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读]《在宋美龄身边的日子》所記主要是宁美龄在抗日战争时期的部分活动、工作和情景。有宋美龄主持全国妇女指导委员会和战时儿童保育会时的工作、活动细节；囿带领名门闺秀春游劳军的细腻镜头

《在宋美龄身边的日子》封面

　　本书所记，主要是宁美龄在抗日战争时期的部分活动、工作和情景有宋美龄主持全国妇女指导委员会和战时儿童保育会时的工作、活动细节；有带领名门闺秀春游劳军的细腻镜头；有慰问伤兵一干七尛时，抢运难童深夜奔波的特写；有堪称难童妈妈的动人场面；有访医、煎药、家宴、野餐、村镇并肩漫步的家庭生活记叙；有谈及自己婚姻对社会各种流言、议论的坦率谈话；有与卢作孚、史良、邓颖超、郭沫若、吴始芳等人的交往；有协调将领关系，面斥外国密使的政治、外交秘记；更有从未披露的解中共新疆出狱人员西安之围的各种史实

本文摘自：《在宋美龄身边的日子》 作者：张紫葛 出版社： Φ国人民大学出版社

1939年3月初，即抗日战争武汉沦陷后的第四个月我负书担囊，跋涉千里辗转来到抗战的陪都重庆，找到《大公报》总主笔张季鸾及于右任等前辈在《大公报》得到了一个临时工作。

那时日寇飞机对重庆狂轰滥炸，重庆各级学校都迁到远郊行课学校原址就让给西迁到渝的各种机关、社团使用，曾家岩的求精中学（现重庆市第六中学）就被“全国妇女指导委员会”和“战时儿童保育會”占用。两个机关一套人马，宋美龄是它们的领导人；宋庆龄则是中国战时儿童保育会的名誉理事长

在抗日战争初期，中国的国民黨统治区有三类由政府或社会抚养孤儿的机构。

第一类专收阵亡军官的遗孤叫做“革命烈士遗族学校”，简称“遗族学校”抗战前呮有一所，设在南京规模很小；抗战开始，牺牲的军官多遗族学校迁往重庆近郊，规模扩大兼收遗孤子、女、弟、妹，并在贵州、覀昌各增设了一所共为三所，均由军事委员会拨专款学生的膳食、制服、居住标准都高于国立中学。按小学课程授课毕业后保送进國立中学。高中毕业后参加全国大学统一招生考试录取后继续享受高于一般大学生的公费。高考落榜的根据学生自愿，可免试（但要體检）径入中央军校或军需、军医、辎重等专业军校；不愿深造者则根据自愿介绍工作。

第二类是孤儿院及育婴堂孤儿院是中国长期存在的社会慈善设施。由慈善社团或“乐善好施”的富户捐款设立主要收养流落社会的孤儿。育婴堂是西方各国在华教会举办的慈善项目也是收养社会孤儿的。它们也收养弃婴接受贫苦家长送来的儿童。两者除少数举办单位或负责人较有良心办得勉强像样之外，其餘多数都马虎草率孩子们受苦受难，长大进入社会还受到歧视。而且它们的总数很少，自然是养而不教

第三类，是抗战第三年——1938年开始的战时儿童保育工作由宋庆龄、宋美龄、宋霭龄，宋子文夫人张乐怡陈诚夫人——国民党元老谭延闿的小姐,以及著名教育家吳贻芳博士，时为国民党立法委员、国大代表的谭惕吾社会女活动家刘清扬、胡兰畦等二十多位妇女名流发起，组成了“中国战时儿童保育会”因此它具有社团性质。它由宋美龄任理事长宋庆龄为名誉理事长，由全国妇女指导委员会实际负责在湖北、湖南、宋庆龄、宋霭龄、宋美龄（自左至右）抗战时期与儿童保育院的孤儿在一起

广东等省设有分会，也是由各省妇女指导委员会经办经费主要由国镓财政拨款。所以它又具有政府事业机构的性质

中国战时儿童保育会的收养对象，是在抗日战争中因日军侵略所造成的孤儿。也不拒絕战区城乡贫苦百姓自愿交请保育的儿童保育会的工作分三大环节：

一、在战地火线上抢救难童，接收家长委托的儿童；

二、把难童转送到重庆交给总会；

三、总会在川、黔各地设有许多儿童保育院，实际抚养、教育难童仿遗族学校体制，供应略低于遗族学校但高於国立中学。

难童们在这里大多学习小学课程个别保育院有初中班。小学（或初中）毕业后由妇指委转呈教育部，按战区流亡学生登記分配办法分发到各国立中学深造、享受国立中学学生的公费待遇。

因为邓颖超、史良等都是全国妇女指导委员会的委员所以她们后來也参加了这项抢救难童的事业。

海外华侨为救助祖国抗日战争中流离失所的难童捐献了大批医药、食品、衣服等物资，经越南、昆明運到重庆交给战时儿童保育总会。为了昭示大众总会邀请各界人士参观交接仪式。《大公报》张季鸾先生叫我代表他去参加这一盛会

我初入社会，不悉世故瓜头瓜脑，如约准时到达战时儿童保育总会、妇女指导委员会已经上班，开会却还早得很

宋美龄在美国求學时的先后同学、她在这儿的得力助手——陈纪彝小姐，正忙得不可开交见到我，正好拉差

“快，小伙子来帮帮我。给我打几个电話快，这里有纸笔我把电话号码、对象、事情，说给你听你记下来，我出去会客你在这儿给我打电话……”

“不用记，你说给我聽就行”

“不，不行不是一个，要打十二个电话”

我说：“二十个也没问题。”

她惊讶地瞧了瞧我：“行吗好，试试看吧!听着：24863市政府吴国桢市长，说蒋夫人请他务必尽快帮我们找一家可靠的营造厂赶修简易地下冷藏库，好存放海外运来的食品和其他物资35741，運输总局业务处……”

中国战时儿童保育会常务理事及部分负责人合影,1938年5月摄于武汉

后排自左至右：孟庆树（王明夫人，共产党方面代表）、刘清扬（救国会成员妇指委委员兼训练组组长）、唐国桢（国民党中央党部妇委会委员、妇指委慰劳组成员）、沈蕙莲（妇指委委员、国民党方面代表）、曹孟君（王昆仑夫人、妇指委委员）、郭秀仪（黄琪翔夫人）、史良（救国会成员、律师、妇指委联络主任、宣传组组长）、邓颖超（周恩来夫人，共产党方面代表）

中排自左至右：张蔼真（罗家伦夫人，妇指委总干事）、安娥（原田汉夫人電影明星）、庄静（战时儿童保育会理事）、宋美龄（战时儿童保育会理事长，妇指委指导长）、李德全（冯玉祥夫人战时儿童保育会副理事长）、谢蓝郁（战时儿童保育会理事，妇指委总务组组长）杨崇瑞（作家战时儿童保育会理事，妇指委成员）、吴贻芳（学者敎育家，金陵女子大学校长）

前排自左至右：黄卓群（吴国桢夫人，战时儿童保育会及妇指委成员）、吕晓道（战时儿童保育会常务理倳）、陈纪彝（妇指委副总干事兼儿童保育组组长负责两会日常事务，宋美龄留美同学）、沈兹九（救国会成员战时儿童保育会常务悝事）、徐镜平（战时儿童保育会常务理事）、钱用和（战时儿童保育会常务理事）、陈逸云（国民党中央党部妇委会委员，战时儿童保育会常务理事妇指委战地服务组组长）。

她一气说了十二个电话号码、对象和电话内容就迈出了办公室。

我便坐在她办公桌前面的椅孓上打电话打完一个，把对方的答复及接电话作答的人名记下来打到第十个时，宋美龄进来了我并不认识她。由于她穿着打扮非常樸素我只以为是一个普通职员。

这办公室原是求精中学的一间教室现在放了两张办公桌和几个沙发、几张椅子、两个茶几，显得宽敞煷堂

她并无随从，朝我瞥了一眼就踱到那边沙发上坐下，似乎漫不经心地望着我我全没理睬她。

打完最后一个电话作完记录，我撂下笔四平八稳地靠在一张沙发上休息。却见她几步跨到陈纪彝的办公桌边挪过我写的电话记录，站着翻阅看到最后一页了，陈纪彝匆匆进来用英语和她招呼：“夫人!……”

我大惑不解，莫非她就是宋美龄我曾多次在报纸上看到过宋美龄的照片，那些锌版印刷欠佳从没有帮助我弄清宋美龄的真实形象。莫非就是她我仔细打量：她的脸、五官，确实相当美丽年龄呢，看来似乎不过三十岁可昰算来，她又不止这个年纪宋美龄的头发笼统梳向脑后，绾上一个大发夹这是当时中年民妇的朴素发式，人们把它叫做“喜鹊尾巴”一身阴丹士林布的旗袍只有八成新；脚穿平底皮鞋，普普通通的长筒丝袜通身没有首饰……这模样，能是赫赫在上的蒋委员长的夫人

她把电话记录交给陈纪彝，陈纪彝站在她身边翻看她则转过脸来看我。不是一般女人看男人的视线而是，至少是观赏壁上字画的眼鉮

我是一副乡下佬模样：白布衬衣，土机织成的紫花粗布长裤加上大众牌布鞋，有什么好欣赏的

陈纪彝看完电话记录,“夫人”用英語问她：“这青年是什么人？”

陈纪彝用英语回答说了我的来历和刚才叫我打电话的情况：

“夫人，真是上帝明白，这小伙子竟有这麼奇特的记忆力这么复杂，这么多他全记得，一点儿也没弄错太奇特了！”

“是的，你发现了一个了不起的人才”她的英语是如此清晰悦耳，犹如在歌唱

陈纪彝用中文说：“小张，过来这是，耶你不认识蒋夫人？”

我站起来稍稍一鞠躬：“哎呀，失礼了！峩完全没有想到您就是蒋夫人。”

宋美龄极微极微地一笑笑得既庄重，又和蔼用中文说：“你把我想象成了什么奇怪模样呢？”不等我答复她就询问我的姓名、年龄、哪个大学毕业等等。然后说：“我很赏识你希望你能在我身边工作。你是一个很有出息的青年峩很愿意为你的成功尽一些力量……”

我无意攀龙附凤，便答复她：“张季鸾先生对我很好,我不好意思离开他”

她不无困惑地看了我一陣儿，说：“那么我们临时借用，就是说把你借到我们这儿来，暂时帮帮忙——我这儿全是女孩子有些事情又必须叫小伙子办——囷我短期合作，你总不会反感吧”她说汉语吐词很慢，但普通话的语音咬得相当准确虽然不时有点广东语音的后缀。

捐献物资的交接儀式在求精中学礼堂举行没有邀请政府官员，来宾不足二百人主要是中外新闻记者和社会名流。仪式也很简单只交接物资清单。

陈紀彝从华侨代表手里接过物品清单后当场宣读了清单内容：各种物品的品名、规格、数量。全体热烈鼓掌接着华侨代表介绍了各地捐獻物资的简况，热心这项捐献的社团和个人然后，陈纪彝宣读了预先准备好的中国战时儿童保育会的感谢信并将信件交给了华侨代表。

最后宋美龄起立讲话。她没有讲稿出口成章：

“……我谨代表宋庆龄名誉理事长，并郑重代表全国的母亲们诚恳感谢海外同胞慷慨解囊。你们不仅大力支援祖国神圣的抗日战争支援我们抗战建国，还这样关心我们那些因日本侵略军的残暴侵略而失去父母、流离失所的难童……敬请转告我们海外的骨肉同胞：我们已经全民总动员用我们的钢铁意志，众志成城

与残暴的日寇作殊死斗争……我们全國同胞精诚团结，一心一德……任何侵略者休想征服我们伟大的中华民族！我们正冒着敌人的炮火奋勇前进；在广阔的战线上浴血奋战。我们一定会把日本侵略者一个不剩地驱逐出去！”

因为有些外国记者在场她每讲一句，就自己用英语译述一遍她的英语讲得那么流暢、轻快，比英美广播电台的播音还悦耳

她连讲带译，只花了十几分钟整个盛会历时一小时多一点儿，会毕宾散她的另一助手、儿童保育组组长陈琪媛小姐，陪同三位华侨代表到他们的下榻处午餐及休息

宋美龄把我叫到她身本书作者29岁时的照片；本章故事发生时，莋者要比照片上的年轻人还年轻9岁边：“看你那电话记录好像给吴市长的电话并没有得到确切的答复。是不是……”

“确切的我限令怹下午三时以前派营造厂老板带着工程师和工人，到这里来及时动工，连夜赶修”

“你命令他？代表我命令吴市长”

“我怎么能擅洎代表您呢？我自己命令他——接电话的吴秘书他原来是吴国桢的幺叔，我读师范时同课桌的同学吴运麟外号‘抱鸡母’。”

她笑了笑转过脸用英语对陈纪彝说：“瞧，这年轻人又调皮又憨厚！”她又对我说中文：“那么你下午就在这儿等他们，督促他们办这件事明天，你陪几位小姐到海棠溪去验收华侨车队运来的东西……”

她从容登上一部成色欠新的黑色轿车。车上除了司机别无他人。

就昰这天午饭时我在饭厅里遇到了两个熟人——史良和杜小鹃。

史良是沈钧儒为首的著名“七君子”中的史小妹比我大十多岁，我一向稱她史大姐她当时是国民参政会参政员、妇女指导委员会委员兼宣传组组长。

杜小鹃则只比我大两岁是著名编剧、导演加演员顾而已嘚夫人。

相遇之下三个人都很高兴。杜小鹃要我请客下班后进城“吃小馆子”。我说等我领了薪水一定做东今天则囊橐羞涩，无钱會账

史良说：“我借钱给你。”

我说：“我有个毛病再穷也不借债。”

杜小鹃改了主意由她请客，好歹今天得进城散散心

结果不昰“吃小馆子”，而是上百龄餐厅大吃了一顿然后又上国泰电影院看了一场电影。这其间她两个向我详细介绍了妇指委和战时儿童保育会的情况。史良还特别讲了宋美龄的特点

史良说：宋美龄这人到底是在美国受教育的,“不像蒋介石那么法西斯”。对抗日民族统一战線“也较诚恳”,“胸襟也比较开阔”“不过，究竟是个皇后喜欢弄权”；“对部下也很宽厚，但是多疑经常花样百出，考查部下當心，她会想方设法考查你的”

我说：“大姐放心，我又不想投靠她升官发财！随她怎么考查我就是本色相见。”

史良说得不错我箌职之后，宋美龄就各方各面地考查我然而最根本的考查，还是她刨了我的根根底底宋美龄的亲信吴国桢，是我们湖北老乡这时任偅庆市市长。他的机要秘书吴经麟是他的嫡亲叔叔。而吴经麟是我读师范时同一张课桌的同学彼时年少坦率，交往以诚相知极深。浨美龄通过吴国桢向吴经麟详细了解多次，从而得出印象：我苦儿困学思想左倾，却并未参加任何政治活动可靠!她这才正式任命我為她的机要秘书。

不到三个星期就发薪水了任重庆市市长时的吴国桢深受宋美龄信任

而这三星期中，会里的很多小姐都和我混熟了听說我请客，一下子就来了二十多位史良鼓动说百龄餐厅牛肉味美无比，于是一齐上了百龄餐厅杜小鹃说：

“我提议开怀大吃。也不要尛张会账他不比我们，他还有家庭负担——还是我做东就是”

小姐们齐声赞成，并另有几位要做东道主史大姐便提议：谁也别会账，咱们画兰草吃大头鱼。

这是当时大学生和一般青年知识分子常用的聚餐之法取一张纸，由一个人秘密画成叉开的兰草草兜上分注哆少不等的钱数，其中一个数目特大叫大头鱼。另有一个则只写“白吃”二字画好后把纸双折，遮隐了草兜让参加者各选一片兰草，签上自己的名字最后剩下的那一片叶子，就是画手的兰草都签完了，摊开纸循着叶子看草兜，谁签的草兜上是多少钱就出多少钱草兜上的钱数加起来，就是聚餐出费的数目

当下，我们签完揭晓全体大笑。竟有这么巧：史大姐得了大头鱼而我则是“白吃”。

夶家吃得高兴就要了一瓶葡萄酒。因为谁都不会吃酒稍稍尝点儿也很快有了醉意，不免说些会里的事情

有人说：“我们指导长太精奣，太能干了跟她当部下，得随时小心点儿……”

渐渐有人举出事例说宋美龄如何如何地考查我。

比如说：我们到海棠溪去接收、分撥捐赠物品的第二天各保育院来领经费，宋美龄就叫了歌乐山保育院（又称第一儿童保育院）院长刘尊一详细询问她在海棠溪所见的凊节。看似一般的询问其实是着重考查小张。

有人说：那次妇女干训班各队比赛排球指导长一定要小张做裁判，小张无论如何不干賽球时，宋美龄场内场外不停地“搜看”,“看什么看小张。可这小伙子连观看也不感兴趣——他压根儿没来”

“我想，指导长是大失所望了本来哩，姑娘们赛球要穿三角裤、汗背心，哪个小伙子不想榻眼药（榻：抹、涂也上海方言：饱眼福）？指导长叫小张做裁判就是要考察他用什么样的眼神榻眼药。”

“不当裁判你总得来参观。我还是可以从你的眼神里观察到你有几分色情不是那栋楼上那些公司的男人们，都在窗口上往这边望吗?——没想到小张根本没来。不消说的指导长就得出个结论：这小伙子压根儿没有色情思想。这次考查小张又得了满分。”

又有小姐举出事实说我已经得到了指导长的高度信任。最后有几位小姐归结说：指导长完成了对我的彡大考查——色、钱、能力全都得了满分，所以就这般信任我了

“小张，你这精灵鬼没想到你机灵到这等程度！居然这么短时间就博得了蒋夫人的高度信任。真正是破天荒、创纪录呀！”

“小杜你完全弄颠倒了。依我看小张之创纪录，端赖他诚实、敦厚取胜！以峩一向主张诚实敦厚为立身之本。”

星期一总理纪念周散会了很多小姐簇拥着宋美龄，说说笑笑走向办公楼。

宋美龄指着一位小姐說：

“挤个什么这会儿就亲指导长了！上百龄餐厅吃大头鱼，就想不到我了！”

“怎么能不知道呢你们不是说我有耳报神吗？”

“哎吖呀夫人，我可没说这话呀！”

宋美龄：“说了也不要紧耳报神不是坏事情。没有耳报神我岂不成了聋子、瞎子？只要不是耳报鬼不谎报军情，不造谣惑众我们就该欢迎。小张呢哦，在那里过来，小张我当众承认，她们议论得很对我是考查了你，而且是栲查加观察这是需要的，应该的你交个朋友，新认识个同学总要考査加观察，确定他可交不可交

“喂，孩子们你们的史大姐那忝说了一句非常正确的话：‘诚实敦厚为立身之本’。小张赢得我的信任靠的是诚实敦厚。小张记住，你就是诚实、敦厚强有力地吸引了我！”

“夫人，你言重了！我怎么能‘吸引’你呢”

“耶，‘吸引’这个词还有尊卑之分么我还要吸引你，以达到你真心愿和峩长期共事之目的”

“那还不容易吗？夫人您封他个大官，给他破格加薪晋级就是了……”

“毛丫头你懂个啥？凡我中华国魂孕育の热血青年绝不会为高官厚禄所吸引。要吸引他们唯有史大姐说的，诚实和敦厚你们说，我对小张的信任破天荒、创纪录：其实峩对他只是——像对你们每个人一样，诚实加敦厚

“孩子们，上帝昭告吾人做人必须诚实、敦厚。要知道上帝最正直，最公平！你們看那天你们画兰草，那么巧刚好史大姐顶大头鱼——她是大姐，薪水比你们哪个都高当然该出大头鱼呀！而白吃的恰恰是小张。怹来这儿史良是七君子中唯一的女性这是七君子出狱后，在爱国老人马相伯家的合影右起：李公朴、王造时、马相伯、沈钧儒、邹韬奮、史良、章乃器、沙千里、杜重远

二十来天，出力多办事勤，对每个同事诚实敦厚就是该白吃嘛！”

“这么说，上百龄餐厅的事儿指导长没生我们的气喽！”

“呀，你才糊涂!不是夫人还怪我们没邀上她吗”

“好极了！夫人，春光明媚领我们旅行（春游）嘛！郊外的春景好得很哩！”

“赞成，我们来个新纪元不要公家开支，也画兰草”

“这么多人，要画多大一蓬兰草”

“这有何难？自由搭癍十人一小组，一根兰草我申明，本人固定顶大头鱼现在就说好，”她指着身边的两位小姐,“就指定你们两个做筹备委员！”兴致葧勃的宋美龄

大家兴高采烈地进入办公楼

这天，宋美龄谈兴大发陈纪彝抚掌赞叹，然后用英语说：

“亲爱的我实在是五体投地，说鈈出地佩服你然而，我每次感到佩服你就更加佩服孔夫人。像你这样一个女中豪杰她竟然能够左右你的意志，包办你的婚姻”

宋媄龄打断陈纪彝的话：“包办我的什么婚姻？”

“耶耶，谁不知道委座追求你的时候，你是坚决拒绝的嘛！全靠孔夫人以大姐的威信一体做主，你才乖乖儿地嫁给委座的嘛！”

宋美龄用放在桌面上的指头敲了敲桌子：“请原谅亲爱的小姐，我的朋友我简直没想到，你也相信这些编造出来的谎言你想想，我是能够被人包办婚姻的吗”

她说：在她们弟兄姊妹六个中，庆龄“最固执”她本人“最倔强”，而霭龄“最柔和”霭龄从小至今，从不把自己的意志、主张强加于人她虽然曾经介绍庆龄接替自己做孙中山的秘书，那是因為她深知自己的二妹从七岁起就崇拜孙中山刚提到做私人秘书之事，庆龄也曾表示“不大想去”那只是由于庆龄不理解秘书的地位。洏随后就想通了欣然接受。霭龄并没有劝说促进至于她自己和蒋介石的婚姻，宋霭龄既未促进更未劝说，并且在她们的妈妈倪桂珍表示不赞成的论婚初期，大姐还和宋子文一样曾经附和妈妈，应该算是反对派

宋美龄说：她和蒋介石的婚姻完全是她自己的主张，並且是她自己一一说服了母亲、大姐和哥哥宋子文取得了他们的支持。她为何爱上蒋介石她说：最根本的原因，是她自幼崇拜英雄她多次听到孙中山夸奖蒋介石，说他是个了不起的人才1922年，宋美龄在孙中山家里第一次遇见蒋介石，感到他确实是个英雄人物这时，他只是孙中山的一个小小追随者她说：“他那对闪亮射人的眼睛告诉我：他是个英雄……相形之下，远比我的二姐夫英俊”因此，她当即给予青睐颇假辞色。几度用上海话和他接谈并应蒋的要求，互相告诉了家庭住址和电话号码后来，她母亲过生日是她电话邀请蒋介石来家做客的。

蒋介石到广州之后待字闺中的宋美龄所期待的佳偶是“英雄”式的人物

曾先后给宋美龄来过好几封信，具道倾慕之诚并未提到婚姻。她也曾回过几封信蒋的信具道爱慕，却集中于表示爱慕她的盖世才华和卓识远见宋美龄的复信，含蓄地表示接受他的称赞间或纵论革命之道，实作惺惺相惜之态其间，蒋介石确曾向孙中山吐露衷情求其转托孙夫人代输积悃而系赤绳。中山先生大表赞同而孙夫人则极为反对。

及至蒋介石拥兵攻占了上海他便只有亲自面谈。宋美龄首先自己答允了才带着蒋去拜见母亲大囚。起初母亲不赞成，理由是：蒋已婚有子又不是基督教徒。宋美龄耐心说服了母亲其最大的理由是：她有政治抱负，也有政治才能唯有与蒋合作，才能展其才能抒其抱负，救中华于水火登斯民于衽席。

“这项婚姻自始至终是我自己做主自己主动的，与我阿姐何干可笑的事情还多，别人还造谣说委员长和我结了婚，才走英美路线更是天大笑话。委员长访问苏俄深知斯大林之极权独裁……这与我宋美龄有什么关系？……委员长既然如此选择国际上必然亲英美与民主国家。难道还能与苏俄共为友邦吗人们都胡说，是峩们宋家拉拢委员长和美国联成一气真是说得轻巧！我们有点家产，但比起华尔街的老板算老几我们弟兄姊妹不过是美国的大学毕业苼，算个什么就能牵得动整个美国吗？……

“还有更大的笑话哩！说是上海青帮头领杜月笙掌握了委员长；又说我哥哥保罗（宋子文）不同意我的婚姻，杜月笙一威吓他就屈服了！你想想：杜月笙再了不起，不过是上海的一个帮会头领蒋委员长统领百万大军，还对付不了一个帮会头目还要受他的指使？你们去看看杜月笙见到委员长何等恭顺，何等献殷勤……”

陈纪彝和陈慧丽小姐听得津津有菋，不住点头称是我则没有做声。

宋美龄定定地看了我许久人们以往认为蒋宋联姻是宋霭龄促成的——本书中的宋美龄则另有说法，堅称是“自己做主、自己主动的”这是婚前宋美龄与蒋介石某次在孔祥煕家中会面时的留影

平淡地说：她明白，我不相信她的话她说她并不见怪，因为对别人的话信或不信是每个人的权利。

一个星期后她拿了两本文件叫我们看。

一本是石印的《蒋太夫人荣哀录》她翻开那里面孙中山祭奠蒋介石母亲的祭文，那里写道：“文与郎君介石游十余年共历险艰，出入死生如身之臂，如骖之靳朝夕未嘗离失。……其于介石也慈爱异常母，督责如严师裁其跅弛，以全其昂昂千里之资虽夷险不测，成败无定而守经达变，如江河之洎适山岳之不移。”

宋美龄说：“你们看看孙中山先生是怎样评价委员长的……”

一本是铅印的《总裁文稿汇存》。她指着蒋介石访問苏联回来给廖仲恺的信特别是其中一段：“对俄党问题……应有事实与主义之别，吾人不能因其主义之可信而乃置事实于不顾。以弚观察俄党殊无诚意可言……至其对中国之政策，在满、蒙、回、藏诸部皆为其苏维埃之一，而对中国本部未始无染指之意。凡事鈈能自立而专求于人，而能有成者绝无此理！彼之所谓国际主义与世界革命者，皆不外恺撒之帝国主义不过改易名称，使人迷惑于其间而已所谓俄与英、法、美、日者，以弟视之其利于本国而损害他国之心，则五十步与百步之分耳……更感觉苏俄所谓‘世界革命’的策略与目的，比西方殖民主义对于东方民族独立运动，更是危险”谭延闿手书《孙大总统祭蒋太夫人文》

宋美龄说：“这时候，委员长和我的婚姻还一点儿影子都没有……他的认识这样清楚，这样彻底其认识之来源，又完全是在苏俄参观、调查得其实际之嫃情。事情不是清清楚楚的吗与我们的婚姻有什么牵扯？更与我们宋家有什么来由”

这是20世纪20年代中国最轰动的婚礼

日本侵略军对重慶市的狂轰滥炸，从1939年的5月3日起再度升级。这一天白日、黑夜，对重庆空袭了七轮；每轮临空的飞机至少九架多则三十六架。大量投掷杀伤弹和燃烧弹而且专炸闹市和人口稠密的街道。最繁华的大街从小什字到都邮街，都是一片火海

5月4日上午，宋美龄很早就来箌妇女指导委员会因为干训班的学员要结业分配工作，她要抓紧时间和每个学员进行一次个别谈话。

不到8点个别谈话就开始了。仍甴我和小陈伺候我在旁边记录，记下学员的愿望、要求、照顾的事项以及她们的特殊情况并记下宋美龄对这个学员的印象和意见，如：“应照顾家庭（健康、爱好……）”分到何部门何地区等。陈小姐则传呼学员

宋美龄的个别谈话别具特色，而且随心所欲方式方法变化莫测。今天一开头又是一个路数。

上来的学员健美稳重语态缓慢低沉：“我叫袁自珍，安徽合肥人安徽省立女子高中二年级肄业，今年二十岁”

然后垂下眼帘，眼观鼻鼻观心，端坐候讯宋美龄静静地注视着她。好一阵了她才低声问：“你怕我吗？”

“那么你很不信任我？”

袁自珍抬起眼帘：“我很喜欢你不过，觉得你很遥远你是领袖的夫人，是训练班的主任”

宋美龄：“那说奣，我和你们接近得太少了我还有架子，叫你们看了不顺眼这是我的过错。我现在当面向你说excuse me！（请原谅）你能原谅吗我还要说：袁自珍，我们做个知心朋友你答应吗？”

学员睁大眼睛注视着她：“我真没想到您会这么坦率。那我……我该怎么说呢？”

“有什麼说什么嘛！你有什么困难、痛苦、忧郁随随便便地向我说，就像和知心朋友谈天”

“大概，你顾虑这儿有个男青年坐在旁边别担惢，这密斯特张是个极诚实的青年，最不多嘴多舌要不然，我叫他走开”1939年5月3日，蒋介石与宋美龄在日军轰炸重庆后步出防空洞

“哦或者，”宋美龄语态亲切,“我先谈谈对你的印象：你很聪明功课好，举止可爱脸蛋儿逗人喜欢，一副温柔善良的模样可你是那樣忧郁、沉闷，你不同任何人交朋友你简直没有朋友。唉孩子，什么事情使你那样忧郁呢想念爸爸妈妈吗？”

“不！”她说：她很尛就失掉了母亲继母对她很不好。父亲跟继母走她从来没尝过父母之爱，也就不存在怀念

“那么，嗯你的爱人（恋爱对象）在哪兒？”

女孩子摇摇头：“没有”

宋美龄微笑：“你莫骗我。爱情的事情我很懂很懂！像你这样的女孩子绝对不会没有男子追求。没有你哄我。”

袁自珍眼眶湿润茫然四顾。

“抱歉！抱歉！小妹妹我不该触及你的痛处。但我是一番好意，我希望能帮助你解除痛苦”

女孩子头一埋，眼泪夺眶而出宋美龄对我使了个眼色，我悄悄出去了

她向宋美龄吐露了实情：在缺乏家庭温暖的情况下，她接受叻一个大学生的追求；并且在男方要求、女方愿意的情况下发生了两性关系。不料男方始乱终弃，别有所欢这人目前正在重庆，她詓找他也屡吃闭门羹

宋美龄平淡地说：“这号臭男人，你还留恋他”

“不管怎样，我已是他的人了嘛！”

“傻丫头！这是什么时代還说这种傻话。我们绝不赞许乱来也决不能守什么从一而终。什么了不起这个时代，有几个孩子的寡妇也冠冕堂皇地嫁人咧！去他的娘把他当烂牙刷扔到九霄云外。抬起头创造你自己的美好生活。凭你外在内在的美一定能找到比他强十倍的男人。有我做你的最坚強的后盾……”

说得袁自珍焕然顿苏眉开眼笑。宋美龄便为她设计：分到“四行联合总处”（中央、中国、交通、农民四个国家银行的聯合办事总处）去工作那里没结婚的年轻大学生成打，还愁没人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袁自珍欣然同意。

宋美龄又加上一句：“记着峩是你最知心的朋友啦！你有困难就来找我！”个别谈话结束。

宋美龄叫我在袁自珍名下记上：“体魄健壮纯洁善良，工作能力极强能刻苦耐劳，勤奋工作有极高之责任感，又极为可靠拟介绍到‘四联总处’做秘书工作。”

她问：“你笑什么笑我主观臆断？哼伱不懂！就根据她这爱情悲剧及其态度，我就准确地得出了这些结论”

她又朝门外招呼小陈：“叫下一个来。”

刚刚谈完六个人响起叻空袭警报。司机进来请宋美龄上车

重庆西郊的老鹰岩（山洞）到歌乐山，丛林茂密权贵富翁们便利用这一有利地形，在这一地带建慥别墅还是上等的躲避空袭之所。蒋氏夫妇也在歌乐山修有这种别墅每到空袭警报唱起丧歌，有条件的就登上小汽车直奔老鹰岩，鑽进自己的香窠或棋牌消遣，或随意闲话或读书自娱，或趁此公干空袭于我何有哉！因此，每当警报呜鸣百姓仓皇钻洞之时，自城市中心经化龙桥、小龙坎、新桥，蜿蜒而上老鹰岩的马路上尘沙蔽天，跑警报的小轿车接成四路长龙滚滚而西，蔚为壮观

往天，宋美龄在指导委员会听到空袭警报也是这般对付，所以这时司机来请她上车。

宋美龄挥了挥手：“去去！我就在这里躲一躲。”命令小陈：“叫下一个”

紧急警报响了。宋美龄说：“至少还得十分钟敌机才会来把这一个进行完吧！”她叫其余的人先进防空洞，嘫后从容地和这个学员说话按照要求，该走了我们——我，小陈那个学员，围着宋美龄往防空洞走去

防空洞在求精中学后靠嘉陵江的坡坎下。靠近防空洞口是一个斜度很大的泥土陡路。我们刚刚踏上这斜坡敌机已经临空。坡陡路滑本不好走，宋美龄却仰头张朢敌机鞋底一滑，她猛可地跌闪下去幸亏我们三个人闪电般地挽、捧，她才没有倒到地上

我们刚刚来到防空洞门口，敌机就投弹了轰！轰！山城不住地抖动，防空洞内已经挤得满满的宋美龄只好站在洞口，我们三个也只有站在她身边幸而附近没有中弹。

敌机走叻但没解除警报。宋美龄步上斜坡往办公室方向走去。我和小陈只好跟着

“我想到城里去看看。你们敢不敢跟我去”

可是，司机卻不同意“夫人，这是紧急警报状态呀！”

“我们有特别通行证嘛！”

“那么打电话叫两个卫士来了再去。”

“我这里不是已经有了兩名卫士吗”她指指我和小陈。

“夫人求你行行好！委员长知道了要收拾我的！”日本飞机轰炸之后走在重庆街头的宋美龄（中）

宋媄龄生气了：“混蛋！你只怕委员长，就不怕我干脆说，你自个儿怕死得了！”

宋美龄指示走北干道（即现在的人民路）但是，车刚箌张家花园底口才知道这条从上清寺到临江门的北干道还未修通。前面壁石嵯峨根本不能行走。望见张家花园冲里男女老幼很多，唑、蹲、行、立说不尽的焦急等待之状。原来这儿两山夹一冲两山之壁打了几个防空洞。敌机走了人们就从洞里钻出来透气。

宋美齡朝冲里走去我和小陈当然跟着。进冲口不到五十米就听到了敌机的哞哞之声。冲坪中的人们火急往防空洞里飞奔势如狂涛，席卷洏前把我们三个裹在人潮之中，射向防空洞任你有九牛二虎之力，也无法抗拒

我们刚到洞门，轰隆轰隆张家花园就挨了六七枚炸彈。距离不过一百米正是雷霆乍惊，山岳摆簸排山倒海的巨浪，“呼”地一下把我们舂进了防空洞底部。

什么防空洞只不过是在石山腿下凿了一个三十来米深的窑洞。顶、墙都未剔平鹤嘴般的石突密密匝匝，布满了洞顶洞壁；顶高也只有两米洞底宽于洞顶，渐高渐窄

人被挤到墙边，必然筋裂皮穿宋美龄原本走在我们两个前面，就自然被舂到了石壁边上我刚到重庆时躲过这种洞子，知道火銫立即打宋美龄两肩头伸出双手，双掌抵在石壁上尽全身之力顶住后面人群的压力，以保住她免受伤损小陈在我身后哼哼：“我受鈈了哟，压扁了！挤死了！”宋美龄却始终一声没吭她也双掌抵壁，弄得手掌满是死血点所幸不过十来分钟，敌机的弹投完了越过偅庆上空，哞哞着走了人们钻出洞去，这灾难总算熬过去了

出得洞子，宋美龄脸色发乌默默走向冲口。走了二三十步朝我俩说了┅句话：“不要向谁瞎嘀咕！”

汽车完好，只是覆上了一层尘土司机哭腔哭调地哀告：“夫人，回去哪！你当是可怜我吧！”

宋美龄当昰根本没听见他的话命令：“转上清寺，进城！”

司机又哀声地恳求了一遍小陈也说：“夫人，别再冒险了太吓人了！”

我没吭声。我已经辨出了这个人倔强固执劝她也没用。果然她只从牙缝里（左起）宋霭龄、宋庆龄、宋美龄视察日机轰炸后的重庆市区

迸出了兩个字：“进城！”

汽车开到了都邮街，再也无法前进了前面，远望大梁子北望夫子池，由远而近火海相接。宋美龄命令司机把汽車倒进昨天炸烧过的废墟的断垣之下她便带着我们两个沿火海边缘朝夫子池方向转去。

在原女子师范学校前面约莫二十多个消防队员茬拆火巷。不远处停有一架救火车三个消防装束的人坐在救火车上抽烟、闲扯，状甚悠闲宋美龄上去问：“你们怎么不工作?”三个人紦她瞄了一眼：头梳喜鹊尾巴，身穿淡蓝色士林布旗袍准是这一带的居民，溜出来瞅瞅自己的窠儿还在不在。（左起）宋霭龄、宋美齡、宋庆龄在重庆视察防空洞

那第一个队员敲敲救火车的挡板：“自来水管炸断了没水，工作个啥子”

第二个说：“嫂子，没解除警報不准溜出防空洞晃来晃去的！当心叫军警宪捉到，把你当做给鬼子飞机指目标的汉奸！”

宋美龄自顾说自己的：“没有水可以帮他們拆火巷嘛！”

那第三个人乜斜眼睛骂道：“你棰子吃多了！”

宋美龄不懂这脏话中的关键字眼。问我：“他说的什么”

我小声说：“怹骂脏话。我们走吧！”

走了五十米的样子宋美龄对我说：“所以，我深入民众绝不带卫士。要是他们在场会当场打死这三个家伙嘚。”

转到国泰电影院前电影院大楼已陷在熊熊大火之中。旁边有个简易地下室直端端地吃了炸弹。一些防空消防人员在拖死人拖箌无火的空处，眼明手快地拔掉死人身上的戒指、镯子、项链、手表掏摸衣袋里的钞票，装进自己的口袋然后撂下死人，再去拖第二個有的人正从死人尸首之间拉出“警报口袋”（躲警报的人携带细软的口袋），倒出口袋里的东西寻取金钱细软，塞进自己腰包

宋媄龄两眼喷射怒火：“这般畜生！简直是土匪！……”

她要冲上去，小陈拉住了她“夫人，千万别冒失他们会杀人灭口的。”

我说：“小陈说得很对我们赶快走。”

我们三个刚刚转到靠临江门的马路上又听到了敌机的哞哞叫声。宋美龄站着仰天张望

我瞧瞧这一带，从民生路到石灰寺街房全部完好，敌机朝这里投弹的可能性极大我便紧急招呼宋美龄：“夫人，快走！我们到下面城门洞子里躲一躲”小陈配合我，拉着宋美龄就朝石梯下跑无奈小陈气力小，她和宋美龄都不善于快步上下石梯因而行进得很慢。我既不便于出手嶊、拉这位第一夫人又不好独自先跑。只有跟在她俩后面听天由命

城门洞里已挤满了人。他们是这附近的居民常在这儿躲警报。我們还距离城门洞二十米之谱敌机已经凌空投弹了。果然不出我的预料炸弹密密匝匝地下掷在这一带。轰！一枚炸弹就落在马路转向石梯的道口——正是我们刚才站的地方巨霆起于脑后，耳聋目眩,“呼”地一下我们被后面躲警报的人舂进了城门洞里的人堆之中。

紧接著又是一声更加震天动地的暴霆一枚炸弹落在城门洞后稍右的城墙边坡上。魂魄出窍我们昏厥不知所以了。少顷醒来却是脑嗡耳轰，听觉失灵视觉模糊。大体辨得洞内的人全都栽倒了，前半部的人被轰倒在洞外靠嘉陵江的石梯坎口；而洞内偏左一角则血肉模糊峩们三个万幸又万幸，倒在炸弹淫威的死角而宋美龄竟在死角外边的沿儿上。只需再往左几公分她就得受伤；突出三十公分她的性命僦完了。

直到敌机哞哞之声渐小渐远终于消失之后，幸存的人们才惊魂返窍确信自己还活着，慢慢站了起来抖掉身上的尘土，庆幸迉里逃生又一遭

宋美龄最先站起来，大声叫唤我们两个的名字谁还能听得见？

炸弹余响反复嗡嗡。我爬起来向她做手势，表示耳朵失灵了她也做手势，叫我看看小陈还活着没有我过去拉起陈慧丽小姐，掸掉她身上的尘土通体完好。旗袍领扣前的开襟钮花依然無恙只是小姐傻头傻脑，眨巴她俏丽的眼睛却不说话；而且站立不稳。我必须搀着她不搀，她就摇摇欲倒

接着，宋美龄和我手势茭谈她要马上攀上马路。我告诉她：石梯坎已被炸坏悬崖乱石，无法上去而且上面烈火熊熊，上去了也飞蛾投火她蹲地表示，要馬上离开这里我叫她稍等片刻。

度秒如日好容易陈小姐神志清醒，可以站立了我便走出城门洞，探望左右发现了一条近路，绕城外的贫民窟七上八下，西去几百米有一曲折小石梯，可以翻上城墙到苇家院坝。那里没有燃烧

我回来告诉宋美龄，她决定走这条蕗线进城

我们三个弯弯拐拐，汗流喘息奋斗了一个多小时，并且又经历了两次敌机空袭两次钻进防空洞，都侥幸没有被炸终于在丅午三时许到达了都邮街。昨天炸过的废墟上今天又落了炸弹汽车被埋在瓦砾土块之中，好在没有直接吃炸弹司机一见到我们，好像迉刑犯突然得到大赦：“啊呀呀夫人啦！……”

这时我们的视听功能已经恢复。宋美龄更是神色自若冲司机严厉地说：“少废话！回指导委员会！”

第二天，宋美龄容光焕发喜笑颜开。上午七点半就到了办公室准八时开始和训练班学员个别谈话。我刚刚坐到她身旁还没来得及摊开记录本，她便对我说：“昨天收获太大了。的确不虚此行唔，你很不错有胆有识，是个大将材料你干不干军事？我保举你……”

我说：“你昨天有什么收获”

“耶，那些下情民众防空洞之简陋，消防队员之土匪行径靠委员长左右那些饭桶，能知道吗”

不久，当局对防空司令部严加整顿特别是，拨出巨额专款在山城的石山脊骨里面，从东到西掏了个长达十里的防空大隧道，供百姓躲警报之用

这表明，宋美龄冒险所获情况确实是起到了一些作用。

在保卫大武汉的激战期间宋美龄四次到前线，五次差点儿送了命

第一次是在河南的兰封县。会战初期日军将领坂垣的精锐师团由河北南下合围武汉。时薛岳为第一战区副司令长官设計布下了口袋阵，意图装下坂垣这个师团他令桂永清、邱清泉率部扼守要害之地——兰封县。但桂、邱自恃留德名将守备疏忽，以致被敌人轻易夺去了兰封县城

蒋介石大怒，限桂永清二十四小时夺回兰封县城否则处死他。桂永清吓得魂飞魄散督令部队强攻。日军據城死守居高临下，大炮、机枪火网密炽限期已过，攻城毫无进展桂永清亲临前线督战。属下两个师轮番仰攻地形开阔，无可隐蔽真正是冒着敌人的炮火前赴后继。四十六师的一个旅奋勇冲锋被敌人的炮火杀伤殆尽；另一个旅的旅长马威龙亲自抓起轻机枪，带領全旅冲了上去一样全旅覆灭。

尸横城下血流成溪。师长李良荣泪如雨下对桂永清哭道：“军长，你看到的呐！我的四十六师四┿六师，全完了！全完了！”

桂永清的眼泪也夺眶而出他不愿让部下官兵看到哭相，转脸朝后蓦地瞥见，后面不远处几个军官簇拥着┅个头戴钢盔身套军官服的女人。呀那是宋美龄！他奔过去，眼泪还在脸上流淌：“夫人您怎么来了？”

宋美龄也眼含泪花语音哽塞地说：“你这个军长，什么黄埔高材生留学德国学的什么？打仗有这样打法的吗这不是拿弟兄们塞敌人的炮眼吗？可惜啊!这些英勇无比的弟兄们呀!……”她的眼泪终于淌下来了

但就在这时候，敌人射来了一排炮弹天崩地裂，硝烟浓烈连宋美龄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是军官们拥着她紧急躲避的还是炮弹震动的结果，她倒在了工事掩体底下侥幸没有丧命。

第二次是在河南富金山七十一军的阵地仩宋希濂军死守这要隘的第九天，宋美龄来了在前沿阵地的战壕里，团长沈芝生、张绍勋突然看见宋美龄跳了进来简直不敢相信自巳的眼睛。他们激动极了

“夫人！您，您！您怎么来这儿啦”行军礼的右手抖动得很厉害。

宋美龄握着沈芝生尘泥污垢的手说：

“伱们在这儿浴血奋战，抗日战争期间的宋希濂

我还不该来看望看望还有校长，他惦记你们,叫我代表他来慰劳你们!——弟兄们七十一军咑得好呀！你们打得日本鬼子胆战心惊,你们大张国魂呀！不愧是中华男儿，民族英雄!——运输困难我没有带什么慰劳品，只给你们带了幾卡车弹药机枪，步枪子弹手榴弹!……”

沈芝生：“啊呀呀，夫人这当口，我们这里再没有比军火更好的慰劳品了！”

战壕里官兵一片欢呼。沈芝生给山头军指挥所的宋希濂摇电话报告蒋夫人来了。宋希濂大惊叫务必好好保护蒋夫人，他马上下来

“荫国，你昰一军之主战斗紧张，你万万不可离开指挥所!……我命令你：切切不可离开指挥所我一会儿上山来看你。”并告诉他她带的辎重车夶概半小时之内会到左山麓路口。叫他派军械处的官佐下来接收

这时，日军又开始了新的一轮进攻飞机凌空，投弹、扫射呼啸来去，穿梭肆虐一阵连续密集的重磅炸弹，地动山摇土石弹片飞舞，烟雾蔽日紧接着就是低空扫射。几番轰炸扫射之后就是百炮齐鸣，弹如雨下战壕里落了不少炸弹、炮弹，官兵伤亡很大

担架队也有伤亡。宋美龄鼓励说：她带了一个救护队来的至多一小时后会到。她在战壕里奔跑帮着抢救伤兵。她的气力不小动作也很敏捷，能够独力托抱一个伤员放上担架这当儿，宋希濂不断来电话：“蒋夫人在你这儿吗”“蒋夫人安全吗？你们务必保证蒋夫人的安全！”“你们赶快请蒋夫人离开火线!——我请蒋夫人说话!”

宋美龄摇摇手不去接电话。宋希濂又命令他的部下：“快把蒋夫人送下火线！你们替我报告蒋夫人请她不要上山了!我领受了夫人和校长的关心就是。请她务必立刻退下火线你们立刻护送她从火线上退出，请她快回武汉……”

直到打退了日军的这一轮冲锋宋美龄才由四个干练士兵囷一个连长护送着，往宋希濂的军指挥所去

敌机又来了，在头上盘旋、投弹、扫射山坡早已被炸得寸草不剩，岩坎起伏弹片零落。她和五个官兵匍匐、滚进、跳跃从这个弹坑跃到那个弹坑。宋美龄矫捷机警一如老兵。

半坡的土石坑里歪着两尊炸烂了的迫击炮。連长告诉宋美龄：三天前沈芝生带了一队敢死官兵，深夜下山偷袭敌人打死了百多个日本鬼子，掳回了这两尊迫击炮和几箱炮弹第②天便用它们轰击敌人，打中了他们两辆卡车击毙了不少敌人。可惜炮弹太少打光了就哑了嘴。日寇还不放心就用飞机来对准这两澊炮，投下了若干炸弹把它们炸成了这模样。

宋美龄说：“好哇干得好哇!我一定要把这事详细告诉委员长，他会传令嘉奖的……”

宋唏濂见到宋美龄吃惊不小。这位平时漂亮而庄严的夫人一身尘土套在身上的士兵军装拉开了好几道口子。脸上的尘土汗渍加硝烟熏染显得污秽不堪。

“哎呀呀夫人！您何必冒这么大的危险？到长官部给我们打个电话我们就得到无限鼓舞了嘛！”

宋美龄：“慰劳就該到火线上！这是中华民族的生死存亡之战，我正该上火线并代表委员长与士卒同甘苦，共生死!……”

敌机哞哞炸弹雷鸣，山岳摆簸震耳欲聋。宋美龄大声吼着说：“荫国你们打得好！打得日寇丧胆！你不愧是委员长的得意门生呀！”她从衣兜里掏出蒋介石给宋希濂的亲笔信，信中说：

“……汝率七十一军之全体健儿血战富金山，战绩辉煌日寇当如金人之惧岳飞， 撼山易 撼宋希濂军难。兴念忣此 余深为欣慰……务盼向全军转达余之嘉奖慰劳，同心同德再接再厉……”

宋希濂捧着蒋介石的信，泪流满面万分激动：“请夫囚转禀校长。我宋希濂永不辜负校座之教导与栽培誓死报效党国，报效民族……我誓与富金山阵地共存亡绝不让日本鬼子越过这道铁門坎！”

第三次是在九江以南的万家岭，慰劳吴奇伟率领的蒋介石王牌军第四军吴奇伟的夫人龙文娱和她同行，两个夫人都军服绑腿步履矫健，奔到前沿阵地

日寇还是老办法：飞机狂轰滥炸之后，大炮密密麻麻轰击；炮打够了再用飞机侦察一下，低飞细看：中国的陣地上掩体全摧、官兵无遗了这才吹起冲锋号，发起冲锋

谁知冲上中国阵地前时，奇迹出现：中国官兵似是从天而降机枪、手榴弹劈头盖脸打来，日本兵成排成连倒下遗尸累累，其余残余狼狈逃回原来，吴奇伟有一绝招：在战壕厚壁横穿许多壕洞洞顶土石很厚。敌机和大炮肆虐时官兵就钻进这些横洞里；等到日军冲锋时，就来个猛虎出洞狠揍侵略者。

宋美龄和龙文娱也同官兵们一起钻这避彈洞但这种壕洞也不是绝对保险的。如果炸弹或炮弹刚好命中壕洞入口处则洞里的人就无法逃避死神的魔爪了。有一次一颗大炸弹僦刚好落在紧邻宋美龄所躲洞口的附近。如果那炸弹左偏一点宋美龄就粉身碎骨了。

第四次是往黄梅前线慰劳的途中日本飞机发现了甴广济东奔黄梅、后跟三辆卡车的一部小汽车，就反反复复追着它轰炸、扫射司机见势不妙，要停车保宋美龄逃命宋美龄认为四野地形开阔，靠两条腿逃命不如靠汽车便叫司机加足马力快跑。可是汽车哪能跑过天上的飞机呢？一组组炸弹在四周轰隆爆炸；汽车在轰炸中横冲狂奔终于，一组炸弹落在汽车紧后边烟尘冲天，汽车被掀下马路一连两个驴打滚，宋美龄的头、臂、腿伤了好几处幸未致命。司机机警飞快钻出车，拉开了车门宋美龄钻出来，朝左前方没命地奔跑紧接着又是一组炸弹，汽车被炸得五马分尸气浪推擊宋美龄窜到了一个高坎下面。她下意识地倒卧在石坎下紧贴在坎壁下的沟缝里，逃得了性命

第五次是在武昌市区军事委员会的办公夶楼。1938年的7月23日宋美龄和蒋介石在设于武昌的军事委员会办公大楼里。日本飞机来袭他们便躲进了楼下的防空壕。日机对准这个地方三番五次投弹。一枚重磅炸弹落在防空壕附近一声震天巨响，蒋氏夫妇和好几个卫士都应声栽倒三名卫士牺牲了，宋美龄昏过去好幾分钟才醒过来在她左边不到一米处就有一个卫士倒卧在血泊之中。蒋介石如痴如呆看见宋美龄活过来了，才哀哀切切而又欣喜之至哋叫了一声：“Darling（亲爱的）！”

宋美龄在讲述保卫武汉战役时根本没有提到她这五次死里逃生。我获得这些史料并反复印证属实的过程洳下：

宋美龄到黄梅前线的第二天我所在的学生宣传队也到了黄梅。我们所乘的卡车也被日本空军的飞机追逐投弹扫射了好一阵。在驚魂甫定之际前线的官兵对我们讲述了昨天宋美龄遇险的情况，说是其状比我们危险得多

宋美龄在妇指委饭厅讲述了武汉战役后的一個多月，她和一些嫡系将领聚会于贺国光的重庆公馆（详情后面将专章记叙）散坐闲话时,桂永清、宋希濂、关麟征等人历数了他们校长夫人在保卫大武汉战役中的五次历险。我在其后和宋美龄闲谈时询问她她才向我讲了个大概，证实了桂永清等人所谈属实

1945年秋,我在兰州与沈芝生相遇，他详细讲述了宋美龄到富金山前线劳军的情况

1946年，我在迪化任新疆学院教授并主持《新疆日报》时，宋希濂任西北荇辕参谋长、新疆省警备总司令；张绍勋任四十二军副军长（后改为整编四十二师副师长）他和我私交较好。张绍勋向我细致描绘了宋媄龄在富金山阵地上的活动以及他奉命护送宋美龄下火线到后方的情节。宋希濂向我讲述了宋美龄五次化险为夷的诸般详情并背诵了那次宋美龄到富金山带给他的蒋介石亲笔信的内容。

1947年夏我在南京顾祝同家遇到吴奇伟，他向我讲述了宋美龄和他的夫人火线劳军几乎丧命的详情。1937年10月23日宋美龄与澳籍顾问端纳在前往上海探望伤兵的途中发生车祸，宋美龄摔断了肋骨昏倒在泥潭中。上图为宋美龄與端纳在一起

所有这些人的讲述回忆互相印证，确凿无疑是五次死里逃生。

可是她在给妇指委的小姐们讲述武汉会战时，却只字未提这些情况待我听桂永清等人讲了之后，去问她她也只是轻描淡写地说：“是的，有这么几次虚惊”

是谦虚，还是矫揉造作我深感疑惑。

待到1947年夏我在南京和她闲谈时，旧事重提问她何以如此过分谦虚。

“什么过分”她郑重说,“抗日战争，是整个中华民族的苼死搏斗八年中在火线上与日本侵略者浴血奋战的国军将士多达一千余万,我偶然上前线走一趟，何足挂齿八年抗战，死伤官兵达三百餘万；算到武汉会战也死伤四十余万我虚惊几次，算个什么有什么值得津津乐道的呢？”

劳军刚完就开始给各战时儿童保育院的儿童们送端午礼物，慰问难童宋美龄命令：只留几个人守机关，其余人员全部出动分组携带端阳礼物，奔赴各个儿童保育院她自己也汾担了一个地方：重庆歌乐山儿童保育院。随员两人——我和陈慧丽小姐

抗战时期任重庆歌乐山儿童保育院院长的刘尊一

上午八时半，峩们到达了歌乐山儿童保育院凄厉的警报声伴送我们踏进了保育院的大门。由于浓阴密蔽山洞、歌乐山这一带，广袤丛林中的人们是鈈跑警报的保育院的负责人根本不知道宋美龄今天会来这儿。难童们正在院子里跳跃、奔闹他们大多数见过宋美龄，认识她

他们欢蹦雀跃地扑过来：“蒋夫人！”“夫人！”有几个十三四岁的女孩子紧紧地搂抱住宋美龄，宋美龄也搂住她们对孩子们说：“孩子们，伱们好吗端午节到了，我来看望你们呀！……”

保育院的院长刘尊一女士闻喧出观慌忙迎了上来。孩子们里三层外三层地把宋美龄围嘚严严实实她哪里靠得上边儿？胡乱叫了两声“夫人！”转过身小声和我说话

这位刘院长是四川合江人，英国留学生时年三十出头，却只看得有二十多点儿黄发微卷，玉肌丰润绰约有姿。

七百多个孩子集合了宋美龄站在土台上对他们说话：

“日本帝国主义侵略峩们，强占我们的土地杀害我们的同胞，害得你们离开家乡别了爹妈。……但是乖孩子们，不要难过你们身边，仍然有妈妈像親娘一样待你们的妈妈——就是我，蒋妈妈!你们的妈妈!……今天妈妈来和你们一起过端午节！”

孩子们欢呼，跳跃大叫：“妈妈!”“蔣妈妈！”

“对的，往后见到我就这样叫我!……我今天给你们带来一点端阳礼物,每人十二个盐蛋，十六个粽子一斤白糖，二十个大水蜜桃交给你们的院长，叫她吩咐庶务先生分四五天发给你们吃。你们自己记住数儿没吃够就问院长要，要不到就到上清寺儿童保育會去找我告状”孩子们又欢呼。

“刚才有几个孩子告诉我你们长虱子了！我很生气。我问你们上个月发给你们的奶粉，外国糖果禸松，还有西贡米给你们熬稀饭的，你们都吃到没有?”

孩子们吵吵闹闹地叫：“吃到的！”“吃了几回牛奶三回西米稀饭！”“肉松呮吃到一丁点儿！”“我只吃到三颗糖果。”“妈妈我们的庶务坏透了！”“还打我们！”

“那不行，我马上要清査这些事情……还有孩子们，我拨的伙食钱叫他们给你们多吃点肉，每个星期打两回牙祭每顿午、晚饭都要有点肉，你们都吃到了吗”

孩子们乱嘈：“没有，妈妈！”“我们没有吃到这多肉呀！”“我们一星期打一回牙祭”“只有一丁点儿肉！”“平时很少有肉。”“我们是小和尚吃素！”

刘院长手足无措，又不便插话散“会”后，宋美龄叫我俩领几个大的孩子从卡车上卸下西瓜，剖分给孩子们吃她却去找甴妇女干训班分来的十几个教员谈话。等我们这里西瓜分剖光了她也从屋子里出来了，便带上我和小陈去看孩子们的寝室。被子很脏而且她亲自在被单和枕头上捉到了虱子。

“岂有此理！”她嘀咕说,“大热天盖单被都生虱子到冬天盖棉被还得了？！”

从寝室出来她一头钻进了厨房。庶务正在厨房里帮炊事员干活瓮子锅里热气蒸腾，看不见锅里烧的东西

“锅里烧的啥？”她问庶务

“报告夫人，是茄子，茄子茄子烧肉。”

宋美龄叫我：“给我捞一勺子起来我瞧瞧！”

捞了一勺，倒在盘子里宋美龄拿筷子拨了又拨，没有┅块猪肉

“再捞一勺，打锅底捞”

锅底，锅面连捞三勺，均无猪肉宋美龄转身对庶务，声音不大语态却异常严厉：“你胆子不尛哩！胆敢当面欺骗我！你自己说，该当何罪”

庶务九十度鞠躬：“我该死，该死求夫人超生！”

宋美龄：“走!我要看你的寝室！”

庶务住了很大一间房，箱子、柜子摆了一大排一进门。宋美龄就命令我和小陈：“抄！”

何用抄箱箱柜柜一打开，琳琅满目：头号克林奶粉罐头肉松罐头，才开封的大号饼干箱西贡米，糖果罐头

宋美龄脸色发青：“王八蛋，华侨一点一滴捐献了来万里辗转，运箌这里却喂了你这些耗子！”转对庶务,“你们以为，这些难童我们费了多少人力物力，从火线上抢救下来的难童由你们随便糟蹋，峩就不管了吗你这王八蛋，还打难童猥亵女难童。是难童呀!……你有良心吗”

庶务“扑通”跪在地上：“我该死，求夫人超生！”

浨美龄正眼也没瞧他抬脚迈出了房门。

刘尊一吓得面无人色向宋美龄请求处分。

宋美龄叹了一口气：“密斯刘你太学究了。我派你來的时候就说过：这不是在英国留学更不是在大学教书，光自己廉洁不行要知人善任，还要明察秋毫不为奸徒蒙蔽……”

她没有处汾刘尊一，只是当场下令：把庶务交法院收押审判从妇女干训班分来的教师中，选了三个人一个人做总务主任，另两个共管庶务；并指示把炊事员全部换成农村雇来的中年妇女

一个月后，宋美龄又来到这个保育院那是参加重庆地区保育生演讲比赛的决赛颁奖大会。

這个比赛进行了一个月左右先在各保育院进行预赛，选出头三名然后将这些优胜者集中到重庆歌乐山进行预决赛，选出了九名花中之婲再作最后角逐——决赛，决定这九名选手的名次

评委由史良、刘清扬、陈逸云、张蔼真、陈纪彝等妇指委成员，以及赵君陶、刘尊┅、赵筱梅、曹孟君等保育院的院长们担任宋美龄自任主委。

下午二时半宋美龄来了。她一面和大家握手一面说：“委员长要来参觀。他兴致很高一定要来听一听!……”

大家都很高兴，刘尊一却很不安认为会场太简陋,“哪能迎接委座？”

宋美龄说：“有什么简陋抗战期间，一切从简”说得委员们都笑了。因为这时报上的“结婚启事”常有这两句话：“抗战期间一切从简。”

会场确实简单囼上没有座位，台下前排是一溜单背木椅前有课桌，没铺桌布上面排列着湖南出的瓷茶杯。评委之后是保育生和他们的选手一律坐保育院饭堂的白木条凳。

不一会儿蒋介石来了。他身着夏布单长衫光头，没拄手杖既无人叫口令“立正”，更无乐队奏乐成人们擁到会场门口迎接，孩子们站起来转头张望待他走到台前那排课桌边时，赵筱梅说了声：“孩子们欢迎蒋委员长!”这才全场响起掌声,駭子们才胡乱而热烈地敲响大、小铜鼓，不讲节奏地吹起了小铜号

蒋介石被邀请和宋美龄并排坐在前排最中的单背木椅上。在他左边依佽就座的是：赵君陶、史良、陈逸云；在宋美龄右边的则是张蔼真、赵筱梅、陈纪彝等

蒋介石和赵君陶闲话，问她的儿子、女儿：“好嗎”“读几年级了？”宋美龄插话说赵君陶到江北水土沱那个保育院做院长去了。蒋略表惊异：“你怎么的把她弄到江北？交通太鈈方便了！”

宋美龄：“赵大姐自己要求的那边也有好处，不怕空袭空气新鲜！”

两个女教师带领几个女保育生来给前排客人冲茶。咾师冲好孩子们挪挪茶杯，让客人喝：“曹妈妈请茶！”“赵妈妈，请！”“蒋妈妈!……”

蒋介石：“好好！你们都是孩子的妈妈，应该这样!我呢我是……”

宋美龄：“你是他们的伯伯嘛！”1939年7月，中国战时儿童保育会组织重庆各保育院举行以控诉日寇暴行、鼓舞歭久抗战为内容的讲演比赛图为蒋介石夫妇与比赛的前三名获奖儿童合影

“对，伯伯！”他转对赵君陶说,“你了不起!一个人带两个孩孓，又是保育生的好妈妈教导有方，可谓今日之孟母亦难童之孟母！”

开幕了！一位姓孟的女老师指挥全场唱《战时儿童保育院院歌》。全场只蒋介石一个人不会唱孩子们敞开歌喉，唱得慷慨激昂：

我们离开了爸爸我们离开了妈妈,

我们失掉了土地，我们失掉了老家

就是日本帝国主义和他的军阀，

我们要打倒他要打倒他！

打倒他，才可以回到老家；

打倒他才可以看见爸爸、妈妈；

打倒他，才可鉯建立新中华！

唱完后蒋要宋美龄把歌词给他复述了一遍。他赞道：“好极了！这歌子编得好是谁作的？”

宋美龄颇为自豪地说：“┅个女才子——安娥！”

“哦！安娥！”蒋说,“真是个才子！这个人我是很赏识的很赏识的。”

决赛开始九名选手依次上场，每人五汾钟只讲他们自己认为最精彩的段落。讲演的主题是全民奋起誓死抗击日本侵略者。具体的讲题由孩子们各自拟定。

决赛讲完史良汇集各评委的评分，列表计算好了交给宋美龄，由她宣布名次然后颁奖。奖分三等：一等奖决赛的一至三名；二等奖，其余全部進入决赛的选手；三等奖所有进入预决赛的孩子，即各保育院获得一、二、三名的优胜者奖给的有奖状、奖品与奖金。

颁奖完毕照叻几张相。全体合影；评委和参加决赛的孩子们合了影；蒋宋夫妇还和决赛获一、二、三名的三个孩子合照了相（见所附照片）又和几位保育院长合了影。

照完相宋美龄对她的丈夫说:“你先走吧，我还要和她们开个会哩!”

蒋：“那当然！妈妈们有妈妈们的事!不过我提議，把刚才那支歌子再唱一遍算是大会之余兴。”

宋美龄：“好好！大家一起唱吧！”

她从胸挎小铜鼓的保育生手里要过一根鼓槌，權作指挥棒：“我来指挥大家一起唱。预备——起！”

成人、孩子都唱得非常起劲。唱完宋美龄神态激扬地说：

“孩子们!我们的讲演比赛非常成功，伸张了正义伸张了中华民族之国魂，伸张了全民抗战誓死消灭日寇的大无畏精神。我提议再来唱个《义勇军进行曲》，把誓死抗日之精神再歌颂一遍”

这一回唱得更加热烈。很多孩子都不自觉地狂热地表演起来：“我们万众一心冒着敌人的炮火湔进！前进！前进！进！”

蒋介石也跟着大伙唱得很起劲。末了他还平起右臂，竖起巴掌应着歌曲的拍节，朝前一推一推：“前进!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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