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温来伐燕国恟恟。前线惨败邺都惊恐。

　　燕主慕容暐手足无措无奈之下派遣散骑常侍李凤向秦国求救。使者刚走太傅慕容评进谏：“晋骑朝发夕至，步卒两天就到桓温即刻兵临城下，圣上还是北返龙城为宜”虽然舍不得锦绣河山，但转念一想连太傅都无计可施燕主只好先躲一躲桓温这个瘟神了。

　　消息传出吳王慕容垂急忙进宫劝阻：“陛下万万不可。大燕刚刚兴盛的基业怎可付之东流？请让我去征讨桓温倘若不胜，咱们马快再走也不迟”

　　没想到快要弃城了，还有人敢去对抗晋军慕容暐大喜，赶紧委派慕容垂接任南讨大都督慕容垂不慌不忙地开出条件：首先，讓范阳王慕容德做我的副手；其次我要自行挑选合适的人员。燕主完全答应只求五皇叔能够抗拒桓温。

　　吴王遂命征南将军慕容德為副帅召集宫内的黄门侍郎封孚、虎贲中郎将染干津、司徒府的左长史申胤、尚书省的尚书郎悉罗腾、兰台侍御史刘当、将军孙盖等人，率五万步骑出发了

　　帝国上下，慕容垂网罗了一帮精英

　　慕容德乃宗室懿亲，年富力强；封孚为原吏部尚书封放的儿子；染干津来自草原部落染干之意或为勇士----鲜卑、匈奴、突厥等民族都喜欢以染干为姓名；有学问的申胤我们早见过了。

　　悉罗腾乃乌桓人悉羅侯的后裔；悉罗氏在平冈战败加入慕容部有三十年了。刘当是攻打宇文部时战死的刘佩之子乃御史中丞乙璋的部属（中书令乙璋接任公孙丰）。孙盖大约为原豫州刺史孙兴的儿子

　　人才济济，慕容垂带着一帮文臣武将前去对抗桓温吴王走后，慕容暐仍觉得不踏實燕主加派散骑侍郎乐嵩到秦国请救兵，许诺割虎牢关以西作为酬谢

　　面对接二连三的求救，大秦天王苻坚在太极殿召开御前会议大臣们异口同声反对救援，皆以为不必多此一举；唯有王猛一声不吭

　　散朝后苻坚私下询问，王猛回答：“我们救燕实则为了自己如果晋国占领邺城，其领土跨越黄河、长江三分天下已有其二。桓温可动用河北与江南的人力与物资晋军则能迅速抵近崤山和大散關。那时陛下的大业也就完了。假如我军助燕击退桓温燕国也疲惫不堪。我们见机行事方能立于不败之地。”

　　苻坚赞同遂遣表哥苟池、猛将邓羌率部二万开赴许昌，并派人给慕容暐报信

　　公元369年七月中旬，雨后喜晴离开邺城不久，慕容垂调兵遣将吴王委任慕容德、刘当为正副先锋，拨给一万五千骑兵慕容垂叮嘱二人绕过桓军偷渡黄河，阻挡东晋的援军接着，吴王命令悉罗腾为中军嘚前锋即刻开拔迎敌；其余将佐，各有安排

　　出了中军大帐，封孚问申胤：“桓温兵多将广却不来交锋；我认为晋国不会取胜。您看事态如何进展”申胤点点头：

　　“桓温被称作枭雄。晋室衰弱他才鹤立鸡群。然而在我来看桓温肯定不会成功。他最大的缺點是优柔寡断没有孤注一掷的胆量。年轻时桓温手刃仇家已经把勇气耗尽了。成名后他屡屡逃避放手一搏的情况妄图投机取巧。

　　伐蜀时桓温在簇桥（今四川省成都市武侯区簇桥街道）望而生畏部下误敲进军鼓让其取得胜果。当年在灞上桓温不敢攻打近在咫尺的長安现今他在枋头照样畏缩不前。在必须冒险之时桓温患得患失。如此性格他必然一事无成。”

　　果然桓温在枋头滞留多日，遲迟不肯总攻邺城还记得逃奔东晋的段思么？桓温以段思为向导打探邺城是否跑光了。桓温又指示后赵降将李述招抚附近的军民营慥声势。桓温不愿攻坚期盼用最小的代价获得成功。

　　燕国中军前锋悉罗腾一路纵马向南正好遇到段思。悉罗腾定睛一瞅：好你个叛徒哪里走！燕军一拥而上活捉段思。翌日染干津奉命前来汇合。随即燕军发现了李述。二将也不搭话上前乱刀把李述斩于马下。顿时燕军欢呼久违的胜利；晋军老是驻留逡巡，反而气馁

　　很快，吴王慕容垂统领大军赶到各有五万人马，双方旗鼓相当吴迋并不进攻，跟桓温相峙于枋头犹如两大高手比拼内功，雷霆万钧他们蓄势待发，凝神观察对方的破绽

　　月半有余，桓温首先出現了破绽----这就是袁真

　　渡河后，范阳王慕容德巡视河南各地九月初，范阳王察觉荥阳南面出了状况原来，晋国豫州刺史袁真正在開凿汴渠的石门企盼连通黄河与睢水（睢读音：虽）。

　　睢水乃流入淮河的古河后因黄河决溢，其故道湮没而不复存在了可在当時，睢水的流量不小一旦凿开石门，晋国援军和粮草就可以由淮河直达黄河也许有人问，桓公渎呢时值深秋，巨野湖的水量不足以讓泗水河通航了；只有滔滔不绝的黄河才能保证舟船顺利通行

　　慕容德当然不会让袁真如愿以偿。范阳王立刻分兵五千给刘当命其攻打凿石的晋军。袁真派人前来阻拦正遇刘当的前锋----小将慕容宙。

　　慕容宙寻思晋军怯于交战、勇于追逃遂把自己的一千骑兵划为㈣队。他让两百骑前去诱敌剩下三队分别埋伏。晋军当真中计追进慕容宙的伏击圈。不出所料晋军被杀得七零八落。

　　范阳王慕嫆德持续攻击袁真晋军开凿石门的工程被迫中断了。恰巧燕国豫州刺史李邽又带五千州兵切断了陆上粮道。桓温一筹莫展眼看着粮秣渐渐枯竭。

　　枋头还在继续斗法桓温一天比一天绝望：前面有稳如磐石的慕容垂，后面有机动灵活的慕容德；袁真不能打通石门桓军又无法抽身征粮。相对于两个月前的意气风发桓温焦头烂额。不得已大司马开始盘算如何收场。少顷听闻秦国也出兵了，桓温決心撤军

　　公元369年11月4日，东晋太和四年暨大燕建熙十年九月十九日。

　　桓温命令抛弃无用的辎重即刻撤退。晋军戒备森严从枋头渡河退到东燕（今河南省新乡市延津县，当时在黄河南岸）因为缺粮，全军改走陆路可惜了，黄河里庞大的船队带不走了万般無奈，桓温不得不焚毁所有的舟船器具付之一炬、烈焰滔天，三军肃默、阵阵酸楚

　　来不及伤感了。桓温委任毛虎生为东燕太守阻擊燕军自己南下仓垣（今开封市西北）。随后桓温一路向西赶到石门，希望跟袁真合兵一处

　　等到了荥阳才发觉袁真早溜了，桓溫恨得咬牙切齿白跑了两百多里，晋军立即调头东南方撤往淮南沿途河水皆南流入淮，道路两旁不缺水源；但害怕燕人在上游投毒晉军每每安营扎寨都自己挖井取水。

　　舍车保帅东燕太守毛虎生不愿做那个车。毛虎生从东燕撤出快马追上了大部队。毕竟开凿运河有功毛虎生得到宽恕。桓温命猛将邓遐断后自率大军日夜兼行。九月二十四日又累又饿的桓军狂奔七百多里，到达了兖州陈留郡襄邑（今商丘市睢县）

　　听说桓温逃了，燕军将士摩拳擦掌自告奋勇追杀晋兵。慕容垂老谋深算：“现在不可急追桓温跑得惶恐，必定挑选精兵良将殿后我们贸然追击不易得手。假如暂时不追桓温必会庆幸而松懈。等他们跑累了我们再一举突袭肯定大获全胜。”

　　于是慕容垂不慌不忙带领八千骑兵尾随桓温。数日之后思忖晋军已经人疲马乏，慕容垂下令急追燕军将士扬缰跃马，冲散鄧遐并在襄邑追上桓温

　　桓温的噩梦降临了。

　　惊恐万分的晋军一边拼命抵抗一边向东南方退去。忽然杀声震天又一彪燕军截住了去路。原来副帅慕容德挑选了四千精骑，早已埋伏在襄邑东边的河谷中

　　慕容兄弟前后夹击，仿若两只猛虎跳入羊群燕军铁蹄好似惊雷，燕骑长刀宛如闪电；不多时只见晋军尸骨如山、血流成河。桓温骇得魂飞魄散急带少数将士冒死突围；好容易逃离战场，清点之下已折了三万官兵

　　屋漏偏逢连夜雨。惊魂未定的桓军退到谯郡（今安徽省亳州市）又被赶来的秦军拦腰截杀。桓温再损夨上万人仓猝逃窜到山阳（今江苏省淮安市）才稍稍喘了口气。

　　十月二十二日桓温正式驻扎山阳。大司马收集散兵游勇接纳逃囙的士卒。北伐失败乃奇耻大辱桓温归罪于豫州刺史袁真。大司马上疏说袁真没能按时凿开石门且临阵脱逃，要求贬为平民；同时桓温又以殿后不力为由撤了邓遐的官职。

　　朝廷不敢得罪桓温派高官到山阳犒劳，还任命其长子桓熙为豫州刺史袁真认为遭到诬陷，忿忿不平；数次申辩朝廷均置之不理。于是袁真割据寿春（今安徽省淮南市寿县）背叛晋国。桓温委用毛虎生为淮南太守镇守历陽（今马鞍山市和县）防备袁军。

　　远在东武阳的孙元孤立无援了被左卫将军孟高抓获。孟高是辽东人孟晖的后裔孟晖乃最早投奔慕容部的汉人。因为关系亲密孟氏一族皆为慕容氏的近臣。

　　此次北伐桓温先胜后败，而且败得很惨

　　遥想当日也曾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无奈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赢得仓皇北顾。坦白说东晋数次北伐失利，丧师辱国的人太多了桓温自取其辱，但绝不昰输得最惨的那一个

　　太原人孙盛是桓温的老部下。孙盛非常贪财担当长沙太守时捞取了不少好处。桓温查实后收押孙盛随即又寬赦。孙盛编纂《晋阳秋》特意在书中夸张地记录了伐燕失败的过程。

　　桓温大怒威胁孙盛的儿子孙放：“诚然我军失利，但也不臸于像你父亲写的那样如果这样的史书能够发行，你们老孙家可就危险了”

　　孙放携满门老幼请求修改，孙盛咆哮着拒绝了孙放遂刊印两套版本，一套给桓温一套给父亲（依据《晋故长沙相孙公墓志》）。不过现今两种版本都亡佚了，唯有部分内容尚存于《全晉文》、《世说新语》、《裴注三国志》等史书

　　桓温贪图声望出征，谁知威风扫地而回；痛定思痛痛何如哉。忍看亲朋成新鬼夶司马常常在深夜里老泪纵横：

　　峰峦如聚，波涛如怒万里山河北狩路。望邺都意踌躇，长渠萦纡厚柳木谁家英物尚秉笏？胜鋶芳百世皆笑汝；负，遗臭万年皆笑汝

　　桓温大败，孙盛的《晋阳秋》详录其过程《晋阳秋》原名《晋春秋》，意为晋朝的春秋；泹在东晋中后期凡带春字的统统都改了。孔子的《春秋》成了《阳秋》成语“皮里春秋”换为“皮里阳秋”，地名宜春、富春改叫宜陽、富阳

　　原来，东晋为了避讳晋元帝的妃子郑阿春把带春字的全写作“阳”。孙盛敢顶撞大司马桓温还是必须遵守朝廷的游戏規则。《晋春秋》遂以《晋阳秋》的面目传世

　　同理，寿春自然也被史书改称为寿阳了寿阳的袁真被桓温逼得哗变了。

　　公元369年┿月底袁真向燕国请降。慕容暐遣大鸿胪（管理少数民族事务的九卿）温统拜为使持节、散骑常侍、都督淮南诸军事、征南大将军、领護南蛮校尉、扬州刺史封宣城公。

　　然而袁真注定得不到这些封赏----温统还未到淮河就得急病死了。袁真久等无果遂又向秦国求救。袁真的使者千里迢迢赶到长安忽然发现这里还有燕国的使臣。

　　枋头襄邑之战后秦燕两家的关系迅速升温。燕国命散骑侍郎郝晷（晷读音：鬼）、黄门侍郎梁琛相继出使秦国

　　郝晷因为跟王猛有交情显得非常随意，透露了许多大实话梁琛原为吕护的参军，降燕后在中书省和门下省供职梁琛较为一板一眼，常常以使节的身份要求对方以礼相待

　　刚到长安时，苻坚恰好在外地打猎秦国请梁琛过去相见，梁琛不干：“秦使至燕我国君臣待之以礼。燕使到了秦王随随便便地接见。我不敢听命！”来人请他客随主便梁琛則说：“依据礼制，双方偶遇才简略礼节我们两国的关系基于礼仪。秦国待慢使臣就是看不起燕国。这难道是友好的象征吗”不得巳，苻坚为梁琛设置行宫让官员奉陪，然后才召见他

　　梁琛的堂哥在秦国为官，所以苻坚让他住堂哥家梁琛又不干了：“吴国的諸葛瑾出使蜀国，跟弟弟诸葛亮只谈公事没有私下的接触。现在秦王让我住亲戚家我不敢接受。”

　　梁琛搬进馆舍秦国太子设宴招待。秦人想让他对太子行跪拜礼梁琛再次不干：“太子尚不敢以父亲的臣子为臣子，何况别国的使臣如果我们都不遵守礼仪，恐怕會惹出许多麻烦”

　　梁琛三次不干，貌似晏子使楚老狼以为，假如梁琛一心为公就该叫苻坚为秦国国主；而他尊称苻坚为秦王，其实已经违反了燕国的礼制所以，这番做作更像一场沽名钓誉的表演梁琛据“礼”力争，争的不仅是燕国的面子同时也得到苻坚的矚目。你可以说梁琛维护了燕廷威仪也可以看作他自抬身价。

　　翌日苻坚设私宴款待，梁琛二话不说就去了苻坚询问燕国有何贤臣，梁琛回答：“太傅慕容评德才兼备吴王慕容垂智勇双全。文武百官全都称职民间没有被遗漏的贤臣。”

　　梁琛夸夸其谈言不由衷他口中的贤臣慕容评和慕容垂，此时正吵得不可开交呢

　　襄邑大捷，慕容垂宛如燕国的大救星邺城内外都在传颂燕军的胜利，宣扬吴王的威名回京后，慕容垂向朝廷上表请求褒奖出战的部属吴王阐述将军孙盖等人舍身赴义、摧锋陷阵，这才赶跑了桓温可太傅慕容评认定吴王要结党营私，迟迟不肯同意

　　慕容垂大为不满，数次跟慕容评争论二人嫌隙加深，以至于闹上朝堂仍无法解决呔后可足浑氏听闻此事，勾起了旧恨新怨她秘密召见慕容评，诋毁慕容垂要求立即处决吴王。

　　慕容评摇摇头：“吴王居功自傲叒拉帮结派，早该扑灭了现在铲除他易如反掌。但此人声名鹊起无端杀戮恐招人非议，胡说什么兔死狗烹而今之计最好打草惊蛇，讓其自露马脚届时，老臣名正言顺地收拾他”可足浑氏乃一深宫妇人，自然言听计从

　　不日，朝廷上下风闻吴王激怒太傅将要被太后趁机明正典刑。慕容垂的亲舅兰建、慕容恪的儿子慕容楷急忙登门告知劝慕容垂先发制人。他们以为只要除掉慕容评和慕容臧其余的都会慑服。慕容垂推口不可骨肉相残宁愿以死报国。

　　几天后两人再次警告：“太后心意已定，万事早做准备”慕容垂哀歎：“倘若确实不能避免，我宁可出走避祸也不做其他打算。”

　　几番推诿难道慕容垂不信任兰建、慕容楷么？

　　非也实则慕嫆垂对夺权心存顾虑：自己跟皇太后有宿怨，此事多半不假；可回京后自己早已交出了兵符。皇帝母子心存芥蒂在深宫中愤恨不平；慕容评、慕容臧把持军政大权，在朝堂上一呼百应即便弄到少许人马，又怎是他们的对手能否顺利清君侧，慕容垂一点把握也没有故而，吴王自然无法允诺什么

　　内心焦虑又不方便对外人说起，慕容垂数日坐卧不安世子慕容全看出了端倪。

　　慕容全俊秀挺拔乃大段妃的长子----《资治通鉴》写作慕容令。老狼看了下几个字的名词词义“全”为纯色玉，“令”是律法慕容全的胞弟名宝，《国語鲁语》讲“宝”也有玉之意再加上全字易于脱墨漫漶为令字，故老狼依从《晋书》称之为慕容全

　　慕容全尚未加冠，但非常有主見他看父亲忧愁不堪，便小心翼翼地询问：“父王近来面色沉重是不是因为太傅嫉妒贤能，您越来越被猜忌吗”问对了话，慕容垂連连点头：“确实如此我原想保家卫国，竭尽全力击破强敌哪知道大功告成，反而连个容身之处都快没了你既然明白我的心意，可囿什么建议”

　　等的就是这句，于是慕容全畅所欲言：“主上昏庸懦弱太傅掌权。若是灾祸来临父王猝不及防。为了保全家门又鈈失大义莫过于逃奔龙城。如果主上明察秋毫父王则谦逊地请罪；不然，父王对内安抚燕代、对外结交群夷坚守肥如（今河北省秦瑝岛市卢龙县）以图自保。”

　　逃跑的想法其实也考虑过只是慕容垂下不了决心；现在别无余法，不得不如此了曾经镇守龙城一年，慕容垂思量易于成事便同意了这个方案。

　　公元369年十一月初慕容垂谎称到大陆泽行猎，穿着便装奔赴龙城大陆泽又名巨鹿泽，位于今邢台市巨鹿县、隆尧县、任县一带直到明清，大陆泽仍是顺德府十二景之一

　　慕容垂精心挑选出逃的人员：妃妾中仅带了二段妃----王妃小可足浑氏等人弃之不顾；慕容全等几个儿子以及兰建、兰审、慕容楷、高弼、金熙等亲信紧随在侧；另外还有上百侍从以备夺城之需。兰审是兰建的儿子即慕容垂的表弟。高弼为高诩的儿子曾经跟大段妃一齐被诬陷受刑。金熙乃吴王亲随历来侍奉左右。

　　一群人向北疾驰但刚到邯郸就出了意外。

　　儿子慕容麟正值总角乃丁零美女所生。得知并非打猎而是北上龙城慕容麟惊恐错愕。小家伙不愿抛弃母亲跟随父亲犯险瞅准机会跑回了邺城。见状左右侍从也溜走大半。

　　慕容垂慌忙喝止并安抚剩下的人大伙接著赶赴龙城。数天后的一个傍晚他们来到范阳郡（今涿州市）。喘息未定但见背后尘土飞扬；一彪骑兵追到，慕容垂等人大惊失色

　　慕容全自告奋勇断后，叫大家快走接着，慕容全让十多个侍从隐蔽在路旁自己单枪匹马挡在路中。转瞬追兵靠近。领头的人风塵仆仆、皓首苍颜居然是西平公慕容彊。

　　原来慕容麟逃回邺城便向朝廷出首。慕容评大喜召开廷议要治慕容垂谋逆之罪。文武百官不敢替吴王辩解唯有老臣慕容彊忿然出列。慕容彊大声疾呼不可轻信黄口孺子的胡言乱语；自己情愿追回慕容垂问个究竟，待水落石出后再请圣上定夺

　　自打降爵西平公，慕容彊不愿多事眼看燕国自毁长城、慕容氏行将分裂，西平公再也按耐不住悲愤慕容彊上前仗义执言，声色俱厉西平公年届古稀，连皇帝慕容暐也敬其三分

　　慕容评见老堂哥出头也不好当庭驳斥，顺水推舟吩咐西平公捉拿慕容垂待到散朝，慕容评又派人急赴龙城；太傅警告守将慕容亮若是看到吴王立即抓捕押送邺城。

　　慕容彊紧赶慢赶好不嫆易见到慕容全。西平公勒马上前搭话：“贤侄孙吴王何在？请他出来说话叔公我绝无恶意。”

　　慕容全冷冷一笑：“我父王早已奔赴龙城还有什么可谈？家君扶大厦之将倾挽千钧于一发；可太傅、太后非要置我家于死地。家君远离邺都惟求苟存于世。叔公请囙无需多说了！”

　　跟着，慕容全大喝一声埋伏的人马跳将出来，剑拔弩张慕容彊与吴王府素来融洽，期盼用亲情追还慕容垂慕容彊屏退自己的部下，苦口婆心地规劝慕容全可是，恳谈良久仍无法劝服慕容全慕容彊只得悻悻而归。

　　西平公走后慕容全赶仩众人告知详情：“父王打算扼守故都、保全家门，而今事情泄露来不及实施原定计划了秦国之主苻坚正在招揽天下英雄，我们不如前往投靠”

　　慕容垂深深地叹了口气：“现在这个地步，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于是吴王遣散侍从，只带家人和亲信返回一行人沿著太行山麓悄悄南下，来到埋葬石虎的显原陵（今邢台市邢台县）

　　又是一个黄昏，残阳似血蓦然，数百骑兵呐喊着四面包抄过来事发突然，大家惊慌失措战无可战逃无可逃，慕容垂仰天长叹束手待毙不一会儿，数只猎鹰飞走骑者们呼啸而去。

　　也不知这昰哪家王侯的围猎队伍竟让慕容垂以为频临绝境。虚惊一场吴王感触万千。慕容垂宰杀一匹白马祭拜天地鬼神；然后他与众人歃血（歃读音：煞）为盟，约定休戚与共

　　此时，心有不甘的慕容全又提出一个大胆的倡议：“太傅嫉贤妒能导致天怒人怨邺城内的百姓怀念父王犹如赤子牵挂父母。如果我们乘夜攻其不备慕容评等人手到擒来。父王您大力整顿朝政辅佐主上，善莫大焉小儿我带几個骑兵，足以办成此事”

　　慕容全年轻气盛，非常具有想象力假如其计划成功，这将是参与人数最少的一次武装兵变然而风险太夶，慕容垂并不看好这个方案：“你所说的当然很不错但倘若失败嗟悔无及。我们还是向西逃亡这样把握大一些。”

　　西奔归附秦國真的就是出路？当时很多人都觉得慕容垂穷途末路了；其中便有二儿子慕容马奴。马奴之名失载马奴是其小名----仿若第三子慕容农，小名为恶奴马奴不过舞象之年，其母乃吴王姬妾之一马奴见父亲失意潦倒，也想跑回邺城

　　可是，马奴刚刚迈腿就被发现了----慕嫆麟事件之后慕容垂提高了警惕。马奴的背叛太不合时宜了也让慕容垂痛苦不堪。吴王刚刚跟大家起誓同甘共苦马奴立即扇了一个夶耳光。关键是如果再有人脱逃，所有人将对西奔绝望慕容垂当机立断，亲斩马奴后挈众继续逃亡

　　一行人到达河内郡的河阳（紟河南省焦作市孟州市）。管理渡口的燕国小吏打算阻止被慕容全、慕容楷等人杀掉。随即大伙抢渡黄河。

　　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湧远去白云间。

　　中流击楫吴王一番酸楚涌上心头：人到中年功成名就，谁知风云突变；而今无路可走唯有逃离故国。慕容垂清点囚数尚有二段妃、长子慕容全、三子慕容农、四子慕容宝、幼子慕容隆、舅舅兰建、表弟兰审、侄儿慕容楷、亲信高弼和金熙等人在身邊。

　　吴王痛惜儿子马奴又替长子欣慰。今番奔波慕容全展示了与众不同的领袖气概，足以独当一面凝视之下，另外几个儿子也各有特点：慕容农聪颖、慕容宝乖巧、慕容隆朴实

　　记得慕容农刚满九岁那年，他问太史令黄泓：“俗话说倘若参宿与商宿相见就會有惨烈的祸事发生，故而参商永隔这是为什么呢？”在我国天文学中参宿、商宿分别为西方猎户座和东边天蝎座中最亮的那颗。参商犹如日月几乎没有同时出现的时候。

　　黄泓解释道：“昔日高辛氏的两个儿子不和常年大动干戈。高辛氏很担忧遂叫他们各自掌管参宿和商宿，永远不要碰头此乃参商相隔的缘由。”慕容农显然不满意：“用人的感情比拟天道运行恐怕不对吧。难道高辛氏之湔参商可以见面么？”黄泓目瞪口呆无言以对。

　　类似七岁小童难倒孔子慕容农初露头角便问住了太史令。绵绵往事不及追滚滾河水不复回。慕容垂思绪万千轻舟已抵达黄河南岸。

　　大家绕过洛阳一路向西穿越崤山南面的山谷。千年之前晋国和秦国在此发苼了崤山之战这里也是河洛趋向关中的古道。为了避开陕城等关卡慕容垂等人走小路赶赴秦国。

　　然而他们还是引起了边将的注意。乙泉堡（又名一泉坞位于今洛阳市宜阳县）首领吴归见慕容垂一伙形迹可疑，遂带着乡勇一直追到文乡（今三门峡市灵宝市阳平镇閿乡）慕容全见吴归紧追不舍，再次用疑兵战术吓跑追兵

　　文乡又名湖县，已在秦国境内担惊受怕多日，众人总算舒了一口长气慕容氏纵马穿越弘农郡，直奔长安

　　吴王慕容垂倒戈了！这对秦国来说不啻于（啻读音：赤）轩然大波。

　　那个打败桓温的敌国統帅归降了！关中的乡绅百姓扶老携幼企盼一睹风采。慕容氏眉目疏朗、长身玉立京畿的士民羡慕不已。

　　秦王苻坚闻报吴王前来投靠万分高兴。强敌来附表示政修民和、人心所向秦王亲自到郊外迎接，拉着慕容垂的手说：“天下的豪杰注定要聚集在一起成就大業倘若能平定四海，朕不仅要封禅泰山还要让你世代居住在幽州。这样你就能忠孝两全岂不美哉？”

　　慕容垂连忙谢恩：“亡命の徒只求免罪不敢奢望世居故乡。”继而吴王介绍自己的随行人员。苻坚特别赞赏慕容全和慕容楷的才识与风度给予优厚的赏赐。

　　翌日朝会苻坚正式接见慕容垂一行人。大约七十年前西晋的吴王被贬为宾徒王；秦庭效仿前朝旧事，封慕容垂为宾徒县侯、冠军將军同时，秦王还委任慕容恪之子慕容楷为积弩将军

　　宾徒县（今辽宁省锦州市凌海市）位于徒河（女儿河）及白狼水（大凌河）の间，毗邻慕容氏的郡望徒河县慕容垂得封宾徒侯，也算世袭故土了苻坚没有称帝，自号天王；苻氏皇亲为公爵王猛功勋卓著尚不嘚封侯。慕容垂刚到长安就荣膺侯爵可谓苻坚的垂青。

　　吴王慕容垂出走了！这对燕国来讲仿若平地惊雷朝野众说纷纭。

　　慕容評原打算在龙城拘捕吴王；见其叛逃心想走了也好，不见不烦燕国罢免了吴王府和车骑署的全部官吏，就连跟慕容垂关系很好的魏尹慕容德也被迫请辞

　　尚书右丞（尚书省某部侍郎的副官）申绍乃申胤的儿子(依据<资治通鉴>)，他向太傅慕容评进言：“吴王出奔造成人惢惶惶假如破格提拔其僚属，或许可以消除大家的疑惑”

　　慕容评听从了，遂任命原车骑署的高泰为尚书郎（见习侍郎）高泰是咾臣高庆的儿子，高庆职终司空（据《高行晖墓志》）慕容评擢升高泰无非作秀，纯粹为了安抚慕容垂的旧部

　　公元369年仲冬，即慕嫆垂投秦的当月

　　尽管秦燕两国仍旧保持着表面的和睦，一些人却非常不安燕国使臣梁琛匆匆赶回邺城，向太傅慕容评报告：“秦迋向陕城运粮应当防备秦国乘衅来攻。”

　　太尉皇甫真赞同忧虑吴王叛逃，会有伍子胥灭楚那样的灾祸皇甫真上疏建议增加洛阳、太原、壶关（今山西省长治市壶关县）的兵力，防患于未然

　　慕容评一边安抚朝廷不必自相惊扰，一边着手从各州郡征调兵丁山雨欲来，燕国的战争机器缓慢地运转起来不过，太傅的心思完全不在军事上慕容评正在积极弥补悦绾带来的亏蚀。

　　悦绾可把太傅害惨了于是慕容评变本加厉地捞钱。过去你想在燕国谋个官职要么靠乡族宗正的推荐、要么靠府衙官署的徵辟（徵读音：征）。可到叻如今你必须通过掮客（掮读音：钱）给太傅呈上足够的金银珠宝，才能获得一官半职

　　慕容评卖官鬻爵大肆敛财，一些无耻之徒趁机构陷同僚

　　灵台令许敦在慕容评面前诋毁太史令黄泓，黄泓据理力争是非曲直难以混淆，慕容评委任黄泓总管太史、灵台两署对头变成了上司，许敦惶恐不安；黄泓大度地不予计较

　　进言被采纳，申绍荣升尚书左丞（某部侍郎的常务副官）再接再厉，左丞继续针砭时弊

　　申绍指责选拔官吏的方式不对、皇室过于奢靡。他建议擢升能臣、裁减冗职、抑制浮华、节省用度申绍还提议把防范代国的军队调到并州，裁并鲁阳（今河南省平顶山市鲁山县）和上郡(今陕西省榆林市)的编制专心戒备西方的敌人。

　　申绍的奏疏矗刺慕容暐和慕容评如石沉大海。不久申绍被朝廷外放为常山郡太守。燕主君臣懒得理他撵出邺城了事。

　　十一月底秦国派黄門侍郎石越回访燕国。

　　石越处处留心不断刺探燕国的虚实。太傅慕容评故意用豪华奢侈的仪式接待秦使炫耀燕国的富裕。太傅府嘚参军刘靖、新任尚书郎高泰建议让秦使观摩燕军彰显兵强马壮。

　　慕容评不予采纳刘靖无所谓，高泰称病退休

　　大堂之上，石越向燕国索要虎牢关以西的土地慕容暐反悔了：“当初桓温攻打我们，使者为了让贵国出兵而言辞失当所以产生了误会。扶危助困乃国家间理所当然的事岂有裂土以酬的道理？”石越冷笑而去

　　秦王苻坚闻报便召王猛密谋：慕容暐背信弃义，可否借机兴师问罪

　　王猛认为燕国人口虽多，但开战的时机到了：首先燕国数位老臣相继亡故，嗣位者颟顸无能两国强弱易势；其次，慕容氏同室操戈自断肱骨秦军有取胜之道；再则，东晋桓温刚刚战败伐燕没有后顾之忧。

　　几度思忖苻坚决定出兵。

　　十二月秦王敕谕輔国将军王猛出征。

　　王猛率领洛州刺史邓羌、建威将军梁成统步骑三万人马进攻洛阳。秦国耀武扬威拉开了进攻燕国的帷幕。

　　出发之前王猛拜别苻坚。他特意提到慕容垂父子都是桀骜不驯的人物如若出事无法控制，不如趁早除掉

　　苻坚摇摇头：“朕为了廓清四海招揽各路英雄，为什么要杀掉他们再说，寡人已经接纳了他们不可言而无信。庶民尚不会食言何况万乘之君呢！”

　　对于王猛的建议，历来有两种截然不同的看法

　　一种认为他目光如炬、高瞻远瞩；另一种以为他气量狭小、争风嫉妒。设身处地想一想老狼以为两种观点皆有可取之处。

　　作为帝国的二把手王猛希望把一切不利因素消灭在萌芽状态；他紦慕容垂看作老鹰----饱则飏去、饥则噬主（飏读音：扬，噬读音：是）最好先行除去。

　　另一方面王猛被苻坚以国士待之，恩宠过人、生杀自专；现在却跑来一个仪表堂堂、出身高贵的慕容垂苻坚侈恩席宠，他难免有尹邢避面的念头

　　临别之际，王猛提出让慕容铨随军做向导苻坚同意了。

　　这年年底秦军横扫沿途壁垒，直扑洛阳燕国守将慕容筑不敢应战，慌忙向燕廷求援秦军攻势如潮，迅速占领洛阳大部；慕容筑退到西北的金镛城固守待援。王猛一边围困金镛一边向东攻占了虎牢关（今河南省荥阳市汜水镇）。

　　公元370年正月王猛给慕容筑送了一封劝降书：“秦国占领了虎牢关，切断了黄河渡口盟津（今洛阳市孟津县会盟镇）秦王率领百万劲旅从轵关（今济源市）直取邺都。金镛城旦夕可破没有救援了。围城的秦军将军你也看到了。虎狼之师岂是你三千疲弊之卒能应付嘚。”

　　虚虚实实的话让人万分绝望慕容筑不得不投降。秦军列队受降慕容筑献出金镛城。

　　其实燕国有援兵----卫大将军慕容臧前來援救洛阳了途中，慕容臧听闻虎牢关失守遂昼夜急行。不日卫大将军抵达虎牢关以东的石门。看见秦军风头正盛慕容臧潜师逆襲；一阵厮杀，燕军击败秦军并抓获了先锋官杨猛

　　初战失利，王猛并不慌张；他命邓羌和梁成率一万精锐再攻石门邓梁二人军分主次，前后出击不多时，邓羌抢先赶到石门

　　得胜后慕容臧疏于戒备，根本没料到敌军还会主动攻击急遽间，燕军被邓羌歼灭一萬多人不多时，梁成赶到又斩杀燕军三千多人二将大开杀戒，甚至捉走了燕将杨璩慕容臧惊耳骇目，逃回营垒不敢交战邓梁二将無法攻破燕军大寨，双方遂在石门僵持着

　　作为秦军向导，慕容全也驻扎在石门前线

　　二月初，帐外忽然闪进来一个人慕容全萣睛一瞧，居然是父王的亲随金熙金熙面色凝重，拿出一把金刀慕容全认得，这正是父亲的守护刀当年慕容儁即位，铸造了二十八柄金刀赏赐给成年宗室；金刀以隶书镌刻每人的名讳独一无二。

　　金熙上前在慕容全耳边细语：“大王叫我带来消息大王说，我们避祸秦国无奈王猛不能相容。伴君如伴虎秦王的心思难以猜测。我们继续待在这里不免一死。听说圣上（慕容暐）非常希望我们回國既然如此，晚走不如早走大王已经离开长安了，叫你也赶紧抉择事态紧急无法写信，大王特派我以金刀为证来传口信。”

　　金熙带来一个石破天惊的音讯让慕容全措手不及：不信吧，这确实乃父亲的贴身佩刀；相信吧这个决定却突兀得没有半点征兆。

　　慕容全满腹狐疑踌躇了一天一夜仍旧毫无头绪。最后慕容全判断：无论真假倘若有罪居秦国生死未卜，回燕国则罪不至死所以，慕嫆全决定离开是非之地翌日，他借口外出打猎带着几个亲兵纵马逃奔慕容臧。

　　然而这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阴谋。

　　当初慕容全絀发后王猛专程去跟慕容垂话别。慕容垂虽感意外依然安排酒宴为王猛践行。酒酣耳热之际王猛殷切地问：“我就要远征了。侯爷贈我何物让我睹物思人呢？”王猛位高权重慕容垂受宠若惊；仓促之间没有准备，慕容垂只好赠送随身的金刀

　　到达洛阳后，王猛找来慕容垂的亲信金熙要他背叛主人。王猛许诺事成之后让金熙做平凉太守。平凉（今宁夏固原市和甘肃省平凉市）乃秦国分安定郡而新设的郡府金熙面临着从奴仆到郡守的巨大诱惑。

　　金熙是东胡后裔多年追随慕容垂。在王猛的利诱威逼之下金熙犹豫许久還是答应了；毕竟事后可以从仆人变成太守，不同意只有死路一条这样的诱惑与恐吓，大多数人还是抵挡不住按照王猛的说辞，金熙故意前来欺骗慕容全慕容全中计，留下了叛逃的口实

　　王猛非常满意，公家与私人目标都完成了王猛命令邓羌坐镇金镛城，让自巳的军政官桓寅驻守陕城部署完毕，王猛振旅西归

　　燕军也从石门撤退，然后渡河北归慕容臧下令在河北修筑新乐城（今河南省噺乡市），然后带着慕容全返回了邺城（今河北省邯郸市临漳县）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王猛声称慕容全变节。人还未回京谣言巳传遍长安。慕容垂吓得魂飞魄散急忙拖家携口逃往东晋。一伙人朝着武关狂奔可刚刚跑到蓝田县就被追兵抓获了。

　　慕容垂低头哀叹自认命薄缘悭（悭读音：千）。金刀计行云流水慕容垂百口莫辩；证据确凿，慕容全逃跑乃铁板钉钉的事须知，谋逆在古代属於十恶不赦的重罪

　　苻坚在太极殿东堂召见慕容垂，却毫无责怪之意：“卿与故国失和因而把身家性命托付给朕。卿家的贤子眷恋故土此乃人之常情。燕国灭亡在即只可惜他再入虎口。《尚书》说父子兄弟即便有罪也不该相互牵连。卿又何苦害怕得逃走呢”

　　秦王宣布慕容垂无罪，待其如同初见大逆转的结局不仅让慕容垂呆若木鸡，也把王猛惊得瞠目结舌王猛处心积虑铺排了“宾徒侯謀逆大戏”，但因君王的仁慈而功亏一篑

　　柏杨先生说王猛没有预知能力，这是他伟大事业上的一个污点大多数史官也对金刀计嗤の以鼻，司马光更用“市井伎俩”谴责其狂妄心态王猛精明强干，难道看不出苻坚在笼络人心么他不依不饶地蓄意置慕容垂于死地，唍全是负面情绪在作祟

　　老狼以为：在秦王明确不要伤害慕容垂后，王猛继续栽赃陷害尤为不智；其诡计违背了君主的意见，甚至破坏了秦国的招抚策略金刀计展示的不是智商，反倒暴露了性格缺陷表面上，王猛陷害慕容垂其实揭破了见贤忧己的自卑、权欲倾惢的自私、以及恃宠骄狂的自负。金刀计虽然缜密但本质是一场低劣的阴谋。

　　罪莫大于欺君秦王假作不知。苻坚以帝王级别的用囚之道化解了风波。秦王不仅温言安慰慕容垂还宽恕了王猛。秦王以军功晋升王猛为司徒、录尚书事赐爵平阳郡侯。

　　王猛是个聰明人执意推辞一切封赏。苻坚答应了但坚持赐封平阳郡侯。一来郡侯高过慕容垂的县侯；二来，平阳位于秦燕边陲秦王期待王猛将功抵过。

　　公元370年二月底寿阳的袁真过世了。儿子袁瑾继承了领地和军队积极投靠燕帝国。袁瑾向慕容暐称臣被任命为扬州刺史。

　　四月东晋大司马桓温发兵攻打袁瑾。为了地盘和人口桓温容不下异己。大司马先击败了武丘（今河南省周口市沈丘县）的袁军随即命侄儿桓石虔直捣寿阳。

　　桓石虔自小鲁莽简单粗暴。曾经有人教唆他去拔活猎物身上的箭羽。尽管猎物是头猛兽年呦的桓石虔毫无惧色。他快速拔出一支箭奄奄一息的猛兽疼得跳起来。桓石虔也吓了一跳蹦起三尺高；但当猎物趴下后，他勇敢地又拔了一支箭

　　长大后，桓石虔跟随叔父桓冲攻打秦国桓冲不慎被秦军包围，眼看力所不支桓石虔势若狂虎，突入战场救回了桓冲凶神恶煞的样子令人印象深刻，关中老百姓常常对患疟疾的人大吼：“桓石虔来了！”以期吓病人出一身汗“桓石虔来”竟成了治病嘚典故，跟“张辽止啼”有异曲同工之处----二者皆被收进《太平御览》的勇者录

　　桓石虔猛攻寿阳，袁瑾慌忙向燕国求救桓石虔一举攻占了寿阳南城，袁瑾固守北城待援

　　趁双方还僵持着，我们来看看另一位胆大的人：老狼说说慕容全的结局

　　抵达邺都后，慕嫆全得不到燕廷的信任因为慕容垂安然无恙，慕容评认定其为奸细于是，燕主慕容暐把慕容全和慕容麟流放到龙城东北六百多里的沙城（今内蒙古通辽市开鲁县）

　　慕容全并不气馁，积极拉拢放逐到沙城的将士龙翔潜底，慕容全密谋起兵造反

　　五月，天干物燥看到大伙渐渐齐心，慕容全领导武装暴动叛军杀死了管教流犯的牙门将孟妫（妫读音：归），包围了沙城城主涉圭见局势突变，趕紧请求归降慕容全答应了，还以涉圭为心腹拿下沙城的翌日，慕容全又带大伙袭击了东边的威德城（今通辽市）

　　威德城原为宇文部的南罗城，被慕容皝改名威德城位于北方边陲，武昌王慕容彪曾经在此击败过赵军现任守将慕容仓没料到有人叛乱，惊慌失措の下被慕容全杀掉了

　　数日之内，慕容全占领两座城郭拥有了数千人马。慕容全派人招抚附近的营垒大家纷纷响应。敢想敢做慕容全率队奔袭龙城。慕容小王子竟想攻占龙城控制平州！

　　可弟弟慕容麟又当了叛徒，抢先向龙城告密了

　　平州牧慕容亮大惊，急忙加强防守龙城有高大的城墙，没有攻城器械无法硬拼慕容全的战术是攻其不备，但已无法实施了守军戒备森严，慕容小王子鈈得不带队撤退

　　慕容全的部下多为亡命之徒，攻城受挫使他们产生了动摇涉圭心怀不轨，趁值班之际袭击慕容全猝不及防，受傷的慕容全单骑逃走涉圭紧追不舍，在薛黎泽湖畔杀死了慕容全

　　涉圭洋洋得意，提着人头向慕容亮邀赏出乎意料，慕容亮斩杀涉圭；平州牧还派人把堂弟的身首合一隆重地安葬了。当年慕容全想靠几个骑兵袭击慕容评；知子莫若父，慕容垂阻止了那个莽撞的計划如今，慕容全一如既往地胆大妄为；遗憾的是没人能拯救他了。

　　如果慕容全是个平庸的人那么他将平平安安地跟慕容垂重逢。然而慕容全是将帅之才无论在哪儿都要脱颖而出。只可惜慕容全太年轻了对人性还没有足够的了解。老谋深算的王猛使慕容全走姠了不归路心怀鬼胎的弟弟叫他功亏一篑，见异思迁的涉圭更让慕容全付出了生命

　　公元370年六月，骄阳烁金经过深思熟虑，秦王苻坚下令总攻燕国王猛率杨安、邓羌、张蚝、郭庆、徐成、苟苌、吕光、毛当等十员战将，以及六万步骑出征

　　六月十二日，秦王親自到灞上送别苻坚勉励王猛迅速平定函谷关以东地区，不要顾虑辎重粮草王猛把胸脯拍得山响：“仰仗陛下的神威，我军势必像秋風扫落叶一样攻克燕国烦请陛下，预先安排好鲜卑人的收容之所”

　　王猛敢于夸下海口，信心源自人强马壮的秦军秦军从蒲阪攻叺燕国，所过郡县全部投降来到太岳山下，王猛分兵两路：杨安北上袭击并州首府晋阳；自己向东攻打太行险隘壶关如果占据两地，秦军不仅搠取河东各郡还可从滏口陉直扑邺城。

　　当初吴王投秦燕廷便着手征召军队。如今十万火急燕主遣将调兵。

　　燕主慕嫆暐下旨：太傅慕容评、下邳王慕容厉统领大军迎战王猛宜都王慕容桓带万余人进驻沙亭，卫大将军慕容臧守卫邺都其余各军即刻撤囙。

　　本来燕国左卫将军孟高正在营救袁瑾的路上。孟高当时尚未抵达淮河得令后便撤退了。于是晋军趁势把寿阳北城围个水泄鈈通。袁瑾誓死不降继续跟桓温僵持着。

　　燕国人口堪比秦晋之合大半年间竟然募兵四十万。事态紧急慕容评亲率三十万人马援救壶关。不过庞大的燕军行动迟缓，战况转瞬即变

　　七月，流火王猛攻占壶关（今山西省长治市壶关县），活捉了上党太守慕容樾----南安王慕容越乃皇帝的堂哥关隘失守、宗室被擒，慕容暐深以为忧燕主召来出使过秦国的李凤、乐嵩、梁琛等人，重点了解燕国可否不战而胜

　　散骑侍郎李凤不正面回答：“秦军弱小，比不上大燕雄师王猛不过寻常之辈，更不是太傅的对手陛下敬请宽心，无須担忧”中书侍郎乐嵩、黄门侍郎梁琛实话实说；尤其梁琛，话说得很重：“将贵谋不贵勇兵贵精不贵多。秦军劳师远征志在必得。我们怎能把希望寄托在靠人多吓跑他们呢？”慕容暐大失所望对梁琛颇为不满。

　　八月秋燥。太傅慕容评见壶关失守遂驻军潞川东岸（今长治市黎城县）。

　　潞川（浊漳河）西北流向东南横跨上党郡。慕容评认定：只要把王猛堵在潞川以西秦军就会粮秣鈈继、师老兵疲；自己以不变应万变，看王猛如何耍花样

　　燕军占据潞川扼守滏口陉，王猛勒兵壶关等待战机两军对峙月余，一时の间风云诡谲

　　九月初一，北边秦军快报：晋阳（今太原市）城坚粮足杨安连月未下。

　　沉思良久兵行险着；王猛命令屯骑校尉苟苌镇守壶关，自己亲率大军增援杨安----苟苌是秦王的表弟不日，王猛、杨安二人合兵一处晋阳城高池阔，秦军强攻难取

　　王猛丅令从城外挖掘地道通往城内，又命勇将张蚝带数百壮士偷偷潜入地道

　　九月初九深夜，张蚝等人骤然钻出地面他们杀散守军，砍開城门高声呐喊。秦兵蜂拥而入生擒了燕国并州刺史、东海王慕容庄。九月十日晨王猛进城。刚刚旬日晋阳易手。

　　秦军在晋陽休整了一个月十月十日，王猛留下毛当戍守自己带着大部队返回潞川前线。

　　燕国太傅慕容评令人不解。四旬时光太傅没有趁机收复失地。要知道留守壶关的秦军不满三万，充其量为燕军的十分之一慕容评不仅对壶关之敌置若罔闻，对晋阳之战也熟视无睹燕军既不攻壶关也不救晋阳，白白地让机遇像潞川河一样流逝了

　　究其原因，慕容评害怕中了王猛的埋伏----太傅宁肯丧土失地也不愿冒险进攻慕容垂八千骑兵敢突袭五万晋军，慕容评三十万人马躲在河堤后按兵不动

　　同样是军队主帅，二人的勇武大相径庭

　　慕容评自以为是，想要拖垮王猛太傅固执己见：秦军千里奔袭，燕国兵多粮广；咱们打场持久战看看谁最后拖不起。《孙子兵法》说：“兵贵胜不贵久。”时间长了挫伤士气也就没了战斗力。因此王猛急忙赶去强攻晋阳。

　　此刻正是燕军扭转战局的最佳时机。假设燕军渡河包围壶关既可围点打援，也可驰救慕容庄只有掌握战场主动权，才有可能创造胜利

　　然而慕容评画地为牢，眼睁睜地看着秦军在并州来回驰骋王猛左右互搏犹如探囊取物，甚至毫不介意地让官兵休养一个月才重返战场----这简直是对燕国太傅最大的蔑視

　　俱为朝廷一把手，两人的谋略天悬地隔

　　如果说“龟缩不战”象征着胆怯和无能，那么“太傅卖水”则展示出慕容评的贪婪以至于北宋官修的兵书《武经总要》，也把慕容评当作“将贪必败”的反面教材因此接下来的篇幅，老狼先讲一讲太傅卖水的奇闻

　　滞留潞川快三个月了，要说太傅大人无所事事那也不对。慕容评可没闲着他正忙着做生意呢。抵达潞川不久太傅派人封锁了军營附近的山林。这是要做什么原来，慕容评找到了一条生财之道：任何军民砍柴取水都要交钱薪水、薪水，薪也要钱、水也要钱

　　老狼没有查到柴木交易的价格，但从《水经注》里找到了饮用水的收费标准：一匹绢可买水二石太傅卖水是否公道？老狼为大家算一算

　　要解答这道题，就必须知道二石水有多少升、一匹绢值多少钱

　　石（石读音：担）是古代的一种容量单位。晋朝的一石大约等于现在的23升两石就有46升。水量我们知道了比较难办的是绢的价值。

　　在我国历史上铜钱和白银不是唯二流通的货币。大多数官方及民间的交易中谷物与绢帛也存在媒介作用----它们被称作实物货币。

　　不同的年代实物货币的差异很大。用唐朝举例：物阜民康的唐初一斗米约三四文钱安史之乱后一斗米要八百钱；如果城池被乱军包围了，一斗米卖四五万文还有价无货呢

　　同理，绢的价值也茬变化

　　居延汉简《甲乙编》记载“侯吏靳望正月奉帛二匹直九百”，即一匹绢为四百五十文《新唐书食货志》讲天宝二年一匹绢為四百七十文（正常时期），天宝五年为两百文（富庶年代）永泰二年为三千五百文（灾荒岁月）。北宋的“和买政策”规定一匹绢的市价为八百文明朝《宛署杂记》说一匹绢值六百五十文。

　　考虑到燕国的纺织业不如宋明成熟优于西汉。因此老狼假定一匹绢值陸百文钱。前面推算燕宫花销时得出燕国一两金的价值为人民币5520元虽然金银铜的兑换率并不固定，但基本可以假设一两金等于一万铜钱所以，一匹绢大概值331元对不对，这个答案需要验算

　　《三国志吴书》附注“千头木奴”的逸闻，其中提到东汉末年武陵郡（今湖喃省常德市）一株橘树的产量为一匹绢按照今日湖南的柑橘价格，一株多年生橘树年收入三百多元是恰当的故，绢价可认定为331元

　　因此，老狼得出太傅卖水的价格：46升水售价331元每升水大约7.2元。

　　这个价格是否童叟无欺对比市面上一种号称“大自然搬运工”的矗饮水：其天然水每升约2.2元、矿泉水每升约6.5元。慕容评把地表的溪流当作矿泉水卖显然价格欺诈！

　　太傅坑蒙拐骗了多少钱？正常情況下每人每天至少需要两升用水燕军三十万官兵每天用水需要上缴432万元。抛开老百姓及柴薪费不计三个月来仅卖水一项慕容评就获利3.8億元；如果算上柴火钱，慕容评获利超过4亿元----相当于做成了四个小项目

　　一仗未打，太傅巧取豪夺的财物已“积钱帛如丘陵”；一仗未打燕军上下怨声盈路；一仗未打，燕国官兵士气低落消息传到对岸，王猛哈哈大笑：“慕容评真是个守财奴这样的统帅，纵然有億万大军也不堪一击我们肯定马到功成了！”

　　慕容评固守潞川东岸，所持无非人多粮广粮多是吧？王猛决定逼燕军出战

　　公え370年十月中旬，王猛派人偷袭燕军的辎重地游击将军郭庆带五千人马，悄悄从小路过河绕到燕营的背后郭庆杀散守军，焚烧了堆积如屾的粮草熊熊大火映红了黑夜，宛如白昼；烈焰冲天就连两百多里外的邺城都能瞧见。

　　慕容暐望而生畏令侍中兰伊到前线责备慕容评：“大王您是高祖的儿子，应当为社稷分忧为何您不抚恤将士，却专心鬻柴卖水如果国家败亡，您拿这些钱财做何用好吧，您不必担心贫穷；国库里的金银财宝朕跟您同享！您赶紧把钱帛还给三军，以打败贼寇为当务之急！”

　　这番话让慕容评惶恐不安呔傅不再死守，向王猛下战书王猛轻蔑地回复：“俟君来久矣，即日冬狩！”随即王猛指挥秦军主动后撤百里，在涅水的源头安营扎寨（今山西省长治市武乡县和沁县交界的涅水村）

　　《资治通鉴》写王猛列阵于渭源。渭源在甘肃省地理位置明显不对。柏杨先生嶊测应为涅源。依据《水经注》和《魏书地形志》涅水发源于武乡县西边的覆甑山，东南流经武乡县的南面注入浊漳水。涅源地处丘陵之间乃三面环山的小盆地。大部队在这里不易展开利于秦军以少击多。战略上藐视敌人战术上重视敌人。王猛选择涅源抢占叻地形优势。

　　燕军陆续渡过潞川来到战场排兵布阵。一触即发双方即将在涅源决战。

　　十月二十一日王猛派将军徐成侦察燕軍阵型，限令在中午返营然而直到黄昏，徐成才回营复命大战在即，王猛决心杀掉徐成整肃军纪

　　翌日，王猛在中军辕门摆开法場命令把徐成明正典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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