定了”我说:“操,你个乌鸦嘴”
    戴中附近都是些机关院校,没什么吃饭的地方我们绕到大马路上,找了个馄饨店三口两口就吃干净了。吃完了楊一付账我发给他一根香烟,两个人坐在馄饨店门口看风景七月的中午,街上静悄悄的只有几个放了暑假的小学生在吃冰棍。沿街嘚大树遮蔽着酷烈的阳光微风带来一丝凉意。
    杨一说:“小路你见过女流氓吗?”
    “你不一样你天天生活在流氓堆里,以后也是流氓我要是考上清华,就不太有机会参观流氓了”
    正说着,有一队自行车急速地掠过我们身边骑车的都是男的,年纪比我们大肌肉嘟鼓着,其中有好几个光头一看就是厉害角色,每辆自行车后面都坐着一个女的车队旋风般往戴中方向驶去。我立刻反应过来说:“女流氓!”杨一嗖地跳上自行车,说:“等的就是她们!快上车我带你。”
    我们到戴中门口那地方已经乱了套,围了上百号人男侽女女都有。那几个女的一出现人群自动给她们闪出一条道。其中有一个烫者爆炸头的女孩大胸,短腿穿着鲜红的低胸T恤,两个乳房简直呼之欲出她指着戴中的大门说:“还等什么?把他们学校踩平了!”后面上百号人齐声呐喊可是一个人都不动,敢情都是来呐喊的
    门房刘大爷喊道:“不许胡闹!”这大爷很英勇,据杨一说以前在码头上扛包,力气大的吓人武斗的时候曾经用长矛和六个人拼杀过,绝对见过大世面刘大爷抡起扫帚,大喝一声:“警察就要来了!”后面呼啦啦一片推自行车的声音好多人都吓得要逃。爆炸頭少女大怒说:“把这老东西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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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个冲上去动手的不是别人,正是被打青了眼的虾皮虾皮冲到刘大爷前面,并姠我们招手说:“大家冲啊,为我报仇!”后面的人嘻嘻哈哈很不正经地瞧着他,说:“你算个什么东西啊为你报仇?”又有人说:“什么少女帮啊还没有纺织中专的女生好看,走吧走吧”虾皮非常愤怒,扑到刘大爷怀里说:“老甲鱼,你去死吧”刘大爷身高一米八,将军肚头发花白,满脸横肉;虾皮身高一米六瘦得好像营养不良的非洲儿童。虾皮试图把刘大爷推倒在地结果被刘大爷叉住了脖子,虾皮的两个拳头绝望地在空中挥舞着后面看热闹的人全都笑翻了。
    后来那几个剃光头的冲上去,把虾皮解救下来并且對着刘大爷打出一通组合拳。这下老头招架不住只得往后退去。爆炸头少女说:“把他们学校的招牌砸了!”虾皮立刻冲过去试图把那块“戴城中学”的长条形木牌摘下来,不料钉得非常牢内侧好像还有暗扣,根本搬不动虾皮涨红了脸,拣了一块砖头开始乒乒乓乓地砸传达室的玻璃。
    后来脚门那边走出来一个中年人梳者个背头,非常威严地看着我们背头说:“你们不要在这里寻衅滋事,搞这種资产阶级自由化!我已经打电话叫警察了:”
    虾皮托着块红砖走到背头面前问:“你是谁?”
    背头严肃地说:“我是教导主任你叫什么?!”
    我眼一闭心想,这教导主任有点五谷不分对着小流氓还这么严肃。虾皮说:“我是你爸爸!”红砖直直地拍在教导主任的湔额他踉跄了一下,停了两秒钟鲜血像幕布一样由头顶泻下,盖住了他的脸他直挺地倒在刘大爷怀里,被刘大爷倒拖了进去这时蝦皮回过头来,仿佛两军阵前单挑获胜的将军举起他的手,还有那块闯祸的红砖
那天杨一和我爬到大树上观战,杨一顺便充当了解说員的工作他向我介绍了刘大爷的光荣战绩:刘大爷,那才是第一代流氓等到教导主任出现,杨一又说这家伙很坏,最好收拾收拾他我问他,教导主任坏在哪里杨一说,那身橙色的校服就是这个家伙设计的太醒目了,跑到哪里都被人欺负学生都不肯穿这身要命嘚校服,又是这个教导主任规定:不穿校服就要处分这个结果,直接导致了很多学生白白地被人欺负等到教导主任一头鲜血败下阵来,我正要祝贺杨一却发现他忧心忡忡地望着树下,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爆炸头女流氓的胸,从俯视角度来看近似字母m呈现在我的眼前。
    杨一指着爆炸头女孩儿低声问我:“你知道她是谁吗?”
    我蹲在树上不由得打了个哆嗦,情欲和斗志齐刷刷退去
    四年前,我囷杨一还在念初中当时杨一是好孩子,副班长数学课代表,深受老师可以开除学生吗的宠爱初二的时候,班上来了一批留级生其Φ有个女孩儿叫黄莺,在学校里非常著名她从小学到初中一共留了三级年,也就是说当我们还是十三四岁的孩子时,她已经是一个十陸七岁的半大姑娘了这女孩儿脑子不大灵光,搞不清分子分母背不出床前明月光 ,可是身体发育却异常激烈二八年华,她的胸部就超过了中学里所有的女老师可以开除学生吗(除了最胖的音乐老师可以开除学生吗)你可以想像,这么个人间尤物和一群没长毛的小侽孩坐在一起,那是一件多么无聊的事对我们来说又是多么的煎熬。我们就像一群哺乳期的小狼崽牙口还没长全,但对肉类已经表现絀了浓厚的兴趣
那时学校提倡“传帮带”。好学生要跟坏学生同桌像杨一这种最优秀的孩子,就必须跟最差的同学坐在一起老师可鉯开除学生吗非常残忍地把黄莺分配给了杨一。我们都羡慕他认为他艳福不浅,事实上杨一同学备受煎熬。两尺六寸长的课桌这女駭往那儿一坐就占了三分之二的宽度,那个大胸与杨一的胳膊仅仅毫厘之隔随便伸个懒腰就能碰到。更可怕的是黄莺还喷香水,那种馫味离远了闻不到只有坐在旁边,香味才会幽幽地钻到鼻孔里据说还有催情作用。下课铃一响杨一就会佝偻着身子以小碎步狂奔到廁所里,后来他索性穿了宽大的军裤来上课
    这种状况非常影响杨一的学习,可是又不能对老师可以开除学生吗明说聪明的杨一就要故意制造矛盾。某一天他和黄莺吵了起来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说:“你是双叉奶!”我们都笑昏了过去。女孩儿大怒一拳打在杨一脸上,揍出两道鲜红的鼻血也是双叉型的。再后来老师可以开除学生吗就把黄莺送到最后一排单独坐着了。
    有关双叉奶并不是杨一杜撰的。戴城本地有一种双叉牌牛奶非常热销,只要是订牛奶的人家门口都会有一个橘黄色的奶箱,上边写着“双叉奶”至于牛奶为什么會叫“双叉”,那就只有鬼知道了
    双叉奶的绰号很快就在学校里叫响了,双叉奶黄莺名声赫赫一拳打昏了好孩子杨一。当然事情没那么容易结束。有一天我和杨一放学回家被三五个男孩子拦住,问我们:“你们就是给黄莺起绰号的”我尖叫:“没我什么事!”话喑未落,头上脸上挨了好几十拳那边杨一挣脱包围,撒腿就跑我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医院里,杨一拿着一束康乃馨站在我身边
    双叉奶没能报复到杨一,后来他被学校开除了我们都不知道她去了哪里,有人说她在南京做生意有人说她和几个老流氓混在一起,反正她再也没有出现过
    那个七月的中午,我蹲在树上俯瞰黄莺除了m型的胸部以外,我几乎已经认不出她她的胸比从前更大了,个子卻一点也没长这使得她整个体型趋向于粗短型,那个爆炸头使她的脑袋看起来像一朵冉冉升起的蘑菇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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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一问我:“你說她还记得我们吗?”
    我说:“你对她的伤害太深了我估计她只记得你,不会记得我”
    “我只骂过她双叉奶,你把双叉奶写在了黑板仩你忘记了?”
    “我不记得了我他妈什么时候写过双叉奶?”
    “其实是我写的我对她说是你写的。”
    “操你大爷”我终于知道自巳为什么会被打成脑震荡了。
我跳下树壮着胆子从她身边走过,以确定她是否能把我认出来她根本没注意到我。岁月催人老我早已鈈是初中时代那个任人暴打的小屁孩了,从前我和杨一比她矮半个头现在我们都是身高一米八的青年,虽然很瘦但是肌肉正在蓬勃生長,嘴唇上的汗毛也正逐渐变成了胡子这时我不由得感到惆怅,从前那个令我们神志昏迷的大胸少女已经彻底变成一个矮胖、粗暴、汗津津的女青年了。
    虾皮把教导主任打翻之后后面观战的人都疯了:终于见血了!砖头石块雨点般飞向学校,这么干很过瘾我也跟着扔了几块土坷垃。这时大飞推着自行车从我身边经过,对我说:“呆逼还不赶紧跑,把教导主任都打伤了马上警察就会来了。”我恍然大悟回过头问杨一:“你怎么办?”杨一说:“我还得回学校去上课呢”
    我撂下杨一,跳上自行车跟着大飞往外逃,还没骑出巷子就听到警笛声从远处传来大飞催我动作快点,万一被警察捋过去那可不是闹着玩的,我这一身血衣谁见了都会抓我。我们从一條僻静的窄巷穿出去那地方警车开不进去。
路上我向大飞抱怨,什么他妈的少女帮搞了半天连冰棍都没吃到一根,还好意思出来混大飞也很不满意,说虾皮是个白痴根本算不上小混混,连基本常识都没有一砖头把别人学校领导打伤了,这根本不是打群架而是刑事犯罪。不过大飞说那几个女的长得都不错,胸很大而且时髦。我错愕地看着大飞心里很同情他,他每天跟舞厅里的老阿姨混在┅起黑灯瞎火,全凭手感来鉴别美丑他的眼睛已经丧失了审美能力,相反那种摸上去凹凹凸凸的,对他而言就是美
    一九九一年的夏天,戴城的少女帮一战成名她们的事迹很快在戴城流传开来,传说她们都穿着大红色的衣服烫着爆炸头,身后站着几十个剃光头的尐年她们心狠手辣,风姿万千手下打手如云。这简直太刺激了
 那年暑假里,红衣爆炸头忽然成为戴城最醒目的装束很多女孩都这麼打扮自己。我们这些小混混跑到街上看见这种女孩,也不知道她们什么路数都不敢惹她们。这股风潮席卷戴城到夏天结束以后,峩忽然看见我三婶也穿着红色T恤烫着一个冲天而飞的爆炸头,下面穿着紧身踏脚裤整个人看上去就像一只野兽。我吓得要死以为三嬸也去做淫荡女魔头了,结果她告诉我:这是今年最流行的打扮是从香港传过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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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前戴城是个很无聊的地方,尤其昰对技校生而言去哪儿都是一样,几个游戏房几个录像室,几个舞厅如此而已。我所能做的就是在游戏房消磨时光或者到录像室裏看香港烂片,有时运气好也会遇到播放生殖健康的科教片看到显微镜下的精子卵子,跟动物世界差不多假如我再胆大一点,就可以哏着大飞去黑擦擦的舞厅里跳Bo可惜那地方全是阿姨,没什么意思  戴城很小,马路都很窄但是人口挺多的。上班的时候成百上千的囚就被堵在路上,假如这时刚好开过一辆大粪车那就惨了,人和屎都寸步难行离粪车近的人经常被熏得昏过去。就在这种街道上我見识过戴城流氓的群殴场面,两伙人拿者棍棒在巷子里打堵得严严实实的,棍子还没抡起来两旁住户的玻璃窗全都碎了。后面不只情嘚群众还在问:“怎么啦怎么啦又抢购什么东西啊?”小流氓回身大吼一声:“打架!”群众更起劲了堵在巷子两头看热闹,几百辆洎行车停在那里流氓打完架想撤退,那就得找个交警先疏通一下道路
在这种小城市里,所谓的流氓说白了就是些混混,很难混出什麼名堂贩毒绑架抢银行这些事情根本轮不到他们来做,他们主要的工作是给各种舞厅、录像室、游戏房看场子工资微薄,难以为继即便如此,还要竞争上岗有些流氓平时在包子铺里兼职,大清早起来擀面粉中午脱掉围裙,换上军裤去看场子晚上——晚上的流氓昰不干活的,否则就成劳模了另一些流氓,连包子铺都不敢要他们他们就出来打劫初中生。
我和杨一念初中的时候几乎每个星期都會被人拦在学校门口,抢钱要是掏不出钱,就会挨耳光流氓不会亲自动手,他们把受害人拎到墙角让这些人互抽耳光,直打到他们滿意挨了耳光,只能怪自己运气不好为什么不带钱,为什么又偏偏遇到流氓回忆初中时代,我和杨一经常互抽耳光有时抽得过于認真,乃至真的打起来小流氓就会过来批评我们不守纪律,然后赏我们一人一个大耳光
    结论是:装傻最安全。把大钱藏在内裤里身仩只揣硬币,尽量在人多的时候上下学没有成年人陪同就不去公共场所,独自出入时动作要快不要相信你的同学,不存在集体的力量挨打的时候护住脑袋,大声惨叫绝对不要用仇恨的目光注视流氓,低头跪下,喊他们爷叔最后,你就盼着时间尽快流逝噩梦一般的初中生涯结束,就可以加入混混的行列
    从不良少年,到小混混到流氓,到大流氓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真正成为大流氓的人很尐而小混混又是如此的无趣,并不能让我立志投身其中天哪,我的故乡是一个多么无聊的地方在这里,就连做流氓都乏善可陈
整個初中时代,老师可以开除学生吗都为我们担心这群孩子天天跟暴力打交道,将来长大了要是国家不打仗,简直不知道干什么好老師可以开除学生吗也经常教育我们,少去那种三乱场所要做个爱学习的文明孩子,躲在家里看书是最安全的最好去图书馆借点书啦。峩们响应老师可以开除学生吗的号召跑到戴城图书馆,那是一幢很老的洋房年久失修,墙面都酥了老鼠沿着落水管爬上爬下。我们辦了借阅卡借了两本书,《约翰·克里斯朵夫》,我借了上册,杨一借了下册这本书是语文老师可以开除学生吗让我们读的,他说:“鈈读《约翰·克里斯朵夫》就不知道什么是理想”借到书,我们心里很得意觉得自己像个有理想的孩子。刚走到街上迎面来了一群小混混,看到我们就非常亲热用手臂夹着我们的脖子,拖到附近的小巷里先把我们身上的零钱都抄走了,有一个戴眼镜的小混混看见我們手里拿着《约翰·克里斯朵夫》,就把书抢过去,卷起来抽我们的脑壳。我们说,干吗打人,钱都给你们了。戴眼镜的流氓说:“谁让你们爱看书的?还看《约翰·克里斯朵夫》!你们就欠一顿抽!”我和杨一哭得涕泪横流不知道约翰·克里斯朵夫怎么得罪他了。
    那以后,我们再也不去图书馆了我们躲在家里,混迹于同样胆小如鼠的同龄人之中战战兢兢地长出了胡子和喉结,模仿香港录像片里的打斗動作随性地练练肌肉,和小混混结交混在人堆里看群殴。后来我们就长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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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和杨一经常讨论,戴城到底是个什么样嘚地方后来我们得出一个结论,这是个非常无聊的城市生活着很多傻逼,一群自以为是的傻逼和一群自以为什么都不是的傻逼面对這样一座城市,唯一的办法就是离开它forever,再也不要回来。
    书上说人在十七岁的时候是一个转折。在此之前所有的快乐和悲伤都和这个卋界没什么关系,那都是与生俱来的东西在此之后,你就会被逐渐折磨成一个傻逼快乐也好,悲伤也好都是这个世界按照一定比例汾配给你的。
    九〇年我暗恋上一个女孩儿,那年我正好十七岁已经学坏了,但是还没谈过恋爱那女孩是杨一的同班同学,叫欧阳慧我第一次见到她是在戴中的操场上。那时我经常混进重点中学跟着杨一他们一起踢足球。我耐力惊人绰号“跑不死”,虽然球技差叻点但满场飞奔,十分扎眼
为了混进重点中学,我总是借了杨一的校服穿在身上他们都以为我是本校的学生。那些看球的女孩毫不吝啬地将掌声赐予了我还有人夸我帅呢!我兴奋死了,跑得跟兔子一样快带球突破啊,我带着球往女孩子堆里钻杨一在旁边喊:“傳球!传球!你他妈的想把球带哪儿去啊?”我根本不理他杨一大怒,冲过来一个扫堂腿我啃了一嘴的野草,跳起来想打人后来看見一个女孩对着我笑。她就是欧阳慧
这女孩长得很美,细长的身材眼睛弯弯的,皮肤雪白有两片非常好看的嘴唇,连我这样的小混混都不禁心潮澎湃而且莫名其妙地感到羞愧。我立刻将她记在心里回家路上我问杨一,那个最美的女孩是谁杨一说她叫欧阳慧,是攵科班的高材生重点中学的校花。杨一说:“你别打她的主意啦我们学校追她的男生不知道有多少。”我说:“你是说你自己吧”楊一说:“我要到清华去找女朋友的。”我嘲笑他:“笨蛋清华大学有什么美女啊?人家说清华的女生全是丑八怪”杨一不耐烦地说:“你还是回你的技校去找女人吧。”
其实我喜欢的女孩子就是欧阳慧这种类型的比较清纯,而且很有前途她很快会成为一个美丽的奻大学生,这种落差感让我心驰神往我们技校里当然也有美女,但是一想到她们很快就会成为美丽的女工人我就觉得很沮丧。我又不昰王子找个灰姑娘有何妙趣可言?我是一个技校生喜欢未来的女大学生,应该也是一种高尚的情操吧于是我认定,这种情操就是爱凊为了接近欧阳慧,我隔三差五地借杨一的校服披在身上,混进重点中学在那些晚霞灿烂的黄昏,喧闹的操场上我一身橙色地飞奔在球场,欧阳慧和其他女孩们在跑道上看着我她们就是我的兴奋剂,就是我的沉默的拉拉队那时我有点懊恼,为什么不像杨一那样認真学习考上重点中学,和她们在一个教室里朗读课文我很想找个机会和欧阳慧搭讪,可是又害怕露馅她离我这么近,又是这么远我飞奔的身影无声地诉说着哀愁。
    另一些时候我独自蹲在一中的宣传栏下,那里贴着很多学生的作文其中就有欧阳慧的。我仔细读著欧阳慧的文章她娟秀的字迹深深打动了我。女孩儿的作文似乎深得老师可以开除学生吗的欣赏每个礼拜都会换一篇新的,有一次居嘫是一首诗歌我实在忍不住了,趁着没人把那张纸揭下来揣进了口袋
    夜里,我蜷缩在木板搭成的单人床上读女孩的诗我也读不出个恏坏,但却神魂颠倒甚至捏着那张纸睡去。其实我那么爱她应该去偷她的内裤,而不是诗但我偷不到内裤只能偷诗了。后来那张纸被我整个捏烂了我只能将它折起来塞进抽屉里。
有一天我和大飞他们几个在文化宫门口闲站着,我们把上衣全部敞开叼着香烟,对著过路的妇女同志不怀好意地笑这完全是街头混混的作派。妇女同志都非常害怕加快脚步从我们视线中消失。后来我们看见几个橙色嘚身影从人行道那边走来哇,重点中学的妹妹大飞扯着嗓门喊道:“平胸!平胸!”我打量了一下,还真没冤枉她们全是飞机场。那些女孩自知理亏非常羞愧地低下头,挽着胳膊从我们眼前走过我们一伙尖声大笑,“平胸!平胸!”喊得满街的男人都朝她们看其中有个女孩忽然抬起头来,快速的朝我们看了一眼我立即认出来了,她就是欧阳慧!可惜我那张狰狞的笑脸来不及收回去我满怀愧疚,同时又是面带嘲讽地对她说:“平胸”
第二天放学,我照样穿着杨一的校服去戴中踢球杨一不在,我和足球队的人混得比较熟了他们也不介意我是校外的。那天欧阳慧也不在我踢了小半场就觉得没意思,正想回家忽然看见欧阳慧带着门房的刘大爷和两个体育咾师可以开除学生吗向我走来。欧阳慧指着我说:“他是化工技校的!”他的声音尖利而愤怒和我骂她“平胸”时如出一辙。刘大爷手裏拎着一把铁锹两个体育老师可以开除学生吗各拿着一根跳高的竹竿,隔着老远就朝我捅过来好像我是一条无证的野狗。刘大爷还对峩嚷:“噢嘘噢嘘,不要跑!”这句话提醒了我我撒腿就跑,后面几个人紧追不舍竹竿往我屁股上直捅。有人大喊:“抓住那个化笁技校的!”操场上的女生齐声尖叫我心想,妈的我又不是色狼,你们叫个屁啊我仗着腿脚利索,绕着操场跑了一圈居然又跑到叻欧阳慧眼前,她非常害怕也是尖叫一声。我对她说:“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我长叹一声扔下她,继续往前跑人生的误会就昰这样,后面有一伙人想弄死你你还能有什么机会对一个女孩儿表白呢?我认清道路把欧阳慧彻底忘记掉,专心地往大门口逃去这時又个足球队的哥们对我说:“路小路,大门锁上啦你赶紧跳墙出去吧!”我转了个弯,向围墙那边跑去有一个拿竹竿的体育老师可鉯开除学生吗拦在我眼前。我有点恐惧不过看他的脸色比我更恐惧。没等他站稳我一头撞在他肚子上,把他撞岔了气然后翻上围墙,纵身跳入外面的世界中
    那以后,我再也没有机会混进一中了也永远失去了接近欧阳慧的机会。这两件事都让我痛心:不能踢足球鉯及失恋。
    后来我渐渐把欧阳慧忘记了我觉得他报复心很重,我才说了他一句平胸她就把我的老底给揭穿了。那一声怒喝“他是化工技校的”从此在我心里生根发芽,最后长出来的植物应该是一棵仙人掌在我内心那个不毛之地,带着无数根尖刺不需要浇灌,不需偠修剪永无宁日地戳在那里。
在此后的一年中我偶尔还能在街上看见欧阳慧,她当然还是个平胸可我已经没有胆量再去调戏她,她吔好像从来没有认识过我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像从未发生过一样有一天我打开抽屉,忽然翻出那张写着诗的纸四百字方格稿纸,寫着她对于星星和河流的向往女孩儿的脸再次浮现在我的眼前,这让我非常迷惘又非常羞愧。爱情对我来说就像一把菜刀,明明是應该用来烹饪的我却用它砍了人。这就是我初次暗恋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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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

    九一年夏天,我在戴城无所事事时間就像泥坑中的水,凝固腐臭,倒映着天空中苍白的云


    在七月的某一天,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我要去老丁家,给他换煤气罐
    老丁是峩的语文老师可以开除学生吗,老丁本人是戴城的散文家他的文章经常发表在《戴城日报》的副刊上,署名是他的真名:丁培根他的寫作题材局限于风花雪月,比如学校围墙外面开了几朵癞痢头花他就能攒巴出一个五百字的散文。我本来还挺佩服他的
后来我们班主任说他是不务正业,小知识分子幻想自己流芳百世
    化工技校上午上课时会有纠察老师可以开除学生吗巡逻,凡是不守纪律的学生立刻被拉出去蹲在走廊里反省。到了语文课我们班会有成批的学生被拉出去,蹲满整个走廊教师里反而稀稀拉拉的。上座率这么低老丁吔很羞愧,就对我们说:“你们上课时候不要说话啦说话会被拉出去的啦。我允许你们打瞌睡睡醒了你们还能学到一点点知识啦,在外面蹲着你们就什么都学不到啦”
我真没想到,因为我上课爱睡觉就被他看上了。这老头脑子有点不正常老是期望着从技校学生中挖出文学苗子,什么叫缘木求鱼我算是知道了。有一天他把我们叫到办公室翻出我的作文本说:“你的作文写得不错,很有文学潜质你来做语文课代表吧。”当时我们班的语文课代表是个女生因为打胎被开除了,我莫名其妙地顶替了她可惜没过多久就期末考试了,第二学年再也没有语文课了我生平仅有的一次做课代表,做了一个月就破产了
那个月里我犯了一件大事:有一天上体育课,我们照唎是到街上去跑步大飞顺手从一个水果摊上偷了个橘子,被店主发现了抡着菠萝刀在后面追。我和大飞关系不错总不能任其被砍,僦在店主冲过来的一瞬间我伸脚绊了他一下不料他一头摔倒了阴沟里,断了一根肋骨这件事闹到学校,班主任坚决要把我开除出去學校里的老师可以开除学生吗都很开心,凡是开除学生老师可以开除学生吗们就像过节一样,要全部都开除掉了他们就能直接放大假。
    我以为自己死定了直接开除,我就可以去做流氓了结果老丁跑到校长那里,给我说了情鉴于他是戴城著名的散文家,校长也给了怹面子老丁还跑到我面前邀功,说我本来是被开除的现在改为留校察看一年。至于大飞他偷橘子,本来应该送到派出所去的现在為了维护学校的名誉,就当他什么都没干过过去来龙去脉有点混乱,反正我是没想明白

宝宝2岁11个月25天

    老丁成了我的恩人,尽管我并不茬乎那张技校文凭但真要是把我开除出学校,我找不到可以混的地方也很麻烦。我欠了他一个人情于是,给他家换煤气罐的任务就落到了我的头上
    老丁有心脏病,嘴唇发紫常年畏冷,不能从事任何剧烈运动有一次上课的时候,讲着讲着就溜到桌子底下去了我們还以为他气昏过去了,后来纠察队的老师可以开除学生吗冲进来把他送到了医院,保住一条命事后他对我说:“路小路,万一我昏倒了你一定要马上把我送到医院去,一分钟也不能耽误”我说:“有这么严重吗?”老丁就说:“我和死神之间是一场短跑比赛”
    怹家住在白凤新村,六楼用的是罐装煤气,要让他自己扛煤气罐的话还没出家门他就会死掉。我每隔一段时间会去他家换煤气把空罐挂在自行车后面,送到化工局的煤气站换上一瓶满的,再骑车回到白凤新村给他装上
    这老头是个独离,一个人住着一套两居室上半年他偷偷告诉我,自己又结婚啦结婚以前他邋里拉遢,长年累月穿一件暗蓝色的工作服看上去像个衰老的政治犯。他来以为他婚后會变得干净点至少能给他洗洗衣服,不料新娘比他还狠是一位有硕士学位的地质勘探家,三十八岁还没结过婚的王牌老处女一年四季都在沙漠里找石油,根本不回家
    我从来没见到过地质学家,对此非常好奇就问老丁:“你老婆到底是什么样的?”
    老丁说:“你问峩哪一任老婆”
    老丁就仰望虚空,说:“她是一个非常可爱的人”那种神情好像半空中有个女神,只有他能看见
    我说:“你吹牛吧?三十八岁还没结婚的女人怎么可能可爱啊?”
    老丁说:“路小路三十八岁的已婚女人,你觉得可爱吗”
    我摇头说:“不可爱,全昰悍妇”
    老丁说:“那你的逻辑就出问题了,你到底喜欢三十八岁已婚的还是未婚的呢”
    老丁说:“你的意思是,让我娶个十八岁的”
    我一下子绕不过来,只好抓自己的头皮老丁就说我根本不了解女人,也不明白何谓可爱后来他拿了一个木制的像框给我看,里面嵌着地质学家的照片在一片苍茫的戈壁上,站着一个黑头黑脑的女人脚边放着一个大背囊,他的长发被想象中的热风吹得四散飘逸峩心想,这么难看的女人有何可爱可言。
跟他混熟了我也就不好意思喊他的绰号了,他在学校里的绰号叫“怪丁”又叫“阿根”。峩给他面子在公共场合喊他丁老师可以开除学生吗,私下里就喊老丁比较亲热。老头自从和我建交之后就变得没大没小的,经常教育我说我傻,说我没教养我和他之间的关系太古怪了。起初我是一个嚣张的学生,他是一个奴颜婢膝的老师可以开除学生吗后来混熟之后,我经常向他表示出尊敬的意思他居然变得很嚣张,动不动就嘲笑我还他妈的让我多看书。我问他什么样的书比较适合技校生。他就从家里那个散发着霉味的书架上抽出几本书对我说:“这是一套《约翰·克里斯朵夫》,傅雷先生翻译的,比较适合你。”我看到这套书,后脑勺立刻像挨了巴掌一样疼,忙不迭地落荒而逃
    我骑上那辆新偷来的自行车去白凤新村。就是那天我遇到了于小齐。怹是我在欧阳慧之后于到的又一个女孩儿两次恋爱之间相隔将近一年的时间。在这一年里我的变化非常大从我纵身跳下重点中学的围牆开始,我在空气中滑翔快乐地向下坠落,在即将脑壳着地的时候遇到了她

宝宝2岁11个月25天

那天她在白凤新村六楼的一套两居室里,一邊吃雪糕一边翻弄老丁的破书。后来她听见有人用脚在踢门以为是抄水表的,她拉开门看见一个头发蓬乱满脸是汗的人站在眼前,此人穿着戴城农药厂的夏季工作服一种纺绸的深蓝色衬衫,下面穿着一条西装短裤再下面是一双塑料拖鞋。他叼着半截弯弯曲曲的香煙神色慌张,目光游移一条左腿按照迪斯科的节奏抖动着,和街上的小混混完全一样于小齐心想,这准不是个好人大概是个打劫嘚,她试图把门关上可是这人力气比她大,从门缝里挤进半个身子还问她:“丁培根呢?”
我没料到老丁家会有一个女孩瘦瘦长长嘚,齐肩的头发长得很美。起初我以为是老丁的新娘子后来想想不对,那黑脸娘们不可能这么年轻美貌她和欧阳慧属于同一种类型,细长的眼睛形状很好看的嘴巴,连发型都是一样的更巧合的是:她也是平胸。我一下子就被她迷住了见她要关门,努力挤进去半個身子她慌了,用力推上门把我压住。我像一只被拖鞋拍得半死的蟑螂大半个身体在外面,一个脑袋和一条右臂在她眼前徒劳地挣紮着
    她稍微松了点力气,看我又要往里钻赶紧又把我夹在门缝里。她说:“丁培根出去了”
    “广播里说了,经常有你这种冒充煤气公司的人到别人家来抢劫。”
    “他家里用的是煤气罐每个月到化工局去换钢瓶的,哪来什么煤气公司的人”我说:“我是丁培根的學生,我来帮他换煤气罐的”
    他将信将疑地问:“那你说说,丁培根是哪个学校的”
    我叹了口气:“当然是化工技校啦。他是语文老師可以开除学生吗有心脏病,离过婚今年又结婚了,他现在的老婆是个地质学家勘探石油的。够清楚了吧”
    她松手让我进屋,屋裏很热六楼到了夏天就像个大蒸笼,好在老丁本人畏冷三十八度的天气照样穿长袖衬衫,而且不开电风扇这种生活对他本人而言很匼适,但旁人就受不了了首先是房间里的馊味,其次是脏乱不堪我一进屋就开窗,去去馊味
    我问那女孩:“你是谁啊?你在老丁家莋什么”她说:“我是他女儿。”我吓了一跳瞪着她,腿也忘记抖了她说:“你好,我叫于小齐”
老丁从来没说起他有女儿,看來我对他的了解并不深这老头看上去老实巴交的,其实很狡猾口风非常紧。有时出于好奇,我会问关于他前妻的事情为什么结婚離婚,他总是支支吾吾地搪塞过去我很不满意他这种态度,对他说:“这些事情都陈谷子烂芝麻了有什么不好说的?”老丁就微笑着說:“人要像守财奴一样守住自己的往事”我嘲笑他,分文不值的往事有什么可守的。直到于小齐出现我才发现这老头暗地里藏着┅手,早知道他有这么好看的女儿我应该对他更巴结一些才对。
    我很奇怪为什么我遇到的美丽女孩儿,通常都有一个歪瓜裂枣的爹這简直太神奇了。像老丁这么一个又脏又老的家伙他的女儿和他完全成反比,你不得不认为这是上天在捉弄人失败是成功的父亲,这呴话一点没错
    我跑到厨房里,打开煤气灶试了一下火苗微弱,确实需要换钢瓶了我把钢瓶卸下来,单手拎起对于小齐说:“你可別出去,半小时就能换好等会我上来了你给我开门。”
    于小齐说:“你放心我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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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拎着煤气罐左手拿着根钢筋掛钩,嘴里叼着化工局的煤气卡三步两步就冲下了楼。我动作麻利车速飞快,回到白凤新村时只花了二十分钟心里暗暗祈祷,那个長相酷似欧阳慧的女孩千万不要走掉夏天的阳光照得我浑身发烫,回到老丁家时衬衫已经可以拧出汗水。如我说愿于小齐还在,老丁也回来了两个人站在客厅里压低了声音吵架
    “我要两千块,你怎么就提了八百”于小齐说。
    “这已经是我一个月的工资奖金外加稿費了全都给你了,我这个月喝稀饭”老丁说:“你找你妈再要一点吧,我这儿就这么多了”
    “姑奶奶,我这儿全是死期存折现在拿出来,利息就全没了”
    我把煤气罐蹾在地上,到冰箱里找喝的狗屁,什么都没有只有老丁早上喝剩下的半瓶牛奶。我把牛奶喝光叻舔了舔嘴唇上的奶迹,一声不吭地靠在门框上看他们吵架
    老丁说:“尽管我和你妈已经离婚了,但我不得不说她经常挑拨我和你の间的关系。这实质上是一种报复当然,我希望你不要介入到这种纠纷中”老头说话喜欢掉书袋,绕得我头疼他还朝我看了一眼,恏像是担心我把他的隐私说出去我朝他眨眨眼睛。
    于小齐说:“不用她挑拨你对我很不关心的。”
    老丁说:“你怎么改姓于了什么時候改的?”
    “上个月我妈让我改的,我觉得于小齐比丁小齐好听”
    老丁叹了口气,说:“我还没死呢你就改姓了。”这次不掉书袋了总算说了句狠话。
    于小齐说:“反正于和丁也就差一横”
    老丁说:“这样吧,你到派出所去把名字改回来我就给你两千。”
    于尛齐说:“改名字很麻烦的哪有上个月改过来,这个月又改回去的”
    老丁说:“我不管,我就要改回去!”
    于小齐瞪视老丁好像要紦他瞪死,她的眼泪忽然浮上眼眶对老丁说:“我恨你!”然后摔门而出,楼道里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老丁被摔门的声音震了一下,捂着心口做出马上要发病的样子。
    老丁说:“没你什么事你帮我把煤气罐装上。”
    我说:“你就不管她了你丫够绝的。”
    老丁说:“她书包没带走过会儿还得回来拿。”
    我一边捣腾煤气炉一边说:“你真有一套,有个女儿也不告诉我一声你这叫金屋藏娇吧?”
    老丁说:“金屋藏娇藏的是小老婆不是女儿。”
    老丁就用一种很警惕的目光看着我问:“你想干吗?”
    我说:“不干吗啦老头,別着急当心犯病。”
那天老头把他的往事讲给我听,他八二年离婚老婆带着于小齐搬走了。照他的描述他的前妻是一个有偏执狂嘚可怕女人,心眼很小而且爱砸东西,一不顺心就撕老丁的书那堆破书在十年前还是很新的,撕得老丁悲痛欲绝趁着改革开放的春風吹来,他一横心就离婚了前妻临走前抛下一句话:“要是没有我,你活不过三年就得死”这句话好像世纪末的诅咒,听得老丁毛骨悚然当然,三个三年过去了他还活着,虽然日子过得有点惨虽然好几次送到医院去急救,但他毕竟逃过了那个恶毒的诅咒而且还結婚了。这件事让他很得意假如他当初不离婚,也许早就被那婆娘折腾死了
    我问他:“你既然那么恨她,当初为什么要跟她结婚”
    咾丁说:“这你就不懂了,有些女人结婚之前还挺可爱的婚后就完全变样了,人性的丑陋一面都会暴露出来”
    “对对对,男人也这样”老丁嘉许地拍拍我肩膀,“你现在很懂得举一反三啊”
    我挪开肩膀,我这人最讨厌别人拍我肩膀
    我说:“老头,我认识一个姑娘重点中学的,跟于小齐长得特别像”
老丁说:“她要是重点中学就好了,我也就不用操心了”他告诉我,于小齐和他的前妻不一样性格很温柔,人也很善良可惜学习成绩差得离谱,初中毕业会考考了全年级倒数第一。老丁身为语文老师可以开除学生吗尽管只昰野鸡学校的,仍然觉得羞辱不堪结果这姑娘什么学校都没考上,十六岁就成了社会青年按老丁的关系,把她安插到化工技校也是有鈳能的但是,他一则觉得羞愧二则也是因为化工技校太混乱,三这专业不对口总不能让一个女孩子到化工厂去受罪,于是就任由她晃荡了半年第二年春天才把她送到马台镇的一个美术专业学校去。那种学校只要会图上几笔就可以了文化考试基本等于狗屁,文盲都無所谓老丁觉得,一个女孩学画画总比修机器靠谱,至少也是培养一点艺术细胞
    老丁说:“她今天找我,就是说要去上海学画卡通学杂费和生活费加起来两千!”
    “不是我不给,总不能两千块都让我出吧”
    他被我说的有点怯了,过了一会说:“我是不是有点太過分了?”
    “你是一个人民教师竟然找我借钱?”我翻开口袋让他看每个兜里都是空荡荡的,最后我从内裤夹缝里掏出一张十元面额嘚小票问他:“这个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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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老丁家一直呆到中午于小齐始终没回来,可能是太伤心了连书包都不要了。这段时間里我一直在数落老丁,说他小气,说他不是东西残忍地盘剥自己的学生。他起先向我解释家里的存折都是死期的,现在物价飞涨從银行里提出来就彻底亏本了。后来我说他对自己的女儿缺乏父爱他恼羞成怒,就下了逐客令:既然没钱那就趁早滚蛋。我对她说:赱就走那本《西游记》借给我看看。
    后来我就把《西游记》读了一遍我以前只看过连环画和电视剧,原作没读过这么厚的书我一看僦犯晕,好在老丁的前妻把其中很多页都撕得像中国地图一样我只能挑着看。这样很快就看完了
    那时我觉得,《西游记》讲的是一个關于时间的故事而不是路程。大部分的童话都是在几个短小的磨难之后航向幸福的彼岸可是《西游记》不同,九九八十一难从头打箌尾,连自己都数不清到底打死了多少个妖怪这是一个成长的故事,它用路途来迷惑读者事实上它在讨论的是时间。神是不会仅仅用蕗途来考验一个人的
老丁曾经对我说,人生很短暂人生也很漫长。我问他人生到底是短暂还是漫长,你不能把一件事情正着反着说我这个技校生会感到迷惘。老丁说爱因斯坦的相对论就是一个关于短暂和漫长的理论,你在痛苦中感觉到的时间是漫长的相反,快樂使时间变得短暂我想,《西游记》也是这个道理你感到痛苦,感到在漫长的旅程中要和那么多无聊的妖怪打架那是因为神在很远嘚地方。一直到旅程的最终他们还是在打来打去,这种痛苦和漫长丝毫没有因为终点的接近而减轻那是因为,神并不承诺他何时出现即使你能计算出自己与神之间的距离,你仍然无法计算那个到达的时间也许你和神只有毫厘之距,但这毫厘之间却要花掉一生的时间
    我恨佩服爱因斯坦,我觉得相对论很有道理但它已经超出了物理的范畴,简直就像一句咒语我十八岁以前的日子,回望起来觉得飞赽地流走了那想必是快乐的日子,而暗无天日的工厂生活就要来临这一年会比其他年份更漫长吗?与此同时我想到于小齐我认识她吔是在这一年里,由于她的存在这段漫长的时间同样倏忽而逝。她是漫长之中的瞬间吗
    假如痛苦的时间过得缓慢,那么什么样的痛苦可以使时间停止?又是什么样的快乐可以让我们朝生暮死呢
那天我从老丁家出来,在楼道里遇到于小齐我觉得自己运气好到家了。她凶巴巴地瞪了我一眼说:“我书包忘记了!”我站在楼下等他,没多久她就下来了也不理我,独自往前走我推着自行车跟在她后媔,说:“我带你一段吧”于小齐说:“不用。”我说:“这么热的天在马路上走会晒出痱子的。”于小齐说:“不要紧”我说:“最近这片儿不太平,我刚才还看见打群架的”于小齐说:“你够烦的。”
我们沿着白凤新村前面那条支离破碎的水泥路往前走路很窄,路边草丛里的叶子不时地擦在我的脚踝上很痒。于小齐一言不发狠狠地走路,我跟在她后面后来我跳上自行车,以极慢的车速茬她身边晃悠着逆向踩着脚踏板,车链发出悦耳的咝咝声前轮左右摇摆。我也不说话省得她说我烦。于小齐停下脚步看着我,说:“你遛狗啊”我赶紧又跳下车,说:“不是啊”于小齐说:“你要想跟我说话呢,就好好地在边上走不要晃来晃去的。”于是我嶊着车子好像电影里谈恋爱的人那样,很文静地走在她身边原来我也能文静啊,以前没发现
    我问她:“听说你是学美术的。”
    “美笁技校就在我家附近老丁说你在马台镇上学。”
    “我这个是美工技校的分校在马台镇上,前年新办的学校”于小齐说:“和美工技校一样的,不过师资力量比较差而且不分配工作的。”
我头一昏心里暗骂老丁是个骗子,他对我说的是“美术专业学校”其实狗屁,就是戴城著名的美工技校嘛美工技校的女孩子赛过母老虎,那里的学生都带着又薄又快的美工刀上街打架的时候一刀切下去,十秒の后才会觉得疼然后血才会瀌出来。该校的女生个个都不是善茬曾经有一个女生因为自己的男朋友花心,拎着一把美工刀把那男孩嘚耳朵给切下来了,她本人当然被抓进去坐牢了这件事就此流传开来,还登上《戴城晚报》
    我说:“你们美工技校的人,打架也很厉害的”
    我继续搭讪说:“你要两千块钱,就是想去上海念书啊”
    于小齐说:“我们学校有一个培训机会,可以到上海进修学画卡通,你知道卡通吗”我摇摇头。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日本台湾的卡通公司在大陆很稀罕,况且我是个学仪表维修的对卡通这种东西根本鈈了解。于小齐说:“学会了就可以到台资公司去画卡通了,工资很高的”
    “一个月三千多呢,要是做原画一个月一万。”
    “哇”我说,“我要是毕业了一个月只有两百块工资。”
    “这个机会很难得的我们年级有十个名额,老师可以开除学生吗特地推荐我去”
    “我是找他借钱,他都不肯抠门得要死,给了我八百块就打发我走了”
    “就是嘛,其实无非是两千块钱而已”我顺着她说。
    “你囿钱吗可不可以借我一点?”
    我心想他妈的,这户人家都是什么人啊当爹的找我借钱,做女儿的也找我借钱口气都一模一样。我洅次把衣兜翻出来给她看那十块钱此时已经在口袋里了,我拎着这张人民币说:“就十块钱”    于小齐说:“算了,跟你开个玩笑的伱能有什么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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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说:“我请你喝汽水吧”我们在街边的烟杂店停下,我喝可乐于小齐喝雪碧,我再买了一包烟┿块钱就此告罄。泡妞花销大不出所料。八月的马路上好像戒严一样一个人都没有,燠热的南风吹过树叶吹过新村的阳台上晾晒的衤物。远处传来打桩机的声音单调得仿佛是夏天的鼾声。
    于小齐坐在自行车的书包架上问我:“路小路,你在化工技校读什么专业
    她打量了我一眼,“你也学仪表维修”
    “不,不认识”她说,“只知道你们学校特别乱名声很臭。”
    我想了想说:“那要看什么囚了,大部分人都挺乖的小部分人爱捣乱。”
    “我肯定不算乖的有时候也闯祸吧。”
    “那你说说你都闯什么祸了。”她嘬着吸管閑闲地问我。
    我就胡编乱造说:我在学校里得罪了几个小流氓经常跟他们打架,小流氓欺负女孩子我就挺身而出,正义凛然孤军奋戰,以寡敌众虽败犹荣……我编完这套故事,心里叹了口气我要真的是个护花使者旧好了。我并不是真的要骗她总不能说自己是个鋶氓吧?
    于小齐似听非听说:“那你肯定很受女生欢迎?”
    “还好吧”我装出很谦虚的样子,“长得不够帅学习成绩一般,女生还昰喜欢那些学生干部”后面那句是实话。
    “技校里的学生干部”于小齐“喊”了一声。
    “你不懂我们学校包分配的,学生干部可以詓效益好的单位农药厂,糖精厂像我们这种学习成绩差的,又不是什么干部将来只好去饲料厂。”
    她笑了起来“饲料厂啊,太滑稽了”
    其实饲料厂挺好的,没什么污染不像农药厂,到处都是有毒气体
    我问于小齐:“你画过裸体素描吗?”
    “我们是美工技校┅般来说只要掌握基本的素描技巧就可以了,画过肖像画和人物画你说的那种素描没学过,高等美术学校才会学这个”
    “我还以为美術学校都会画人体素描呢。”
    “不画的”于小齐说,“顶多自己找画册临摹”
    “那你们你们毕业以后去哪里工作?”
    “印染厂刺绣廠,工艺品厂也有一些人去广告公司,专门画广告牌我有很多同学都打算去深圳,那里工资不高不过很累的。”于小齐说:“广告裝潢和卡通是将来很赚钱的行业。”
    “我还以为你们会卖画呢外国的画家都卖画的,梵高的画就很值钱吧”
    “我们不卖画的。再说梵高活着的时候也没卖出几幅画死了以后才值钱的。”于小齐打了个哈欠说,“热死了别在这里站着了。”
    我看出来了她觉得我什么都不懂,没啥好聊的我深为自己的言语贫乏而羞愧。我一直想使自己成为一个伶牙俐嘴的人或者很有文化,很有见地可惜都做鈈到。我只有在骂人的时候才会聪明起来见了小鬼。
    于小齐说:“我要回家了你别送了,我自己坐公共汽车”我心里有点沮丧,捏著自行车龙头不说话她大概也觉得我很古怪,就撂下我独自往街对面走
    那天,是几个烹饪技校的学生帮了我于小齐过马路时,正好這几个人走过对着她喊:“平胸!”她一下子愣住了,背对着我就这么站在街心一动不动。普通的女孩遇到这种羞辱一定是低头快消失掉,好像踩了堆狗屎但她偏不,她站在马路当中回头朝我看,脸涨得通红
烹饪技校的学生我很熟,经常和他们打架我们化工技校是出了名的能打,对付烹饪技校不在话下化工技校将来是做工人的,烹饪技校将来做厨子你见过工人怕厨子的吗?那帮家伙个个嘟是粉白肉圆的肚子上全是肥肉,腹肌要是不行打架肯定没套路。不过论起抄家伙,烹饪技校是比较可怕的每个技校的常备武器嘟跟他们未来的职业有着必然的关系,好比轻工技校比较习惯用榔头化工技校习惯用铁管,美工技校习惯用美工刀烹饪技校的学生都紦菜刀揣在书包里,这菜刀就是他们的课本真要是把他们打急了,菜刀抡起来可不是闹着玩的。
    三个烹饪技校的男生此时就站在马路對面的浓荫下对着于小齐狂笑。这种笑声也曾经从我嘴里发出过我终于意识到自己有多么不是东西了。既然我把自己描绘为护花使者这种时候就不能装孬种了。我穿过马路晃着肩膀走到那三个人面前。我瞄了他们一眼发现他们都没带书包,这就好办了这帮厨子嘚菜刀都是装在书包里的。
    “烹饪技校的”我对他们说,“还认得我吗”
    其中一个又说:“我知道,你是跟大飞混的”
    “放屁。”峩勃然大怒我怎么可能是大飞那个王八蛋的手下?再一想大飞是我们学校出了名的小流氓,曾经带着十来个人踩过烹饪技校的场子此时我再不狐假虎威,那就真的是个傻子了我说:“我就是大飞的哥们,那个女的是大飞的师妹”
烹饪技校的对我冷笑,说:“大飞算老几给舞厅看场子,专门跟老女人滚在一起告诉你,那个舞厅是我们老大开的大飞来了得乖乖喊我师叔。”我听了这话还没来嘚及发作,旁边两个人就过来架住我的胳膊中间那个照着我左眼上揍了一拳。我只听到有人喊了一声也不知道是揍我的人在喊,还是於小齐在喊反正我肯定没喊。我被打蒙了左眼完全看不见东西,右眼看到的都是二维图像旁边两个人撒开手,我直挺挺地倒在人行噵上心想,今天真他妈的倒霉送上门被人打,这不是傻逼吗
    其实我应该感谢那几个揍我的人。在有限的人生经验中我发现女孩子囍欢的并不是那种打手型男性,这种人太剽悍缺乏安全感。女孩子喜欢的往往是那种勇气可嘉最后却被人暴打的,所谓护花使者是也因为他们身上有悲剧的气质,在他们保护女性的同时也获得了他们的爱怜。当然被人暴打很悲惨,太悲剧了作为主人公我无法接受这种结局。
    我倚着一棵树半躺在人行道上,于小齐蹲在地上看着我打我的人早已扬长而去。后来有一辆洒水车开过她跳起来躲到┅边去了,我被喷了一脸的水稍微清醒了一点。有几个路过的冲着我哈哈大笑说:“中暑啦?”我看着于小齐眼神很哀怨。
    于小齐問:“你怎么样”我说:“你也太够意思了吧,我被人打了也就算了洒水车开过来你也不拦一下,你看把我喷的!”于小齐抱歉地说:“我朝洒水车挥手它不听,我只好躲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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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便你怎么说吧,你眼睛充血了”
    她从书包里拿出个很小的化妆盒,咑开里面有一面小镜子。我照了照发现自己的左眼被打成了丹凤眼,眼白是血红色的好像一个吸血鬼,那地方正在肿起来我被自巳这副熊杨吓了一跳。于小齐说:“看来你的确不会打架你这样子还跟学校的流氓打?”
我叹了口气我只想快点回家。于小齐把我扶起来问:“你还能骑车吗?”我说还行但是我不能送你回家了。她抱歉地说她本来应该把我送回家的,但是她妈妈规定下午四点の前必须回去,所以她只能先走了我说没问题,走吧我自己回家。她把我扶到自行车前面然后她沿着人行道往前走,太阳偏西斜照在她身上,拉出一道影子混同于细碎的树阴。在二十米开外她忽然回过头,说:“我后天下午还要去白凤新村”我偏过头,用右眼看着她以仅有的那点力气向她挥了挥手。
    她走了以后我独自坐在人行道上,左眼胀痛不停地流眼泪。一直等到湿衣服被吹干了峩才离开那里。心里固然酸楚但也有一点欣慰,我有生以来第一次为了保护女孩儿挨打这一拳头具有里程碑式的意义。
我再次见到于尛齐是在老丁家里老丁不在,就于小齐一个人说起那天的事情,她哈哈大笑说:“路小路我问过我爸爸了,原来你在学校里也是个尛混混”我心想,老丁这个混蛋竟然把我给出卖了,亏得老子还给你扛煤气罐我指着自己的左眼,说:“我这眼睛好歹是为了你被打青的吧?”这时我的眼睛已经肿得不像样子沿着眼眶一圈是乌青色的。于小齐凑近了看我的眼睛说:“今天全都发出来啦,太好玩了真想给你画张速写。”她身上有一股花露水的味道很好闻。
    她很夸张地说我被打肿的眼睛很可爱,好像初生的婴儿初生的婴兒都是这种样子吗?我不知道我从来没见过初生的婴儿,如果真像我这样那他们肯定很丑。我在镜子里照见自己的脸好吧,我的左臉是婴儿右脸仍然是个小混混。如果想彻底变成婴儿那就应该把右眼也揍肿了,这样她就会觉得我更可爱但我不想这样,因为揍出來的可爱是很没意思的
    我说:“都打成这样了,你还说什么风凉话”
    “好好,不说风凉话其实真的很可爱。”于小齐笑着说忽然叒正色问我:“你当时为什么不还手?”
    我说:“不能还手三个打一个,好汉不吃眼前亏”
    “哼,你这还不是‘眼前亏’换了我,僦是咬他们一口也值总不能白白地挨一拳。”
    我问她:“你见过人家打架吗”
    于小齐说:“当然见过,我们学校经常跟马台中学打仳你这种伤势严重一百倍的,我都见过”
我知道马台中学,在马台镇那地方离戴城二十公里,是著名的混乱场所我们技校这么牛逼,都不敢涉足此地该校的男生经常成群结队到戴城来,他们大部分是农村的读书之余干农活,或者说干农活之余读书反正都是身材魁梧,打架不要命而且自尊心还特别容易受挫,你要是当着他们的面说一句“乡下人”就会被几十个人围而殴之。在我的印象中他們总是二三十个人结伙游走于戴城的大街小巷,喜欢在“蓝国”打电子游戏喜欢去录像厅看武打片,喜欢在舞厅里盯着女人看他们非瑺容易辨认,皮肤黑一律剃小平头,操硬邦邦的马台口音腰里别很短的自制尖刀。我们从来不去惹他们
    “打不过,他们人多而且昰地头蛇嘛。打过几次我们学校吃了大亏,有个学生被捅成重伤教导处就规定学生不许外出,二十四小时都把校门锁得紧紧的每个煋期六下午,要回家的学生集体出门由老师可以开除学生吗护送着上中巴车。就这样还是管不住总有人忍不住会翻墙出去玩,经常被囚打回来我们学校就像个孤岛。”
    “那地方只有一个小派出所两三个警察,剩下的全是联防队本地人,不会帮我们的”
    “那是挺沒劲的,你简直跟坐牢差不多”
    “所以要去上海啊,学卡通我不想在那个地方继续呆下去了。”
    “我爸说下个礼拜给我他破了一张迉期存折。”于小齐说“这下我就不用去借钱啦。”
    我问她什么时候去上海她说:“九月初就去,培训三个月再回来上课,到春节僦可以拿毕业证书了”她从书包里翻出一本很大的黑色硬面抄,又掏出铅笔和美工刀麻利地削起铅笔来。她说:“不说这些了打架這种事情我听着就讨厌。来我给你画张速写,别动就这么坐着,这儿光线正合适”
    很可惜,我没拿到那张速写我以为她会送给我,可她说这是她的作品得自己留着。我看到那张画笔触很温和,像是有斜斜的小雨下在我脸上只是我的左眼依旧下人,在画中像一個独眼龙匪气十足。我是一个脸上飘过细雨的土匪
为了再次见到她,我每天早上跑到老丁家去她都不在。老丁很警惕问我:“你叒来找小齐?”我说我主要是来看看煤气用光了没有另外《西游记》我也读完了,我再来借几本书借书成了我最好的借口,我一天借┅本这种阅读速度让老丁非常困惑,什么《悲惨世界》、《追忆似水年华》、《战争与和平》这些书摞起来比抽水马桶还高,我一个禮拜就读完了后来老丁也明白了,就对我说:“你呢来找小齐,就跟我明说不要再糟蹋世界名著了。”我问他:“那你告诉我于尛齐什么时候来?”老丁哈哈一笑说:“她刚走。”
为了讨好他我花了三块钱买了个西瓜,给他送上去切开一看,是个白瓤我抄起半个西瓜冲下去,找瓜贩子理论瓜贩子居然不认账,当然我叉住他脖子他就认账了。我当场切了他十来个瓜挑了个最熟的,又冲仩去送给老丁结果他不开门,还说要报警我只能坐在楼道里,吃自己的西瓜吃完之后,于小齐还是没来我想这么等下去不是个事,我口袋里就那么十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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