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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玫瑰与枪》
《红玫瑰与枪》
☆、回家  高架上堵了车,一辆白色的保姆车开得极为艰难。  夏南枝被不断的刹车震醒,刚睁开眼时仿佛蒙了一层雾气,很不清明。  迷雾一般,过了十几秒才恢复过来。  她有一双极好看的桃花眼,眼尾微翘,把头发往后面一捋转头对经纪人说:“到哪了?”  “快到公司了。”申远看眼手表,“这儿也太堵了,赶上下班高峰期了,不知道又得堵多久。”  夏南枝重新靠到位置上,阖上眼睛,细白的手指在窗玻璃上漫不经心地打着节拍。  过了好一会儿,她手指顿了下,从包里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快要六点半了。  “阿远,你直接送我去绿城小区吧,不想回公司了。”  “哦唷祖宗,你又闹什么!不是说好了去谈合同的事吗?”申远抱怨,烦躁地把手里的文件扔到夏南枝腿上。  夏南枝耸肩,极为随意地翻了翻合约,一目十行地看了遍。  “你帮我去谈就好了,你这能力处理这种合约不是洒洒水?”  申远不屑地翻了个白眼:“得了吧您,别给我戴高帽,不就自己不想去吗。”  夏南枝勾唇轻笑一声,故意软着声音:“你最好了。”  看申远做了个呕吐的动作,夏南枝便知道他是同意了,惬意地翘着二郎腿双手叠在脑后哼着歌。  睡了许久先前因为拍戏缺的觉终于补回来许多,夏南枝视线悠闲轻佻地扫过高架汽车驾驶座上的男人们。  最后停在一辆黑色的奥迪车上。  夏南枝吹了个口哨,奥迪就在保姆车旁边,她敲了下窗户,奥迪车司机仍没反应。  “阿远,我先走了啊。”  “等会儿你,这在高架上你下去干什么!”  夏南枝一边戴上帽子围巾一边指了指旁边那辆车:“我哥。”  申远伸长脖子探身过去一看。  呵,还穿着警服,人民警察啊这是。  他一摆手:“行行,你去吧…诶!别被人认出来!裹严实点!”  夏南枝利落地拉开车门,听了申远的话忍不住调笑一声:“又没多红,裹什么裹啊?”  说罢她便轻盈跳下车。  夏南枝说不上红也说不上不红,但是在申远眼里可以说是前途无量,现在还是电影学院的大四学生,出演第一部戏就和如今最火的男星陆潜搭档,难得的拥有了很好的观众缘。  只不过相对于角色大红而言,夏南枝本人倒没有太大的热度。  跟当红男星一块儿演戏,观众的注意力集中在陆潜身上很正常,只要大家能认可夏南枝的演技这就是一副好牌。  没跟奥迪车主打声招呼夏南枝就直接拉开后座们坐了进去。  这才发现副驾驶座上还有一个同样穿警服的女生,正一脸疑惑地看着她。  “哈喽。”  夏南枝自然地冲她一笑,打了个招呼。  “欸?你长得好像那个演员啊,和陆潜一起演的那个剧,叫什么来着。”  夏南枝挑眉,煞有介事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哦,是吗,你还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呢。”  “她就是。”  驾驶座上的男人突然开口,英气的眉毛不耐地皱着。  副驾上的余晓瑶一下愣住,“蹭”得转头重新看向夏南枝,见她微笑点头才敢相信,这个突然坐到车里的人竟然真是个明星。  “呵,那你还装刚才没看到车上是我?”  这话是夏难枝对纪依北说的。  余晓瑶被车里突然剑拔弩张的奇怪气氛弄得晕头转向,以前也没听纪队提起过认识这么个明星啊。  这两人到底什么关系?  余晓瑶狐疑地盯着两人看,见夏南枝已经在后座闭上了眼睛。  “什么眼神啊你,当审犯人呢?”  纪依北腾出一只手一巴掌打在余晓瑶后脑勺上,把她的脑袋重新扳正。  余晓瑶忍不住心里腹诽,这纪队的眼睛是开到太阳穴了吧,什么都能看到。  这么想着,她突然灵感一现。  纪依北,夏南枝。  “我知道了!你们是兄妹吧!”余晓瑶为自己的机智沾沾自喜:“胡马依北风,越鸟巢南枝。对吧!”  “哟。”夏南枝乐了,支起懒洋洋的身子说,“没想到你们警察还挺有文化啊,我以前还以为警察都是像纪依北那样的呢,失敬失敬。”  纪依北闻言翻了下眼皮,从后视镜淡瞥了她一眼:“姓都不一样哪来的兄妹。”  “哦…也对啊。”余晓瑶看气氛不对,讪讪一笑立马知趣地闭嘴。  虽说他们这个纪队平常脾气不错骚话多,可真凶起来还是挺可怕的,余晓瑶也不敢惹他。  夏南枝听了他的话突然睁开眼睛,严肃认真地看了他一眼,目光冷冽,不带感情。  最后那目光却重新停在他后颈上——  那有一条从背部延伸出来的疤痕。  于是夏南枝重新弯起眼睛,恢复了从前人畜无害的模样,她撩开自己额角的碎发,伸手摸了摸上面很小很淡的一个疤痕。
一路无言。  夏南枝又做了那个梦。  刚要惊醒时被纪依北踹了脚小腿,她一时双重惊吓开始控制不住地剧烈咳嗽起来。  副驾驶座上的女警已经不在了。  “到了。”  纪依北斜倚在车门边,烟已经扔了,嘴里吐出最后一口烟雾,眼皮懒散耷拉着看着眼前的女人。  她好像的确是长大了,身上那招人嫌的气质也长大了。  “纪队疲劳驾驶啊。”夏南枝笑,扬了扬眉从车里出来,“遇到难搞的案子了?”  纪依北扯开领子的那颗纽扣,敲了敲车门,待夏南枝一下车就“砰”一声关上了车门,头也不回往家里走。  今天是正月十五。  “爸妈!”  纪依北边开门边往屋里头喊了一嗓子。  “哟,你俩今儿怎么一块儿回来的?”陈溪边甩着手上的水出来。  “叔叔阿姨。”夏南枝乖巧道,“回来路上正巧碰到哥哥的车就一起来了。”  纪依北忍不住侧头往身后看了眼,扁了扁嘴,这么快又换了副脸。  “你们两个怎么都穿这么少啊,依北训练惯了身体好平常穿得少我也懒得说他,怎么你也穿这么点?”陈溪拉着夏南枝的手一通关心。  “我经纪人说了,在外面要穿好看点的。”夏南枝笑答。  “你看你那时候突然报什么电影学院,大冬天的怎么还不能穿暖和了。”  —  当年高三的时候,夏南枝谁也没告诉一个人去北京参加了艺考,最后还是分数线出来后陈溪和纪哲才知道。  大概是十岁时候吧,夏南枝就在纪家生活了,关系再亲可毕竟不是亲生的,陈溪和纪哲虽然对她自作主张不大高兴可也没有批评。  对于那个夏天。  夏南枝已经不太有记忆了,她一向懒得记这种东西。  只不过依稀还记得一件事。  纪哲是警局局长,许是因为这个原因,纪依北读警校时染了一头极为非主流的黄毛都没有被开除。  她高三那年,纪依北大约是大四。  后来各个学校的分数线出来,夏南枝以艺术分第一文化分第二的成绩进了数一数二的电影学院。  当天夜里,纪依北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竟然把黄毛给染了回来,还剃了极短的板寸。  以前就因为这头发,遭过纪哲一顿打,纪依北都坚决不染回来,美名其曰“放飞自由”,这会儿突然染黑大家都反应不过来,陈溪甚至以为他是不是遇到了什么挫折要带他去看心理医生。  夏南枝之所以到现在还能记得这事,是因为她突然发现纪依北还挺帅的。  —  像是不愿意承认这种认知,夏南枝回神时微恼地瞪了纪依北一眼。  他身上有股痞气,有点像TVB中那些阿sir,一头刺人的板寸,眉毛眼睛都极有英气,有时候夏南枝觉得若不是他眼中有股称得上正气的光,他可比犯人长得还像犯人。  还是那种天才犯人。  “南南快过来吃饭。”纪哲冲她招手。  入了饭桌,电视上正在放新闻。  ——今日,景城中现发现一名女子死于家中,目前警方正在全力调查此事,现督促大家独自一人在家时警惕陌生人敲门……  纪依北低头扒饭,耳朵因为电视剧的声响动了下,眉头皱起来。  “嫌疑人有线索了吗?”纪哲问。  纪依北点头,夹起一个包子拿在手里咬了口:“还在查。”  “人是怎么死的?”夏南枝双手捧着碗,轻声吹着碗中的热汤,语调平淡地像是在问一件稀松平常的事。  纪依北顿了顿,咀嚼的动作停了数秒,然后欠揍地一笑:“保密。”  夏南枝不以为意,喝了口汤:“怀疑会成为连环杀人案吗?”  纪依北没说话,目光深邃地瞥了她一眼。  的确。  一般过于血腥恐怖的命案会为了社会稳定不作公布,尽管普通的命案会上新闻,但不可能会说让大家警惕的话,这样更能引起社会的恐慌,除非,当警方怀疑这将会成为一起连环杀人案时。  纪哲叹了口气,摇摇头。  “你得尽早解决这案,别让第二个受害人再出现。”  “我知道,明天专案小组的审批就会下来。  纪依北还是挺怕他老子,一点儿不开玩笑。
行啦你,孩子都多大了这些事会不知道吗,还用你说。”陈溪不满地用筷子敲了下纪哲正夹着肉的筷子。  吃完饭后,同往常的元宵节一样,纪依北和夏南枝都在这儿住下。  大学前两人的房间就在隔壁。  夏南枝拿了两盘水果上楼,经过纪依北房门,门虚掩着。  “我进来了啊。”这话不是询问,而是通知,等这话一落,门已经被推开。  纪依北刚洗完澡,随手穿了件套头卫衣,夏南枝进来时他正穿了一半,露出后腰上紧致贲张的线条,她甚至觉得那块皮肤还冒着浴室氤氲的热气。  夏南枝舔了舔唇,调笑道:“身材不错啊。”  “你来干嘛?” 纪依北轻轻一挑眉。  “阿姨让我给你送水果来。”夏南枝把果盘放到桌上。  “等会儿。”她刚要出去就被纪依北叫住,“你要在景城待多久?”  “不知道。”夏南枝耸肩,漫不经心道,“可能一个月吧,最近没什么事。”  “那你一个人在家的时候小心点。”  夏南枝饶有兴致地看着他,黑潞潞的一双眼睛直直望着,最后都快把纪依北惹烦了,她才轻巧一笑:“谢谢哥哥的关心。”  “……”纪依北黑脸,后悔自己突然冒出的好心,嘴唇微张,“滚。”  .  回到自己房间,房内漆黑一片,手机亮着屏幕朝里扔在床上,露出边缘一圈白光。  悠扬的歌声传出来。  和夏南枝时常用手指打的节拍吻合。  她躺在床上,额头浮出一层薄汗,眼神在黑暗中失焦涣散,瞳孔中仿佛映出一团火光。作者有话要说:  新文开啦希望大家喜欢!这一篇是破案和娱乐圈都有的,但是破案会占多数。男女主是伪兄妹 青梅竹马,设定是聪明的大流氓和小流氓哈哈哈哈我超喜欢这个设定哒,希望大家喜欢能够收藏!  ☆、眼眸  正月十六,景城又发生了一起命案,还是发生在家中,没有监控记录。  纪依北打着哈欠手里拿了一个黑色不透明的袋子,食指顶了顶太阳穴,急吼吼地大跨步走进警局大门。  昨天案发地的小区突然停电,凌晨五点邻居报案发现尸体,纪依北天还没亮就赶去案发地调查线索,才睡了不到五个小时。  “欸!纪队来啦!”舒克正下楼梯,迎面打招呼。  纪依北把手里的黑色袋子递过去:“贝塔,你去把这个跟昨天505的案子比对一下,看看是不是同个人做的。”  舒克:“……哦。”  有一个九零后的队长其他都挺好的,办案胆大心细不磨蹭,除了因为一个叫“舒克与贝塔”的动画片把他改名叫做了“贝塔”。  舒克长得也和动画片中的舒克长得很像,一对惹人注意的招风耳,脸很小,脸颊上的肉却很多,笑起来就有两条深深的法令纹。  纪依北脚步不停,直接走进专案组办公室,手指在玻璃门上敲了敲。  “都到了吧,开个会咱们。”  几分钟后会议室聚集负责这个案子的十几名警察,纪依北坐在中间,双手交叉着放在桌上,背后投影仪屏幕上放着两张颇为血腥的照片。  “这两个案子,受害人的致命伤都在胸口,并且怀疑凶器都是一把宽二点五厘米的小刀,两个受害人都是倒在门口,目前推测与凶手有较为信任的关系,至少在第一刀前受害人均没有明显的挣扎也没有防护型伤口。”  纪依北停顿了一下,看了眼底下神情严肃的大家,喝了口咖啡,手指在键盘上敲了一下。  出现下一张照片。  是两个受害人头部的近照。  右眼均鲜血淋漓,眼珠被人剜去。  余晓瑶不由皱起眉头,这么残暴又触目惊心的做法:“纪队,确定是连环杀人不是模仿行凶吗,两起案件隔了甚至不到24小时。”  纪依北略一沉凝,摇摇头。  “应该不会,两个受害人都是在活着的时候被剜去右眼的。”  底下一片抽气声。  剜去右眼的消息被没有公布,外界不应该知道。  即便知道,一般人这么做都会是在受害人死亡后才做这一类惩罚性的举动,可两例都是在未死亡时完成的,太过巧合。  “头儿,受害人的防护型伤口只出现在手掌吗?”舒克问。  “对,应该是受害人胸口被砍伤后倒地挣扎时留下的,最后在受害人还未死亡前被剜下眼珠,在她们受伤的眼部肌肉周围都检测出大量白细胞。”  桌上的手机突然震动一下,纪依北把手机翻过来,微信收到一条信息。  夏南枝:下楼吃饭。  “……”
纪依北嘴角一抽,没有回,重新按掉屏幕,换了下一张幻灯片,继续说。  “凶手极有可能是报复社会型杀人犯,很有可能马上就会有下一个受害人出现,我们现在就要跟他争分夺秒地打拼。余晓瑶你带几人去调查两个受害人的关系网,确定是不是熟人作案;贝塔带两人重新去现场调查;其他人去查两名死者的基本信息、周边监控情况,散会!”  大家整理好信息立马分散调查。  纪依北仰头喝掉最后一口的咖啡,时间急热水还没热全,底下还有一些白糖没有泡散,甜得他忍不住抿了下唇。  他没急着离开会议室,独自一人坐着观察了会儿电脑上的照片。  第一张幻灯片是两个死者的生前照片。  虽然容貌并没有太吸引人,但那双眼睛却都很漂亮,像鹿眼一般澄澈,眼尾细长挑起,顿然让平淡无奇的容貌变得勾人起来。  纪依北闭上眼睛,脑海中浮起夏南枝的那双眼。  他叹了口气,心想:希望她别把自己昨晚警告她的话当耳边风。  接着很快转念一想,纪依北骂了一声,重重按了下鼠标关掉放映机。  妈的。  夏南枝这人根本不会怕的。  纪依北把纸杯扔到纸篓里,侧过身用手臂推开会议室门,一边拿出手机回消息,直接发语音给夏南枝——“我早上班去了,你在家?”  手机重新放进兜里,刚提脚法医科的孙检就叫住他。  “纪队,一号受害者的指甲缝里有纸屑,棕黄色的,另外两个受害者身上都有略微的酒味,但血液中的酒精含量只有0.003%,所以也许是凶手长期酗酒留下的气味。”  “哦?”  纪依北略微一挑眉:“走,去检验室聊。”  检验室中一股血液的味道,好像如今是深冬,刺鼻的味道也在一定程度被冻住了一般,还不至于太冲鼻。  “目前还不知道指甲缝中的纸屑是案发时留下的还是一早就存在的。”  纪依北弯着腰仔细看,半晌突然指着受害人毛衣领子上的一抹淡蓝色,问:“这是什么?”  “哦,指甲油。”  纪依北甩甩手腕,洗了把手,看着窗外说:“是案发时留下的。”  “啊?”小孙一愣,“怎么说?”  “受害人几乎是一遇害就被发现了,当时受害者卫生间镜子上的雾气还没散开,衣服的商标也没来得及拆,推测死亡时间是早晨7点,受害者是刚刚洗完澡涂完指甲油,指甲油还没干,她是去约会,这时候门铃响了,她去开门然后就发生了命案。”   会特地涂上指甲油的约会,不可能会不把指甲缝的纸屑去掉。  纪依北用纸巾擦干净手指,转头一笑,“我的猜测。”  “没错没错,这样就解释地通了。”孙检一拍手,“那会不会凶手就是她约会的对象呢?”  “纪队?”  纪依北沉默了一阵,直到小孙叫他第二声才回过神来。  支着脑袋,微微皱起眉来,不知道为什么两个受害人的眼睛又浮现在他眼前,他直觉不可能是他约会的对象。  眼睛。  到底与她们的死又什么关联?  只不过警察只能靠证据,而不是直觉。  “还不清楚,我已经叫晓瑶调查受害人关系网了。”  “好,那我先去调查棕色纸屑!”孙检说罢便拿着取出来的样品往外跑。  纪依北难得地觉得有点心慌。  —  纪依北15岁时,有一天夏南枝突然被妈妈牵着来了他们家,并且告诉他,以后她都会住在这儿,要叫她妹妹。  夏南枝小时候就长得好看,尤其是那双眼睛,纪依北第一眼看到她时还挺喜欢她的。  直到两天后他的卧室被征用,纪依北被迫睡到了隔壁小许多的客房,而那个被他贴满了各种英雄海报的房间成了夏南枝的房间。  小孩子很容易因为这种事讨厌一个人。  更何况纪依北从小调皮捣蛋不知道挨了父亲多少打,可纪哲却从来不会大声对夏南枝说话,这样一来,他心中就更不平衡了。  最后他能称得上和夏南枝和平共处是因为从那以后他犯的错都可以推到她的头上,让纪依北度过了颇为开心的几年。  有一次暑假他把在客厅玩球不小心把电视剧给砸破了,眼看爸妈快下班回家了,就把夏南枝叫下楼坐在那摊废墟上,等爸爸一问他就说夏南枝拆的,自己是在帮她修。  夏南枝也从来不会辩解。  默默低着头,好久才憋出一句“对不起”。  于是纪哲和陈溪便笑着安慰她:“电视机昨天就破了,正好换新的,南南干了件好事呢。”  这样子几次后,纪依北反倒不想再让她替自己背锅了。  那时候的夏南枝可不是现在这副德行。  那时候,纪依北对她的印象就是心理阴暗,见不得光明与爱,所以他不喜欢和她玩,可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夏南枝渐渐变了。  可纪依北天生锐利灵敏的嗅觉却让他知道,夏南枝改变的不过是那副伪装出来的皮囊。  骨子里却还是老样子。  —  从思绪中抽身出来,纪依北心底的慌悸更加重了几分。  打开手机,有一条微信。  夏南枝:要回去了,哥哥今天怎么这么关心我呢。  纪依北知道她说的回去是回自己一人住的公寓,懒得和她撩闲:“被你说对了,连环杀人案,你一个人住小心。”  那边很快就有回复,这次夏南枝也发了条语音。  “知道啦
但听那声音纪依北就能想象得出她满不在乎的样子,顿时黑下脸把手机往旁边一扔,隔了好一会儿重新捡起来。  “两个受害者的眼睛长得很像你。”  “是吗,还有人眼睛生这么好看?有照片吗?”  “……”  纪依北终于被她彻底磨去了耐心,再也懒得理她,关了手机准备去案发现场一趟  .  夏南枝从绿城小区出来便回了家,她直接叫车开到了地下室准备坐电梯上去。  “叮”,电梯门打开。  夏南枝正把手机放在耳边听纪依北发来的语音——两个受害者的眼睛长得像你。  她抬眼,发现申远在电梯里。  “阿远,你来找我的吗?”  申远抬起头,一见是夏南枝又嚷嚷起来:“你能不能让我省点心啊,喏,合同签好了,你看看。”  夏南枝走进电梯,和申远一块上了楼。  关上公寓门时她抬头看了眼对面正对着门口的摄像头,心里“切”了一声,即便凶手真这么变态地要杀有好看眼睛的女生,也不会这么大剌剌地在监控下行动。  “这个剧跟谁搭戏?”夏南枝问。  申远一脸猥琐地冲她挤了挤眼睛,非常欠揍地说:“你自己看。”  “靠,不会是陆潜吧?”夏南枝翻了个白眼,用手在脖子上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bingo!”  “……”  “干嘛啊,多少一线女明星都想和陆潜一块儿演戏呢,就你还不乐意了。”申远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两个戏都是和陆潜,你也不怕我被他粉丝给我寄刀片?”夏南枝漫不经心把弄着手机,突然显示了一条信息。  操。  夏南枝要骂娘了。  陆潜:南南听说你也在景城,晚上去玩会儿呗?  这小爷绝对是要玩死她。  “其实他大多数粉丝挺喜欢你的,还有一些站了CP粉,我想想叫什么来着,挺难听的还…哦,值钱CP。”  “……”夏南枝又翻了个白眼,摇了摇手机,“陆潜约我晚上去酒吧玩。”  申远突得抽了口气,一下子振奋起来。  “我说陆潜不会对你有意思吧?他出道这么久都没什么绯闻,就这次闹得沸沸扬扬的。”  夏南枝听他说的话丝毫不脸红,反而像是觉得说得极有道理一样点了点头。  还不忘煽了个风点了个火:“还真说不定,上次那个戏还是陆潜跟导演提的我呢,难不成还是一见钟情?”  夏南枝狭长的眼睛眯起,眼尾轻轻翘起,像个妖精。  当初那个戏男主早就定了是陆潜,而女主却在五个新人中迟迟没有定下来,后来也不知道陆潜是闲得还是什么,跟皇帝翻牌子似的往夏南枝身上一点就定了下来。  “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都不给我讲!”申远怒道。  他一把夺过夏南枝的手机,打下“ok”,发送。  夏南枝:……    ☆、送你回家  酒吧里灯光闪烁,音乐嘈杂,外面大雪纷飞,里面人声鼎沸大汗淋漓,显得格格不入,随着劲爆的音乐人群掀起一个个高潮,醉生梦死般。  夏南枝实在不喜欢这氛围,奈何被申远抓着送到酒吧门口被踹了下来,还美名其曰多多结交人脉。  呸。  夏南枝吐掉嘴里的口香糖,往车离开的方向心烦地踢了一脚石头。  申远这人,在古代要是个女的绝对是个顶尖的老鸨。  等反应过来这个比喻还把自己栽进去了,夏南枝骂了一句,把围巾拉得盖过鼻尖走进去。  “帅哥,陆潜在哪呢?”夏南枝随便揪了个吧台的小哥问。  这酒吧时常会有些有权有势的人或是明星来玩,一般都会安排在二楼,视线好又不容易被人发现。  “你是……夏南枝吗?”  夏南枝一愣,视线移到那小哥身上,没想到还能遇到粉丝,不正经地笑哼一声:“昂。”  吧台的小哥调完手里的酒倒了一半在三角杯中,从一旁绕出来往一旁一摊手:“夏小姐,请。”  他手指细长,有一双女子都少有的好看的手,虎口处却贴着一个创口贴,让夏南枝视线在上面流连了一阵。  她跟着吧台小哥上了二楼。  陆潜抬眼看见她一拍大腿,站起来:“**你终于来了,耍大牌呢?”
陆潜身上的独特的明星气质让他与周围所有人都很好区分,一身宽大的黑白棒球服,戴着金丝细框眼镜,很有斯文败类的模样,衬衣领子从蓝色毛衣里翻出来,身上一股子骚气的香水味。  其实夏南枝和他玩得挺好的,都不是矫情的人,但是她总觉得陆潜这人吧——  骚。  夏南枝翻了下眼皮,扫过沙发上其他人,都是常常在荧幕中看到的一些当红明星,除了陆潜她一个都没合作过。  “好意思吗你,个个比我大牌我哪敢呐?”  她嘴上虽是这么说,可动作却大剌剌地像自己才是天王老子。  陆潜嘴边浮起一抹笑,他就喜欢夏南枝身上的这种调调。  目中无人还丝毫不加掩饰,跟个流氓似的却又挑不出什么大毛病。  “欸,我朋友,夏南枝。”陆潜搭上她的肩膀,半靠在她身上给大家介绍。  “南枝,名字挺有特色的,艺名?”一人问。  夏南枝淡淡说:“没,本名。”   夏南枝看不出表情地一个个握手过来,罢了便挨着陆潜坐着。  娱乐圈还挺现实的,即便夏南枝是陆潜好朋友,大家对她也不过去客气点,话题全是绕着陆潜转的。  “陆哥,你今年好多新戏要上吧?”  “没。”陆潜一摆手,“好像就两部吧,去年都忙着上综艺了。”  “综艺好啊,现在综艺吸粉的速度可比拍戏快多了。”  陆潜笑了笑,不置可否。  夏南枝坐在一旁,跟个佛似的已经完全脱离他们的话题,而且完全没有像加入的意愿,抓了一把小碟子里的瓜子放在手心,小老头儿一样嗑着瓜子。  “欸,我也想吃。”陆潜手肘撞她。  夏南枝把手心的瓜子分了一半在另一只手上,递过去却不见陆潜伸手。  “?”  “你磕好给我吃。”  “疯了吧你。”夏南枝眼皮都不抬,重新把瓜子放回同一只手,懒得再搭理这个无聊的人。  吃吃喝喝推杯换盏,夏南枝瓜子磕得嘴巴都疼了,忽然听旁边一人说:“听说酒吧新来了一批不错的小妞儿,叫来一块儿玩玩。”  这个提议立马受到大家的热烈支持。  没过一会儿酒吧老板领着十几个穿着短裙短T露肚脐的女孩进来,看着年纪都像是高中生一般,后面竟还跟着几个清瘦的小鲜肉。  老板讪笑着招呼着一水的大户:“各位帅哥美女,随意挑随意选啊。”  其他人都各自挑好,就剩下夏南枝和陆潜没选。  “南枝怎么不挑一个?”一个近几年挺火的女星莉塔挽着个小男生一脸媚笑地问夏南枝。  莉塔这些年演得都是一水傻白甜形象,果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这念头在夏南枝心头转了一圈,最后眼观鼻鼻观心当作什么也没看到,不正经地摆了摆手:“今天没什么兴趣。”  也没人继续坚持,转而问陆潜:“陆哥喜欢哪个?”  “有你这种人的吗,没看我最近正追着南南吗,哪有当着未来女朋友的面喝花酒的?”  众人了然,长长“哦”一声,顿时看向夏南枝的目光都敬佩了几分。  夏南枝牙痛似的舌尖顶了顶后槽牙,一个白眼甩向陆潜。  妈的,被当盾牌使了。  她还想这陆潜什么时候对她这么殷勤了,原来是为了这个。  陆潜冲她抱歉一笑,凑到她耳边低语:“江湖救急啊兄弟,别卖我啊。”  夏南枝不爽,继而轻柔一笑,指着一个皮肤最白皙的姑娘:“喏,你过来,你陆哥想吃瓜子,你帮他剥吧。”  姑娘被点名,一看是陆潜,立马欣喜地跑过来,柔弱无骨地偎在他身旁。  “你刚不是想让我给你嗑瓜子吗?”夏南枝挑衅似的弯眼一笑,“走了啊。”  夏南枝撂下这句话就起身要走,却被陆潜抓住手腕。  “这么早回去干嘛,再玩会儿。”  夏南枝回头看他,余光却瞥见一楼吧台上坐着喝酒的纪依北。  哟,警察叔叔还会来酒吧。  流离的灯光扫过纪依北露出来的侧脸,棱角分明,隐隐可以看到白衬衫下贲张的肌肉,线条美好,透着诱人的禁欲气息,眉头舒展开来,极为惬意地用手支着脑袋。  啧,这人什么时候长这么帅了?  夏南枝新奇地看了会儿,这会儿已经不乐意走了,便乖乖顺着陆潜的手重新坐下。  陆潜心里知道这丫头的性子怎么会因为他一句话就留下,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哟,纪队也在?”  夏南枝一愣,偏过头去看他:“你也认识他?”  “嗯,都老朋友了。”  这世界还真是小啊。  “走不?”陆潜站起来,食指往纪依北的方向随便一指。  “走。”  一个讨人厌的大老虎也比这儿吃人不吐骨头的笑面虎好。  陆潜戴上口罩,对着前面的玻璃抓了抓头发,又从兜里掏出一副口罩递给夏南枝。  没一会儿,纪依北的左右两个位置上坐上两个带着口罩身形挺拔的一男一女,男人手臂往他背上重重一拍,女人修长的双腿搁在高脚椅上,立马叫了杯酒。  “纪队的下班生活还挺丰富昂。”陆潜没正形地调笑。  纪依北见到两人倒也没多吃惊。  “加班呢这是。”他说,视线在不远处正在调酒的男人身上一扫。
夏南枝眼尖地捕捉到这一瞥,发现那人就是之前送她上二楼的吧台小哥。  “哦。”陆潜随口应了声,问道,“纪队什么时候有空再陪我一块儿玩儿游戏啊,我粉丝都想你了。”  这事儿夏南枝知道,听申远提过。  陆潜算是流量小生,经纪人让他每个月都要给粉丝直播,他不乐意露脸,就直播玩绝地求生,队友里有一个低音炮因为声音撩人还上了一次热搜第一。  这么看来,那个低音炮应该就是纪依北了。  “忙死了,没空,自个儿玩儿去。”  “你不带我我没法吃鸡啊。”  纪依北不屑地瞥了他一眼,手腕懒懒耷拉着喝了口酒。  “我闲着没事干带着一人零杀吃鸡啊,跟你这人玩,太没劲,简直吃鸡史上穿衣最讲究的吃鸡人。”  听了他的话,陆潜忍不住笑开来,因为戴着口罩眼镜上蒙出一团雾气。  这事还是因为有一次两人一块玩游戏的时候。  纪依北发现了两个三级头盔,便好心问陆潜要不要,可以给他标点。  谁知道这小子顶着一个光秃秃的倒刺头,还大言不惭道:“不要,时尚男孩不戴这么丑的帽子。”  话一落他就被一枪爆头。  没错。  就是纪依北开得枪,因为嫌他烦一枪把队友爆了头。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夏南枝坐在一边喝掉了自己那杯酒便站起身往外走。  纪依北这边还跟陆潜聊着天,那边一把揪住夏南枝的领子往后一拽,把她重新拽到椅子上。  这才微微偏过头问:“干嘛去?”  “回家啊。”夏南枝没好气。  “一个人?”  “……不然呢?”  纪依北长腿一收,掏出钱包抽了张钞票出来放在吧台上,往夏南枝头上一拍:“我送你。”  夏南枝:?  片刻后,两人站在酒吧门口,纪依北掏出手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没电了。  “手机借我下。”  夏南枝递过去自己的手机。  看着纪依北翻翻找找打开一个叫车软件。  “……”夏南枝无语,“纪队难道不知道‘送你回家’这句话不包括叫出租车送女生回家?”  纪依北叫好了车,懒洋洋靠在墙根边上,掀起眼睛看了夏南枝一眼。  “这会儿怎么不叫哥哥了?”  “原来纪队喜欢这种调调。”夏南枝双手交叉抱在胸前,绕有趣味地看着他。  一双黑眸在黑夜中闪闪发光。  纪依北笑着勾了勾薄唇:“没,我就是提醒你——你说的‘送你回家’那个意思,那女生不会是妹妹。没让你跟我一块儿骑自行车走就算不错了。”  夏南枝:……  马路对面是低矮的修剪整齐的灌木丛,夏南枝看了会儿,突然一皱眉。  有狗仔。  正冲着她的方向举着相机。  夏南枝扬扬下巴,冲纪依北示意,道:“纪队,那有狗仔。”  “哦。”纪依北淡淡瞥了眼,“早看见了,随他们拍吧,好好的人民警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  敢情您是以为狗仔是特地来拍你的,好歹她夏南枝再不火也算半个明星吧?  夏南枝跟这骚包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作者有话要说:  纪队真滴超帅的!大噶信我!  ☆、审讯  第二天,当夏南枝懒洋洋从被窝里起来时,已经快十点了,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已经震了快两个小时。  “吵个屁。”她有点起床气,看也不看就把手机随便一扔。  接着便挨着床沿坐起来,睡眼惺忪地在地上扫了一圈,没找到拖鞋,直接光着脚走进浴室冲了个澡。  穿着白色浴袍出来时,脑袋终于清明起来,夏南枝重新捡起手机,看了眼。  全是申远发来的。  这个麻烦精。  夏南枝点开,一条一条看下来。
——你这人真是一天比一天**了,居然敢跟男人一块儿回家了?  ——***让你去见陆潜是为了让你跟别的男人扯不清的?我平常看你也挺懂娱乐圈这些事的啊,怎么到自己身上就不会利用呢!  ——得,不理我是吧!信不信我现在冲到你家捉奸啊!  ……  夏南枝看了前三条,后面十几条说得都是一件事,也不知道他哪来这么多话。  顿了顿,夏南枝迅速敲下几个字:狗仔发了照片?  刚一发送,申远的电话就打过来。  “喂?”夏南枝不着调地慵懒喊了声。  “喂个屁喂!你这祖宗刚睡醒是吧?我说你这人怎么就一点没有要红的拼劲呢,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要进娱乐圈,昨天本来我都给你安排好了,就等你和陆潜一块儿从酒吧出来就能好好炒作一番,热搜我都给你买好了,你呢!就这种好牌还能被你玩输了……”  夏南枝本只是开着扬声器,一边听他念一边套衣服,听到后头却发觉不对劲。   她一愣神,声色冷淡地打断喋喋不休的申远:“狗仔是你安排的?”  “是啊!现在知道后悔了吧!”他沾沾自喜。  “打住。”夏南枝拉开窗帘,站在窗户前,顶着玻璃上的一处污渍出神,“你做这种事不提前跟我说一声?”  她这话虽带着笑意,尾调勾起,却让听者心底忍不住颤动一下,生出些寒意来。  申远一听她说话那调子,就暗道不好,把这祖宗惹生气了。  “这,这不是怕你不同意吗?”  “呵,你还知道我会不同意啊?”夏南枝冷笑,语气波澜不惊,转而便挂断了电话。  夏南枝光着脚,一双白皙纤瘦的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却像是完全感受不到凉意,宽大的浴袍下摆到膝盖部位,小腿纤细匀称,隐隐泛着青色的筋脉。  过了会儿,她打开微博,想看看昨天狗仔是怎么评论她和纪依北的。  可当点开热搜榜时,她手指顿了下,看到热搜第一的标题“还我社会公平”已经爆了。  夏南枝一乐,心里的气消了一半,申远之所以这么生气不只是因为她没按他想的那样和陆潜传出绯闻,还因为这突然爆出来的新闻吸引了大家的眼球,更少人在意她爆出来的绯闻。  她拇指在屏幕上往上滑,看到那条申远买的热搜“夏南枝深夜与男子幽会”,已经跌倒了榜单第48条。  夏南枝在心底自嘲一声。  估计狗仔都懒得跟着她回小区,照片还是酒吧门口的照片。  画面中只有纪依北的背影和夏南枝的侧脸。  纪依北把她送到家后一分钟都没多留就走了。  她点进热搜第一,饶是夏南枝也被那触目惊心吓了一跳。  那是用红色墨水写得一封“血书”照片,白纸红字,看着触目惊心,血书内容已经转化成了文本,夏南枝一字字看下去,等看到最后一张图片时心跳陡然加速。  —  这边警局早就忙得不可开交。  纪依北简直要被这个疯子气疯了。  今天早上七点,一个未实名认证的微博账号发出了一篇红色字迹的信,上面叙说了他的女友因车祸死亡,却在未经同意的情况下将眼\角\膜献给了另一个女人,而那个女人正是同一场车祸中伤到眼睛的某高官女儿。  在这个弱肉强食的金字塔社会中,大众对于金字塔顶端的人总是畏惧又憎恶,恨不得将他们落下神坛。  于是这条新闻便迅速以一种异乎寻常的速度被转发起来。  而这条新闻引起纪依北注意的原因是最后那个账号还公布了那位高官女儿的照片。  她有一双很漂亮的桃花眼。  警局内,男人身形挺拔,步履生风,一手推开检验室的门,一只脚便迅速跨入。  纪依北手里拿着一个用密封袋包裹的玻璃酒杯,抛起,又稳稳接住。  “孙检,帮我看看这酒杯上的指纹,再到数据库取个样,看看有没有线索。”  小孙戴上手套,接过酒杯。  发现酒杯底下还写着“198”的字样,198是景城的一家酒吧。  “东西哪来的?”  纪依北侧头一笑:“偷来的,不过我怀疑上面会有嫌疑人指纹。”  昨天下午他去重新调查受害人房间时,发现两名受害人房间都放着那家酒吧的宣传册,不过按照血液中酒精含量看,受害人应该不是死亡前24小时内去的。  “头儿,第一个受害人张意春男朋友沈勇带来了。”舒克推开检验室的门,探头进来。  “行。”  纪依北和舒克一块儿到了审讯室。  沈勇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浅蓝色的牛仔棉服,眼下有深深的黑眼圈,但是也能看出之前生活并不邋遢,手指修剪整齐,眉毛也被修过,不过如今周围已经有了一圈较为杂乱的绒毛,脸颊上有青褐色的淡淡胡渣,大概是两三天没有剃胡子的关系。  一见纪依北进来,沈勇整个人震了一下,便毕恭毕敬地喊了声“警官好。”  “不怎么好。”纪依北打量他一圈,随口答。  最后看到沈勇的手因为冷泛着红白色,便往观察室扫了一眼,指了指空调的方向,没一会儿审讯室里的温度便提高了几度。  “沈勇,有几个问题要问问你。” 纪依北从桌上顶了下圆珠笔顶端。  沈勇僵硬着点了点头,人颤得更加厉害,哆哆嗦嗦道:“警官,意春真的不是我害死的……我真的不知道。”  纪依北抬眼看了一眼,不带什
纪依北抬眼看了一眼,不带什么情绪,继续问:“事发当天早上张意春要见得是不是你?”  “……是。”  “约得几点?约在哪里?”  “约的是八点半,我去她家接她。”  纪依北略一沉凝,翻了翻卷宗。  报案时间是九点钟。  纪依北不露声色,在纸上记录下几个字:“你们俩关系怎么样?”  “挺,挺好的……”  纪依北看了眼他手指上因为常年抽烟泛黄的痕迹,从兜里摸出一包烟,抽出两支,一支叼在嘴里,一只扔到沈勇面前。  沈勇哆哆嗦嗦接过,下唇轻颤,好不容易才把烟放进嘴里。  纪依北绕过桌子,走到他旁边,懒懒散散地坐在桌上,凑过去替沈勇点烟。  等沈勇深深吸了一口烟,稍镇静下来,纪依北提手在他肩上一拍:“沈勇,这是警局,是重大刑事案件,说实话。”  沈勇为他这一句话脸色一变,忽地没叼住烟,烟头掉在手上烫起一个红印,落在地上迅速被纪依北踩灭。  “说吧。”  纪依北呼了口气,转头看背后的监控,不为所动地拿背挡住摄像头,灭了刚点燃的烟,重新回到座位。  “我和意春……我们高中就认识了,后来她在景城读大学,我没考上,就在景城找了份工,我追了她好多年,她这人爱玩,朋友也多,跟我一块儿后对我也好,前几天我们去了一趟酒吧,我……”  沈勇突然有点犹豫,试探地看了纪依北一眼。  “继续。”  “……我遇到一个女人,挺靓,就跟她多聊了几句,结果意春就嚷嚷起来了,我当时挺烦的就,就打了她,那天早上……是我们吵架后第一次见面。”  纪依北波澜不惊,抬头扫了他一眼:“说说正月十五早上的事。”  “哦,那天早上,我七点就起床了,想跟她道个歉好好说一说,就去花店买了束花,只是我没想到那天车那么多,公交车堵了很久,我到的时候……意春的房间外面已经围满了警察。哦对,我看要迟到了还提前给她打了一通电话,但是她没接。”  正月十五,街上车多说得通。  “有买花的发\票吗?”  沈勇摇摇头:“花店没给开。”  “然后呢,你就没去看看你女朋友发生了什么事?”  “……我,我远远看了一眼,全是血……我没敢进去,就,就跑了。”  纪依北往观察室看了眼,耳朵里的耳机立马传来余晓瑶的声音。  ——“头儿,张意春的手机的确在八点零五时有一通沈勇的电话。另外我已经叫人去查公交车站的监控记录了。”  纪依北干咳一声,闭了闭酸涩的眼睛,已经好久没有睡过好觉了。  “余晓瑶,有眼药水没?”   纪依北向后撑起椅子,只后面两条椅子腿着地,仰头冲着头顶的摄像头说道。  观察室内的余晓瑶突然被点名,抬头看到屏幕上纪依北痞痞的笑脸,惹不住翻了个白眼,弯腰凑近话筒。  “有,一会儿我拿给你。”  纪依北四仰八叉地在椅子上躺了会儿,招了招手。  立马从审讯室门外进来两个刑警,一前一后架住沈勇往外推。  沈勇立马惊慌起来,奋力挣开刑警的束缚扑到纪依北的身上:“纪警官,真的不是我啊!”  纪依北闭着眼睛,没说话,只伸出两只手指挥了挥,沈勇便重新被人带走。  等他走后,余晓瑶推开门进来,扔给他一瓶眼药水:“我觉得沈勇不像是说谎。”  纪依北两根手指撑开眼皮,滴了两滴眼药水进来,眼中立马清凉一阵,一时睁不开眼睛,他闭着眼回答:“不是沈勇。”  不可能是他。  从他进来审讯前他就知道了。  凶手是那个要求“还我社会公平”的人,如果“血书”中的话不假的话,那么凶手的女朋友是因为车祸死亡的,沈勇不符合条件。  纪依北闭眼转动了会儿眼球,闭目养神一会儿。  “黄雅禾保护起来了吗?”
黄雅禾便是那个疯子公布在网上的高官女儿。  “嗯,已经派了武警守在她楼下了,另外她那爹还给她弄来了好几个彪形大汉随身保护。”  “医院呢?”纪依北揉着额头问。  “黄雅禾说车祸是在隔壁市发生的,我们正在向他们的警局寻求帮助。”  “行,让他们速度点,犯人不会等我们。”  “是!”  余晓瑶那一声慷慨激昂波澜壮阔的“是”还没喊完,突然被砰一声打开的门生生消了音。  门口舒克气喘吁吁:“纪队,快,快……”他提不上气。  “?”纪依北皱起眉,一股不好的预感。  “又有人报案,第三个受害人出现了。”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偷酒杯的纪队和审讯的纪队  ☆、哥哥  检测出来,第三个受害人大约是在早晨六点去世的。  纪依北站在案发地,尸体已经被处理走,地上还剩下一大摊血迹,他蹲下来仔细看了一阵,注意到有一处血迹中中间有一个圆型的空白。  “欸,这儿有被人破坏过吗?” 纪依北随手抓了一个处理现场的警察问。  那警察翻看一开始拍下的照片:“没有,我们进来时就是这样。”  “这很奇怪,这一片血迹应该是受害人倒地后留下的血液,不应该平白无故空出一个圈。”  纪依北双眼危险地眯起来,脸侧的线条倏得绷紧了。  “舒克,早上那条微博是几点钟发的?” 纪依北问。  “七点零八。”  纪依北从警服里拿出一支锃亮的黑色钢笔,把后壳逆时针旋出,把原本其中的墨水挤出,接着把钢笔笔尖淹过地上的血液,慢慢松开笔管弹片。  地上出现了一个相似的圆形。  纪依北深吸一口气,猛地站起来大跨步到门外。  “操!疯子!”  他一脚踢在公寓楼道的楼梯上,原本就生了锈的栏杆立马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嘎声。  “纪队!我有个问题想问你。”舒克从屋里出来,房间里浓重的血液味道让他有点喘不过气来。  “什么?”纪依北声音中没了平常的吊儿郎当,多出一分冷意。  “第三个受害人除了胸口的致命伤之外,手腕上还有深深的一刀。这,跟前两个受害者都不一样啊。”  纪依北冷哼一声:“匿名发微博的那人基本可以确定是凶手,那封血书,不是红色墨水,是真的血,就是受害人的血。”  “什么!?”  “而且,他还是在案发地写了一个小时左右才走的。” 纪依北冷冷地说。  嚣张冷漠,有恃无恐,内心阴暗,甚至还为此沾沾自喜。  还有一个问题。  三个受害人几乎没有相联系的关系网,如今每晚新闻都会提醒市民不要随便给陌生人开门,而且受害人家中都安装了猫眼,真的这么巧都会给一个陌生人开门吗?  还是说。  她们之间有一种不同的关系。  —  于此同时,余晓瑶正坐在监控屏幕前,临市医院在去年7月8号的监控记录已经发送过来。  那是一家私立医院。  普通病房的监控记录过了半年早就已经删除了,只有高级病房门口的监控记录还保存着。  余晓瑶把播放速度提高十二倍,目光定在屏幕上认真看起来。  约莫看了半小时,突然病房门口出现了一个后脑勺,定定地在病房前站了许久。  余晓瑶又退回去,放慢了播放速度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  是一个瘦高的男人,但竟然全程完全没有露出脸来。  她迅速截图用手机拍了张照发给纪依北。  处理完这事,余晓瑶起身倒了杯水,伸了个懒腰往外头走,经过值班室时突然瞥见一个有点熟悉的身影。  最近这一桩案子把她弄得疑神疑鬼,立马扒在墙边偷偷张望。  是个很漂亮的女人。  皮肤白皙,一件米白色的大衣扔在桌上,从余晓瑶的角度看过去正好可以看到她姣好的身材,耳边两条亮晶晶的耳环,在黑发中若隐若现闪着光。  那女人突然往后摞了一把头发,露出侧脸。  余晓瑶看到她那仿佛藏着光的眼睛,突然想起来。  可不就是那天纪队送她去见付局时碰到的那个明星嘛!  这明星的气质果真是跟平常人不一样的,在人群中都跟在发光似的,这么想着,余晓瑶推开门走进去。  “小陈,什么事啊?”  “啊?余副队,你找我?”小陈回头一见余晓瑶,立马站起来。  余晓瑶摆摆手,给夏南枝打了个招呼:“你怎么来警局了?”  夏南枝其实没认出眼前这人,但面上一点都没表露出来,自顾自地往身旁一个小混混厌恶地一瞥。  说出来的话声势浩大、大义凛然:“被摸了。”  余晓瑶:……
这姑娘是被骚扰了。”小陈给余晓瑶解释,又对夏南枝说,“这是刑警队的余副队,你要找纪队我是真不知道,余副队说不定知道。”  “你找纪队啊,他出任务去了。”余晓瑶说。  “哦。”夏南枝满不在意地点头,“那你帮我把这个给他吧。”  夏南枝坐在椅子上,一双纤细的手伸出来,食指上勾着一个保温盒。  余晓瑶走过去接过来,十分不把自己当外人的扭开保温盒,深深闻了一口:“好香啊,你做的啊?”  “没,他妈送来的,我闲着没事就过来给他,没想到还遇到流氓了。”  夏南枝恶狠狠地瞪了眼缩在角落的男人,利落地抖了抖大衣穿上,双手揣兜。  一点看不出她是受欺负的那人。  “你们真是兄妹啊?”余晓瑶问。  夏南枝这才想起来这人就是那天副驾驶座上的女警,依然神色不变。  “可是算可以不算吧。”夏南枝惬意地呼了口气,眼睫垂落下来,在眼下形成一片阴影,“那我走了。”  出了警局,夏南枝立马浑身都冷淡下来,卸下了那些伪装,衬得她更加清瘦挺拔,与世隔绝,超凡脱俗。  寒冬腊月,屋顶、树干上都蒙了一层白雪,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极为冷肃的味道,没有生气。  突然,远处一声嘹亮的“纪队!”  夏南枝看过去。  雪地上,一身笔挺的黑色警服,男人嘴里呼出一团团白气,眉眼中氤氲出的怒气让她恍惚觉得周围有了一团烟火气。  原本冰凉的身体也莫名其妙热起来一点。  “***给我动起来!再多一个受害人我看你们到时候怎么交差!” 纪依北严厉吼道。  后面余晓瑶冲出来,把保温盒往夏南枝怀里一塞。  丢下一句“老大生气了,你自己给吧”,便急匆匆地跑过去,一气呵成地到纪依北面前,立定。  “纪队,看到我给你发的照片了吗?”余晓瑶问。  纪依北拿出手机,翻出微信,点开那条未读的信息,盯了有数十秒。  直到,突然一清亮的声音——  “哥哥。”  众人一愣,因为纪依北发火不敢多说,但都迅速传递了一个暧昧的眼神。  俊男美女,还叫“哥哥”,手里抱着一个保温盒,救他们于水火之中。  这绝对是八卦啊!  纪依北回头看到她一愣神,眼底的火气消下去一点。  这一点他和他爹完全一样,信奉男人不该把工作上的不满带到工作以外的事或人,可在众人眼里,却完全是另一种意味了。  纪依北清了清喉咙,问:“你怎么在这?”  “阿姨让我来给你的。”夏南枝乖乖巧巧的模样,两手捧着保温盒往外一推。  顿时空气中噼里啪啦一阵目光交叠的火花声,果然有八卦!都见过妈了!  以前都没听纪队提起过有女朋友这事啊。  纪依北接过,夏南枝也没再留,当即转身就要离开。  “干嘛去?” 纪依北抓住她的衣领子往后一拽,像拎个小鸡仔。  “睡觉。”夏南枝不大高兴地甩开他的手,  “我下班了送你回去,现在跟我进来。”  夏南枝翻了翻眼皮,低声骂了句脏话,不愿意再跟他扯了:“纪队这是当雷锋当上瘾了?”  纪依北轻轻皱眉,目光沉郁地盯着她。  这丫头又突然犯什么病。  纪依北也是被这棘手的案子闹得懒得再跟她吵,往她背上抄了一巴掌,骂道:“**东西,怕你有危险。”  也不知道他这句话拿个字眼取悦了夏南枝。  她忽地一笑,刚才脸上的冷意刹那间烟消云散,双手插兜头也不回地往警局走。  大衣宽大,被风吹得鼓鼓得。  纪依北突然觉得她刚才的生气是真的,隐约的雀跃也是真的。  可他还来不及多琢磨一番,就又被案子盖了过去。  不理周围人的一脸吃惊,纪依北嚷一声:“都进来汇总一下信息!”  会议室内。  “余副,你来说一下监控记录的发现。” 纪依北正色,把中间的位置让给他。  “好勒!”余晓瑶迅速整理好文件,在桌上敲了敲。  “目前重点嫌疑人就是这个人。”余晓瑶把刚打印出来的照片贴在白板上,“在7月8号黄雅禾正式接受眼角/膜手术后,她的病房外这个男子徘徊了有十二分钟,而且全程没有露出正脸给摄像头,我怀疑这时候他已经生出报复的念头,所以特意避开了所以摄像,目测,男子身高在178左右,体重120-130”  “我们联系了他已故女友的家属,都对女儿这个男友不太知情,只知道两人大概是去年冬天在一起的。”  等她全部说完,纪依北扬着下巴看板上写着的信息,突然想起来。  “……血书微博是在七点八分发的。”  黄雅禾是在7月8号接受的手术。  “那么基本可以判断血书微博就是凶手发的,只是IP地址被处理过,我们破不出来,不能推断凶手是在什么地方发的信息。”  纪依北闭了闭眼,再睁眼时说:“凶手是在案发地发的信息,血书是用第三个受害人的血写的。”  地下一阵倒抽气的声音。  纪依北敲了下桌子,房间重新安静下来,他环顾一圈。  “凶手,是一个极其冷血残忍的人,甚至,我怀疑他并不怕自己被抓,他可能是想要用自己的牺牲来引起大众的注意力,来,获得他所谓的‘公平’。”  舒克怒道:“
舒克怒道:“什么狗屁公平!公平就是让他杀了三个人还逍遥法外!?”  纪依北冷静下来,拍了拍他肩头。  “据三号受害者家属所说,平日她是一个颇为警惕的人,昨晚晚饭时还提起新闻里的警示,可是为什么她还会给凶手开门并且毫无防备呢?”  纪依北顿了顿,突然想到什么:“三组全部去景城的水电维修工、外卖员、快递员以及案发小区的物业,查符合嫌疑人身份的人员,一个个筛查!”  什么样的人会让人毫无防备呢?  有时候一些职业会起到帮助。  “是熟人作案吗?”一声中气十足的声音随着会议室门推开而清晰地传到屋内。  众人站起身,敛去面上的愠怒,正经喊了声:“付局。”  一位头发半白但丝毫不见龙钟之态的中年男人踱入会议室,拉开椅子坐下来。  纪依北颔首,回答:“目前证据显示不太可能是熟人作案。”  “依北啊,如今首要的是保证群众的安全啊,可不能再让这事再发酵了。”  “我知道,付局。三个案子都是发生在没有监控摄像头的公寓内,目前我们已筛选出这一类小区楼加紧巡逻调查了。”  付局点头,摆手让其他人都先去忙手头事,留下纪依北。  “哎,这年头警察不好当啊。”他感叹。  纪依北看着他,站得笔直,没说话。  “刚才我过来时看墙边蹲了个姑娘,我过去问她,她说是等你的?”  纪依北略微顿了一下,眼里闪烁过一瞬莫名的情绪,回答:“是夏队的女儿。”  “啊。”付局明显愣了愣,半晌才又重复了一句,“夏队啊,都这么多年了……”    ☆、胆大包天  门外火光连天,把一切都印得红彤彤一片,外面警笛轰鸣,混着滋高压水枪的声音,屋里头乌烟瘴气,那空气一吸入便觉得喉咙干燥发痒,还有一股苦味。  那一年,夏南枝10岁,从梦中因这滚烫的热浪醒来时,看到听到的便是这一副景象。  那场火灾,爸妈都死了。  夏南枝挨着墙根蹲着,会议室门没关,里面议论的声音不断传到她耳边。  付局:哎,想不到当年那么丁点大的小姑娘如今都长这么大了,我听你爸说起过,火灾后她就住在你们家了?  纪依北:嗯,23岁了。  付局:小姑娘也是可怜,这么小没了爸妈。  ——叩叩。  夏南枝插着兜靠在门口,看不出表情,声音清淡:“纪依北,你走不走?”  这回不是阴阳怪气的“哥哥”,也不是什么故作正形的“纪队”。  纪依北看了眼手表:“你等等。”  夏南枝不理,冷漠地扫了付局一眼,百无聊赖地蹬了蹬脚,转身走了。  “小妮子脾气还挺大?”  付局望着夏南枝离开的方向,他当了几十年警察,不知道跟多少敌人斗智斗勇,夏南枝眼中的怨怼他不会看不出来。  纪依北哼笑:“是挺大,付局,我先送她回去。”  “行,走吧。”  当他追到夏南枝时,她已经出了警局大门,纪依北快跑几步,在她旁边站定。  “哟,走这么快。”  “不快,是腿长。”  纪依北扫了一眼,是挺长。  “走,送你。”  夏南枝不说话,头也不抬,跟着纪依北绕到地下车库,好整以暇地跨步坐进去。  “我刚才怎么听余晓瑶说你被人骚扰了?”  “嗯。”夏南枝不以为意,耸耸肩说,“一没脑子的流氓,在警局对面对我动手动脚的,被我拽进去了。”  纪依北嗤笑一声,饶有趣味地勾了勾唇角。  车开出地下车库,正是落日时分,昏黄的阳光还带着余热烫得夏南枝眼皮一颤,提手把遮阳板拉下来。  “纪依北?”她突然出声,还是闭目养神。  纪依北往身边斜睨一眼:“嗯?”  “为什么要当警察?”  “……觉得穿警服挺帅的就当了。” 纪依北随口扯了个理由。  夏南枝在位置上略微蜷缩起身子,脸颊在肩侧的领子上蹭了蹭,淡淡道:“不觉得。”  纪依北一想到一会儿送好夏南枝还要回去加班,处理那个丧心病狂的凶手他就窝一肚子火,也就更珍惜了些这会儿称得上悠闲的时光。  纪依北一手把着方向盘,难得地好心起来,甚至想要出于哥哥的身份好好教育教育这难搞的妹妹。  可路开一半,话还在嘴边酝酿,一个电话来了。  “老大!黄雅禾不见了!”舒克在电话那头喊。  纪依北手机出了点毛病,没开免提旁人也能隐约听得清内容,更不用说舒克那大嗓门,夏南枝当即听得清清楚楚。  黄雅禾。  那个所谓的高官女儿,有一双和她相似的眼睛,三起案件的源头人物。  早上她看热搜时看到的。  “地址。”纪依北问。  那头舒克报了个地址。  纪依北在脑中一琢磨,跟夏南枝住的地方反方向,这会儿离把她送到家估计也还要二十几分钟。  夏南枝也在此时十分贴心地问:“你在想怎么说让我就此滚蛋?”  纪依北点点头,一本正经:“是有这个打算。”  “我跟你一块儿去。”夏南枝淡淡说,然后补充道,“我现在算是重点保护对象吧?”
纪依北考虑一会儿,最后迅速一打方向盘,窜进向左转的车队里,叮嘱道:“那你到时候别给我捣乱。”  ——  路上跟往常这个时间一样堵,下了雪,虽然马路上的积雪已经迅速被人清扫,但在车轮反复倾轧下,还是结了一层薄冰,所有人都开得小心翼翼,只有纪依北开出了赛车的风范。  一路喇叭“突突”不停,刹车不断,当夏南枝几乎快要吐出来时,到了目的地。  一个高档的别墅区,小区门口的圆台上站立着一个抖擞的敬着礼的男人,帽檐上都积起两厘米厚的雪,整张脸和手都冻得通红。  小区外头已经拉上了警戒线,纪依北把车停在外头,瞥了眼敬礼的男人,评价道:“什么毛病。”  车一停,夏南枝就立马下车呼吸了一阵新鲜空气,才把胃里的翻涌好不容易给压了下去。  舒克从老远看到纪依北的车,飞快地跑过来,最后险些因为地滑扑进纪依北怀里,好在纪依北敏捷的一侧身,他从撞进队长怀里的尴尬情景转变成了撞在队长冰凉的车上。  舒克吁了一口气,站定:“老大,黄雅禾回来了,刚被派来的分区特警找到,这丫头片子就是去散心了!”  纪依北:“……带我去见见那勇士。”  跟着舒克大步走到黄雅禾所住的别墅门外时,纪依北才想起刚刚在身边的夏南枝,他回头寻她的身影。  最后发现她手里捧着之前被纪依北拎上车,辗转多地的那个保温盒,倒了一盖子的热汤,递给门口站岗的那男人。  纪依北:……  上了别墅二楼,黄雅禾盘腿坐在沙发上哭丧着脸,身后四个保镖表情严肃,门口的保镖握着手机正给她父母报平安。  纪依北这才发现黄雅禾穿着件高中校服,之前他只看了凶手发上网的那张照片,黄雅禾化了点妆,他还以为已经有二十几岁了。  纪依北大剌剌走过去,往黄雅禾身侧的单人沙发上一躺,仰头躺在沙发上侧头看她:“有看到什么嫌疑人吗?”  谁知道这黄雅禾非但不像一般孩子一样,一点不怕眼前这个警察,一见纪依北还迅速收拾好自己,拿桌上的湿巾纸擦了把脸。  嗲着声音说:“警察叔叔,你是负责我这个案子的吗?”  “不是你,是三个受害人的案子。” 纪依北斜睨着她,心情不大爽。  黄雅禾完全不自知自己已经惹得这个脾气不大好的纪队不高兴了,还在那搭讪。  “我好怕的,哥哥,你把你微信号给我呗,这样我才会安心点呢。”  纪依北面无表情,继而暧昧地勾了勾唇,迅速从人民警察的身份转成街头混混。  “呵,你这不***的吗。”  黄雅禾略微一愣,继续说:“反正这么多警察叔叔保护我,我想那个坏蛋一定伤害不了我的,我刚才偷溜到外面的时候,都觉得自己像好莱坞大片的那种英雄呢!”  非但没认识错误,还引以为豪。  还不着痕迹地把纪依北心中那点对英雄主义的景仰给玷污了。  纪依北原本嘴边似是似非的笑意倏得消失了大半,讽刺道:“别英雄了,你还是担心担心自己会不会成了‘烈士’吧。”  正当这边纪依北终于让这个满嘴跑火车的傻冒安分下来,开始询问7月8号前后的细节之时,夏南枝和他的警队朋友也已经建立了难忘的战斗友谊。  今天他们一见夏南枝就感觉出她和队长之间奇怪的氛围。  而作为警队少有的女副队余晓瑶,则贯彻了同事间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精神,下午开完会后就分享了她所知道的八卦。  只不过到了她嘴边那八卦就变了味。  “虽然夏南枝叫纪队哥哥,不过这个‘哥哥’到底是哪一种我就不清楚了,反正当时纪队听夏南枝承认两个人是兄妹关系时还挺不乐意的。”  大家一片了然的嘘声。  于是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变成了哥哥妹妹的暧昧关系,而且很有可能是纪队主动地起了“林妹妹”的宝玉心思。  而余晓瑶美滋滋分享完情报后,满足地大手一拍,又催促大家快去干活。  有了八卦的滋养,大家重新精神百倍,连加班也不喊累了。  纪依北是警局中不少人佩服的对象,还不到30岁就做上队长的位置,破案也很有自己一套,办事效率高,跟底下人都开得了玩笑,不会端出队长的架子。  所以大家也挺好奇到底什么样的人才能入了纪依北的眼。  当夏南枝拎着保温盒,问他们一群为了查案饥寒交迫的小警察“要不要喝汤”时,大家便突然理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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