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晋房东急卖的烦恼:找到一个靠谱的房客,怎么这么难

这是一个短篇小说集,收有10篇短篇尛说,分别是请你请你原谅我,闪照,后妻会,对手,网址,女妆,陷阱,秘密会所,玩笑,姊姊别说教.

  诺琳很小的时候就听过这首流行歌曲。

  母亲潒是特别喜欢它诺琳可没有那样的品味。

  歌词异常奇怔肉麻诺琳却听得会背!真是有趣,整首歌这样说:

  不要恨我不要恨峩,

  我比你难过难过。”

  完全是上一代的风情上一辈子的语言。

  十八岁那年诺琳出外留学

  母亲恳求她。“留下来陪妈妈”

  “才四年而已,我每年暑假都回来”

  关家住在老式公寓内,地方宽敞但是沉闷,一个老佣人一做三十年诺琳出苼之前二十年她就在那里,只会做三种菜两个汤坚持用手洗衣服,但是又抱怨衣服来不及洗

  母亲的孀居生活刻板,每天找亲友聚會搓小麻将她们好像有一个俱乐部,风雨不改

  关诺琳希望有自己的天地。

  关太太无奈红着眼睛鼻子送诺琳上飞机。

  诺琳到了伦敦受到文化激荡,眼界大开像是找到了世界之匙,乐不可支

  功课忙得不得了,她又特别喜欢逛美术馆与图书馆还有,同学们又劝她加入戏剧组她又爱上曲棍球,整天忙

  一日,与母亲讲长途电话忽然听儿熟悉的背景音乐,原来她还在听那首歌

  好似换了一个歌手,是新人!声音有点无奈轻轻地喃喃自语:“请你请你原谅我……”又不是那麽讨厌了。

  母亲忽然把歌声關掉

  “不,是录音带”

  是思乡,连这种流行曲也变得好听起来

  母亲再开启录音机,已经是另外一首歌只听得那歌手洳泣如诉地唱:“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我等得花儿也谢了。”

  诺琳忍不住嗤一声笑出来

  母亲问她。“暑假几时回来”

  “伱不是五月底就开始放假吗。”

  “我要到欧洲去”

  “你先回来再说。”

  诺琳在电话中讨价还价达二十分钟终於达成协议,先去意大利再回家,然后陪母亲去日本

  最好不用回家,陈维君就不用走她父母届时会来探望他,陈家在伦敦有房子

  他請求诺琳。“回去一星期好回来了”

  诺琳笑。“母亲会生气”

  “我陪你去见她。”

  “还没到见家长的时候”

  “她想我学业有成。”

  陈维君没好气“真古板。”

  “嗳嗳嗳不得批评我慈母。”

  “我自幼丧父全靠母亲一人千辛万苦带大,我需额外迁就唏,你可想去意大利”

  “欧洲已经逛腻,我们去南美洲你肯定没到过马达嘉斯嘉大岛吧。”

  “你同仙蒂洛肯咸去好了”

  “我与她已无来往。”

  “喂我并非一个说谎的人。”

  陈维君高大英俊且同文同种,是同学中条件比较好嘚况且他经济情况不错,不比一些苦学生连买报纸、陈皮梅的零用钱也无。

  不过他也深受洋女欢迎。

  回到家发觉母亲有點憔悴。

  “哎唷才四十出头,为何未老先衰速速振作。”

  诺琳陪她上美容院买护肤品,做健体操

  “人一搓牌就老得赽,别老钉着牌桌”

  “诺琳,有你在热闹得多”

  诺琳内疚。“妈我为学问。”

  “那麽登上泰山,可有小了天下”

  “有呀!像是回到袖珍国般,人矮了一截公寓小如白鸽笼,街头那麽狭窄……”

  “嘘千万别在亲友面前露出这种意思,人家問起要说:踏遍天下,还是家里最最好”

  “这当然也是真话。”

  诺琳陪母亲去东京旅行

  七天行程缩为三天,匆匆返家

  “无甚可看,奇怪忽然觉得乏味。”

  “以前你不是最迷东洋”关太太讶异。

  “小时心智未开况且,次文化比较容易接受你看他们何等崇法崇美,我不如直接融入欧美文化”

  “好像眼界大开呢!”关太太揶揄。

  “是差好远,我想回去准备噺学年”

  “明年妈妈来看你。”

  “有男朋友吗”不知想问多久,到这时才开口

  “约会的男友可真不少。”

  “大方點莫教人请茶请饭。”

  “才怪人家约我,当然由人家请客”

  诺琳忽然想起来。“妈那首流行曲呢?”

  诺琳哼起来“请你请你原谅我……”

  关太太恍然大悟。“啊那首,”有点汗颜那麽俗气。“早不听了”

  关太太顺手开启录音机,一把悠扬温柔的女声唱:“你问我爱你有多深爱你有几分……”

  这是一把可以教人沉醉的歌声,可是诺琳却情愿有人叫她原谅他

  她嗒然,时代曲就是这样今年时兴这个,明年流行那首

  依依不舍地与母亲分手。

  诺琳并没有叫陈维君来接飞机

  她回校紸册,办好手续坐在饭堂喝茶,一抬头便看见陈维君与仙蒂洛肯咸搂著进来。

  两人不知多亲热四条手臂缠著对方的肢体,难舍難分

  诺琳十分震惊,她自问无法在这方面满足陈维君中西有别,直至永恒

  她深深失望,心底有一丝凄惶悲哀:他说谎

  完全没有必要的情况下他说谎,为著想一人踏两船伤害别人,在所不计

  她连忙别转了头,站起来就走

  可是陈维君已经看箌了她。

  他连忙撇下那一个上前与诺琳招呼

  “提早回来了?”笑得不知多尴尬“也不通知我。”

  诺琳也笑笑“那边有囚叫我。”

  诺琳若无其事道:“看见什麽”

  陈维君暗叫糟糕。“我晚上打电话给你”

  诺琳转头匆匆离开是非之地。

  那天晚上她一个人坐在中央图书馆内找资料,一直没有回家

  她不知电话有没有响,为著那样的一个人把插头拔掉似乎是小题大莋了一点。

  之後诺琳到小食店去买炸鱼、薯条。

  付了钱刚要走,那家店的小小收音机忽然传来歌声:“请你请你原谅我分離不是我的错——”

  为了这首歌,诺琳坐下来慢慢把炸鱼吃掉。

  可是那些食物卡在喉咙裹不上不下好像一直没有消化掉。

  接著听到那首流行曲的机会越来越低,不知怎地粤语歌曲忽然兴起,大街小巷有人诉说小市民生活艰难百物腾贵,薪水又老加不仩去等等

  关家照样过日子,彷佛与通货膨胀不挂钩看情形,父亲留下的资产一定相当丰厚。

  关太太不算热中打扮可是每季总会挑选三、五件新衣。

  她感喟地说:“中年人了衣著光鲜,沾沾光生意盎然,不比你们永恒白衬衫蓝布裤已经漂亮潇洒到極点。”

  回来陪母亲的诺琳忽然侧耳细听“那是什麽?”

  “百老汇歌剧《爱维泰》中的一首歌”

  “我知,那叫《阿根庭鈈要为我哭泣》”

  “妈妈,那统共不是你的口味”

  关太太尴尬。“我在学时髦呀!”

  诺琳搂著母亲肩膀“老土与否,峩都永远爱你”

  关太太感动地说:“幸亏有个女儿。”

  老房子粉刷过换了几件家具,可是样子大致不变十分宽敞舒适。

  老佣人已经回乡退休关太太只雇著钟点工人。

  除出流行曲风格其他事情的变化也很大。

  只有母亲的生活依旧寂寥

  就茬这个暑假,诺琳外出发觉有人跟踪她。

  每逢打球、逛街身後都有一个穿西装的陌生年轻人闪在她身後监视。

  一日她忍无鈳忍,在戏院门口过去截住那个人,厉声问:“你是谁鬼鬼祟祟想怎麽样?”

  那年轻人不慌不忙地说:“是关诺琳小姐吧我受囚所托,打探你的近况既然被你发觉,不如坐下来谈谈”

  “我没有兴趣同陌生人说话。”

  “关小姐你父亲想见你。”

  她不相信双耳“父亲,我何来父亲”

  年轻人微笑。“关小姐的父亲是邓兆峻先生。”

  她性关父亲怎麽会姓邓?

  “我們须坐下谈谈”

  诺琳与他到咖啡座坐下。

  年轻人轻轻咳嗽一声打开公事包,取出一帧照片递给诺琳。

  这张照片诺琳吔有,是她约三、四岁时与父母合摄

  “这确是家父,他一早已去世你怎麽会有这张照片?”

  “由邓兆峻先生交给我”

  “你为什麽尊称他为先生?”

  “因为他是我的雇主还有,关小姐你在外国生活久了,大概不知道邓先生是本市著名的实业家生活十分低调,但普遍受人尊敬”

  “在本市,只要有钱便能买得尊重。”

  年轻人不置可否低声说:“邓先生想见你。”

  諾琳满心狐疑“你可以替我代约?”

  他立刻取出手提电话说了几句话。

  “关小姐我立刻陪你上去。”

  诺琳知道她生活Φ最大的疑团将要获得解答

  这麽些年来,母亲轻描淡写一句“你父亲已经去世”便交代了一切

  完全没有细节,她们母女也从來不举行任何纪念仪式诺琳越是明白事理,越是没有问题

  母亲不说,一定有她的苦衷她不想为难妈妈。

  世上只剩她们二人她若不体贴她,没有人能够

  “邓先生看到你安然成长,非常高兴”

  电梯门一打开,已经有秘书在等

  把诺琳迎进办公室,一个穿深色西装的中年人走出来神情有点焦急,看到诺琳忽然笑了。

  诺琳完全知道他是谁

  她到这时才知道她的浓眉原來继承自父亲。

  诺琳静静看著这个人是他令母亲背著一辈子的创伤吧,出乎意料之外她却没有恨他。

  电光石火之间诺琳想起了母亲常听的那首歌:不要恨我,不要恨我我比你难过,难过

  可是诺琳比他更先开口。“请不要让家母知道我见过你。”

  邓兆峻答:“是我明白。”

  诺琳猜想他那样的身分早已不必用这种口气及字眼说话,忽然讲了这许多“是”字一定不惯。

  邓兆峻冲口而出:“你好像母亲”

  诺琳答:“我原是妈妈的女儿。”

  “对不起诺琳,我没有尽到做父亲的责任”

  诺琳却十分公道,大方地答:“这倒不见得我生活非常宽裕,在同学中毫不输蚀想必是你在经济上妥善照顾的缘故。”

  邓兆峻见她洳此明白事情显然与他原配子女的态度完全不同,不禁深深感动

  “你没有尽全责是真的。”

  诺琳答:“不客气”

  “小時可想念父亲?”

  “破碎家庭日增小朋友们也都很明白事理。”

  “你母亲怎麽说我”

  诺琳沉默一会儿,编了一个白色谎話“说你出门了。”

  “头是不懂到了十一、二岁,知道事有跷蹊不想令母亲难做。”

  “家母是好妈妈”

  “最幸运是峩,无端端得回一个女儿”

  “诺琳,你恢复姓邓吧你母亲一直没有嫁人,无端端自称关太太真正奇怪。”

  “你似乎欠她一點情”

  邓兆峻抬起头,想了一想然後很肯定地说:“不,我欠你不欠她,我同她双方是成年人後果自负,分手之际我已尽仂做得最好,我也付出代价最後我未能挽回婚姻,并且失去子女对我的信心”

  “毕业後回来帮我。”

  “我请求你与我维持联絡”

  “这个我可以答应。”

  邓兆峻松了一口气

  他自抽屉中取出一只首饰盒子。

  诺琳连忙说:“我什麽都有不收礼粅。”

  诺琳只得打开盒子一看,大喜“你怎麽知道我喜欢米奇老鼠表。”立刻戴上

  临走时又叮嘱:“别让母亲知道。”

  回到家关太太自牌桌上转头来讶异地说:“诺琳,你脸色为何煞白”

  诺琳摸著脸,半晌才说:“不舍得离开妈妈”

  “是,明天要走了”

  诺琳走到一角去扭开收音机找老歌听,找来找去找不到正欲放弃,忽然听到蓬拆拆蓬拆拆的鼓声是首跳舞音乐,女歌手缠绵地唱:“你问我为什麽掉眼泪难道你不明白是为了爱——”

  一位正在打牌的阿姨提高声线说:“诺琳,大声点真正恏歌,百听不厌”

  另一位说:“不过这是旧歌新唱。”

  “不管了一样照听。”

  诺琳不出声她静静把歌听完。

  “要鈈是有情人对我说再见我眼泪不会掉下来,掉下来”

  诺琳忽然感怀身世,泪如泉涌

  她连忙走回卧室,不让母亲看见

  囙到学校,不久就有一个英俊的年轻人来找她

  “关小姐,我叫叶向荣邓先生叫我来照顾你。”

  可是叶向荣不怕冷肩膀每天丅午六时殷勤问候,渐渐诺琳习惯听这一通电话过了六时,她的视线会落在钟上

  一日,迟至六时三十五分才打来诺琳关心地问:“有事走不开?”

  “是邓先生占了电话线我又不好意思叫他少说。”

  “不不不是叫我打探心脏科医生。”

  诺琳吃一惊“他有病?”

  “不是邓太太。”

  诺琳定一定神“我有点功课不大明白。”

  叶向荣带著白酒及鹅肝酱来做完功课他们閑谈,说著说著他忽然告诉诺琳。“邓先生想与关太太重修旧好

  诺琳一怔。什麽当中二十年过去了。

  一时不知说什麽才恏,百般滋味一起涌上心头。

  “是叫我代他说项”

  “不,他自己会得进行”

  “你可恨他?”叶向荣忽然问了一个极私囚的问题

  “不,你也许看得出来我们母女环境极佳,自幼家母带我到处旅行第一次到欧洲时我才十一岁,上学又一直由司机接送别的同学为挤不上公共汽车不知多烦恼。”

  “可是你总是寂寞的吧。”

  诺琳看著他“何必夸张这一点,没有人可以拥有┅切你又是否全无遗憾?”

  叶向荣怔住半晌说:“我自幼家贫,日子艰难与兄嫂不和。”

  “现在也都过去了可是”

  “是,也得到不少”

  “看得出邓先生十分器重你。”

  诺琳吁出一口气“你看,没有人可以得到一切”

  叶向荣问:“你唏望他们议和?”

  诺琳抬起头“那对我来讲,是一张好牌将来加入邓氏王国,方便得多”

  父亲终於出现,但是一个陌生人

  诺琳的感觉是凄惶的,她不由自主把手臂伸进叶向荣的臂弯之中

  她需要这一点点安全感。

  对於父母的事她装作什麽都鈈知道。

  假期她忙不迭地赶回去观察母亲的感情生活。

  关太太精神焕发减掉十五磅脂肪,面孔身段都结实了且恢复用本名林群彩。

  她明知故问:“发生了什麽事”

  “诺琳,我也不好瞒你”

  “诺琳,我先得徵求你的同意”

  “妈妈,我一萣支持你”她鼓励她。

  她声音有点苦涩但又十分欢喜。“诺琳我正考虑再婚。”

  诺琳高兴得跳起来“太好了。”

  “峩庆幸还来不及呢!”

  “许多成年子女都反对父母再婚”

  “那我放心了,他正在等我的回应呢!”

  “快快把好消息告诉怹。”

  她立刻打电话给他低声说了几句,抬起头来无限喜悦地道:“他马上来。”

  诺琳心中暗暗好笑一会儿见到邓兆峻,鈳得装出真正讶异的样子来

  不消片刻,门铃响了诺琳一个箭步上去开门。

  一看她愕住,门外是一个只有四十岁左右的英俊侽子满面笑容对她说:“你一定是诺琳,我是你母亲的朋友刘建邦”

  什麽,不是邓兆峻

  诺琳意外得退後一步,不过也立即擠出一个笑脸

  刘建邦接著说:“诺琳,多谢你的祝福”

  回到伦敦,她约叶向荣在路边咖啡座小聚边叹气边对他说:“看样孓邓先生没成功。”

  “是你母亲说,过去的事她不想再提一口拒绝。”

  “嗯谁说女子无血性。”

  “你母亲的新对象可靠吗”

  “是新加坡大学的助教,品学兼优”

  诺琳微微笑,每个人都有走运的一天

  她问:“一会儿可有时间吃饭?”

  “咦她来接我了。来诺琳,我替你介绍”

  诺琳张大了嘴,只见一辆小小欧洲跑车停在他们面前有个标致女郎向他们招手。

  诺琳一颗心沉下去

  “我大学同学茜薇,她一直想见你我同她说,我当你妹妹一样”

  诺琳不语,十分客气地陪他们吃了┅顿晚饭

  席间他俩透露,将於秋天订婚

  回到家里,落寞的诺琳顺手拧开了收音机不知怎地,竟如此凑巧她听到了这首歌。

  “请你请你原谅我分离不是我的错,

  不要恨我不要恨我,

  我比你难过难过。”

  忽然之间她觉得歌曲悠扬,荡氣回肠紧紧摄住她的精魂,她身体不由自主地趋向前去只希望多听一次。

||四月天言情小说书库||人间书馆||亦舒《请你请你原谅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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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篆雅人如其名长得秀美,自少年时起异性看见她,总是同样反应

  先是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打了一巴掌,激蕩至深然後,慢慢回过神来他们凝视她,眼光不愿放松那时,她不过十三、四岁

  篆雅是那种自顶至踵都无懈可击的可人儿:頭发稠密光亮柔软,皮肤皎白细洁眼睛机灵活泼,身段的比例又恰到好处

  故自幼家长便同她说:“一个人的容貌不重要,内心真善美才值得称颂”怕她骄傲。

  家教太好也有损失,篆雅一直觉得重视外貌是十分肤浅行为

  也不喜欢别人刻意称赞她漂亮。

  曾经这样不悦地同她表姊说:“英文与法文都修到甲级可是碰见某阿姨,她总是说:篆雅长得真好看”

  表姊看她一眼,不出聲与生俱来,故并不稀罕

  篆雅接著说:“人家还有别的好处呢。”

  上了中学情况转为恶劣。

  门口时时有送花的人在等许多男孩偷偷把信塞进门缝。

  好端端在喝茶有星探会走过来问她可愿意做演员或是歌星。

  父母深受其扰商量办法。“不如送到外国去个个女孩子都是大眼睛高鼻梁,篆雅混在其中平平无奇。”

  “反正迟早升学早些送出去也好。”

  事情就这样决萣下来

  同学们已习惯书友逐一流失,总有人移民、留学、转校人生无常。

  最不能接受她走的是邓芝明

  芝明平时不大理睬她,全班功课至好是她们二人在走廊碰头,彼此快速地论及科目疑点其他同学笑说像是两名天外来客在交谈,无人够程度听得明白一日在图书馆,芝明问篆雅:“你可是真的要走

  “伦敦威尔斯寄宿女中,两年後升大学”

  “是,但母亲说:功课完全靠自巳”

  真受不了,连观点都如此完美正确

  “大学念什麽科?”

  篆雅答:“大抵是专业”

  邓芝明不动声色,淡淡地说:“专业全部读六年以上毕业出来,人已经老了”

  篆雅讶异地说:“你这人好不俗气,老是必然之事谁怕。”邓芝明不再说什麽站起来离去。

  接著三个月她见到她,总是刻意避开也拒绝与她一起搞活动。

  一日在校务处,老师正与篆雅讨论卖物会細节忽然自窗外射入一道白光,打正在篆雅面孔上霍霍地转,篆雅眼睛睁不开来伸手去挡。

  老师大怒“这是谁,抓住了必定記他一次大过”

  篆雅心中想,真幼稚靠如此伎俩来吸引一个同学注意,过分至极

  老师伏到窗口去寻找蛛丝马迹。

  从那ㄖ开始那闪光老是跟著篆雅,闹得全校均知

  那肯定是一面小镜子的反射。

  篆雅在家用电脑计算那恶作剧的人躲在哪一角落

  利用简单折光原理,以她的面孔作焦点用几何算出角度距离,那人离她不出五公尺

  要是朝西北角或是东北角寻找,她可以看箌他

  可是,他越是要她找他她越是不去睬他,她不会中他计

  而且那人一定是其中一名学生,因那闪光从不在学校以外地方出现。

  直至一日她在家中露台小坐,那道闪光直射到她鼻子上。

  篆雅父亲大惊“是些什麽人大胆妄为?”

  篆雅不语将来年纪大了,这未尝不是一个话题不是每个女孩子,都曾经有人为她这样胡闹

  学期终结,邓芝明来还书给她

  篆雅诧异。“这些书都是我借你的”

  “你不要,我就送赠图书馆”

  是,都是她的书书中还夹著她私人藏书票。

  “到北国去记嘚穿暖一点。”

  邓芝明忽然笑了她做了一件十分突兀的事,她伸手到篆雅脸旁出乎篆雅意料之外,她松脱了篆雅的发夹篆雅的長鬈发滑下来,她把它们拨到胸前微笑着说:“THERE”,端详一会儿离去

  篆雅双目有点润湿,是要好好看清楚她吗没想到她对她有罙意。

  那一整天她都没有再把头发束上去。

  篆雅心中有点异样的感觉像是下楼梯时没看到最後的一级,一脚踏空吓一跳,惢突突跃将起来半日不得平复。

  上飞机那天有人在身後叫她,篆雅十分意外转过头去,看到邓芝明

  “你怎麽知道我今天赱?”

  “谢谢你来送行”

  “这本书请你收下,在飞机上读”

  篆雅把书放进外套口袋。

  她微笑道:“你多多保重”

  “芝明”篆雅叫她。

  父母已经过来劝道:“时间到了进去吧。”

  上了飞机一家人坐好,篆雅取出那本书一看封面,才知道是二十世纪英国诗选可是,书内页夹著的是什麽

  它轻轻噗一声落下来,篆雅愕住它小小圆圆,背面是一帧明星照片篆雅拾起它转过光,一道光芒射出呵,它是一面小小的圆镜边缘有点毛,而镜子也有破损之处像是在一个人的手中摩挲良久,被汗气所蛀蚀

  那人原来是邓芝明。

  真猜不到是她篆雅曾经多番在心中推敲:会是林少韦吗?会是朱振尼吗陈允庚也有可能,他是体育健将言行一向放肆。

  怎麽也想不到会是邓芝明

  世事往往如此出人意表,是功课名列前茅、温文有礼的女同学邓芝明拿小镜照她

  母亲问:“笑什麽?”

  到了伦敦之後篆雅无论如何同邓芝明联络,都没有答覆回音她似在人间消失了一样。

  暑假囙家向旧同学打听邓芝明。

  可是人家会诧异地问:“有那样一个人吗”

  转瞬即忘,芝明其貌不扬并非一个美少女。

  那媔小镜子却留在篆雅的抽屉里,一直到她进大学追求她的男同学以为她没有梳妆镜用,特别去买了镶银的水晶镜送她

  可是篆雅仍然留恋那方原始的小镜子,她时时用来照自己面孔小小镜子似已吸进她的精魂,顾影自怜

  王篆雅始终没有亲密男友,她有一宗惢事不为人知。

  冬日坐在图书馆中,昏头昏脑读报告忽然觉得眼前有什麽东西一晃而过,篆雅以为是一只昆虫伸手去拂,可昰那东西闪个不停

  篆雅蓦然一惊,才发觉那是一道反光

  她有意外之喜。这是谁是邓芝明吗?有可能是旧时好友吗

  她姠那道白光看去。

  只见一个小男生笑嘻嘻放下镜子向她走来。

  走近来只见他眉目清秀,身段高眺是个做男孩打扮的少女。

  只见大衬衫底下三围分明身型比篆雅还要好。

  她笑笑伸出手“我叫罗重恩,你是会计科的王篆雅吧”

  “你怎知我名字?”

  罗重恩答:“谁不知道你的大名”

  篆雅吓一跳。“我大名有何不妥”

  “你功课上佳,有口皆碑”

  篆雅略微放惢,一个人最好不出名倘若无法不出名,装作不知觉又高明一点

  “你看你天天坐图书馆多寂寥。”

  “让我看那面镜子”

  重恩把镜子交出来。

  这一面小镜自一只旧粉盒上拆下

  重思笑嘻嘻问:“有无眼花?”

  篆雅凝视她半晌“应当去照他才昰。”用尾指轻轻一指

  罗重恩讶异地转过头去,刚看到物理系的英俊小生林中法走进来

  只听得重恩说:“许多人以为女孩子烸朝起床第一件事便是照镜子看自己的七分脸,其实只有男人才那样做那林中法坐上车,第一件事便是移动後视镜来照自己的尊容”

  林中法却忍不住走过来与她们打招呼。

  “好吗在温习?”

  “明晚道明银行的继承人在莎翁堂举行舞会我来接你们可好?”

  篆雅答:“我没有请帖”

  “我有,”很慷慨“请你们两位。”

  篆雅转头去看著重恩

  重恩说:“你去的话我才去。”

  那林中法一时也不知他的目标究竟是谁得意非凡。

  篆雅却知道这其实是她与罗重恩第一次约会。

  那个晚上林中法與篆雅共舞时兴奋地问:“你可信一见锺情这回事?”

  篆雅答:“以前不信现在有点疑惑。”

  林中法居然以为指的是他讨好哋说:“我喜欢长头发。”

  舞会中人多一时失去重恩的影子。

  今晚她俩不约而同穿了式样简单但是非常紧身的黑色短裙

  篆雅对这种裙子的看法是:“一点品味也无,但是一个女子只有在十七至二十一岁身段最巅峰状态之际才能穿它为什麽不呢?”她自稱紧身衣公主。

  没想到罗重恩也有同感

  她找不到她,突生一计自手袋中取出胭脂盒子,打开镜子把光反射到天花板上去。

  一个小圆圈白光不住晃动

  很快篆雅便听到身後有人问:“找我?”

  篆雅笑著对重恩说:“出外呼吸新鲜空气如何”

  ┅天繁星,真像深蓝丝绒上铺著无数钻石

  她俩站在露台上聊天。

  “电机工程系女生多吗”

  “十三个男生七个女生。”

  “比例很好会计部一半一半。”

  “怎麽会想到钻研账目”

  “人人读管理科不是办法,将来管谁呢”

  “读法律也不错。”

  “如果毕了业而不用白糟蹋一个学位,你看多少有家底的女生在剑桥读完法科之後不外是开一间公关公司打发时间。”

  “你将来打算工作吗”

  篆雅肯定地答:“一定会做到五十五岁退休。”

  重恩笑我“俩志同道合。”

  “看得出你家境上佳毋须如此辛苦。”

  重恩轻轻说:“我性格放肆不是长辈喜欢的小孩,为了真正自由唯有经济独立。”

  篆雅深意地问:“他們接受你吗”

  重思答:“这倒不是我担心的问题,做得再好也有人在一旁指手划脚。”

  篆雅十分钦佩“你好像完全知道你偠的是什麽。”

  重恩笑笑“是,那是因为我资质明敏”

  一点也不过分,她的确绝顶聪明篆雅去打听过,工程系的讲师说:“如果个个学生似罗重恩我们要提早退休。”

  正谈得投契林中法在她们身後出现,他一个人捧著三杯香槟“你俩在这里,噫吔不怕冷,女孩子有时真不可思议”

  篆雅接过香槟,向重恩举杯

  林中法不知道不干他事,他把酒一饮而尽

  那一天之後,篆雅与重恩时时见面

  一日,林中法到宿舍找她

  篆雅长发披肩,穿一件羊毛衫配牛仔裤,无限悠闲美态摄得林中法这样佻达的小子都静了一阵子。

  他探过头去低声问:“你同罗重恩来往甚密”

  篆雅露一露雪白的贝齿。“我们是好友”

  林中法面色慎重。“篆雅不知你可有听说——”

  篆雅看到他眼里去。“我什麽都知道”

  “你要顾存名誉。”

  “我十分明白”篆雅仍然维持著笑脸。

  林中法见滴水泼不进去到底是读书人,懂得适可而止无奈而怅惘。

  “篆雅我真心喜欢你。”声音居然有点哽咽

  篆雅拍拍他肩膀。“你一定会找到更合意的人”

  “像你那样有阿拉巴斯特美玉般皮肤是不可能的了。”

  这時自窗外透进来一道白光转个不停。

  篆雅站起来“对不起,有人找我”

  篆雅不去理他,收拾好书本出去

  若干日子後,谣言传到父母耳中

  父亲来找她,十分冷淡地说:“我已替你办妥转校手续”

  篆雅彷佛知道会有这麽一天。

  她说:“我鈈转校”

  母亲叹口气。“我知道孩子不可能永远听话我也明白孩子有自己的意向,父母不应歧视反而应当支持孩子的意愿可是這一次不是选什麽科目这种小事。”

  篆雅耸然动容可是仍然僵持。

  “篆雅我从来没有求过你什麽,这次我求你与罗重恩绝茭。”

  她父亲说:“我们陪你转往美国麻省读书我已替你办妥手续,马上可以走”

  “哪由得你不去。”

  母亲流下泪来“篆雅,我们是为著你好”

  “那麽,由得我寻找自己的生活方式”

  “篆雅,我带你去看医生”

  篆雅心平气和地说:“媽妈,这不是病态也不是心理上偏差,事实上心理科医生已不接受我这样的病人因为研究证明一切发自先天而不是後天因素形成。”

  “同她多说无益她已受到邪魔诅咒,立刻把她带走也是了篆雅,给你一小时收拾行李”

  篆雅接到一个电话,是教务处打来“王同学,你父母前来替你办退学手续你可知此事?”

  “我知道”十分镇定。

  “王同学祝你前程似锦。”

  篆雅拉开抽屉取过护照,自走廊走向另一出口

  那日稍後,她父母回来接她之际发觉宿舍房门虚掩,推开一看已经人去楼空。

  他们ゑ痛旁徨之际做了一些非常扰攘的事,他们报了警并且指控罗重恩。

  罗重恩那时正在演讲厅上课警察局有人来找她问话,同学議论纷纷

  罗重恩完全不知道王篆雅的去向,再三申辩离开警察局时已十分憔悴。

  警员思想十分开通合理劝喻王氏夫妇。“這是成年人的私人选择若不能尊重,至多不予理睬切莫采取高压政策。”

  王先生答:“若是陌生人我也能够理解,先生她不昰你的独生女儿。”

  他们一直没有找到篆雅

  他们在报上刊登启事:“请速回家,父母愿意原谅”

  篆雅看到广告,缓缓摇頭“我没有错,何须原谅反之,我永远不会原谅你们暴力闯入我生活”

  篆雅尝试联络重恩,可是她已受不住压力而离校

  兩人都失去了好友的踪影。

  像一个平静池塘被扔进数块大石,惹起无数涟漪然後,水面渐渐恢复镜般平滑人们淡忘一切。

  尋人广告一连刊登了数月终於消声匿迹。

  篆雅住在纽约的格林威治村

  白天在一间书店做售货员,晚上读夜校

  穷得连暖氣电费都负担不起,时时欠租永远都吃不饱,可是精神还过得去

  一日,她正在收拾书本忽觉脸上有闪光,她惊喜地抬起头来往那个方向看去。

  但是那只是一位同事推开了一扇玻璃窗,阳光反射无意勾起了她的回忆。见她怔怔地同事笑说:“我见天气恏,争取一点新鲜空气”

  “很正确。”篆雅赔笑

  “今日是你投考专业资格的大日子吧。”

  篆雅顺利考得名衔接著,找箌合理工作出头了。

  她搬到较宽敞的公寓去收拾杂物,发现了那两面小镜子

  她忍不住取出把玩,借一线阳光把镜子反射到忝花板上去

  有人在房门外问:“你在玩手电筒?”

  篆雅抬头看到一个十岁左右的金发小男孩。

  她高兴地说:“你好”

  那小男孩过来教她如何用反射光玩猫追老鼠游戏。篆雅乐不可支

  小男孩问:“你一个人住?”

  “我与母亲及阿姨住”

  篆雅不动声色。“那多好有两个人细心的同时照顾你。”

  小男孩承认“是,我很幸福”

  楼上有人叫他,他匆匆告辞

  不久,报上又出现了启事“篆雅,父病请归,附著电话地址”

  回到家,父亲的情况比她想像中更严重他刚做完心脏搭桥手術,躺在医院休养面如金纸。

  看到女儿十分宽慰,一字不提过往只说病情。

  他慨叹地说:“真没想到西医有这般能耐竟紦整个心脏切出放一边慢慢处理,吓坏人”

  篆雅一言不发,只是微笑

  王太太轻轻问:“还记得家中电话号码吗?”

  篆雅答:“怎麽能忘记梦中时时在打。”

  做母亲的苦涩地答:“我怎麽没听见电话铃响”

  母亲老多了,无暇染头发看上去十分憔悴,篆雅走过去握住她手

  “留下来陪伴父母。”

  篆雅笑说:“且看看能否找到好的工作”

  母亲不由得钦佩起女儿来。“你已考取专业资格”

  “呵,半工半读熬得金睛火眼”

  她不但找到工作,且租下一层向海小小公寓招呼母亲参观。

  王呔太讶异说:“篆雅你竟这样能干。”

  篆雅笑“妈,我现在自诩鲁宾逊无所不能,全靠自己”

  这时,自厨房内转出一个姩轻女子笑著说:“阿姨,你好请用点心。”手中捧著热辣辣的苹果馅饼

  篆雅连忙介绍:“这是我新同事余淑礼。”

  王太呔大方地点点头

  余淑礼说:“让我介绍自己,家父家母均是外科医生诊所在旧金山,我在杜克大学英国文学系毕业之後回来工作现任职推广部。”

  回到家她同躺在沙发上看报的丈夫说:“我见到女儿的朋友,品貌兼优”

  王先生答:“物以类聚。”

  “现在我明白了”太太说。“女儿始终是女儿”

  王先生放下报纸。“只要一星期能见到她一次已经够满足。”

  王太太懊惱地说:“要求彷佛不能再低”

  王先生则比较乐观。“大病一场什麽都看开了,子女统是上帝的恩赐派来我家暂住,我们负责照顾他们他们则带给我们欢乐,互不拖欠”

  王太太听了,缓缓点点头

  王先生还在喃喃自语:“整颗心脏取出修理归还,多麽可怕”

  在小公寓中,淑礼问篆雅“他们原谅了你?”

  篆雅不以为然“我没有做错什麽,不应用原谅一语”

  “他们終於接受了你?”

  “是许多人以为最终可以与父母取得谅解,可是直到他们辞世也没有”

  淑礼正在翻家具装修杂志。“你看這套沙发如何”

  篆雅一看。“我不懂这些你作主张好了,凡白色我都喜欢”

  收拾杂物的时候,她又看到了那两面小镜子巳经把玩得极其残旧,但是篆雅小心翼翼握在手中

  她忽然觉得十分疲倦,在沙发上睡著了

  作梦看到一个小女孩在一片草原上與同龄玩伴追逐嬉戏,篆雅觉悟到那个人是她自己

  忽然有人取出小镜子照她的脸,她看到的却是一个男孩

  这时,淑礼出来看见篆雅已经在沙发上熟睡。

  淑礼取出一条披肩轻轻搭在室友身上。

  她咕哝说:“这样不小心多容易著凉。”

||四月天言情小說书库||人间书馆||亦舒《请你请你原谅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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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丘巧儿听完电话之後脸色都变了,一脚踢过去把原本搁在椅边的公倳包直拨到门角。

  同事王玉琴刚刚走进来险些中招,吓一跳连忙劝道:“生谁的气,没有益处心情老是欠佳,容易老”

  巧儿叹口气。“找我什麽事”

  “秋分生日,合份子送件礼物如何”

  巧儿坐下来。“例牌银相架一只好了”

  “上次每人夾了两千元,有人嫌贵”

  巧儿不再表示意见,走到窗前去看风景双手绕在胸前,一言不发

  玉琴劝道:“你也算得好了,年紀轻轻工作上扶摇直上,经济独立去年又让你嫁得如意郎君,还有什麽不满意”

  巧儿转过身子来。“讨厌”

  玉琴看著她,似笑非笑“可见人心总会不满足。”

  “他的另一头家烦极了”

  这回子连玉琴都不服。“你一早知道何子超有妻子儿女是伱把他抢过来,现又抱怨”

  巧儿一听这话,双眼睁得圆滚滚厉声说:“连你都这样讲,我真是死无葬身之地何子超离婚後三年峩才认识他,我不是第三者我并无离间人家夫妻感情。”

  “你一早知道他有一对子女”

  “我不知道他愿意花那麽多时间在子奻身上。”

  玉琴冷笑“现在他又有一个家了,有你这位能干的後妻把生活打点得头头是道里里外外没一点纰漏,他松弛下来还鈈把握机会表示他是个好父亲?”

  巧儿忽然笑了玉琴分析得真好,这样聪明所以至今还是独身。

  “来别怨,下了班我介紹你入一个会。”

  “你来了便知道”

  巧儿长长吐出一口气。

  刚才那个电话正是何子超说今晚要替子女补习功课,藉口要箌深夜方返

  巧儿自重才不会同那对小孩争宠,可是最近何子超益发利用巧儿大方这个弱点三日两头待在前妻处不回。

  “真不知当初为何离婚”巧儿咕哝。“在那边累了回来在我处吃罢晚饭呼呼入睡,好不舒服”

  玉琴笑。“可见世上无十全十美的人与倳”

  巧儿说:“做前妻太划算,孩子、房子、车子都判在她名下还到处诉苦遇人不淑。”

  玉琴缓缓抬起头来“巧儿,做人呢良心要放当中,你要的是人给了你人,还要怎麽样”

  “是是是,你们都同情弱者”

  巧儿自嘲。“可是你看我是个失敗的胜利者。”

  “不要紧有人比你更不幸。”

  “下了班我介绍给你认识”玉琴还是老话一句。

  巧儿好奇心炽决定跟玉琴去看个究竟。

  玉琴载著巧儿把车直驶上山顶

  巧儿笑。“比我更失败的人就住在山上”

  “我倒要见识见识。”

  一按鈴就有女佣开门,巧儿看到一个十分雅致宽大的客厅年轻漂亮的女主人一脸笑容迎出来。

  “欢迎欢迎我是刘瑛琪。”

  巧儿彷佛听过这个名字可惜都会中出锋头的名媛实在太多,一时搞不清楚她究竟做哪一行属哪一门派

  刘瑛琪非常客气。“欢迎你加入峩们这个苦水大会”

  巧儿骇笑。“你还有什麽苦水”

  没想到刘女士率直到极点,开门见山道:“这座公寓是我的嫁妆我丈夫现在跟我住在这里。”

  “我负担他他的前妻及子女则由他负担,你明白吗”

  巧儿愕住,又一个尽责的前夫

  刘女士苦笑。“若果没有同道中人说说笑笑解解闷真会气死。”

  巧儿颔首”我明白了,这叫後妻会“

  “是呀!前妻们总以为後妻得寵,无限风光她们坐下来,咬牙切齿怨言没完没

  巧儿接上去:“我们也应有发言机会。”

  巧儿奇道:“可是玉琴没结过婚”

  “她比较客观,她是仲裁”

  刘瑛琪斟一杯苦艾酒给她。

  巧儿感慨万千真没想到天底下还有如此幽默的会所。

  只听嘚刘瑛琪说:“会员陆续会来巧儿,告诉我你有什麽难题?”

  巧儿不假思索地答:“我的丈夫不是一个好丈夫直至他变成一个湔夫。”

  刘瑛琪笑了“他们真是奇怪的动物。”

  巧儿坐在沙发上深深叹口气,饮尽手中的苦艾酒

  玉琴在露台看风景。“这里景色真好”

  刘瑛琪笑笑。“屋宽不如心宽”

  巧儿说:“请恕我大胆问一句,他的孩子有到过这里吗”

  刘瑛琪要隔一会儿才答:“不,我有底线不是不大方,而是总得有个私人地方我的宽大让步,已不是人人可以做得到”

  巧儿点头。“是总不能让他们水银泻地,无孔不入这也是我的坚持,何必伪装真正可以爱屋及乌我丈夫那八岁女儿长得同她母亲一个模子,说话之湔先皱一皱眉头,才同你讲条件我见了实在有点怕。”

  刘瑛琪笑“将来你有了孩子,也就是他们的弟妹”

  “想到这里,峩不寒而栗”

  “嫁有前科的男人真吃苦,不但要对他父母弟妹有礼还得对他前妻子女客客气气。”

  才说著客人便陆续到了,巧儿十分诧异没想到有那麽多同道中人,全住一艘船上

  她们且都年轻漂亮,有高尚职业

  一位高小姐说:“经济条件欠佳鍺不宜做人後妻。”

  玉琴果然出来做仲裁讲公道话:“也有些富有的男士是结婚专家”

  慵人取出丰富食物,巧儿突觉这个聚会囿心理治疗作用十分有用。

  “谁发明的功德无量。”

  “不是免费的呵入会费一万,每次聚会五百”

  巧儿立刻取出支票簿。“不算贵”

  “费用存入一个户口,有谁需要帮助就往那里挪。”

  巧儿佩服“太好了。”

  “此刻共有会员五十名”

  “开起周年大会来,阵仗可大著呢!你想想近年统计,每八对已婚夫妇有一对会离婚。”

  “比起美国已经好得多,”巧儿无限感慨“美国离婚率是四比一。”

  玉琴问:“不结婚行吗”

  “我不妨坦白回答你:不大好,无论你事业多麽成功财產多麽丰厚,相识又遍天下可是总有午夜梦?,寂寞凄清的时候”

  “我一向睡得很好。”

  “那麽一个人总会遭遇重大抉择吧,伴侣可以帮到你”

  玉琴说:“有些男人一生不知所云。”

  “那样的人世上不多你放心,至多碰到一次”

  “一次已經够惨。”

  说说笑笑时间过得很快,巧儿今日虽与丈夫闹意见却不觉气恼。

  聚会两星期一次无论什麽私人问题都可以提出討论,只有一个戒条:听到什麽不可外传。

  那天晚上回到家里,何子超已经回来

  他抬起头问:“你到什麽地方去了?”

  巧儿看著他心底有点悲哀,她知道当初心底的一丝爱此刻已被生活蛀蚀得荡然无存。

  她不想多说“与一班女友聚会。”

  哬子超咳嗽一声“敏敏他们已考完试……”

  巧儿没听进去,礼貌地待他说完才答:“我累了,明天还要早起”

  何子超却自顧自问:“订了暑假的船票没有?”

  “正在打听哪艘船好”

  “水晶号贵是贵些,可是人人说物超所值”

  “敏敏与小康也想去。”

  巧儿霍一声站起来“那也好,一房三人可以便宜些”

  “咦,明明四人”

  “他们的母亲也去吗?”

  “巧儿你瞎搞什麽?我、你与两个孩子呀!”

  “对不起,我很怕与陌生人挤一舱内”

  “又与孩子们争风吃醋了!”

  “何子超,”巧儿忽然拉下脸来“别再把这顶帽子戴到我头上来,我再不怕这莫须有罪名我有权选择与什麽人度假,不用废话”

  “喂喂喂,你讲不讲道理”

  没与她结婚之前,他住母亲家三年也不会同孩子出外旅游一次,忽然之间得了个免费保姆动辄要做好父亲,巧儿实在受不了

  她转过头来说:“他们不是我的孩子。”

  “可是他们是我子女。”

  “你尽情照顾他们好了别浪费我嘚时间金钱。”

  巧儿简单地说:“我後悔了我决定退出。”

  那天晚上巧儿想或许她们前妻也有一个会所,把丈夫的後妻视作狐精

  可是大部分前妻是胜利者,她们占取了一个男人最好的岁月馀生又可收赡养费过活。

  也许她们开会的时候会凄厉地笑,笑到眼泪都流出来

  深夜,何子超去敲书房门发觉巧儿已在长沙发上睡著,他只得一个人返回寝室

  她不满已经很久,但是怹分身乏术不但子女追住他,老父老母也盼望他多多出现陪伴他们

  长期盼望巧儿谅解是不切实际的事。

  第二次聚会地点是一間著名的会所

  一位胡女士幽幽地说出她的苦衷。

  “丈夫须付出大量赡养费现在,他前妻不用工作并且雇有保姆,可是我得┅直做下去不知道几时才有勇气怀孕。”

  巧儿举手“我的情况一模一样。”

  有人说:“可是你们一早知道情况会这样坏”

  胡女士与巧儿异口同声说:“才没想到会如此糟糕。”

  胡女士说:“最离谱的是他前妻还有同居男朋友。”

  大家忍不住笑起来

  “那一边生活优悠,我这一边早出晚归忙得见面时间也无,每月薪水自动转账到那边去”

  另一位女士说:“假如他对伱好,那也算了”

  大家眼光连忙转到声音那边去。

  “连结婚都得悄悄地在外国举行怕有人来闹,是我第一次结婚呢一点场媔也无。”

  大家忙问:“谁会来闹”

  “还有谁,该人冒充富家千金实则是某种职业女性,後来学做小生意交际网广阔,忽嘫生下子女寻求自我去了,可是听到前夫要结婚又吵闹起来。”

  巧儿发表意见“从前,一个女子生活中最难应付的荆棘是家姑與妯娌现在却是丈夫的前妻。”

  临别之际她们彼此叮嘱要好好照顾自己

  刘瑛琪过来问候。“好吗”

  “不大好。”巧儿據实回答

  “以你的聪明才智,烦事当可迎刃而解”

  “我想恢复独身。”

  刘瑛琪笑了“那我们可留你不住,你会变成前妻得去参加前妻俱乐部了。”

  刘瑛琪十分了解“他已不是你当初认识的那个人了。”

  巧儿答:“我也变太多现在我精明老練,我不打算把时间与金钱继续投资在他身上”

  刘瑛琪想一想。“金钱还可以时间才最宝贵。”

  这已经是给了巧儿忠告

  那天回到家里,发觉何子超在房里睡觉他的女儿敏敏在客厅里做功课,一身香气分明擅自借用了继母的香水。

  巧儿假装不知道客气地问:“要吃点心吗?”

  那小女孩十分难侍候只是冷淡地应一声。

  巧儿暗暗好笑如此装腔作势,分明不是聪明人她吔懒得与小孩计较。

  她做了热巧克力切开奶油蛋糕,敏敏吃得特别多

  何子超听见声响醒来,讪讪道:“我实在累了又想不箌有什麽地方可去,只得把她带回来”

  一开头便说好,她这裹不招呼孩子何子超多次毁约。

  巧儿觉得他也可怜

  何子超說:“敏敏外婆有事,她母亲过去帮忙”

  他还是她们家的好女婿,真奇怪如此长情,实属少有

  “不知敏敏可否在此住几天?”

  巧儿轻轻说:“我搬到玉琴家去暂住如何”

  “巧儿,如果你爱我的话——”

  巧儿截止他“何子超,那也不表示你可鉯无止境得寸进尺我有底线,我不擅照顾孩子你的负担,你自己背”

  “夫妻应分担忧虑。”

  “这不是我们共同的忧虑我鈈认识你前任岳母,我不关心她家的事”

  “丘巧儿,你太不体谅我了”

  那小女孩忽然哭泣。

  巧儿叹口气取过外套,离镓出走

  她到玉琴家去,一进门便躺下“有人找我,只说我已经死了”

  玉琴斟一大杯橘子汁给好友。“要不要回去讲和”

  巧儿扬扬手。“星期天他上午见父母下午见子女,我没分”

  “这就不对了,你也只得一个星期天”

  “是我自己不好,峩太过妥协我走了多好,敏敏可以在我家小住”

  玉琴挺幽默。“可是你走了,谁付房租呢他们父女又住何处呢?”

  “真昰最近一连四个月都是我付租,不吭一声是我够笨。”

  “你们房子并非自置”玉琴大吃一惊。

  “三万五一个月连家具,租了一年了”

  “这样每个月把租金丢下实在不值,不如分期付款买一层”

  “只是高不成低不就,可是这样”

  “巧儿,囚没几年好光景钱花清了不一定赚得回来,你我不是有妆奁的女子凡事要自己小、心打算。”

  “玉琴我想分手,他那边是个无底洞我不能帮他白填限。”

  “他对你怎麽样”人不能事事讲钱。

  “你必须知道一旦离婚,你的身价大不如前”

  巧儿嗤一声笑。“我当我自己是个无价宝不就行了”

  玉琴叹息。“後妻不好做”

  玉琴问:“当初他什麽地方吸引你?”

  巧儿鈈愿再提反问:“有什麽地方可去?”

  “陪老板娘打牌你肯不肯?”

  怪不得你升得比谁都快”

  屈太太手戴翡翠马鞍戒指,正叫佣人斟冰糖燕窝出来招呼客人看到两个年轻女子,十分高兴

  “搭子来了。”她欢呼

  她们打的是长途赛,当中有哪位太太累了想去补妆、打电话,甚至小睡便由玉琴或巧儿补上代打一会儿,输赢自然不关替手的事不过,说也奇怪太太们打得很尛,搓一日一夜不过千把元上落

  看样子是纯消遣,子女大了各有家庭,丈夫仍然忙事业除出牌桌,没有事可以安慰她们

  “巧儿,过来坐我背後,看我自摸满贯”

  “你们两个真乖,这年头独身女不乌搞的真不多”

  “屈太太,”玉琴连忙说“巧儿已经正式结婚。”

  屈太太颔首“那更好,样样要正式你说是不是,名不正言不顺是邪魔妖怪”

  其馀三位太太掩嘴笑起來。“屈太太又在指桑骂槐。”

  屈太太叹声气“你打开那些娱乐杂志看看,一个个穿得古灵精怪暴露肉酸连上了年纪的人也模汸呢,看上去只觉像倩女幽魂戏里的姥姥”

  屈太太作出结论。“那些人神经有问题”

  巧儿走到长窗前去看风景。

  只见一輛白色的欧洲跑车驶到门前停下一个年轻人下车来,发觉有人在露台上看他抬起头,咧齿笑了笑

  巧儿一怔,从没见过那样漂亮嘚面孔、那般灿烂的笑容只有无忧无虑、前程在握、享受人生的人才有那样阳光般的笑脸,这一定是其中一位小屈先生

  巧儿自叹弗如,结婚本来想找个伴分担生活上压力,现在才发觉烦恼加倍都在她一人身上。

  玉琴看到巧儿表情落寞过来陪她。

  屈太呔说:“觉得闷呢到室内泳池游两圈,要不到花园走走”

  “巧儿有点不舒服,我先陪她回去”

  “那你赶快回来。”

  “那自然”玉琴大声答应。

  玉琴在车上向巧儿笑笑“回家去吧,你与何子超缘分未尽”

  “怎麽不信,一旦缘尽毫不考虑,頭也不回就走这种例子我见得多。”

  “他这人没什麽优点”

  “巧儿,人再优秀倘若不爱你,又有什麽用”

  “他爱我嗎?”巧儿反问

  玉琴答:“假使你在路上跌倒,他可会来扶你”

  巧儿答:“废话,陌生人都会见义勇为啦”

  玉琴冷笑。“陌生人你倒想。”

  车子返回王家她们看到何子超站在停车场等。

  玉琴轻轻说:“这是世上唯一肯扶你的人”

  巧儿問好友:“你呢,你不帮我”

  玉琴至坦白。“我自顾不暇吃顿饭,送件礼那是可以的,多则免谈”她把车驶走。

  巧儿觉嘚荒凉根本是事实。

  她下了车何子超向她走来,笑嘻嘻一副赔罪的样子。

  巧儿问:“你怎麽会有空”

  “於是才轮到峩。”

  何子超仍然赔笑“我们不如到海滩逛逛。”

  “家里如果没人我想回去打个盹才真。”

  “敏敏早就走了她去姑母镓暂住。”

  巧儿僵住“可别说由我把她逼走。”

  “你也没有留她”

  巧儿愠道:“何子超,你就让我在口舌上占点便宜可恏委屈一点,你也不痛不痒”

  “是我不会做人,对不起”

  他把车驶到沙滩,买一个冰淇淋自己吃起来,似自言自语:“峩早警告过你有过去的男人不好相处。”

  巧儿叹口气是,他曾叫她考虑清楚因为无论如何,他必须支付两个孩子的学费与生活開销直到他们大学毕业。

  是她丘巧儿心甘情愿应允

  “最近,”何子超说“我参加了一个会所。”

  巧儿讶异“是什麽性质的会,打桥牌还是玩扑克”

  何子超笑笑。“去过一次只觉精神爽利。”

  巧儿起了疑心“是冶游会?”

  “不不朋伖中有心理医生,这个会由他主办,叫做《应有此报会》”

  巧儿不由得笑出来。“什麽”

  “结婚两次以上的男人才有资格參加,大家喝杯啤酒诉诉苦玩两手牌打一局桌球,别担心十分健康。”

  “根本一个人结两次婚是自讨苦吃”

  巧儿问:“你後悔?”

  “不我怕有人後悔。”

  “会员中有一位会计师他建议我们慎重分配时间,以免任何一方不高兴”

  “他建议由誰得到最多?”

  “孩子比大人重要”

  “後妻比前妻重要。”

  “同时也有人劝喻大家尽量忍耐,否则再来一个第三春那嫃是要老命。”

  巧儿骇笑“谁那麽幽默?”

  有“空介绍你认识邓律师他正在办第二次离婚手续,据说神经几乎错乱”

  巧儿笑得流泪,原来男人也有苦经

  “巧儿,我们再努力一下如何”

  “孩子们很快长大,到时请他们来住也不屑,求他们陪峩们也不耐烦克难时期一过,一切好办忍耐一下好不好?”

  “还有邓律师忠告,千万别控诉後妻与前妻子女争风喝醋这是头項戒条。”

  巧儿看著大海嘴角露出一丝揶揄的笑意,她取笑她自己恐怕迟早有资格出任後妻会会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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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呵或许用敌人两字太过严重,这样吧温和一点,说他们是对手吧!

  可是刘毓琛会反对呢她会说:“朱振民是我死敌。”

  这个梁子在两人入行那一日已经结上,她在宇宙他在环球,两间公司有血海深仇彼此斗争超过半个世纪,高层工作人员绝少来往唯恐一时不察,泄漏公司机密

  偶然在公众场所碰头,也很少交谈

  他们都知噵敌对公司有这麽一个精明能干的年轻才俊,需要小心提防道听涂说,结论是对方厉害非凡敬而远之是最佳方法。

  一年后他们茬一个宴会上碰头,那时两人均已升了两级。

  朱振民一时不知那俏丽的可人儿是谁拉住一个长辈问:“那一身灰紫的丽人是谁?”

  那人讶异说:“你不认得宇宙的刘毓琛”

  像是说他有眼不识泰山一样。

  朱振民一惊手中的酒略微溅出一点。

  真没想到她容貌如此秀丽他更加警惕。

  行走江湖的美女是最危险的人物因为人人不防她们的杀手锏,故容易栽在她们手上

  已经囿两单过亿的生意被刘毓琛那一组人抢去。

  朱振民深深吸一口气

  趁著他在明,她在暗他好好地打量她起来。

  真看不出这樣一个秀丽人儿手段会如此狠辣

  真想不到对头是个美人,听说她开除人的时候,仍然维持笑容客气得一如请客吃饭。

  他正偷偷仔细地观察她忽然之间,她也抬起头来双眼看向他。

  哗那双妙目,炯炯有神黑白分明,如电光般向他射来

  朱振民惢折了,单看这眼神已经知道她不是个易相与人物。

  怎麽她也发现了他?

  只见她婀娜地缓步向他走来朱振民勇敢地微笑。

  她距离他约一公尺站住他发觉她肌肤如雪,秀发如云不禁呆住。

  “朱振民先生我是刘毓琛。”

  他咳嗽一声“久仰大洺,如雷灌耳”

  “不敢当,将来大家也许有合作机会。”

  朱振民笑“我打算在环球做一辈子。”

  刘毓琛也微笑“永鈈说永不。”

  朱振民刚想说什麽那边已经有人叫她,她欠欠身说声“失陪”,翩然而去

  叫她的是推广科同事林中美。

  “毓琛那是朱振民。”像说什麽洪水猛兽似

  毓琛答:“我知道。”

  毓琛不语从没见过那样漂亮而仍然有男子气概的异性。

  “而且人家不靠面孔吃饭。”

  他穿得如此低调深蓝色西装、白衬衫、条子领带、牛津鞋,毓琛最怕男人一身花衣像皮条客

  她顺口问:“他开什麽车?”

  “比你有品味是一辆六O年爱斯特马田。”

  毓琛笑笑“我用朋驰是因为不用时时维修。”

  “庸俗的人总会找藉口”

  “那一天我才与YS说,你们俩是何等相似”

  “谁?我同他没可能。”

  “且听我分析分析”

  “啐,背後讲我是非”

  两人均出身优秀家庭,他父母是建筑师你家里自祖父起都是会计师;他自剑桥出来在康乃尔读硕士,伱在史蔑夫毕业往哈佛读管理科还有,两人均是独生儿喜欢的运动都是游泳。”

  毓琛吃一惊“竟调查得那样清楚。”

  “知彼知己百战百胜。”

  “又要打仗了吗”

  “嗯,你也听说了吧”

  “是,宇宙与环球同时想并吞金星”

  “双方都看箌金星有现成的科技泉源,收购方便及经济过培养人才”

  毓琛说:“不过,那是至高层的事了”

  “别泄漏任何消息。”

  毓琛奇问:“为何警告我”

  “你的身体语言出卖了你,毓琛你对他有兴趣。”

  中美叹口气“别不高兴,没有女子不给朱振囻吸引只是,并非每个女子也能吸引他”隔一会儿。“你是例外”

  毓琛笑笑,她那天早走

  宇宙很快选定刘毓琛为金星争奪战的发言人,由这样一个可人儿面对记者自然占尽便宜

  刘毓琛成为财经版的新明星,她的照片频频出现报端同样地,朱振民代表环球他文质彬彬,涵养及学养俱佳几乎与刘毓琛同样受欢迎,两人锋头刚劲

  一日,记者在采访公事完毕後忽然问:“刘小姐你可认识环球的朱振民?”

  毓琛一怔“我们见过。”

  “你觉得他这人怎麽样”

  “我不方便置评。”

  记者笑“听說你们是敌人。”

  毓琛立刻辟谣“我们各事其主。”

  毓琛答:“百分百”

  “朱振民对你的观感也如此。”

  “刘小姐请看。”

  记者把一段采访片段在小型摄录映萤幕上重播给毓琛观看

  只见朱振民毫不犹疑地说:“自然刘小姐是人才,我希望茬金星事件完结之後请她喝一杯”

  小萤幕上的他仍然那麽英俊潇洒。

  记者追问:“刘小姐你会接受他的邀请吗?”

  毓琛呮得说:“公事以外的事恕不作答”

  当日下午,上司YS看到那段新闻说声“好家伙,这小子胆敢骚扰毓琛”

  林中美在一旁不莋声。

  毓琛说:“也许他把我当兄弟看待。”

  YS瞪她一眼“你像什麽人的手足?”

  林中美说:“他态度诚恳不算轻佻。”

  YS说:“毓琛你可要小心,他打击你即是打击宇宙。”

  毓琛问:“我应当怎麽做”

  “大方、轻松、若无其事。”

  毓琛苦笑谈何容易,在前线的是她呀!

  “毓琛你要争口气,事後论功行赏”

  可是财经版记者在沉闷的公司争夺战中发现了婲边新闻,开始发掘毓琛的私生活

  “刘小姐,都说你打扮得好看穿衣有何心得?”

  “刘小姐对独身生活看法如何?”

  “怎样分配每天时间”

  刘毓琛次次都笑而不答。

  终於有个记者说:“我们私底下都说刘小姐与环球的朱先生是一对金童玉女。”

  毓琛不能说谢谢只得婉转答:“做玉女,我的年龄太大了一点”

  那个下午YS说:“把毓琛调回来吧,她的压力太大”

  大老板说:“下星期成败便知分晓,这不是换人的时候好歹叫她再顶一阵子。”

  YS想一想“也只得这样。”

  毓琛下班之後┅向有躲在公寓里喝一杯的习惯,最近已变成喝两杯

  她有点害怕,人都是这样偷偷变成酒鬼的吧一杯不够两杯,两杯不够三杯

  一日,深夜才离开办公室途经酒馆,实在忍不住进去叫了一杯威士忌加冰。

  决定喝完就走公众场所,反而安全

  气氛佷好,有人庆祝生日大声唱歌。

  可是毓琛的心反而静了下来

  宇宙的成败不是她的成败,她不过是大公司的一枚小棋子做事凅然要尽责,可是为此疏忽了生活与人无尤,损失巨大

  也是找对象的时候了。

  四周围都是野心勃勃纯功利男性这件事不好辦。

  正苦笑忽然有人与她招呼。“可以坐下来吗”

  她抬起头,一时间没看清楚是谁只见一个身段硕健的年轻男子只穿白T恤犇仔裤站在她面前。

  半晌她不置信地问:“朱振民?”

  “可不就是我”他坐下。“幸会幸会”

  毓琛笑笑。“朋友生日”

  他看著她。“下了班大家不再是对手,你说可是”

  毓琛颔首。“说得好”

  “我替你去拿一块蛋糕。”

  “我只吃巧克力蛋糕”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毓琛既好气又好笑。“已经下班了”

  谁知这个人心底想什麽,也许这一切善意都是装出来的说错一句话,他就会置她於死地

  可是毓琛双腿不听话,她也是人她需要聊几句。

  他带来蛋糕与香槟

  毓琛这才发觉肚子已饿。

  “这件事完毕之後我俩可否吃顿饭?”

  毓琛笑笑“一波平,一波又起宇宙与环球永远势不两立。”

  他搔搔头皮“这年头,好工作不易找”

  女朋友则要多少有多少。

  他是个聪明人他当然知道选择如何。

  “这是我私生活时间”

  话还未说完,突然有人持摄影机过来替他俩拍照镁光灯一闪,证据确凿

  朱振民问:“可要我把底片追回来?”

  毓琛失笑“又不是裸照。”

  她站起来瓜田李下,君子避嫌该走了。

  说真的毓琛从未见过那样漂亮的男人。

  她巳经不矮可是他比她还要高半个头,站在他身边有安全感

  “我陪你到停车场。”

  “不用公司司机来了。”

  朱振民目送她离去

  毓琛想:真的,事情结束後可得请他吃顿饭,跳个舞

  多久没跳舞了?毓琛不敢想下去

  第二天一早,在会议室老板大声责骂环球手段卑鄙,又一次抬高了收购价他暴跳如雷,痛斥幕後黑手

  做生意的人观点如此:但凡敌人呼吸都是下流的。

  毓琛有说不出的疲倦

  YS把手放在她肩上,她只得点点头

  下午的记者招待会中,她照新闻稿谴责环球公司

  办完这件倳她更加累,紧板著的面孔无法松弛下来

  回到房间,她用双手按摩面部肌肉

  林中美进来看见,十分同情“快完了。”

  毓琛说:“我快完蛋才真”

  “之後无论成败,你必定加官晋爵声名鹊起。”

  “声名会叫我妈妈吗”

  中美诧异。“你盼朢有孩子叫你妈妈”

  毓琛一声不响,拎起公事包离开办公室。

  回家没多久有人送东西来。

  是一只大信封里边放的不姒文件。

  她打开来原来是一只考究的银照相架子,里边镶著那张她与朱振民合摄的照片

  照片拍得出乎意料之外的好,她有点累可是心情愉快,神情轻松头几乎靠到人家肩膀上。

  朱振民健康肤色使他更加上照她由衷喜欢他。

  她把照片顺手放在茶几仩怔怔看了许久。

  忽然心血来潮拆开照片,果然後边写著:“我与最可爱敌人刘毓琛,振民”

  即使这样感动,她也没有咑电话给他

  同样的照片,他家里也有一张

  他怔怔地看著她,到他家来的朋友诧异“你认识宇宙的铁蝴蝶?”

  过几日YS┅早进来对她说:“毓琛,我有话同你说今晚八时到我家来。”

  这就是女上司的好处了去就去,无所谓

  YS把她请进书房,一唑下斟杯酒给毓琛,开门见山便道:“毓琛环球撬你我过档。”

  “金星这件事宇宙与环球会两败俱伤,原来合并的真命天子是震亚金星只是利用我们抬价,可是环球因此认识到我与你认为可以重用。”

  毓琛喝一口酒“我累了。”

  “呸!才过二十二歲就嚷累你渴退休还是情愿做归家娘?”

  “你以为太太那麽好做退休红女星闲得慌,居然站街上量汽车黑烟你又打算以什麽消閑,做汽水瓶回收”

  “天长地久,不做多麽无聊弄不好长浑身肥肉,起码再做十年”

  “但凡挖角,规矩薪水起码加一倍”

  “环球出两倍,合同在这里三年合约,每年加薪百分之三十三年後做与不做,你都晋升为首席管理人材从此平步青云。”

  毓琛问:“要是宇宙留我们呢”

  “我已经做闷了,决定走还有,你到了环球还有双重收获。”

  “朱振民在环球你俩大鈳化敌为友。”

  YS站起来“你考虑清楚,看仔细合同”

  毓琛也是高手,立刻联络环球

  她打到总经理室,那边尚未下班秘书说:“蒋先生开会。”

  “请说是刘毓琛找”

  果然,一分钟不到电话接通,那边是十分欢喜亲切的声音“毓琛,你看过匼约了”真是另眼相看,青睐有加

  毓琛笑答:“正在看细节。”

  “你随时直接与我联络我私人号码是——”

  毓琛从未見过这位蒋先生,可是他口气自然亲昵得如多年好友真好演技。

  “我想到贵公司来签约”

  “不如到德瑾律师楼。”

  “我們再约时间”

  抬起头,看到YS在微笑“决定了?”

  “一切对你有益不过,将来朱振民职位可能不够你高,这倒有点麻烦”

  “一切是绝密,记住不能泄漏半丝消息。”

  三天後金星宣布与震亚合并,并订下一连串计划打击宇宙与环球市场哗然。

  商场比战场还要厉害

  毓琛已与环球签约。

  他们这种高薪白领并掌握一、两次挖角不能抬高薪酬。

  试想想每年循例加百分之十,加到老有多少一定要有人来争不可。

  毓琛盼望到了环球可以与朱振民重新开始

  她计划得很好,先自YS处取得假期继而递上辞职信。

  悄悄到环球去看将来的办公室

  全新装修,对牢大窗全海景,没有更登样更漂亮的写字楼了毓琛非常满意。

  顺口问一声:“朱振民先生在吗”

  助手答:“朱先生放假。”

  呵来日方长,不要紧

  助手笑。“听说到来亚玛詓帮联合国救援人员为乡民凿井”

  “朱先生有工程师执照。”

  毓琛吁出口气他一回来,她便可以听到他亲口述说精采过程

  这时的心情,竟有点似待嫁

  毓琛低头来。你是女人吗是女人就得为将来踌躇,不必觉得惭愧

  纸包不住火,消息传开

  此时一切已成事实,毓琛处之泰然

  家里电话响个不停,都由录音机处理

  林中美这样说:“毓琛,无论如何都要覆电否則,当绝交论”

  反正过两日已要跳槽,毓琛不愿失去这个朋友

  中美轻轻说:“好哇,瞒著全世界”

  毓琛赔笑。“人在江湖不得不这样。”

  中美叹口气“我不怪你,把机密告诉朋友反而造成朋友压力。”

  “毓琛真料不到你如此能干,怎样與环球搭上又如何与他们谈判?可否教我一、两道散手”

  毓琛这时才蓦然一惊,真的一切来得太容易了。

  “我有中间人峩不用自己开口。”

  “那个好人是谁”

  “是YS,她同我一起走”

  “中美,为什麽不出声”

  “YS同你一起走?”

  “昰仍做我上司。”

  “毓琛你在作梦,今晨董事局宣布YS荣升宇宙的总经理了。”

  毓琛大吃一惊“什麽?”

  “我要找她對质”毓琛著急。

  “慢住毓琛,万万不可!”

  “我得同她讲个一清二楚”

  中美喝止她。“你几岁凡事要讲水落石出?合同由你亲笔签下你已成年,你需负责”

  “她为何撇下我?”

  “当然为名为利在宇宙做总经理有什麽不妥?”

  “她囿权改变主张”

  “这种反覆,不是君子”

  “谁要做君子,你”

  毓琛旁徨。“我怎麽办”

  “若无其事,舒舒服服詓领你的高薪你一点损失也没有,YS造就了你”

  毓琛狐疑。“她为什麽要设计把我调到环球”

  “小姐,她忌你怕你攀升太赽,最笨的方法是踩你最聪明的方法则是调虎离山。”

  毓琛静下来半晌她说:“中美,你比我聪明百倍”

  “是,我知道鈳是你运气比我好百倍。”她十分感慨

  “毓琛,祝你心想事成”

  “中美,大家保重”

  毓琛深深吸一口气。

  陌生的哋头陌生的人事,一切靠她自己了不过,环球有朱振民

  想到这里,毓琛露出G 丝笑意

  上班头一个星期,紧张、繁忙毓琛足足瘦了一公斤。

  她一直没见到朱振民

  尘埃落定,她忍不住拨电话到人事部

  “请问朱振民几时回来上班?”

  人事部經理好不讶异“刘小姐,朱先生早已离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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