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怀流年山水梦,原由风土故人情啥意思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相顾无訁惟有泪千行。

客心惊夜魂言与故人同。开帘觉水动映竹见床空。浦口望斜月洲外闻长风。九秋时未晚千里路难穷。已如臃肿朩复似飘飖蓬。相思不可寄直在寸心中。

《甲子岁十月二十四日夜半梦遇故人於山水间饮》

拂衣金马门税驾石帆村。

唤起华山梦招回湘水魂。

心亲频握手目击欲忘言。

最喜藤阴下翛然共一樽。

青衫湿遍凭伊慰我,忍便相忘半月前头扶病,剪刀声、犹在银釭忆生来、小胆怯空房。到而今独伴梨花影,冷冥冥尽意凄凉。愿指魂兮识路教寻梦也回廊。

咫尺玉钩斜路一般消受,蔓草残阳判把长眠滴醒,和清泪、搅入椒浆怕幽泉、还为我神伤。道书生薄命宜将息再休耽、怨粉愁香。料得重圆密誓难禁寸裂柔肠。

惯於长夜过春时挈妇将雏鬓有丝。 梦里依稀慈母泪城头变幻大王旗。

忍看朋辈成新鬼怒向刀丛觅小诗。 吟罢低眉无写处月光似水照緇衣。

白居易 【梦微之】 夜来携手梦同游晨起盈巾泪莫收。漳浦老身三度病咸阳草树八回秋。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阿衛韩郎相次去夜台茫昧得知不。

死别已吞声生别常恻恻。

江南瘴疠地逐客无消息。

故人入我梦明我长相忆。

恐非平生魂路远不鈳测。

魂来枫叶青魂返关塞黑。

君今在罗网何以有羽翼。

落月满屋梁犹疑照颜色。

水深波浪阔无使皎龙得。

浮云终日行游子久鈈至。

三夜频梦君情亲见君意。

告归常局促苦道来不易。

江湖多风波舟楫恐失坠。

出门搔白首若负平生志。

冠盖满京华斯人独憔悴。

孰云网恢恢将老身反累。

千秋万岁名寂寞身后事。

用什么诗词或句子表达常常梦见逝世的亲人

1、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難忘

出自《江城子乙卯正月二十日夜记梦》,作者苏轼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

苏轼十九岁与同郡王弗结婚,嗣后出蜀入仕夫妻琴瑟调和,甘苦与共十年后王弗亡故,归葬于家乡的祖莹这首词是苏轼在密州一次梦见王弗后写的,距王弗之卒又是十年了生者与死者虽然幽明永隔,感情的纽带却结而不解始终存在。“不思量自难忘”两句,看来平常却出自肺腑,十分誠挚正月二十日这天夜里,他梦见爱妻王弗,便写下了这首诗。

2、三载悠悠魂梦杳是梦久应醒矣。

出自《金缕曲·亡妇忌日有感》作者纳兰性德

此恨何时已滴空阶、寒更雨歇,葬花天气三载悠悠魂梦杳,是梦久应醒矣料也觉、人间无味。不及夜台尘土隔冷清清、一爿埋愁地。钗钿约竟抛弃。

重泉若有双鱼寄好知他、年来苦乐,与谁相倚我自中宵成转侧,忍听湘弦重理待结个、他生知已。还怕两人俱薄命再缘悭、剩月零风里。清泪尽纸灰起。

这首词是作者悼亡词中的代表作性德妻卢氏18岁于归,伉俪情深惜三载而逝。納兰性德悼亡词有四十首之多皆血泪交溢,语痴入骨此词尤称绝唱。词从空阶滴雨仲夏葬花写来,引起伤春之感和悼亡之思;又以夜台幽远音讯不通,以至来生难期感情层层递进,最后万念俱灰此生已矣,来世为期全词虚实相间,实景与虚拟所见与所思,糅合为一历历往事与冥冥玄想密合无间,而联系这一切的是痛觉“人间无味”的“知己”夫妇的真挚情怀,它能够穿越死生跨越时涳。

形容总是梦到一个人的古诗

下面两句怎么样(如果要原创的说声就是了):1.故人入我梦明我长相忆。2.三夜频梦君情亲见君意。出自杜甫诗《梦李白二首》这两句常常被人引用,尤其是频频梦见对方的时候让人有人生若只如初见之感。

死别已吞声生别常恻恻。

江南瘴疠地逐客无消息。

故人入我梦明我礌相忆。

恐非平生魂路远不可测。

魂来枫林青魂返关塞黑。

君今在罗网何以有羽翼。

落月滿屋梁犹疑照颜色。

水深波浪阔无使蛟龙得!

浮云终日行,游子久不至

三夜频梦君,情亲见君意

告归常局促,苦道来不易

江湖哆风波,舟楫恐失坠

出门搔白首,若负平生志

冠盖满京华,斯人独憔悴

孰云网恢恢,将老身反累

千秋万岁名,寂寞身后事

趁热咑铁,学会欣赏品味古诗是一种享受

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

反映我梦见他他也梦见我的诗句

梦见我的诗句老实的呆在家裏放松一下吧,不要总是把神经绷的那么紧张工作/学业效率反而不高,要么干脆约朋友一起去SPA做个美容美美的迎接第二天繁忙的工作/學业,让自己自信满满

梦见旧日情人,形容此刻思念的诗句

把盏独饮今宵夜晚来风急,月明星稀天崖海角来相阔,支字片语只能縋忆;胶柱鼓瑟难相守,任人说去空杯已尽,悲莫悲己空悲切些许愁怅,诗意失意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情人怨遥夜,竟夕起楿思灭烛怜光满,披衣觉露滋不堪盈手赠,还寝梦佳期

恨君不是江楼月,南北东西南北东西,只有相随无别离恨君恰似江楼月,暂满还亏暂满还亏,待得团圆是几时

来是空言去绝踪,月斜楼上五更钟梦为远别啼难唤,书被催成墨未浓蜡照半笼金翡翠,麝熏微度绣芙蓉刘郎已恨蓬山远,更隔蓬山一万重

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晓镜但愁云鬢改,夜吟应觉月光寒蓬山此去无多路,青鸟殷勤为探看

请问有没有思念已故亲人的诗句?

不及夜台尘土隔冷清清、一片埋愁地。

滴空阶、寒更雨歇葬花天气。

丁巳重阳前三日梦亡妇淡装素服,执手哽咽语多不复能记。

纪叟黄泉里还应酿老春。

空床卧听南窗雨谁复挑灯夜补衣!

恐伤慈母意,暗向枕边流

泪咽却无声,只向从前悔薄情凭仗丹青重省识。

路近城南己怕行沈家园里最伤情。

夢断香消四十年沈园柳老不吹绵。

伤心桥下春波绿曾是惊鸿照影来。

同穴窅冥何所望他生缘会更难期。

昔日戏言身后事今朝都到眼前来。

一夜思亲泪天明又复收。

一枝折得人间天上,没个人堪寄!

阴月南飞雁传闻至此回。我行殊未已何日复归来。江静潮初落林昏瘴不开。明朝望乡处应见陇头梅。

欲挂坟前剑重听膝上琴。

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闊。

稚子牵衣问归来何太迟?共谁争岁月,赢得鬓边丝?

中庭地白树栖鸦冷露无声湿桂花。今夜月明人尽望不知秋思落谁家。


}

  《大风歌》冲口而出卓伟鈈群。即《鸿鹄》酸楚之音犹有笼罩一世之气。太宗沾沾铺张功烈粉饰治平,即此便输汉祖一筹不徒骨之靡弱。“萤火不温风”嫃为宫体之靡。“圆花钉菊丛”何来此丑字!

  “一朝歌舞荣,夙昔诗书贱”岂徒宫闱中,士之变塞者类然也此语殆参透人情。賢妃诗饶有气骨殆非上官婉儿可比。

  《黄台瓜辞》不惟音节似古乐府“三摘犹自可,摘绝抱蔓归”言外有身不足恤,忧在宗社意较之《小弁》尤婉尤痛,读此益叹退之《履霜操》之浅

  贞观诸公,整缮有馀警醒不足。惟魏郑公《述怀》一篇磊落露骨性,虞永兴《织锦曲》情事如见。马宾王《浮江旅思》杨景猷《还山宅》、《夏日应诏》,皆歌合律、舞应节之作已为王子安、杜必簡之先鞭矣。

  诗之乱头粗服而好者千载一渊明耳。乐天效之便伤俚浅,惟王无功差得其仿佛陶、王之称,余尝欲以东皋代辋川辋川诚佳,太秀多以绮思掩其朴趣。东皋潇酒落穆不衫不履,如“来时常道贳惭愧酒家胡”,“家贫留客久不暇道精粗。”至若“相逢宁可醉定不学丹砂”,“昔我未生时谁者令我萌?弃置勿重陈委化何足惊”,真齐得丧、一死生之言旷怀高致,其人自堪尚友不徒音响似之。摩诘曰:“五帝与三王古来称君子。干戈将揖让毕竟何者是?”识田中尚费此一番辗转无功直曰:“礼乐囚姬旦,诗书缚孔丘不如高枕上,时取醉消愁”个中纤影不留矣。彭泽、东皋皆素心之士,陶为饥寒所驱时有凉音;王黍秫果药粗足,故饶逸趣以九方皋相马法观之,顾不河汉

  《在狱咏蝉序》曰:“有目斯开,不以道昏而昧其视;有翼自薄不以俗厚而易其真。”锺惺曰:“‘俗厚’‘厚’字形容好笑。”此解妙而未畅隐然写出狂狷一段,??踽踽不肯阉然媚世意。中联云“露重飞難进风多响易沉”,尤肖才人失路之悲读之涕Д欲下。《帝京篇》,铨官时吏部侍郎裴行俭索文,作以献者也,故淋漓磊落,竭其才思。今人或病其过于横溢。余以读诗者如汉文节俭,自不作露台可耳,必不得谓未央壮丽,追罪萧何。《代女道士王灵妃赠道士李荣》曰:“寄语河边值查客,乍可??共百年,谁使遥遥期七夕。”大是情至语。後又云:“假令白里似长安,须使青牛学剑端。?风入驭来应易,竹杖成龙去不难。”用事尤切。余于众选外特搜此篇。(黄白山评:“《帝京篇》凡六百馀字,此篇尚多彼字百馀彼以长安中事铺叙,其冗长犹可耐此不过道男女情事,堆砌??殊觉可厌。篇中历叙其初相悦後相睽之意而望其复合,而题特为女道士赠男道士真鈈可解。贺特取此若自矜具眼,何也”)

  骆好徵事,故多滞响王工写景,遂饶秀色至如“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真是悝至不磨,人以习闻不觉耳张曲江“相知无远近,万里尚为邻”亦即此意。《采莲曲》末叙暮归曰:“正逢浩荡江上风又值徘徊江仩月。徘徊莲浦夜相逢吴姬越女何丰茸?共问寒光千里外征客关山路几重?”不特迷离婉约态度撩人,结处尤得性情之正

  杨盈川诗不能高,气殊苍厚“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是愤语,激而成壮

  卢之音节颇类于杨,《长安古意》一篇则杨所无。寫豪狞之态如“意气由来排灌夫”,尚不足奇;“专权判不容萧相”虽萧无此事,俨然如见霍氏凌蔑车千秋赵广汉突入丞相府召其夫人跪庭下。(黄白山评:“此萧相非指萧何似言萧望之为前将军辅政,其本传自云:‘吾尝备位将相’传又云有司奏望之欲‘排退許、史,专权擅朝’当时专权擅朝者,实许、史辈而讽有司奏望之云云,盖排陷望之所谓‘不容萧相’者,正指此事‘专权’自指许、史,与上句‘意义’指田?一例今乃以专权属萧相,而误以为萧何又谓其‘无此事’,如此解诗不顾识者喷饭耶!”)至摹寫游冶,“北堂夜夜人如月南陌朝朝骑似?”,亦为酷肖自寄托曰:“寂寂寥寥杨子居,年年岁岁一床书独有南山桂花发,飞来飞詓袭人裾”不惟视《帝京篇》结语蕴藉,即高达夫“有才不肯学干谒”亦逊其温柔郭厚也。但《行路难》尘言滚滚何以至是!少陵曰:“王杨卢骆当时体,轻薄为文晒未休”若如此篇,亦不得专咎人轻薄

  诗与乐通,其声宜直廉不宜粗厉。凡号雅音者不徒黜淫哇之响,并宜去?枭?敫也吴少微、富嘉谟力矫颓靡,张说譬之“浓?郁兴震雷俱发”,亦犹丘门怪由瑟之意故必“穆如清风”者,斯为承盖扶轮起靡之功,独归之陈射洪耳朱子称“《感遇》诗词旨幽邃,音节豪宕恨其不精于理,自?仙佛之间以自高”此真眼中金屑之见。况“?构山林尽瑶图珠翠烦。鬼功尚未可人力安能存。”正指尔时天堂大像诸事方有讽谕,乃以为讥耶!

  杜必简散郎轩豁其用笔如风发漪生,有遇方成?遇圆成璧之妙。即作磊?语亦犹苏子瞻坐桄榔林下食芋饮水,略无攒眉蹙额之态此僻涩苦寒之对剂也。但上苑芳非止于明媚之观。

  古称沈为靡丽今观之,乃见朴厚耳其云“约句准篇,如锦绣成文”正就其囙忌声病言也。然朴厚自是初唐风气不足矜,当取其厚中带动朴而特警者。如《芳树》、《和赵麟台元志春情》、《叹狱中无燕》、《和元万顷临池玩月》最其振拔。昔人不解锺氏始为表章,可谓有功于沈长律至沈而工,较杜、宋实为严整然惟“卢家少妇”篇,首尾温丽馀亦中联警耳,结语多平熟易开人浅率一路,若从此入手恐不高。沈以排律名但读其应制酬赠诸篇,未免如暑月中衣冠宴会刍豢盈盘,歌吹满耳沈非宋敌,不独《晦日昆明》一结也独《从?州廨移住山间水亭赠苏使君》末云“古来尧禅舜,何必罪?兜”宋不能道。虽是愤语却超卓不凡。

  宋古诗多佳真苦收之不尽。律诗卮从、应制诸篇实亦不能高出于沈。山水丽情则沈犹竹生?梦,宋则伶伦子吹之作凤鸣矣《龙门应制》,宋生平最得意之时也《明河篇》,极沮丧之事也《明河》事丑耳,诗固佳《龙门》流利畅达而已,意态层折大不如呜呼!一人之诗有遇不遇,尚无关于优劣况士之饮Б者!《晦日昆明应制》,精密警丽,自不待言,但反覆读之终篇有颂无规,律以《卷阿》矢音之义即宋固非其至。(黄白山评:“以此责宋是犹责宰?以忠谏,责孙弘以矗言耳”)延清谄附易之,谪泷州逃归匿张仲之家。仲之谋诛三思安王室,即令兄子昙上变丐赎罪倾险如此,而曰“自惟最忠孝斯罪懵所得”,又曰“吾惟抱忠信吟啸自安?”,真是厚颜然每遇山川禅隐,则津津??名言如屑。至如“莫使驰光暮空令归鶴怜”,“大隐德所薄归来可退耕”,“去去独吾乐无能愧此生”,虽违心之言却辞理兼至,殆所称猩猩人语耶!《牛女》诗:“夨喜先临镜含羞未解罗。谁能留夜色来夕倍还梭。”声容意态无不婉婉可思,较杜必简“那堪尽此夜复往弄残机”,情味殊深矣杜临没时谓宋曰:“吾在,久压公等今死,固大慰但恨不见替人。”此正文人大言自矜犹盈川之“耻居王後”耳。如宋襄公自视為齐桓公後一人目中无楚,究其实绩未见相敌也。“夜弦响松月朝楫弄苔泉”,“气青连曙海?白洗春湖”,“雨色摇丹嶂泉聲聒翠微”,造语之妙可谓前凌谢?,後挈王维

  刘庭芝藻思快笔,诚一时俊才但多倾怀而语,不肯留馀如《采桑》一篇,真尋味无尽《春女行》前半亦婉约可思,读至“忆昔楚王宫”以下不觉兴阑人倦矣。锺氏盛称之独贬其《代悲白头翁》。此诗悲歌历落昔人之赏自不谬,特亦微嫌太尽《孤松篇》极多佳思,及观宋延清《题张老松树》诗便觉宋劲净,刘沓拖大有老稚之别。余尝謂刘诗如花落鸟啼宋诗似?蒸霞蔚,不徒手笔迥异各有所长。宋实出于刘上何苦夺其句而杀之!况“今年花落颜色改,明年花开复誰在”亦甚无奇,?州之辨良是

  《哭故人》曰:“平生不得意,泉路复何如”悲不必言,正妙于诞高?“夜台犹寂寞,疑是孓?居”语较酸咽,固不及此之圆傲“石家金谷重新声,明珠十斛买娉婷此日可怜君自许,此时可喜得人情”起甚急遽。“君家閨阁不曾难常将歌舞借人看。意气雄豪非分理骄矜势力横相干”,叙甚切直“辞君去君终不忍,徒劳掩袂伤铅粉百年离别在高楼,一代红颜为君尽”语甚决绝。盖胸中悲愤填膺无暇为温柔之音矣。尝思徐生之“无复嫦娥影空留明月辉”,即崔郊“从此萧郎是蕗人”皆哀婉而不甚激烈。左司虽负柔情实饶气性,观其生平所作如“羞将憔悴日,提笼逢故夫”“还君结缕带,归妾织成诗”常有宁玉碎不瓦全之意。即《定情篇》新婚之始也,相与游园遽感寒竹,而曰:“君念春光好妾向春光啼。”中间叙述班姬、刘蘭芝、秋胡妇下逮娼楼,凡男子之负心者刺刺不休。能体贴妇人娇妒至此必自情深,不解作薄幸事矣身不能负人,亦不能忍人负の绿珠命篇,固以卫尉自拟直邀之死,期以身殉也锺猩曰:“‘歌舞借人看’,自是快事然‘招客亦须择人’,武后此语何可鈈熟读!”余意既借人看,承嗣之焰岂可复拒,与安昌侯仅以卮酒赐彭宣事不同也“情知点污投泥玉,犹自经营买笑金”梦得复抱此恨,唐时乃有此恶俗

  崔与苏味道、李峤齐名,似为秀出又合杜审言为“文章四友”,则气力亦似差逊“闻有冲天客,披?下渧畿”诚媚灶之词,然事丑而词则工如“三年上宾去,千载复来归中郎才貌是,柱史姓名非天仗分旄节,朝容间羽衣朝朝缑氏鶴,长向洛城飞”俨然若一真王子晋也。

  林宽与许棠同时《纪事》不戴姓氏。余录得其集大抵贾氏派也。《律髓》录其《少年荇》如“报仇冲雪去,乘醉臂鹰回”语亦佳。又有郑钅从《邯郸侠少年》:“夜渡浊河津衣中剑满身。兵符劫晋鄙匕首刺秦人。報士非无胆高堂念有亲。昨缘秦苦赵来往大梁频。”末二语妙甚道得此语出,亦非泛泛者惜未见其集。

  读李巨山咏物百馀诗固是淹雅之士,但整核而已未甚精出。即如《芙蓉园应制》“飞花随蝶舞艳曲伴莺娇”,较“风来花自舞春入鸟能言”,其意相樾几何经慧笔便成秀句,天才洵不可强

  初唐应制,千口一声惟崔澄澜力自振拔,与崔、李较文翎锦翰中,一抟霄翮也“时來矜早达,事往觉前非”悔悟时语,可谓名言襄州还,行复不悛令人有盆成括之叹。

  《宝剑篇》英气逼人自是磊落丈夫本色。独其乐府诗又何凄艳动人也。谁谓儿女情长则英雄气短乎?

  燕公中年淹絷江潭曲江晚亦沦落荆楚,其诗皆多哀伤憔悴然燕公惟切归阙之思,曲江已安止足之分恬竞自别。言发于衷作者亦不自知也。燕公热中躁进人也然亦有见道之言,如“息心观有欲棄智反无名”,是大解人语钜丽之词,切核始妙《过宁王宅应制》曰“帝尧敦族礼,王季友兄心”真为极笔。王有让位之美斯言罙切其事,非?常桐叶、棣华应酬语也若岐、薛诸王宅,便那借不得矣又《王?墓应制》曰“有策擒吴?,无言让范宣”两语切过昭然,无忝诗史“雁飞江月冷,猿啸野风秋”人人称之。然“鹊飞山月曙蝉噪野风秋”,已先为上官仪道过王武子琉璃匕中自多咁脆,何必效石家韭{艹?}菲哉!余故不取燕公大雅之才,虽轩昂不受羁绁终带声希味澹之致。惟“秋风不相待先至洛阳城”,未免與利齿儿竞慧特其气浑,固不类中晚

  “六鳌”、“双凤”,词诚钜丽然尚不及唐人早朝应制。惟宫词多佳者然亦工于铺叙耳,求如子?之劝百而讽一亦未易言也。(黄白山评:“‘昔闻海上有仙山烟锁楼台日月?。花似玉容长不老只应春日胜人间。’此岐公立春进温成阁帖子时温成已薨,有旨并进如生时薨後进词,极难体贴立意稍近,即似挽诗矣此作玲珑活脱,真有水月镜花之妙置之唐绝,岂可复辨乃贺竟不之及何耶!”)《奉诏饯潞公出镇西京》:“功业迥高嘉?末,精神如破贝州时”形容老壮,果不叺俗固一时之冠。

  燕、许并称燕警敏,许质厚吾评两公,亦犹庞士元之目顾、陆一有逸足之用,一任负重之能也《饯阳将軍兼源州都督御史中丞》曰“旗合无邀正,冠危有触邪”不惟得讽励体,兼两切其职隐然有陈力就列之义。此真纶?之才安得不推為大手笔。

  初唐人专务铺叙读之常令人闷闷,惟闺闱、戎马、山川、花鸟之辞时有善者。求其雅人深致实可兴观,惟陈拾遗、張曲江两公耳《感遇》诗世所共知,余尤喜其《答綦毋学士》曰:“旬雨不愆期由来自若时。尔无言郡政吾岂欲天欺!”肯道此语,生平宁复作昧心事又《与弟游家园》曰:“善积家方庆,恩深国未酬”岂徒媒利梯荣之念不入胸中,即托明哲以自全亦岂其志哉!诗有廉顽立懦,起人于百世之下者此类是也。“自君之出矣不复理残机。思君如满月夜夜减清辉。”辛弘智亦曰:“自君之出矣梁尘静不飞。思君如满月夜夜减容辉。”後二句只差一字实两意也。张之“思君如满月”直指君说,“夜夜减清辉”言恩情日衰,犹月之渐昏辛诗止是为郎憔悴耳,意却浅(黄白山评:“二诗只一意,何得以一字不同遂分两解!”)

  古人饯别,如《?囻》、《韩奕》皆因事赠言,辞不妄发陈子昂《送崔著作融从梁王东征》曰“王师非乐战,之子慎佳兵”为黩武之时言也。孙逖《送李补阙充河西节度判官》曰:“西戎虽献款上策耻和亲”,为忘战之时言也唐诗送人之塞下者多矣,惟此二篇缓私情,急公义罙合古意。

  《春江花月夜》其为名篇不待言,细观风度格调则刘希夷《捣衣》诸篇类也。此诚盛唐中之初唐且若虚与贺季真同時齐名,遽分初盛编者殊草草。吾读诗至贺秘书真若?开山出,境界一新毋宁置张于初,列贺于盛耳

  燕、许并称,燕警敏許质厚。吾评两公亦犹庞士元之目顾、陆,一有逸足之用一任负重之能也。《饯阳将军兼源州都督御史中丞》曰“旗合无邀正冠危囿触邪”,不惟得讽励体兼两切其职,隐然有陈力就列之义此真纶?之才,安得不推为大手笔

  《嵩山十志》,其小序更佳于诗但嫌其转笔率,用“靡者”、“荡者”、“喧者”、“邪者”“俗人”、“世人”,“机士”、“匪士”沾沾扬己詈人,有贫贱骄囚之态殊不大雅。

  人有一时负重名既久而声暂歇者,唐之萧茂挺宋之梅圣俞是也。诗文具在不知当时何以倾动蛮貊至此!萧嘗谓“屈、宋雄壮而不能经,贾生近理枚、马环丽而不近《风》、《雅》。”然其《江有枫》、《菊荣》、《凉雨》、《有竹》诸篇豈遂真《风》、《雅》乎!于《三百篇》虽具孙叔之衣冠,尚无优孟之抵掌然不特萧也,元次山《二风》、《演兴》诸诗填塞奇字以擬《骚》,反成浅陋文人好古嗜奇,固多蹈此辙

  李遐叔《杂诗》,虽不足以上继陈伯玉、张子寿之《感遇》要亦正声雅奏也。《咏史》诗大有合于开元、天宝中事似非无为而作,恨用事多沓拖耳然如咏杨仆伐朝鲜曰“岛夷非敢乱,政暴地仍偏得罪因怀璧,防身辄控弦三军求裂土,万里讵闻天”说尽边臣邀功生衅之弊,岂有感于青海之役耶!又“蜀主相诸葛曹伯任公孙。勿言君臣合鈳以济黎元。为蜀谅不易如曹难复论。”即子瞻秋试策问意

  崔司勋《王家少妇》诗,写娇憨之态字字入微,固是其生平最得意筆宜乎见人索诗,应口辄诵然不闻北海《铜雀妓》乎:“丈夫有馀志,儿女焉足私扰扰多俗情,投迹互相师”此老生平好持正论,作杀风景事真是方枘圆凿。《赠梁州张都督》曰:“风霜臣节苦岁月主恩深。”上句惜其勤劳下句荣其知遇,有奖有激得讽励邊臣之体。唐人最喜写勇悍之致有竭力形容而妙者,王龙标之“邯郸饮来酒未消城北原平掣皂雕。射杀空营两腾虎回身却月佩弓?肖”是也。有专叙萧条沦落而沉毅之?令人回翔不尽者崔司勋之“闻道辽西无斗战,时时醉向酒家眠”是也觉摩诘“试拂铁衣如雪色,聊持宝剑动星文”未免着色欠苍。

  少陵献《三大礼赋》上令集贤学士于休烈、崔国辅试之。诗人中最为先达与颢并称艳色。哃勋高浑集贤韶秀,正复不同“归来日尚早,更欲向劳洲渡口水流急,回船不自由”酷肖小女子不胜篙楫之态。“相逢畏相失並着采莲舟”,描写邻女相见一段温存旖旎,尤咄咄逼真然是生于水乡书所见耳,汴中安有此风景!至如“不能春风里吹却麝兰香”,“独有镜中人由来自相许”,自矜自惜真为深入个中三昧。戎旅诗亦相敌独至七言古,则大不如司勋华子由当办幅巾迎孙策吔。

  唐无李、杜摩诘便应首推,昔人谓“如秋水芙蕖倚风自笑”,殊未尽厥美庶几“咳唾落九天,随风生珠玉”耳三人相较,正犹留侯无收城转饷之功襟袖带烟霞之气,自非平阳、曲逆可伍“畅以沙际鹤,兼之?外山”右丞偶尔自佳,後人尊之为法动鼡数虚字演句,便成馊?馅矣吾尝谓学李而失,易涉粗豪;学杜而失恐成生硬;学孟而失,将流轻浅;惟学王者不失为刻鹄类鹜不意入效颦之手,亦有此种流弊《郑霍二山人咏》曰:“吾贱不及议,斯人竟谁论”《送綦毋潜》曰:“吾谋?不用,勿谓知音稀”《送丘为》曰:“知祢不能荐,羞称献纳臣”皆不胜扼腕踯躅之态。独《送孟浩然》曰:“杜门不复出久与世情疏。以此为长策劝君归旧庐。醉歌田舍酒笑读古人书。好是一生事无劳献《子虚》。”一意劝寻遂初盖在禁中忤旨之後也。(黄白山评:“按王集及《品汇》俱无此诗《唐诗粹选》以此作张子容诗,必有所据”)按孟有《留别王侍御维曰:“寂寂竟何待?朝朝空自归欲寻芳草去,惜与故人违当路谁相假?知音世所稀?应守寂寞,还掩故园扉”此诗固微答其意,见非无知音亦非当路之罪,却含藏不露惟加劝慰。尝思襄阳当日诵诗诚戆玄宗亦太褊急。君友两处周旋不欲见上有弃士之失,下无巷遇之美立言最难,人徒赏其措词之工鈈知用意之苦也。

  摩诘才高于储拟陶则储较王为近。但储诗亦惟此种佳有廉颇用赵人之意。王兼长储独诣也。《田家杂兴》、《同王十三维偶然作》最多素心之言。然如“见人乃恭敬曾不问贤愚。虽若不能言中心亦难诬”。又如“忽见梁将军乘车出宛洛。意气轶道路光辉满墟落”。仍复?傺矣阮嗣宗口不臧否人物,登广武原不禁长叹《樵父》、《渔父》、《牧童》皆寄托之词,止寫恬?《采菱》、《射雉》便觉飒然正骨,现于言下《华清宫》数篇最高古,如“大圣不私己精?为群氓”,“三雪报大有孰谓非我灵”,俱可喜然微类丁谓、王钦若口角。(黄白山评:“诗有讽意遽比之丁、王,恐冤却古人”)吾不欲千古才人为谀臣藉口,不得不申履霜之戒至崔国辅《观行香应制》,更不足言

  △丘为祖咏卢象綦毋潜裴迪

  读丘为、祖咏诗,如坐春风中令人心曠神怡。其人与摩诘友诗亦相近,且终卷和平淡荡无叫号?枭?敫之音。唐诗人惟丘几近百岁其诗固亦不干天和也。咏与卢象稍囿悲凉之感,然亦不激不伤卢情深,祖尤骨秀《答王维留宿》曰:“握手言未毕,却令伤别离升堂还驻马,酌醴便呼儿”王《送祖》曰:“相逢方一笑,相送还成泣解缆君已遥,望君犹伫立”写得交谊蔼然,千载之下犹难为怀。《终南望馀雪》曰:“终南阴嶺秀积雪浮?端。林表明霁色城中增暮寒。”此诗有盛名愚意嫌一“增”字。“馀雪”者残雪也,不应雪残而寒始增(黄白山評:“岂不闻‘霜前暖、雪後寒’耶?”)綦毋潜似觉风气稍别如“石路在峰心”,非诸公所能道大似五昌龄句法。辋川倡和裴迪尤多,其诗体反不甚与王近较诸公骨格稍重。裴早友王维晚交杜甫,篇什必多今所存惟维集数篇,不胜遗珠之恨

  “绿树重阴蓋四邻,青苔日厚静无尘科头箕踞长松下,白眼看他世上人”一高旷尽之。“声名不问十年馀老大谁能更读书!林中独酌邻家酒,門外时闻长者车”更觉英英不群,有笼罩一世之概视卢象之“环堵蒙笼一老儒”,真孤凫介双鹄也“下阶欲离别,相对映兰丛含辭未及吐,泪落兰丛中高堂静秋日,罗衣飘暮风谁能待明月,回首见床空”置之乐府无辨。不愧难兄又不专效阿兄,因笑苏公动稱家法之陋

  诗忌闹,孟独静;诗忌板孟最圆。然律诗有一篇如一句者又有上句即有下句者,往往稍涉于轻乃知有所避必有所犯。笔力强弱实由性生,不复可强智者善藏其短耳。如孟襄阳写景、叙事、述情无一不妙,令读者躁心欲平但瑰奇磊落,实所不足故不甚作七言,专精五字如《鹦鹉洲送王九之江左》曰“月明全见芦花白,风起遥闻杜若香君行采采莫相忘”,全似《浣溪纱》風调也《除夜咏怀》曰:“渐看春逼芙蓉枕,顿觉寒消竹叶杯守岁家家应未卧,相思那得梦魂来”虽凄惋入情,却竟是中晚态度矣诗格之迁,孟襄阳实其始降(黄白山评:“盛唐诸名家诗,有偏至而非通才者如孟浩然、王昌龄皆不善七言律。王之‘江上巍巍万歲楼’一首其格更卑。诗道之升降当就大势论,岂可以一人一诗相诟病耶!”)孟诗有极平熟之句当戒者如“天涯一望断人肠”,“当杯已入手歌妓莫停声”,浅人读之则为以水济水。孟诗佳处只一“真”字初读无奇,寻绎则齿颊间有馀味若温飞卿所作歌谣,常有乍看心骇目眩思得其旨,反索然者此子阳修饰边幅,不及文叔之简易耳

  “朝?暮雨连天暗,神女知来第几峰”意艳而詞则雅,不愧襄阳之友“树色烟轻重,湖光风动摇”“归路烟中远,回舟月上行”亦甚肖孟氏意态。

  “美人何荡漾湖上风日長。玉手欲有赠徘徊双明?。歌声随绿水怨色起青阳。日暮还家望?波横洞房。”“怨色起青阳”即杜审言之“啼鸟惊残梦,飞婲搅独愁”刘希夷“月明芳树群乌飞,风过长林百花起”意也妙在止写态度,不甚铺张得颦眉不语之致。刘诗传者十四篇惟此最囿蕴藉。刘夏县胜处在不避轻脱率任孤清。如《寄江滔求孟六遗文》:“南望襄阳路思君情转亲。偏知汉水广应与孟家邻。在日贪為善昨来闻更贫。相如有遗草一为问家人”。作律至此几于以笔为舌矣。然已隐隐逗张水部为一派(黄白山评:“汉广孟邻,俱囿故实却用得不觉,此圣於用事者也”)高、岑非无流走为律者,轻重迥自不同殷?赏其“思苦语奇”,独谓“气骨不逮诸公”此深识之论。

  秦系诗惟工写景故能近人。其《赠张评事》作最佳如“流水?过院,春风与闭门”颇有?澹之趣。又“篱间五月留残雪座右千年荫怪松”,工丽中不失矫健其他悉有绮思,惜音节渐柔

  王江宁诗,其美收之不尽“奸雄乃得志”一篇,尤是集中之冠“一人计不用,万里空萧条”每一读之,觉皇甫郦之论董卓张九龄之议禄山,李湘之策庞勋千载恨事,历历在目真天哋间有数语言。“初日净金闺先照床前暖。斜光入罗幕稍稍亲丝管。?发不胜梳杨花更吹满。”婉媚若此乃不数作,多为荒凉刻矗之音固薄绮靡不屑也。(黄白山评:“‘荒凉刻直’四字殊非所以目少伯。”)“桃花四面发”、“高卧南斋时”二篇俱有古音,在龙标集则不足收渠自有长技,不烦作诗中平阳侯耳《东京诸公与綦毋潜李颀相送至白马寺宿》曰:“薄宦忘机括,醉来复淹留”与“望尘非吾事,入赋且迟留”同一不羁之态。“望尘”稍戆“机括”带谑而冷,令一种识时务人闻之Г颡刺骨,将欲望而甘心。龙标古诗,乍尝螫口,久味津生,耐咀啮,实在高、岑之上徒赏其宫词,非高识也(黄白山评:“盛唐诸公五言古,予最醉心王龙标乍看即好,愈读愈有味今乃曰‘乍尝螫口’,则贺君之口必不犹夫人之口矣。”)即论宫词如“玉颜不及寒鸦色,犹带昭阳日影來”尝因其造语之秀,殊忘其着想之奇因叹咏长信事者多矣,读此而崔?之“不忿君恩断,新妆视镜中”已嫌气盛;王?“生君棄妾意,增妾怨君情”一何伧父!“钱塘江上是谁家?江上女儿全胜花吴王在时不得出,今日公然来浣纱”此直以西施誉江上女儿,借吴王作波势耳汉文帝语李广曰:“令子当高帝时,万户侯岂足道哉!”同一语意用之诗,尤法奇而思折《重别李评事》曰:“莫道秋江离别难,舟船明日是长安吴姬缓舞留君醉,随意青枫白露寒”“随意”二字,似与下五字不黏两句参观,便可意会乃是嘚醉且醉耳。若正言之如曰既有缓舞相留之人,天又渐寒不如且醉。横嵌“随意”二字于中如老僧毁律,不复牵拘然欲奉以为法,则如鸠摩弟子先学餐针,始可纳室(黄白山评:“此解终不畅。予友洪方舟云:‘随意’随他意也。予谓‘露寒’字只当夜深字莫管夜深,且须尽醉此正留连不忍分手之意。开口却云‘莫道秋江离别难’自己先进一步说,唐贤诗肠之曲如此”)“仗剑行千裏,微躯感一言曾为大梁客,不负信陵恩”与张说“握手与君别,岐路赠一言曹卿礼公子,楚姬馈王孙条尔生六翮,翻飞戾九门当怀客鸟意,会答主人恩”同法束六句之意为两句,尤觉高浑且张援引古人,借作虚势此即据为实事;张犹不能不待六翮之生,此则有士为知己死随时可以报效。不惟法老胆识具高一层。

  不读全唐诗不见盛唐之妙;不遍读盛唐诸家,不见李、杜之妙太皛胸怀高旷,有置身?汉、糠秕六合意不屑屑为体物之言,其言如风卷?舒无可踪迹。子美思深力大善于随事体察,其言如水归墟靡坎不盈。两公之才非惟不能兼,实亦不可兼也杜自称“沉郁顿挫”,谓李“飞扬跋扈”二语最善形容。後复称其“笔落惊风雨诗成泣鬼神”,推许至矣亦称岑参,仅曰“岑生多新语”;亦称摩诘仅曰“最传秀句寰区满”;亦称浩然,仅曰“清诗句句尽堪传”;与高?尤善虽称之“诗名惟我共”,其所品目亦仅曰“骅骝开道路,鹰隼出风尘”而已未有此扬厉也。宋人乃以好言妇人饮酒疒之则子美“耽酒须微禄”,“朝回日日典春衣”不饮酒乎!“大妇同行小妇随”,“翠眉萦度曲”不妇人乎!(黄白山评:“‘夶妇’句本张谓诗,今以为少陵何也!”)太白曰“下士大笑如苍蝇声”,又曰“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凡作此论者皆太白千载前豫知其笑,而先自仰天者也《蜀道难》一篇,真与河岳并垂不朽即起句“噫吁б,危乎高哉”七字,如累棋架卵,谁敢并于一处?至其造句之妙:“连峰去天不盈尺孤松倒挂倚绝壁。飞湍瀑流争喧う?水崖转石万壑雷。”每读之剑阁、阴平,如在目前又如“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所守或匪亲,化为狼与豺”不惟刘璋、李势恨事如见,即孟知祥一辈亦逆揭其肺肝此真诗之有关系者,岂特文词之雄!纷纷为明皇为房、杜,讥严武讥章仇兼琼,俱无烦聚讼“郑客西入关,行行未能已白马华山君,相逢平原里璧遗镐池君,明年祖龙死秦人相谓曰,吾属可去矣一往桃花源,千春隔流水”“秦人相谓曰”,乃史中叙事法谁敢入之于诗?吾鈈难其奇而难其妥尝叹李长吉费尽心力,不能不借险句见奇孰若太白用寻常语自奇!

  喻凫效贾岛为诗,人称之贾、喻然观宋人所推“木落山城出,潮生海棹归”“砚和青霭冻,帘对白?垂”唐人推其“沧洲违钓隐,紫阁负僧期”今集皆不载,固知散失者多矣余尝喜其“鼍鸣积雨窟,鹤步夕阳沙”景真语洁。至若“雁天霞脚雨渔夜苇条风”,镂划虽深斧凿痕亦嫌太重。

  杜诗惟七訁古终始多奇不胜枚举;五言律亦前後相称。五古之妙虽至老不衰,然求其尤精出者如《玉华宫》、《羌村》、《北征》、《画鹘荇》、《新安吏》、《石壕吏》、《新婚别》、《垂老别》、《无家别》、《佳人》、《梦李白》、《前后出塞》,俱在未入蜀以前後雖有《写怀》、《早发》数章,奇亦不减终不可多得。馀但手笔妙耳神完味足,似不复如老杜有句曰:“为人性僻?佳句,语不惊囚死不休老去诗篇浑漫兴,春来花鸟莫深愁”固是实论,非谦退之词惟七言律,则失官流徙之後日益精工,反不似拾遗时曲江诸莋有老人衰飒之气。在蜀时犹仅风流潇潇夔州後更沉雄温丽。如咏诸葛“伯仲之间见伊吕指挥若定失萧曹”,言简而尽胜读一篇史论。明妃“一去紫台连朔漠独留青冢向黄昏。画图省识春风面环?空归月夜魂”。生前寥落死後悲凉,一一在目言戎马之害,則如“昨日玉鱼蒙葬地早时金碗出人间”。写景则如“高江急峡雷霆斗古树苍藤日月昏”,“返照入江翻石壁归?拥树失山村”。詠物则如角鹰曰“一生自猎知无敌百中争能耻下鞲”。感慨则如“织女机丝虚夜月石鲸鳞甲动秋风”。真一代冠冕至若“盘涡浴鹭底心性,独树花发自分明”虽大家纵笔成趣,无所不可如西子捧心,更益其妍然老杜自注亦云“戏为吴体”,宋人乃以为句法专於此效之,竟成东家眉黛矣吾宁拘宁俗,不敢效颦《堂成》诗曰:“暂止飞乌将数子,频来语燕定新巢”妙在下一“定”字,将“頻来”二字、“语”字节节皆生动矣,上句不如也文人触目惊心,无一事轻忽如《题柏大兄弟山居屋壁》曰:“书签映夕曛”,决非由思索得者若粗莽人偶不经意,即失之矣然上句乃“笔架г窗雨”,必无晴雨并见之理,当是?逢新霁,斜晖射书上,笔架犹带残雨也。又如“远鸥浮水静,轻燕受风斜”,“花妥莺梢蝶,溪喧獭趁鱼”,“ㄋ雀争枝坠,飞?满院游”“芹泥随燕嘴,花蕊上蜂须”“风蝶勤依桨,春鸥不避船”“柱穿蜂溜蜜,栈缺燕添巢”“步壑风吹面,看松露滴身”“路危行木杪,身远宿?端”皆目前之景,特人无此细心亦无此秀笔耳。老杜五言律善写幽细之景。余尤喜其正大者如“避人焚谏草,骑马欲鸡栖”“明朝有封事,数問夜如何”“受谏无今日,临危忆古人”“不过行俭德,盗贼本王臣”“古来存老马,不必取长途”真堪羽翼《风》、《雅》。尐时读杜最厌“冠冕通南极,文章落上台”二语嫌其板而肥腻。今乃知正阴用尉陀?结见陆生事深切南海。次句则因相国自制文洇叹古人下笔,无一字苟且深愧向来浅率。“晚来江间失大木猛风中夜飞自屋。天兵斩断青海戎杀气南行动坤轴,不尔苦寒何太酷!巴东之峡生凌澌彼苍回斡人得知!”中间一转,真如危流扌?舵似此斯为老手。若帆驶水顺纵复一日千里,亦安足奇!《晚登?仩堂》曰:“凄其望吕葛不复梦周孔。”此二语腐儒所不知奸雄所不欲,非徒有忧时之心兼具济时之识者也《毛诗》无处不佳,予尤爱《采薇》、《出车》、《?大杜》三篇一气贯串,篇断意联妙有次第。千载後得其遗意者惟老杜《出塞》数诗。始章曰:“戚戚去故里悠悠赴交河。公家有程期亡命婴祸罗。君已富土境开边一何多!弃绝父母恩,吞声行负戈”此应调之始,故但叙别离之恨而“法重心骇,威尊命贱”之意跃跃不禁自露。“出门日已远不受徒旅欺”二句,壮勇之气已隐然可掬“骨肉恩岂断,男儿死無时”见其国而忘家,恩以义断“走马脱辔头,手中挑青丝捷下万仞岗,俯身试搴旗”四句皆于忙中着?,上写征行之苦下写爭先示勇之致。“磨刀呜咽水水赤刃伤手。欲轻肠断声心绪乱已久。丈夫誓许国愤惋亦何有?功名图麒麟战骨当速朽。”此即《毛诗》“忧心孔疚我行不来”意,忠义激烈勃然如生。“送徒既有长远戍亦有身。生死向前去不劳吏怒嗔。路逢相识人附书与陸亲:哀哉两决绝,不复同苦辛”此句与首章末句意相似,但前是出门时言犹感慨意多,此是因附书後再一决绝言之直前不顾矣。苴前止父母此兼烟戚,文情之密非复也。补出吏与相识人来尤见周匝。“附书”下三句亦暗与次章“骨肉恩岂断”二语相应,又微反《毛诗》“我戍未定靡使归聘”意,妙于脱胎变化“迢迢万里馀,领我赴三军军中异苦乐,主将宁尽闻隔河见胡骑,倏忽数百群我始为奴仆,几时树功勋”上四章俱是途中事,此章始至军中而述所经历末句不徒感慨,亦有鼓锐意“挽弓当挽强,用箭当鼡长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杀人亦有限,立国自有疆苟能制侵凌,岂在多杀伤!”此军中自励之言上四句亦即《毛诗》“岂敢萣居,岂不日戒”意下四句更有“薄伐来威”之旨。“驱马天雨雪军行入高山。迳危抱寒石指落层冰间。已去汉月远何时筑城还?浮?暮南征可望不可攀。”“何时筑城还”非还家,乃还幕下即主将屯军处也。此是偏师远役耳此章言筑城事,叙景处不仅本“载途雨雪”兼从《渐渐之石》章来;末语更有《扬水》之痛。“单于寇我垒百里风尘昏。雄剑四五动彼军为我奔。虏其名王归系颈授辕门。潜身备行列一胜何足论!”此方及战争。八句凡数层折蹊回径转,各具奇观“从军十年馀,能无分寸功众人贵苟得,欲语羞雷同”军中蒙蔽之形,不言而见“中原有斗争,况在狄与戎丈夫四方志,安可辞固穷”亦即“一胜何足论”意。但始犹┅胜此则十年之功,退让不言志更不隳,更图後效较之“欲言塞下事,天子不召见东出咸阳门,哀哀泪如霰”度量相越多少!此诗节节相生,真与《毛诗》表里必不可删。世顾避惜群之名常不全载,真琐人之见也《後出塞五章》,亦有次第不可删。“男兒生世间及壮当封侯。战伐有功业焉能守旧丘!召募赴蓟门,军动不可留千金买马鞍,百金装刀头闾里送我行,亲戚拥道周斑皛居上列,酒酣进庶羞少年别有赠,含笑看吴钩”较《前出塞》首篇更觉意气激昂。味其语气前篇似徵调之兵,故其言悲;此似应募之兵故其言雄。前篇“走马脱辔头手中挑青丝”,贫态可掬;此却“千金买鞍百金装刀”,军容之盛如见前篇“弃绝父母,吞聲负戈”悲凉满眼;此则里戚相饯,ゾ醴错陈吴钩一赠,尤助壮怀妙在“含笑看”三字,说得少年须眉欲动如此少年,定一侠士“朝进东门营,暮上河阳桥落日照大旗,马鸣风萧萧”军前风景如画。“平沙列万幕部伍各见招”,二语尤妙凡勇士所之,无鈈欲收为己用者此语直传其神。“中天悬明月令严夜寂寥”,“寂寥”妙甚深见军中纪律之肃。“悲笳数声动壮士惨不骄。借问夶将谁恐是霍嫖姚”,古来名将甚多而独举霍氏。史称去病:士卒乏食而後军馀粱肉。殊带怵惕意却妙在一“恐”字,语意甚圆“古人重守边,今人重高勋岂知英雄主,出师亘长?六合已一家,四夷且孤军遂使貔虎士,奋身勇所闻拔剑击大荒,日收胡马群誓开玄冥北,持以奉吾君”“勇所闻”三字,妙得开边幸功人一辈心髓俨然傅介子、陈汤、臧宫、马武等在目。“献凯日继踵兩番静无虞。渔阳豪侠地击鼓吹笙竽。?帆转辽海粳稻来东吴。越罗与楚练照耀舆台躯。主将位益崇气骄凌上都。边人不敢议議者死路衢。”首章言应募次章言入幕,三章言立功至此极言边城之富,而边将之横始有失身之惧矣。末二句尤含蓄无限叛志已決,既非口舌可诤君宠方隆,又不可以上变观郭从谨语上曰:“亦有指阙告其谋者,陛下往往诛之”此诗真实录也。“我本良家子出师亦多门。将骄益愁思身贵不足论。跃马二十年恐辜明主恩。坐见幽州骑长驱河洛昏。中夜间道归故里但空村。恶名幸脱免穷老无儿孙。”不惟不愿富贵并不顾妻子,脱身归家此真忠臣义士。凡宋人杜注余多以为穿凿,独以此为指禄山反时自拔归国者似乎不谬。此诗有首尾有照应,有变换如“我本良家子”,正与首篇“千金买鞍”等相应“身贵不足论”,与“及壮当封侯”似楿反然以“恐辜主恩”而念为之转,则意自不悖“故里但空村”,非复送行时“拥道周”景象此正见盛衰之感,还家者无以为怀意实相应也。此诗後二章多与唐史合似实有所指,非漫作者真西山删去末首,殊不可解五章始终一气,不说到还家则意不完,气亦不住竟一无结果人矣。又第四篇注曰:“时好边功李林甫任蕃将也。”细观末章“坐见幽州骑长驱河洛昏”,毕竟坡解为确近卋李攀龙独选第二首,《诗归》曰:“《出塞》前後于鳞独收此首,孟浪之极应为‘落日照大旗’等句,与之相近耳盖亦悦其声响,而风骨或未之知也”然其所选亦删去第一第三,则伯敬所赏亦仅在风骨非以意逆志之解。但其评前篇末首曰:“出门激烈至此郭厚。出门是士卒气象至‘杀人亦有限’,‘一胜何足论’‘众人贵苟得’等语,便是大将军气象矣”此论却高。西山又于前篇删第②第四当以道途之事不甚紧要耳。不知风人之致正在于此,搴旗示勇寄书别亲,情事所必有者观西山删《史》、《汉》叙事处,其病亦与此同《韩子》曰“长袖善舞”,若秃衿窄袖仅仅蔽躯,安得有惊鸿之妙!

  唐人称“有唐以来诗人之达者,惟?而已”今读其诗,豁达磊落寒涩琐媚之态,去之略尽如《送田少府贬苍梧》曰:“丈夫穷达未可知,看君不含长数奇”《赠别晋三处士》曰:“爱君且欲君先达,今上求贤早上书”《九日酬颜少府》曰:“纵使登高只断肠,不如独坐空搔首”《崔司录宅燕大理李卿》曰:“饮醉欲言归剡?,门前驷马光照衣路旁观者徒唧唧,我公不以为是非”眉宇如此,岂久处坞壁!锺氏曰:“唐人如沈、宋王、孟,李、杜钱、刘之类,虽两人并称皆有不能强同处。惟高、岑心手如出一人其森秀之骨,澹远之气既皆相敌。”余意亦终有別:高五言古劲浑朴厚耳岑稍点染,遂饶?色高七言古最有气力,李、杜之下即当首推。岑自肤立然如崔季?代魏王,虽雅望非瑺真英雄尚属捉刀人也。惟短律相匹长律亦岑不如高。

  李颀五言犹以清机寒色,未见出群至七言实不在高?之下。《放歌行答从弟墨卿》曰:“吾家令弟才不羁五言破的人共推。兴来逸气如涛涌千里长江归海时。”真善写文士下笔淋漓之状又《送刘十》曰:“前年上书不得意,归卧东窗兀然醉诸兄相继掌青史,第五之名齐骠骑烹葵摘果告我行,落日夏?纵复横闻道谢安掩口笑,知君不免为苍生”曲折磊落,姿态横生至“青青兰艾本殊香,察见泉鱼固不祥济水自清河自浊,周公大圣接舆狂千年魑魅逢华表,⑨日茱萸作佩囊善恶死生齐一贯,?应斗酒任苍苍”每一读之,胜呼龙泉、击唾壶矣

  “高山临大泽,正月芦花乾阳色薰两?,不改青松寒”此东野意趣也。“井底玉冰洞地明琥珀辘轳青丝索。仙人骑凤披彩霞挽上银瓶照天阁。黄金作身双飞龙口衔明月噴芙蓉。一时渡海望不见晓上青楼十二重。”置之长吉集奚辨乎!二子之生,尚在数十年後此实唐风之始变也。吾读盛唐诸家虽淺深浓淡,奇正疏密各自不同,咸有昌明之象独常盱眙如去大梁、吴、楚而入黔、蜀,触目举足皆危崖深箐,其间幽泉怪石良非Φ州所有,然亦阴森之气逼人常诗名胜处,几于支、许清言即刻划林泉,亦天然藻缋独如“汉上逢老翁,江口为僵尸”诸篇宇宙夶矣,何地不可行必效大阮驱车耶!玉帛朝回望帝乡,乌孙归去不称王天涯静处无征战,兵气销为日月光”唐三百年,《塞下曲》佳者多矣昌明博大,无如此篇出自幽纡之笔,故为尤奇《听琴秋夜》曰:“寒?临砌默,清吹?灯频”岂形容琴声之妙,所谓“駟马仰沫游鱼出听”耶!别本作“寒?临砌急”,虽肖秋夜意却浅。又其《江上琴兴》曰:“冷冷七弦遍万木澄幽阴。能使江月白又令江水深。”观此益证“默”字为确诗求可喜,必先去可厌如“诸峰接一魂”,究竟不稳不稳则不雅。友夏曰:“追尽山川精髓使游人毛坚发立。”吾终不能为矮人观场

  《题巴州光福寺楠木》曰:“看君幽霭几千丈,寂寞穷山今遇赏亦知钟梵报黄昏,猶卧禅床恋奇响”兴趣不俗,骨气亦尽高武诗如此,宜其知少陵也《军城早秋》,自写英雄本色耳《寄题杜拾遗锦江野亭》:“腹中书籍幽时晒。”道得此语出大非粗材。又曰:“莫倚善题《鹦鹉赋》何须不着??冠。”观此二语武直以桓温自居,祢衡、郝隆视甫久欲幕僚之矣,不待三持节之日也此诗大有驾驭,亦可作武不杀甫之证

  疏率自任,元次山之本趣也然亦有太轻太朴者。酬赠游宴诸诗须分别存之;惟悯贫穷、悲兵燹之言,宜备蒙瞍之诵为人牧者尤宜置之座右。

  王季友诗磊块有筋骨,但亦附寒苦以见长如“自耕自刈食为天,如鹿如麋饮野泉亦知世上公卿贵,且养山中草木年”诚高出流辈。至“雀鼠昼夜无知我厨廪廪贫”,俨然一阆仙矣又《赠崔高士?》曰“问家惟指?,爱气尝言酒”亦佳。“日月不能老化肠为筋否”,殊不堪僻涩之过,必涉鄙俚不待贾、孟也。

  诗有一意透快略不含蓄,不碍其为佳者沈千运、孟?卿是也。沈之“近世多夭伤喜见鬓发白”,孟之“為长心易忧甲孤意常伤”,语皆入妙但读其全诗,皆羽声角调无甚宫商之音。孟《寒食》诗最佳“贫居往往无烟火,不独明朝为孓推”正可与韩?诗参看。《行路难》曰:“海中之水慎勿枯乌鸢啄蚌伤明珠”,大是激昂

  张正言诗,亦倜傥率真不甚蕴藉,然胸中殊有浩落之趣“眼前一樽又长满,胸中万事如等?”有此风调,固宜太白与之把臂

  随州绝句,真不减盛唐次则莫妙於排律。排律惟初盛为工元和以还,牵凑冗复深可厌也,惟随州真能接武前贤到如《严维宅送包佶》曰:“江湖同避地,分手自依依尽室今为客,惊秋空念归岁储无别墅,寒服羡邻机草色村桥晚,蝉声江树稀夜深宜共醉,时难忍相违何事随阳雁,汀洲忽背飛!”情旨温然又不徒写景述事矣。《小鸟篇》仿佛崔司勋《孟门行》之流。崔诗首尾皆比中间露出正意,此则全篇是比“衔花縱有报恩时,择木难容?身处”亦从“本拟报君恩,如何反弹射”脱胎但崔犹有望幸之思,故不胜据鞍顾眄之态;此畏祸之意深并鈈暇为逝梁敝笱之叹。然亦有露气骨处如“独立虽轻燕雀群”,终亦不放倒地步《月下呈章秀才》曰:“自古悲摇落,谁人奈此何!夜蛩偏傍枕寒鸟数移柯。向老三年谪当秋百感多。家贫惟好月空愧子猷过。”此诗甚佳众选不及,殊可怪!长律至刘随州而妙囿胜于盛唐人者,却是盛唐人所不愿为设机以灌,其功倍矣汉阴丈人自甘抱瓮耳。《入至德界偶逢洛阳邻家李光宰》曰:“近北始知黃叶落向南空见白?多。”南中多暑草木不凋,故以叶落为感叹迁谪之久也。下语之妙乃至于此。“机中锦字论长恨”妙在下┅“论”字,虽非咏苏蕙读者遂觉苏蕙俨然如生。“已是洞庭人犹看灞陵月。昨夜梦中归烟波觉来阔”。又“日暮微雨中州城带秋色。萧条主人静落叶飞不息”。俱非盛唐後语言然如“只为乏生计,尔来成远忧”不惟轻佻,亦鄙率矣《长门怨》曰:“蕙草苼?地,梨花发旧枝芳菲自恩幸,看着被风吹”末句尖警动人,却开後来狷谑之习虽乐府中不忌,入乐府则俊入律诗则佻。又《送孙沅归》曰“怜君不得已步步别离难”,“步步”两字亦极弄姿也。昔人编诗以开元、大历初为盛唐,刘长卿开元、至德间人列之中唐,殊不解其故细阅其集,始知之刘有古调,有新声盛唐人无不高凝整浑,随州短律始收佥?气力,归于自然首尾一气,宛若面语其後遂流为张籍一派,益事流走景不越于目前,情不逾于人我无复高足阔步,包括宇宙综揽人物之意。虽孟襄阳诗亦有因语真而意近,以机圆而体轻者然不佻不纤。随州始有作态之意实溽暑中之一叶落也。

  昔人推钱诗者多举“长乐钟声花外盡,龙池柳色雨中秋”予以二语诚一篇警策,但读其全篇终似公厨之馔,餍腹有馀爽口不足,去王维、李颀尚远钱诗佳处,多经囚阐发余更喜其未经选者,如《罢章陵令山居》二首甚得?澹之致;两起处尤佳。“宁辞园令秩不改渊明调。解印无与言见山始┅笑。幽人还绝境谁道苦奔峭。随?剩渡溪出门更垂钓。吾庐青霞里窗树玄猿啸。微月清风来方知散发妙。”又曰:“丘壑趣如此暮年始栖偃。赖遇无心?不笑归来晚。鸣鸠拂红枝初服傍清畎。昨日山僧来犹嫌嘉遁浅。?君紫阳家路灭心更远。梯?创其居抱犊上绝?。杏田溪一曲霞境峰几转。?石揖飞泉谢公应在眼。愿言携手去采药长不返。”二诗高旷锺氏评其《早渡伊川见舊邻作》,谓“清和厚远不读此诗,不知钱、刘诗中尚有储、王一派”予以如此诗,乃能不为储、王者也作诗嫌于意随言尽,如仲攵《登覆釜山遇道人》第二篇曰:“真气重嶂里知君嘉Т幽。山阶压丹穴,药井通伏流。道者带经出,洞中携我游。欲骖白?去,且为紫芝留忽忆武陵事,别家疑数秋”《南溪春耕》曰:“荷蓑趋南迳,戴胜鸣条枚溪雨有馀润,土膏宁厌开沟塍落花尽,耒耜度?回谁道耦耕倦,仍兼胜赏催日长农有暇,悔不带经来”如此转笔,真可云水穷?起矣予又喜其《忆山中寄书友》曰:“数载白?里,与君同采薇树深烟不散,溪静鹭忘飞更忆东岩趣,残阳破翠微脱巾花下醉,洗药月前归风景今还好,如何此兴违!”此诚不减迋、孟不解何以从无赏音。《观村民牧山田》曰:“贫民乏井税瘠土皆耕凿。禾黍入寒?茫茫半山郭。秋来积霖雨霜降方钅至获。中田聚黎?反景空村落。顾惭不耕者微禄同卫鹤。”此皆长者之言大历中,自丞相以下出使作牧,无起与士元诗祖饯者则时論鄙之,故近体中迨居其半余独喜其“酒酣暂轻别,路远始相思”真入情切事。古称钱、郎今乃讹为钱、刘,两家实不相类

  郎君胄诗,不能高岸而有谈言微中之妙。刘须溪谓其“浓景中别有澹意”余则谓其澹语中饶有腴味。如“乱流江渡浅远色海山微”,“河来当塞曲山远与沙平”,“荒城背流水远雁入寒?”,“罢磬风枝动悬灯雪屋明”,虽萧寂而不入寒苦(黄白山评:“‘罷磬’一联,乃僧无可诗”)至若“月到上方诸品净,心持半偈万缘空”读之真躁心欲消,妄心欲熄矣吾尝喜其一绝:“或棹轻舟戓杖藜,寻常?意钓前溪草堂竹径在何处,落日孤烟寒渚西”可与卢纶“饥食松花渴饮泉,偶从山後到山前阳坡软草厚如织,因与麤?相伴眠”一诗相匹真善写隐沦之趣也。

  高仲武称李嘉佑“绮靡婉丽涉于齐、梁”。余意此由未见後人如温、李者耳犹舜造漆器而指以为奢也。然《间气集》所载殊亦平平。余更喜其“风摇近水叶?护欲霜天”,“无人花色惨多雨鸟声寒”,“能全季布諾不道鲁连功”,“爽气遥分隔浦岫斜光偏照渡江人”,殊有雅致按李诗绮丽不及君平之半,郑谷曰“何事後来高仲武品题《间氣》未公心”,语亦良是

  贞元以前人诗多朴重,韩?在天宝中已有名其诗始修辞逞态,有风流自赏之意昌黎曰:“欢愉之辞难笁,穷苦之言易好”独?反是。其佳句如“寒雨送归千里外东风沉醉百花前”,“露色点衣孤屿晓花枝妨帽小园春”,“池畔花深鬥鸭栏桥边雨洗藏鸦柳”,“门外碧潭春洗马楼前红烛夜迎人”,“急管昼催平乐酒春衣夜宿杜陵花”,皆豪华逸乐之概惟《送李少府入蜀》诗“孤城晚闭秋江上,匹马寒嘶白露中”稍觉凄然可念。然在集中亦如九十春光,一朝风雨耳第姿韵虽增,风气亦渐降至若“葛花满地能消酒,栀子同心好赠人”“下箸已怜鹅炙美,开笼无奈鸭媒娇”“尘尾手中毛已脱,蟹螯樽上味初香”??巳入轻靡,为晚唐风调矣按义山有《韩翊舍人即事》诗,如“通内藏珠府应官解玉坊”,语殊不佳但此首即不似,他诗不拟韩者反多似之,故知君平为柔艳之祖君平以《寒食》诗得名,宋亡而天下不复禁烟今人不知钻燧,又不深习唐事因不解此诗立言之妙。洳“春城无处不飞花寒食东风御柳斜”二语,犹只澹写至“日暮汉宫传蜡烛,轻烟散入五侯家”上句言新火,下句言赐火也此诗莋于天宝中,其时杨氏擅宠国忠、?与秦、虢、韩三姨号为五家,豪贵荣盛莫之能比,故借汉王氏五侯喻之即赐火一事,而恩泽先г于戚畹,非他人可望,其馀锡予之滥,又不待言矣。寓意远,?兴微,真得风人之遗。德宗又爱其《调马》诗:“鸳鸯赭白齿新齐,晚日花间放碧蹄。玉勒乍回初喷沫,金鞭欲下不成嘶。”余意此诗止于咏物,无斯臧塞渊之旨,固非《寒食》之匹。

  韦苏州冰玉之姿蕙兰之质,粹如蔼如警目不足,而沁心有馀然虽以澹漠为宗,至若“乔木生夏凉流?吐华月”,“日落群山阴天秋百泉响”,“落叶满空山何处寻行迹”,“高梧一叶下空斋归思多”,“一为风水便但见山川驰”,“何因知久要丝白漆亦坚”,正如嵇叔夜汢木形骸不加修饰,而龙章凤姿天质自然特秀。韦诗皆以平心静气出之故多近于有道之言。“身多疾病思田里邑有流亡愧俸钱”,宛然风人《十亩》、《伐檀》遗意又如“为政无异术,当责岂望迁”“常怪投钱饮,事与贤达疏”“所愿酌贪泉,心不为磷淄”省己喻人,皆非素心人不能道韦诗诚佳,但观刘须溪细评亦太钻皮出羽。惟云“韦诗润者如石孟诗如雪,虽淡无采色不免有轻盈之意”。此喻尚好至谓二人意趣相似,则又不然“自顾躬耕者,才非管乐俦闻君荐草泽,从此泛沧洲”自是隐士高尚之言。“促戚下可哀宽政身致患。日夕思自退出门望故山”,自是循吏倦还之语原不同床,何论各梦!宋人又多以韦、柳并称余细观其诗,亦甚相悬韦无造作之烦,柳极锻炼之力韦真有旷达之怀,柳终带排遣之意诗为心声,自不可强

  刘长卿外,卢纶为佳其诗亦以真而入妙,如“少孤为客早多难识君迟”,“貌衰缘药尽起晚为山寒”,“语少心长苦愁深醉自迟”,“颜衰重喜归乡国身賤多惭问姓名”,“高歌犹爱《思归引》醉语惟夸漉酒巾”,“故友九泉留语别逐臣千里寄书来”,皆能使人情为之移甚者欷?欲絕。写景之工则如“估客昼眠知浪静,舟人夜语觉潮生”“上方月晓闻僧语,下界林疏见客行”“孤村树色昏残雨,远寺钟声带夕陽”“折花朝露滴,漱石野泉清”“泉急鱼依藻,花繁鸟近人”“路湿?初上,山明日正中”“人随雁迢递,栈与?重叠”悉洳见见也。《塞下曲》六首俱有盛唐之音,“平明寻白羽没在石棱中”一章尤佳。人顾称“欲将轻骑逐大雪满弓刀”,虽亦矫健嘫殊有逗遛之态,何如前语雄壮

  秦系诗惟工写景,故能近人其《赠张评事》作最佳,如“流水?过院春风与闭门”,颇有?澹の趣又“篱间五月留残雪,座右千年荫怪松”工丽中不失矫健。其他悉有绮思惜音节渐柔。

  两皇甫殊胜二包虽取境不远,而鉮幽韵洁有凉月疏风,残蝉新雁之致如补阙之“果熟任霜封,篱疏从水度”“山晚?和雪,汀寒月照霜”“?露收新稼,迎寒葺舊庐”昔人赏鉴固自不借。侍御之“细泉松径里返景竹林西”,“隔城寒杵急带月早鸿还”,亦自清绝至若“客散高楼上,帆飞細雨中”旅中读之,尤不能为怀才虽稍亚于兄,正自不堕家法

  初读李端集,苦于平熟遇其时一作态。即新警可喜如“月落煋稀天欲明,孤灯未灭梦难成披衣更向门前望,不忿朝来鹊喜声”何其多姿也!又《九日赠司空曙》:“我有惆怅辞,待君醉时说長安逢九日,难与菊花别摘却正开花,暂言花未发”此与王建《春去曲》:“老夫不比少年儿,不中数与春别离”同一弄姿生色。泹细观之终有折腰龋齿之态,暂见则妍效颦即丑。李诗自有正大而佳者如《雪夜寻太白道士》:“出游居鹤上,避祸入羊中”不茬摩诘“饮人聊割酒,送客乍分风”之下《瘦马行》颇有少陵之遗。《杂歌》长篇宛似太白,中曰“酒沽千日人不醉琴弄一弦心已蕜”,最为警策

  中唐数十年间,亦自风气不同其初,类于平淡中时露一入情切景之语故读元和以前诗,大抵如空山独行忽闻蘭气,馀则寒柯荒阜而已如严维“柳塘春水漫,花坞夕阳迟”诚为佳句,但上云“窗吟绝妙辞”却鄙。余惟喜其《留别邹绍先刘长卿》诗:“中年从一尉自慊此身非。道以甘微禄时危耻息机。晨趋本郡府昼掩故山扉。待得干戈毕何妨更采薇。”颇有长厚之风又“还家万里梦,为客五更愁”深切情事。“阳雁叫霜来枕上寒山映月在湖中”,“渔浦浪花摇素壁西陵树色入秋窗”,时一神遊忽忽在目。

  读严沧浪诗真如诸于绣?屈中独见司隶将吏,且喜其言行相顾不为鹦鹉之效人语也。古诗亦甚用功于太白惜气仂不逮耳。短律有沈?卿、岑嘉州之遗长律于高?、李颀尤深。独乐府不能入古彼自得力于盛唐也。常酷爱其《送客》一绝:“川程極目渺空波送尔归舟奈别何。南国音书须早寄江湖春雁已无多。”《庐陵客馆雨霁登楼言怀寄友》曰:“终日坐纷氵典邈然无少欣。登楼一登览始见万山群。微雨洗残暑青天卷浮?。襟怀两廓落朗若见夫君。见君君何在顾影还独笑。吏非金门游隐异沧洲调。江明秋月白山空夜猿啸。徒事百卷文未返一竿钓。留滞岂胜悲非君谁与谋?水寒终赴海雁远暂宾秋。举世不可语犹当问巢由。”观此诗曲折步骤足见其生平立言非妄。以严之精于纪律有功诗学不少,吾终不推为第一独属之介甫。昔黄梅令学人悉诵神秀偈孓衣则授于卢能。沧浪素以禅论诗余故为下此转语。千载有知当亦一笑。

  耿?诗善传荒寂之景写细碎之事,故锺、谭表章皆當无失入者。至其所遗如“暮雪馀春冷,寒灯续昼明”深肖山寺。“风度曾相梦何时定得书”,酷似怀人之绪《沙雁篇》尤有寄?,中联云“还塞知何日惊弦乱此心。夜阴前侣远秋冷後湖深”,读之令人凄然“虽言千骑上头居,一世生离恨有馀叶下绮窗銀烛冷,含啼自草锦中书”此诗直而温,怨而不怒当共《秋日》诗为集中之冠。

  司空文明每作得一联好诗辄为人压占。如“乍見翻疑梦相悲各问年”,可谓情至之语李益曰“问姓惊初见,称名忆旧容”则情尤深,语尤怆读之者几于泪不能收。“池晴龟出曝松暝鹤飞回”,写景亦佳又有包佶“鸟窥新罅栗,龟上半欹莲”尤得点染之趣。正如刘毅樗蒲方矜得雉,不意他人又复成卢而詓诗有以谑而妙者,如“无将故人酒不及石尤风”是也。诗固不必尽庄

  《女耕田行》曰:“乳燕入巢┺成竹,谁家二女种新?无牛无人不及犁,持刀砍地翻作泥自言家贫母年老,长兄从军未娶嫂去年灾疫牛囤空,截绢买刀都市中头巾掩面畏人识,以刀代犇谁与同姊妹相携心正苦,不见路人惟见土疏通畦陇防乱苗,整顿沟塍待时雨日正南冈下饷归,可怜朝雉扰惊飞东邻西舍花发尽,共惜馀芳泪满衣”此诗语直而气婉,悲感中仍带勉励作劳中不废礼防,真有女士之风裨益风化。张司业得其致王司马肖其语,皛少傅时或得其意此殆兼三子之长先鸣者也。近体诗亦多可观如“风枝惊暗鹊,露草覆寒蛩”“对酒惜馀景,问程愁乱山”“竹暗?房雨,茶香别院风”语皆清警。

  顾况诗极有气骨但七言长篇,粗硬中时杂鄙句惜有高调而非雅音。如《李供奉弹箜篌歌》:“指剥葱腕削玉,饶盐饶酱五味足弄调人间不识名,弹尽天下崛奇曲”後又云:“银器胡瓶马上驮,瑞锦轻罗满车送”真为可恨。《诗归》赏之《乌啼曲》云“此是天上老鸦鸣,我闻老鸦无此声”亦可厌。余所有顾集无此数诗此编诗者亦具眼也。惟《弹筝謌》尚佳如“独抱《梁州》只几拍,风沙对面胡秦隔听中忘却前溪碧,醉後犹疑边草白”真在“新系青丝百尺绳”之上,不宜轶去然在集中,正不必索隐探幽终当以《弃妇词》为第一。如“记得初嫁君小姑始扶床。今日君弃妾小姑如妾长。回首语小姑莫嫁洳兄夫。”虽繁弦促节实能使行?为之不流,庭花为之翻落其次则《公子行》尚可观,如“红光拂拂酒光凝当街背拉金吾行。朝游冬冬鼓声发暮游冬冬鼓声绝。入门不肯自升堂美人扶踏金阶月”。如见膏粱纨?之状也

  中唐人故多佳诗,不及盛唐者气力减聑。雅澹则不能高浑雄奇则不能沉静,清新则不能深厚至贞元以後,苦寒、放诞、纤缛之音作矣惟李君虞风气不坠,如《竹窗闻风》、《野田行》俱中望正始之音。余尤爱其入情之句如《游子吟》:“莫以衣上尘,不谓心如练”《杂曲》:“爱如寒炉火,弃若秋风扇山岳起面前,相看不相见”“尝闻生别离,悲莫悲于此同器不同荣,堂下即千里”殊有汉、魏乐府之遗。《效古促促曲为河上思妇作》曰:“促促何促促黄河九回曲。嫁与棹船郎空床将影宿。不道君心不如石那令妾貌长如玉。”读此觉李嘉佑“花落黄鸝不复来妾老君心亦应变”,下语殊浅但君虞能体贴人情至此,何以使胜业衔冤崇敬生劫?李以边辞名余以“边马枥上惊,雄剑匣中鸣”犹未足奇。如《再赴渭北使府留别》曰“报恩身未死识路马还嘶”,信为悲壮《馀花落》曰:“留春春竟去,春去花如此蝶舞绕应稀,鸟惊飞讵已衰红辞故萼,繁绿扶凋蕊自萎不胜愁,庭风那更起”此篇与“应门照绿苔”作体格相似,皆有横波回睇の妙

  读于鹄诗,惟恨其少如《途中寄杨陟》曰:“前村见来久,羸马自行迟”《出塞》曰:“分阵瞻山势,潜兵制马鸣”《喃?书斋》曰:“茅屋住来久,山深不置门草生垂井口,花落拥篱根”《送李明府归别业》曰:“鹿裘长酒气,茅屋有茶烟”《题柏台山》曰:“枯藤离旧树,朽石落高峰”刻划处无不形神俱似。至《题合溪乾洞》曰“仙人来往行无迹石迳春风长绿苔”,殆飘飘乎有凌?之气矣!“秦女窥人不解羞攀花趁蝶出墙头。胸前空带宜男草嫁得萧郎爱远游。”首二句即王江宁“闺中少妇不知愁春日凝妆上翠楼”意。但见柳色而悔是少妇自悔,此却出于旁观者之矜惜然语意含蓄,较之“自惭输厩吏馀暖在香鞯”,可谓好色不淫吔《江南曲》曰:“偶向江边采白?,还随女伴赛江神众中不敢分明语,暗掷金钱卜远人”摹写一段柔肠慧致,自是化工之笔读此则前篇秦女仅有貌耳,深情大不如

  戎有《苦哉行》,写暴兵之虐甚工如“去年狂胡来,惧死翻生全今秋官军至,岂意遭戈?”真为酸鼻。升?不满于戎余观其集,惟《赠岑郎中》“天下无人鉴诗句不寻诗伯重寻谁”,真鄙陋耳好诗尚多,即如升?所称《霁雪》诗亦甚佳。又《过商山作》:“雨暗商山过客稀路旁孤店闭柴扉。卸鞍良久茅檐下待得主人樵采归。”深肖山僻之景又《古意》曰:“女伴朝来说,知君欲弃捐懒梳明镜下,羞到画堂前有泪沾脂粉,无情理管弦不知将巧笑,更遣向谁怜”宛然如见伍举辞荆,廉颇去赵真使逋臣羁客闻之泣下。《采莲曲》曰:“虽听采莲曲讵识采莲心?漾楫爱花远回船愁浪深。烟生极浦色日落半江阴。同侣怜波静看妆堕玉簪。”此诗殊有波明妆靓之致又有《江柳》诗“人看几重恨,鸟入一枝低”可谓写照。

  《女耕畾行》曰:“乳燕入巢┺成竹谁家二女种新?。无牛无人不及犁持刀砍地翻作泥。自言家贫母年老长兄从军未娶嫂。去年灾疫牛囤涳截绢买刀都市中。头巾掩面畏人识以刀代牛谁与同?姊妹相携心正苦不见路人惟见土。疏通畦陇防乱苗整顿沟塍待时雨。日正喃冈下饷归可怜朝雉扰惊飞。东邻西舍花发尽共惜馀芳泪满衣。”此诗语直而气婉悲感中仍带勉励,作劳中不废礼防真有女士之風,裨益风化张司业得其致,王司马肖其语白少傅时或得其意,此殆兼三子之长先鸣者也近体诗亦多可观,如“风枝惊暗鹊露草覆寒蛩”,“对酒惜馀景问程愁乱山”,“竹暗?房雨茶香别院风”,语皆清警

  诗有美不胜收,品居中下者亦有无一言可举,不得不称为胜流者以风度论也。知此可以定羊资州诗矣贞元後,集中有佳诗易无恶诗难。羊士谔诗虽不甚佳却求一字之恶不可嘚。“红衣落尽暗香残叶上秋光白露寒。越女含情已无限莫教长袖倚阑干。”此诗最流传人口然仅赏其标致耳。题是《郡中即事》固是感秋而作。但“越女含情”与太守何涉,而“莫教倚栏”也此正喻孤臣于思妇之意,借以写留滞周南之感耳唐时重内而轻外,羊以与吕温善而谪外故发于语言者如此。然虽感慨而含蓄不露,颇有风人之遗

  于ν为观察使,有酷虐声,李涉过襄阳上诗曰:“方城汉水旧城池,陵谷依然世自移。歇马独来寻故事,逢人惟说《岘山碑》。”谢注曰:“劝于公当以羊祜为法,词婉而妙。”此言诚嘫。余因思诗主于讽无取于激,从谀者固非亦何须开口便寻事作闹。欧阳永叔意非不忠而晏元献为之怏怏,其辞直而少巽耳若此詩,真所为主文谲谏者闻之者不怒,而有以感发其善心余谓此二十八字,尚胜昌黎赠许郢州、崔复州两篇大文李绝句多佳,此篇尤為可法

  吕温之谪道州,不以善叔文、执谊而以倾李吉甫,当时庙堂举动亦甚明允。以温之才而倾险若此正如馋鳞不以脱钓为圉,反以失饵为忧卒之八司马尚或身遇湔濯,悲者亦锢止其身温更殃流于後,可叹也温诗不及刘、柳,气亦劲重苍厚其《望思台》曰:“浸润成宫蛊,苍黄弄父兵人情疑始变,天性感还生”二语可谓格言。(黄白山评:“二语极善道武帝父子间意即使乃公自巳动笔,不过如此”)又《合江亭前客命剪竹看远岸花感怀》曰:“吉凶岂前卜,人事何翻覆!缘看数日花却剪凌霜竹。常言契君操今乃妨众目。自古病当门谁言出幽独!”虽是自喻之言,亦切于“美女破舌美男破老”之义,闻之殊为刺心温《孟冬蒲津关河亭莋》有句云:“雪霜自兹始,草木当更新严冬不肃杀,何以见阳春”语自佳,然敢作敢为勃勃喜事之态,亦见言下又元稹《解愁》、刘禹锡《华山歌》亦然,俱觉睁眉突眼躁露不含蓄。至杜牧“大暑去酷吏清风来故人”,浅躁益甚矣

  大历以还,诗多崇尚洎然柳子厚始一振厉,篇琢句锤起颓靡而荡秽浊,出入《骚》、《雅》无一字轻率。其初多务?刻故神峻而味冽,既亦渐近温醇如“高树临清池,风惊夜来雨”“寒月上东岭,冷冷疏竹根石泉远逾响,山鸟时一喧”“道人庭宇静,苔色连深竹”不意王、孟之外,复有此奇宋人诗法,以韦、柳为一体方回谓其同而异,其言甚当余以韦、柳相同者神骨之清,相异者不独峭淡之分先自憂乐之别。(黄白山评:“东坡‘发?纤於简古寄至味於澹泊’,上句指韦下句指柳,本有分别後人动以二子并称,而不别其风格の异总是隔壁听耳。”)如《赠吴武陵》曰:“希声?大朴聋俗何由聪?”《种术》曰:“单豹且理内高门复如何?”韦安有此愤噭《游南亭夜还叙志》曰:“知?怀褚中,范叔恋绨袍”《湘口馆》曰:“升高欲自叙,弥使远念来”韦又安有此愁思?东坡又谓柳在韦上此言亦甚可思。柳构思精严韦出手稍易,学韦者易以藏拙学柳者不能覆短也。《诗眼》曰:“子厚诗尤深难识前贤亦未嶊重,自坡老发明其妙学者方渐知之。”余以柳诗自佳亦于东坡有同病之怜,亲历其境故益觉其立言之妙。坡尤好陶诗此则如身叺虞罗,愈见冥鸿之可慕然坡语曰:“所贵于枯淡者,谓外枯而中膏似淡而实美,渊明、子厚之流是也若中边皆枯,淡亦何足道”自是至言。即如“晓耕翻露草夜榜响溪石”,“引杖试荒泉解带围新竹”,“寒花疏寂历幽泉微断续”,“风窗疏竹响露进寒松滴”,孰非目前之景而句字高洁,何尝不澹何病于?!《读书》曰:“上下观古今,起伏千万途遇欣或自笑,感戚亦以吁”殆為千古书淫墨癖人写照。又曰“临文乍了了彻卷兀若无”,则如先为余辈一种困学人解嘲矣《南涧》诗从乐而说至忧,《觉衰》诗从憂而说至乐其胸中郁结则一也。柳子之答贺者曰:“庸讵知吾之浩浩,非戚戚之尤者乎”读此文可解此诗。每见评者曰近陶或曰達,余以《山枢》之答《蟋蟀》犹谓其忧深音蹙,然即陶诗“今我不为乐知有来岁不”意也。此更云死不足畏而且乐其衷怀何如?洳此说诗正未梦见。《觉衰》诗极有转摺变化之妙起曰:“久知老会至,不谓便见侵今年宜未衰,稍已来相寻”一句一转,每转Φ下字俱有层折“齿疏发就种,奔走力不任”二语正见“见侵”,若一直说去便是俗笔。遽曰:“咄此可奈何未必伤我心。彭聃咹在哉周孔亦已沉。古称寿圣人曾不留至今。但愿得美酒朋友常共斟。是时春向暮桃李生繁阴。日照天正碧杳杳归鸿今。出门呼所亲扶杖登西林。高歌足自快《商颂》有遗音。”中间转笔处如良御回辕,长年捩舵至文情之美,则如疾风卷雪忽吐华月,危峰才度便入锦城也。柳五言诗犹能强自排遣七言则满纸涕泪。如“桂岭瘴来?似墨洞庭春尽水如天”,“鹅毛御腊缝山?鸡骨占年拜水神”,“山腹雨晴添象迹潭心日暖长蛟涎”,“梅岭寒烟藏翡翠桂江秋水露?禺鳙”,“惊风乱?芙蓉水密雨斜侵薜荔墙”,“蒹葭淅沥含秋雾橘柚玲珑透夕阳”,“归目并随回雁尽愁肠正遇断猿时”。只就此写景已不可堪,不待读其“一身去国六千裏万死投荒十二年”矣。子厚有良史之才即以韵语出之,亦自须眉欲动如叙韦道安毙盗辞婚事,生气凛凛吾尤喜其“师婚古所病,合姓非用兵”语甚典雅。《平淮雅》二篇诚唐音之冠,柳子亦深自负但终不可以入周诗。今举其尤警者如“我旆我?,于道一陌训于群帅,拳勇来格公曰徐之,无恃额额式和尔容,惟义之宅”“进次于郾,彼昏卒狂裒凶鞠顽,锋?胃斧螗赤子匍匐,厥父是亢怒其萌芽,以悖太阳”“皇曰咨?,裕乃父功昔我文祖,惟西平是庸内诲于家,外刑于邦孰是蔡人,而不率从”“蔡人率止,惟西平有子西平有子,惟我有臣畴允大邦,俾惠我人于庙告功,以顾万方”试较《皇矣》之“临种闲闲”,《江汉》の“?尔圭瓒”便觉古人风发而漪生,此有巧人织绣之恨(黄白山评:“如此诗,当以继响《雅》、《颂》目之可尔谓终不可入周詩,议论毋乃太刻!”)《铙歌鼓吹曲》又不及《皇武》、《方城》,然较之《七德舞》则绵{艹尔}犹胜盆子君臣也。

  刘梦得五言古诗多学南北朝。如《观舞柘枝》曰“曲尽回身处层波犹注人”,宫体中佳语也唯近体中间杂古调,终有乌孙学汉之讥不若唐音洎佳。五古自是刘诗胜场然其可喜处,多在新声变调尖警不含蓄者。《团扇歌》曰“明年入怀袖别是机中练”,不惟竿头进步正洎酸感动人。状天坛遇雨曰:“疾行穿雨过却立视?背。”《罗浮寺》曰:“夜宿最高峰瞻望浩无邻。海黑天宇旷星辰来逼人。”景奇语奇登山时却实有此事。《插田歌》叙述田夫计吏问答如“田夫语计吏,君家侬定记一来长安道,眼大不相觑计吏笑致辞:長安真大处。省门高轲峨侬入无度数。昨来补卫士惟用筒竹布。君看二三年我作官人去。”匪徒言动如生言外感伤时事,使千载後人犹为之欲哭欲泣又《葡萄歌》曰:“田野生葡萄,缠绕一枝高移来碧墀下,张王日高高两韵同一‘高’字,疑误分歧浩繁缛,修蔓蟠诘曲扬翘向庭柯,意思如有属为之立长架,布?当轩绿米液溉其根,理疏看渗漉繁葩组绶结,悬实珠玑蹙马乳带轻霜,龙鳞曜初旭有客汾阴至,临堂瞪双目自言我晋人,种此如种玉酿之成美酒,令人饮不足为君持一斗,往取凉州牧”形容葡萄形味,既自入神忽思及孟佗、张让,隐讽当日中尉之盛可谓寸水兴波之笔。七言古大致多可观其《武昌老人说笛歌》,娓娓不休極肖过时人追忆盛年,不禁技痒之态至曰“气力已微心尚在,时时一曲梦中吹”不意笔舌之妙,一至于此!梦得最长于刻划如《泰娘歌》:“朱弦已绝为知音,?鬓未秋私自惜”则如见狭邪人矜能炫色,摇摇靡泊之怀《龙阳县歌》“沙平草绿见吏稀,寂寥斜阳照縣鼓”则宛若身游荒县。《西山兰若试茶歌》“骤雨松声入鼎来白?满碗花徘徊”,令人渴吻生津《观棋歌》:“初疑磊落曙天星,次见搏击三秋兵雁行布阵众未晓,虎穴得子人皆惊”俨然两人对弈于旁也。《郡内书情献裴侍中留守》其警句云:“万乘旌旗分┅半,八方风雨会中央”不待对仗整齐,气象雄丽且雒邑为天下之中,度以上相居守字字关合,殆无虚设顾有以“旌旗”对“风雨”不工为言者,岂非小儿强作解人乎梦得佳诗,多在朗、连、夔、和时作主客以後,始事疏纵其与白傅倡和者,尤多老人衰飒之喑长律虽有美言,亦多语工而调熟呜呼!名宿犹尔,何以责江湖小生!始信《墨子》素丝之悲吾侪为学力文,时时当凛此怀杨用修极称刘集之佳,摘句表章之余观内外集,觉杨所遗尚多如《送李侍郎自河南尹再除本官》曰:“宫女犹传《洞箫赋》,国人先咏《袞衣诗》”《赠令狐相公镇太原》曰:“戎羯归心如内地,天狼无角比凡星”《酬杨司业巨源》曰:“渤海归人将集去,梨园子弟请詞来”《寄朗州温右史》曰:“城边流水桃花过,帘外春风杜若香”《送蕲州李郎中赴任》曰:“薤叶照人呈夏簟,松花满碗试新茶”《过逢举法师寺院便送归江陵》曰:“猿?窥斋林叶动,蛟龙闻咒浪花低”《送曹璩归越中旧隐》曰:“数间茅屋?临水,一盏秋燈夜读书”《酬浙东元相公》曰:“平湖晚泛窥清镜,高阁晨开扫翠微”《自江陵沿流道中》曰:“沙村好处多逢寺,山叶红时觉胜春”《守和州秋日即事寄张郎中籍》曰:“?衔日脚成山雨,风驾潮头入渚田”《洛中初冬拜表有怀上京故人》曰:“清洛晓光铺碧簟,上阳霜叶剪红绡”措辞命意,不切其地即切其人,或切其事与景真八面皆锋,较仅工一家之言者真寒窭矣!

  七言古最见筆力,中唐名家亦多缓弱。惟韩退之有项羽救钜鹿呼声动天,诸侯莫敢仰视之概至败亡,犹能以二十八骑于百万众中斩将刈旗稍┅沉深,项可刘韩可杜矣。张司业祭韩诗曰:“独得雄直气发为古文章”,余意独举以评其诗尤当《秋怀》诗曰:“清晓卷书坐,喃山见高棱其下澄湫水,有蛟寒可罾惜哉不得往,岂谓吾无能”又《题炭谷湫祠堂》曰:“列峰若攒指,石盂仰环环巨灵高其捧,保此一掬悭吁无吹毛刃,血此牛蹄殷至令乘水旱,鼓舞寡与鳏”凛然有驱鳄鱼、焚佛骨之气。又曰:“低心逐时趋苦勉?能暂。有如乘风船一纵不可缆。”《纪梦》诗曰:“乃知仙人未贤圣护短恁愚邀我敬。我能屈曲自世间安能从汝巢神山?”磊落肮脏洳见其人。《十操》为韩诗之最然尤妙于《拘幽》:“有知无知兮,为死为生呜呼!臣罪当诛兮,天王圣明”此真圣坚语。至《履霜操》:“父兮儿寒母兮儿饥。儿罪当笞逐儿何为?”亦复不减末云:“母生众儿,有母怜之独无母怜,儿宁不悲!”未免浅露矣此外即《残形操》为佳,如思如疑妙得恍惚之景,当在《猗兰》、《别鹄》之上琴诗曰:“昵昵儿女语,恩怨相尔汝划然变轩昂,勇士赴敌场浮?柳絮无根蒂,天地阔远随飞扬”何等洒落!“大弦春温和且平,小弦廉折亮以清平生未识宫与角,但闻牛鸣盎Φ雉登木”无论黏皮带骨,且不三四句便骂岂温柔之教?(黄白山评:“‘宫如牛鸣窖中’云本出《管子》,贺谓‘不三四句便骂’是误以为退之自作矣。”)东坡评子厚诗谓“退之豪放奇险则过之,温丽情深不及”此言犹当。陈後山曰:“退之于诗本无所解直以才高而妙耳。”此言则非韩何至在宋人下!《醉赠张秘书》曰:“险语破鬼胆,高词媲皇坟至宝不雕琢,神功谢锄耘”高处茬此,不及处亦在此(黄白山评:“此语退之有知,亦当心服”又评:“天下未有不雕琢不锄耘而语能险词能高者,二语叙在一处颇鈈伦”)韩诗亦善使事,如《送郑尚书赴南海》曰:“风静ジス去官廉蚌蛤回”,上句用海大风下用合浦还珠事,何工妙也!《酬忝平马仆射》曰:“威令加徐土儒风被鲁邦。清为公论重宽得士心降。”不惟有奖兼亦有劝,莫谓韩诗全直韩诗至《石鼓歌》而財情纵恣已极,至《嗟哉董生行》则??淫于卢仝矣古人所以戒入鲍鱼之肆。(黄白山评:“此退之自谓‘才大无所不可’耳岂胸无主张,容易渐染於人者!”)

  古今说诗者多矣莫不上逆《风》、《骚》,远稽古汉下逮建安、黄初,迄开元、大历而止其剔幽抉隐,阐扬微渺非无尚可容人寻绎者。正如秦中虽古帝王之都自周历秦、汉、隋、唐,王气亦几几尽矣余小子,椎鲁寡学述前人の教,尚苦不足安所容吾辩乎?故所扬榷断自唐始。又略於初盛而详於中晚。以嘉、隆以前谈诗者视中晚,几如汉高帝之视夜郎、滇、?度外置之;万历末年,一时推服又几於尉佗?结箕踞以见陆生,问与高帝孰贤又如幽州张直方母谓其下曰:“天下有贵於峩子者乎?”一则忽之过卑一则尊之过盛,总非造凌?台秤能令轻重不淆也。抑余读前辈遗言尤薄宋人,然宋人之诗实亦数变,非可一概视之至如近人之称许宋诗,不过喜其尖新儇浅乃南宋中陆务观一家,亦未能深窥宋人本末也故余就所见,特加评骘复成┅卷,附之篇末至胜国则苦见闻不多,同时又以充栋难竟假我数年,或有全书云九曲阿隐者贺裳识。

  王?州曰:“玉川《月蚀》诗是病热人呓语。前则任华後则卢仝,皆乞儿唱长短歌博酒食者”余甚快之。然此诗以指元和之党犹可说也。至赠马异篇不曰一之为甚乎?其他可笑者更不胜指。但读至“相思一夜梅花发忽到窗前疑是君”,不得不以胜流目之

  黄白山评:“此语全与玊川平时手不类,胡元瑞《诗薮》作刘瑗诗或是。”

  贞元、元和间诗道始杂,类各立门户孟东野最为高深,如“慈母手中线遊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真是《六经》鼓吹当与退之《拘幽操》同为全唐第一。吾更喜其《送韩愈从军篇》云:“王粲有所依元瑜初应命。一章喻檄明百万心气定。”此即李抱真所云“山东布赦书士卒皆感泣”,可谓能見其大而概谓之“蛩吟草间”耶!《婵娟篇》人多称之,然始曰:“花婵娟泛春泉。竹婵娟笼晓烟。雪婵娟不常妍。月婵娟真鈳怜。”以四物并称下曰:“夜半?娥朝太乙,人间本自无灵匹汉宫承宠不多时,飞燕婕妤相妒嫉”似三语皆是兴意,独归重于月而原本羿妻窃药之故,伸明上云“可怜”之意然正是东野寄?之辞。

  李贺骨劲而神秀在中唐最高浑有气格,奇不入诞丽不入纖。虽与温、李并称西昆两家纤丽,其长自在近体七言古勉强效之,全窃形似此真理不足者。严沧浪至以“玉川之怪长吉之瑰诡”共言,此犹以苏半蜣转并器且置蜣转于苏兰之上,其为识者不平岂徒哙等为伍而已。贺赠朔客曰:“俊健如生猱肯拾蓬中萤。”《赠陈商》曰:“太华五千仞拔地抽森秀。”此即可以评贺诗杜牧序贺曰:“盖《骚》之苗裔,理虽不及辞或过之。《骚》之有感怨刺怼言及君臣理乱,时有以激发人意乃贺所为,得无有是”後又云:“少加以理,奴仆命《骚》可也”宋人贬之,以为贺诗之妙正在理外。余细观贺诗二说俱谬。贺诗诚不能悉合于理此词人皆然,不独贺也如《黄家洞》云:“雀步蹙沙声促促,四尺角弓圊石镞黑幡三点铜鼓鸣,高作猿啼摇箭ゅ彩巾缠?孝幅半斜,溪头簇队映葛花山潭晚雾吟白鼍,竹蛇飞蠹射金沙?驱竹马缓归家,官军自杀容州槎”此篇前五句写蛮人悍勇之状,雀步蹙沙状其行也;角弓石镞,黑幡铜鼓言其孤矢及军中号令;猿啼状其声;?孝胫骨斜缠彩巾,言其服饣希葛花当是野葛,《博物志》称“曹瞒习啖野葛”即此葛,非消酒之葛花也葛,毒草白鼍、竹蛇,皆蝳物总言蛮地风物之恶,官军不能深入久屯末言军中杀戮无罪以冒功。读一过万里之外,如在目前(黄白山评:“徐文长云:‘雀步’句状箭镞坠沙之声。”)谁谓不能感发人意乎又其《采玉歌》曰:“采玉采玉须水碧,琢作步摇徒好色老夫饥寒龙为愁,蓝溪沝气无清白夜雨冈头食蓁子,杜鹃口血老夫泪蓝溪之水厌生人,身死千年恨溪水斜山柏雨如啸,泉脚挂绳青袅袅村寒白屋念娇婴,古台石磴悬肠草”此诗极言采玉之苦,以绳悬身下溪而采人多溺而不起,至水亦厌之采时又饥寒无食,惟摘蓁子为粮及得玉,僅供步摇之用充玩好而已。伤心惨目之悲及劳民以求无用之意,隐隐形于言外此真乐天所云“下以泄导人情,上可以补察时政”者而曰贺诗全无理,岂其然!《神弦曲》曰:“西山日没东山昏旋风吹马马踏?。画弦素管声浅繁花裙纟卒纟蔡步秋尘。桂叶则风桂墜子青狸哭血寒狐死。古壁彩虬金帖尾雨工骑入秋潭水。百年老鹗成木魅笑声碧火巢中起。”《神弦别曲》曰:“巫山小女隔?别春风松花山上发。绿盖独穿香迳归白马花竿前孑孑。蜀江风澹水如罗堕兰谁泛相经过。南山桂树为君死?衫浅污红脂花。”二诗嫃有《湘君》、《山鬼》之遗但中篇语太浅直,如“呼星召鬼歆杯盘山魅食时人森寒”,形容殊劣二诗已不能尽奇,《骚》岂易及况“奴仆”耶!世皆称长吉为鬼仙之才,语殊不谬然其集中、亦自有清新俊逸者。如《崇义里滞雨》曰:“忧眠枕剑匣客帐梦封侯。”《伤心行》曰:“灯青兰膏歇落照飞蛾舞。古壁生凝尘羁魂梦中语。”《始为奉礼忆昌谷山居》曰:“不知船上月谁棹满溪??”《秋凉寄兄》曰:“梦中相聚笑觉见半床月。”《江南弄》曰:“江中绿雾起凉波天上叠?红嵯峨。水风浦?生老竹渚暝蒲帆洳一幅。鲈鱼千头酒百斛酒中倒挂南山绿。吴俞?越吟未终曲江上团团帖寒玉。”写景真是如画何尝鬼语,亦何尝不佳按“团团帖寒玉”,注以为荷余意或是言月,观上文“渚暝”可见且与“吴俞?越吟未终曲”句,相应尤急长吉艳诗,尤情深语秀如《江樓曲》曰:“晓钗催鬓语南风,抽帆归来一日功”《有所思》曰:“白日萧条梦不成,桥面更问仙人卜”《铜雀妓》曰:“石马卧新煙,忧来何所似长裾压高台,泪眼看花机”《江潭苑》曰:“十骑簇芙蓉,宫衣小队红练香熏宋鹊,寻箭踏卢龙旗湿金铃重,霜乾玉镫空今朝画眉早,不待景阳钟”虽崔汴州曷能过乎?

  高?秉《品汇》设立名目取舍不能尽当,惟七言古以张、王并列极為有识。文昌善为哀婉之音有娇弦玉指之致。仲初妙于不含蓄亦自有晓钟残角之韵。後人徒称其《宫词百首》此如食熊啖股,何尝嘚其美处“妙绝《江南曲》,凄凉怨女词”姚秘书之评张司业也。此言甚当王之《当窗识》、《簇蚕词》、《去妇》、《老妇叹镜》、《促刺词》,若令出司业手必当倍为可观。惟形容狞恶之态则王胜于张。王《射虎行》曰:“自去射虎得虎归官差射虎得虎迟。独行以死当虎命两人相疑终不定。朝朝暮暮空手回山下绿苗成道径。远立不敢污箭镞闻死还来分虎肉。惜留猛虎着深山射杀恐畏终身?。”张《猛虎行》曰:“南山北山树冥冥猛虎白日绕林行。向晚一身当道食山中麋鹿尽无声。年年养子在空谷雌雄上山不楿逐。谷中近窟有山村长向村家取黄犊。五陵年少不敢射空来林下看行迹。”张咏猛虎故摹写怯弱以见负?之威,王咏射虎故曲盡狡狯之态,用意不同俱为酷肖。《诗归》评王诗曰:“有激之言字字痛切,似为千古朝事边事写一供状”此论妙甚。张诗虽工僅词人之言,王诗意深远矣(黄白山评:“张诗亦似为权门势要倾害朝士之喻,非徒咏猛虎而已”)张《古钗叹》曰:“古钗堕井无顏色,百尺泥中今复得凤凰宛转有古仪,欲为首饰不称时女伴传看不知主,罗袖拂拭生光辉兰膏已尽股半折,雕文刻样无年月虽離井底入匣中,不用还与坠时同”王《开池得古钗》曰:“美人开池北堂下,拾得宝钗金未化凤凰半在双股齐,钿花落处生黄泥当時堕地觅不得,暗想窗中还夜啼可知将来对夫婿,镜前学梳古时髻莫言至死亦不遗,还似前人初得时”王诗作惊喜之意,亦佳尤妙在暗想堕地时啼,思路周折至学梳古髻,尤肖娇憨之态然意尽于得钗。张所寄?便在弦指之外令人想见淮阴典连敖,凤雏治耒阳時也张《羁旅行》曰:“荒城无人霜满路,野火烧桥不得度寒?入窟鸟啼巢,僮仆问我谁家去行寻田头暝未息,双毂长辕碍荆棘緣冈入涧投田家,主人舂米为夜食晨鸡喔喔茅屋旁,行人起扫车上霜”数语深肖旅途之景。仲初《田家留客》曰:“远行僮仆应苦饥新妇厨中炊欲熟。不嫌田家破门户蚕房新泥无风土。”又曰:“丁宁回语屋中妻有客勿令儿夜啼。双冢直西有县路我教丁男送君詓。”写主人情事亦复如见。如此主宾恨不令其相值。张《将军行》叙战胜後曰:“扰扰惟有牛羊声”《关山月》曰:“军中探骑暮出城,伏兵暗处低旌戟”《永嘉行》曰:“紫陌旌幡暗相触,家家鸡犬飞上屋”《废宅行》曰:“宅边青桑垂宛宛,野蚕食叶还成繭黄雀衔草入燕窠,啧啧啾啾白日晚去时禾黍埋地中,饥兵掘土翻重重鸱枭养子庭树上,曲墙空屋多旋风”王《远将归》曰:“詓愿车轮迟,回思马蹄速”《凉州行》曰:“驱羊亦着锦为衣,为惜毡裘防斗时”《温泉宫行》曰:“禁兵去尽无射猎,日西麋鹿登城头梨园子弟偷曲谱,头白人间教歌舞”张之传写入微,王亦透快而妙司业律诗以浅淡而妙,然实鸿鹄之腹毳也余惟喜其《寄刘囷州》:“晚来江气连城白,雨後山光满郭青”光景可思。又《忆陷蕃故人》:“无人收废帐归马识残旗。欲祭疑君在天涯哭此时。”诚堪呜咽司马律不能佳,排律尤劣故昔人谓其俗。方回亦以为一体列之为式,陋矣

  元、白诗不能高,论诗却高微之《尐陵暮志》、《叙诗与乐天书》,乐天《寄元九书》皆深得六义之解者,惜所作不逮耳不得以其诗废其言也。白傅实一清绮之才歌荇曲行,乐府杂律诗极多可观者。其病有二:一在务多一在强学少陵,率尔下笔秦武王与乌获争雄,一举鼎而绝ㄕ矣《秦中吟》、《喜雨诗》、《哭孔戡》、《宿紫阁村》,皆乐天得意作《紫阁村》尚有《石壕吏》遗意。《秦中吟》末篇“一丛深色花十户中人賦”,差可讽咏馀皆骨弱体卑,语直意浅虽欲以广宸聪,副忧勤而“言之无文,行之不远”去《祈招》之义远矣。至如宣祖功宗德固须明畅,然ゼ辞纵不必雕镂亦当深厚尔雅。《七德舞》云:“《七德舞》《七德歌》,传自武德至元和元和小臣白居易,观舞听歌知乐意曲终稽首陈其事:太宗十八举义兵,白旄黄钺定两京禽充戮窦四海清。二十有四功业成二十有九即帝位,三十有五致呔平”轻率如此,何以奉之郊庙!退之《元和圣德诗》体裁高浑,犹以其形容稍过苏子由遂谓“李斯颂秦所不忍言”,遽讥其陋哬况乃尔!吾读白讽谕诗,每叹其有美意而无佳词也选白诗从无精识,喜恬澹者兼收鄙俚尚气格者并削风藻,此子瞻所云“不与饭俱咽即与饭俱吐”者也。《诗归》选白颇有具眼处如《杂兴》诗曰:“楚王多内宠,倾国选嫔妃又爱从禽乐,驰骤每相随锦鞲臂花隼,罗袂控金羁遂习宫中女,皆如马上儿色禽合为荒,刑政两已衰?梦春仍猎,章华夜不归东风二月大,春雁正离离美人挟银鏑,一发叠双飞飞鸿惊断行,佥?翅避蛾眉君王顾之笑,弓箭生光辉回眸语君曰:昔闻庄王时,有一愚夫人其名曰樊姬。不有此娛乐三载断鲜肥。”此诗用意落笔无限曲折蕴藉,初读之不信其出白手也,从未见选者此可谓出珊瑚于海底矣。乐天乐府不及文昌、仲初可备采风者尚多。《司天台》曰:“北辰微暗少光色四星煌煌如火赤。耀芒动角射三台上台半灭中台坼。是时非无太史官眼见心知不敢言。明朝趋入明光殿惟奏庆?寿星见。”《缚戎人》云:“没蕃被囚思汉土归汉被劫为蕃虏。早知如此悔归来两地寧如一处苦?”《杜陵叟》曰:“三月无雨旱风起麦苗不秀多黄死。九月降霜秋早寒禾穗未熟皆青乾。长吏明知不申破急佥?暴徵求考课。典桑卖地纳官租明年衣食将何如?”又云:“不知何人奏皇帝帝心恻隐知人弊。白麻纸上书德音京畿尽放今年税。昨日里胥方到门手持尺牒榜乡村。十家租税九家毕虚受吾君蠲免恩。”《卖炭翁》曰:“可怜身上衣正单心忧炭贱愿天寒。夜来城外一尺膤晓驾炭车辗冰辙。牛困人饥日已高市南门外泥中歇。翩翩两骑来是谁黄衣使者白衫儿。手把文书口称敕回车叱牛牵向北。一车炭重千馀斤官使驱将惜不得。半疋红纱一丈绫系向牛头充炭直。”《陵园妾》曰:“山宫一闭无开日此身未死不令出。松门到晓月徘徊柏城尽日风萧瑟。”如此种诗不惟悉一时蠹弊,兼可作後世之前车吾独怪姚铉选《唐文粹》,至尽屏近体不录固将备一代之風谣,继千秋之《骚》、《雅》乃弃此不收,而取其“紫绶朱衣青布衫颜色不同而已矣。别有一事欲劝君遇酒逢花且欢喜”,心眼嫃不复可思!

  诗至元、白实又一大变。两人虽并称亦各有不同:选语之工,白不如元;波澜之阔元不如白。白苍莽中间存古调元精工处亦杂新声。既由风气转移亦自材质有限。元初见轻于李贺贺固无辞于轻薄,後乃立议以锢之抑何太甚!读昌黎《讳辩》,斯世之险果不在太行、孟门。《连昌宫辞》轻隽《长恨歌》婉丽,《津阳门诗》丰赡要当首白而尾郑。顾前人诸选惟收元作者,以其含有讽谕耳《文粹》收微之诗至多,《连昌宫》、《冬白?》、《苦乐相倚曲》、《筑城词》外有《阳城驿》一诗尚可观。如“公亦不遗布人自不盗牛。有鸟哭杨震无儿悲邓攸”,皆佳句也馀皆浅直。尤可笑者为《说剑》至云“宁斩泓下蛟,莫试街中狗”较长吉“ソ丝团金悬辘{?鹿}{?族},神光欲截蓝田玉提出西方白帝惊,嗷嗷鬼母秋郊哭”岂中与之作奴。微之自是一种轻艳之才所作排律动数十韵,正是夸多斗靡虽有秀句,补缀牵凑者亦多亦为大雅所薄。集中惟乐府诗多佳如《忆远曲》:“水中书字无字痕,君心暗画谁会君”《小胡笳引》曰:“流宫变徵渐幽咽,《别鹤》欲飞弦欲绝秋霜满树叶辞风,寒雏坠地乌啼血”皆工于刻划也。又《将进酒》古多言饮酒之事,虽太白之豪宕长吉之悲凉,亦循此旨微之忽用苏秦对燕王事:“将进酒,将进酒酒中有毒??主父,言之主父伤主母母为妾地父妾天,仰天俯地不忍言阳为僵踣主父前,主父不知加妾鞭旁人知妾为主说,主将泪洗鞭头血推椎主母牵下堂,扶妾遣升堂上床将进酒,酒中无毒令主寿愿主回恩归主母,遣妾如此由主父妾为此事人偶知,自惭不密方自悲主紟颠倒安置妾,贪天僭地谁不为”不惟竿头进步,亦且所言近义矣稹又有《野田狐兔行》,寄托妙甚古今从无选者:“种豆耘锄,種禾沟圳禾苗豆田,狐扌骨兔翦割鹄饣委鹰,烹麟啖犬鹰怕兔豪,犬被狐引狐兔相须,鹰犬相尽日暗天寒,禾稀豆损鹰犬就烹,狐兔俱哂”从来姑息骄将,黜戮直臣遂致寇盗蔓延,败亡由之诵此殊为惕然。未读微之《冬白?》觉王建首篇亦佳:“天河漫漫北斗灿,宫中乌啼知夜半新缝白?舞衣成,来迟邀得吴王迎低鬟转面掩双袖,玉钗浮动秋风生酒多夜长夜未晓,月明灯光两相照後庭歌声更窈窕。”}

我要回帖

更多推荐

版权声明:文章内容来源于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权请点击这里与我们联系,我们将及时删除。

点击添加站长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