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网三离群孤鹤3孤亭剑和秋池剑是哪个门派用的

剑网3口袋版选什么职业好
新手职业选择推荐_图文攻略_全通关攻略_高分攻略_百度攻略
今天小编向玩家们带来的是剑网3口袋版职业定位介绍,在游戏中, 有着众多充满特色的职业供玩家选择,有些玩家看到这么多职业难免会感到迷茫,到底选什么职业好呢?小编下面就为大家介绍。精彩内容,尽在百度攻略:职业介绍:五毒:毒经:主要以加强宠物输出。补天:持续的帮队友回血。七秀:冰心:高爆发型远程职业。云裳:给予队友回血状态。 &万花:花间:持续性伤害输出,离经:主要为驱散不良状态。丐帮:近战型输出,具有连贯的招式和控制技能。 &纯阳:剑纯:近战型控制职业,气纯:有着无敌技能,极强的远程爆发性职业。唐门:鲸鱼:具有隐身和极强的爆发的远程职业。 田螺:以暗器为主的远程职业。 & &藏剑:近战型输出职业,拥有极强的爆发,特色是能够免疫控制性技能。天策:铁牢主要是充当肉盾,则是转化为近战输出职业。 &明教:同样是一天赋为T一天赋为输出,明教的特色是野战输出非常厉害。少林:可以说是非常抢手的职业,而且上手也简单,最大的作用就是在BOSS战。以上就是小编今天介绍的剑网3口袋版职业定位介绍的所有内容了,想要了解更多的游戏内容就请继续关注小编吧。
剑网3口袋版-相关攻略推荐
剑网3口袋版-综合攻略琴剑奇录_起点中文网_小说下载
扫描下载起点读书客户端
  咸阳古道,日落西山。秋风一吹,衰草纷纷折腰。驿道岔路,长亭孤立,有人正吹着一曲羌笛。忽听得马蹄声声,由远及近扬尘滚滚,一匹白色骏马踏风而来。  马上一名青年,身穿一身灰蓝色的长衫,背上负着一柄剑,头戴一顶斗笠,虽罩着面巾,但依然觉得秋风扑面,难掩尘霜。正行到岔路口,既无界碑,又无指示,那青年一拉缰绳,胯下的白马便驻了足,只见那亭里一名老者,粗布麻衣,鬓发皆白,也并不看他,兀自吹着笛子。亭外拴着一头青驴,正低着头吃草。青年跳下马,拿个随身的包袱,步入长亭。  青年抱拳行礼道:“这位老伯,晚辈有礼了。”  老者并不答话,直到一曲笛音奏罢,才回过身来,眼前的青年,二十三四岁的样子,瘦削的脸庞,高挺的鼻梁,脑后梳着一个髻,额前几缕头发也被风吹散了,背上长剑剑柄上刻着两个隶字“星月”。  老人捻须道:“有什么事?”  青年道:“在下昆仑派卓青飏,向您打听一下,要往咸阳去可怎么走。”  老人伸手一指道:“于此朝东去便是咸阳。少侠风尘仆仆,可是要赶去江南?”  卓青飏抬眼一看,老人虽是佝偻着背,灰布袍子打着几个补丁,但精神矍铄,落拓萧疏,倒像是个教书的夫子。青年躬身行礼道:“正是。老伯何以得知?”  老人道:“老朽家住在向北十五里的乔家村,每日都要到前边的十里镇沽酒。这几日,咸阳道上忽来了七八拨人马,车马萧萧,急匆匆地赶着要去江南。于是老朽妄加猜测,少侠也是这同路人。”  卓青飏道:“听闻人说,江南风光秀丽,想来多是慕名游览者。”  老人叹道:“是啊!江南好,风景旧曾谙。当年一别,已经二十年。”  卓青飏道:“天色不早,晚生还要赶路,就此告辞。老伯保重。”  老人道:“莫急,莫急。老朽也要往十里镇去,正好同路。”说着就跨上驴背,又道:“十里镇再向东只有一个驿站,你就是快马加鞭也没法在天黑之前赶到。倒是听老朽的,莫急着赶路,今晚就在十里镇歇宿,明天一早出发,天黑前准到咸阳。你再在咸阳向东南行上一两日,于那岭中穿过一条山谷,就到汉水江畔的青苇渡头,乘船前往江南,不但行事便宜,而且还能沿途欣赏中原风光,可谓上选。”  卓青飏听他说得有理,道:“多谢老伯指教。”便也跨上马,与老人并辔而行。老人气定神闲,又引笛就唇,笛声清亮,婉然如清泉出涧。  卓青飏举目只见万里青天,有几只大雁,正悠然南飞。  老者停住吹笛,道:“老朽这一曲《忆江南》,还请少侠品评。”  “晚辈不通音律,不敢置喙。”  老者微微一笑,并不介意,伸手一指,道:“十里镇到了。”  卓青飏顺着老者指的方向一看,远处仿佛有一座小镇,青瓦片片隐于绿杨丛中,更有一面破烂的红色酒旗迎风招展。老者早已眉开眼笑,拍着驴臀,朝前跑去。  卓青飏也是好酒之人,无奈师父交代本次下山支援身负重任不得贪酒误事,路上这两日都严于律己,恪守戒规,未免有些美中不足。见那酒旗飘扬如招手,只得紧跟着老者一路前行。刚从柳下穿过,就听到乒乒乓乓兵刃打斗的声音,矮屋门前正有三人围攻一名大汉。那三人都二十岁上下年纪,统一穿着紫色的衫子,身量也差不多,每人手里拿着一柄如月弯刀,正在搏命一般地进攻。而那大汉已有四十多岁,肤色黝黑,腆着一个肚子,披着一身葛布破烂衣服,虽然人数不占优势,但把手里的一条铁链子舞得密不透风,倒也没有落于下风。  其中一个紫衫人叫道:“胥子明,识相的话,就赶紧交出来。”声音清脆,倒是女扮男装。  那大汉粗声大嗓地道:“百花谷的武功,老子压根儿瞧不上。”  正说着,另两个紫衫人,分别从左右直攻胥子明下盘。胥子明一个纵跃,从怀里一抓。只见寒光一闪,两个金黄的暗器分击紫衫人的眉心。紫衫人倒也灵活,竟然就地一个转身,流风回雪般地退几步躲开。暗器便插进地上的烂砖中。  卓青飏只见那暗器的形状怪异,既像一只张翅的蝙蝠,又像一只成熟的菱角,只是用黄金打造的,插在地上,十分耀眼。卓青飏心底猛地清明,忽记起师父曾经讲过江湖中二十多年前冒出一个亦正亦邪的大侠胥子明,人送外号“菱蝠盗侠”,只是没想到长得其貌不扬。  胥子明虽然长得臃肿,但刚才于紧急关头,一身纵跃再用暗器逼退进攻,倒是临危不乱。稳稳落在地上,笑道:“百花谷,不过如此。”  “不过如此吗?”  只听一声娇叱,忽地一团紫色影子如同鬼魅倏然而至。胥子明正要招架,就听“砰”的一声,被一掌击在胸口。胥子明两百斤的身子一下子被击飞,落在十步开外,他倒也逞强,迅速翻身起来御敌,但还是口中直吐鲜血。  卓青飏和胥子明,这才看清刚才的那团紫影,竟然是个娇滴滴的女子,额上画着花样,浓眉高鼻,脸色白皙,身量苗条,立在街上,烈烈西风吹来,衣袂飞扬。  胥子明惊道:“碎雪掌,你是百花谷主?”  那女子道:“胥子明,倒也有些见识。速速交出《芙蓉诀》,我可以饶你一命。”  胥子明冷笑道:“西域百花谷,众人都道武功神秘莫测,但我胥子明却未必放在眼里。我行走江湖二十载,偷的是金银,抢的是歹人,别说《芙蓉诀》这等入门心法,就是三十六式飞沙手,碎雪夺命九招的绝学摆在我的面前,我也不屑一顾。”  卓青飏听他说的凛然,心中敬意油然而生。胥子明和卓青飏却不知百花谷的入门功法修炼最为艰难,凡是入门功法修行正确,后来的武功更会事半功倍。《芙蓉诀》更是百花谷几代翘楚历经多年参悟总结的心法口诀,因此被奉为百花谷至宝。百花谷主道:“百花谷甚少涉足中原,我派武学,你何以得知。”  胥子明轻笑一声道:“《芙蓉诀》,你西域视作瑰宝,我中原睥为烂泥。中原江湖,武林门派多少泰斗,武功奥秘层出不穷。少林寺达摩院、武当山紫霄宫、江南云家千幻堂、峨眉山云栖禅院对于各派武学都有记录研究。我数年前就在一册名为《武林流派编撰》中看到过,西域百花谷绝学飞沙手三十六式,碎雪掌九式,招式讲究迅捷奇诡,但威力不足,与少林寺大金刚掌、如来千手掌、韦陀掌、丐帮降龙十八掌相去甚远,还及不上崆峒派的七伤拳、昆仑派的玉碎昆岗。你问我何以得知,恐怕中原武林,就连初学功夫的三岁孩童都知道这回事。”  百花谷主明知道所谓三岁孩童不过是胥子明的夸大其词,不足以信,但还是又惊又怒,惊在中原武林博大宏远,怒则在胥子明所言大为戏谑。于是强忍怒气,对左右道:“绑了。”  先前被胥子明逼开的两名紫衫女子从腰间抽出绳子上前正要捆绑胥子明。卓青飏听胥子明推崇中原武功,更提及昆仑派玉碎昆岗的绝技,心中既喜又佩,见胥子明落于下风,便从马上纵身一跃,蓝衣翩跹,立在胥子明前面,道:“在下听这位胥先生说得诚恳,恳请谷主放过他。”  百花谷主瞪他一眼,道:“你又是何人?”  卓青飏躬身道:“在下昆仑派卓青飏。”  胥子明和百花谷主显然一惊,百花谷主上下打量了一下,见他不过二十多岁的样子,诧异道:“天苍苍,野茫茫,唯夸英雄卓青飏。说的就是你?”  卓青飏自小就在昆仑山长大,师从昆仑派玉灵子道长,学成后更是常年在陕甘青疆一带地区锄奸惩恶,行侠仗义,得了草原牧民们“天苍苍,野茫茫,唯夸英雄卓青飏”的赞誉。这次是奉命第一次踏入中原。  卓青飏道:“谷主过誉了。”  百花谷主道:“要想让我放了胥子明,就看你有没有本事了。”说罢,便一挥右臂,伸出一掌,犹如奔雷闪电迅然而击。卓青飏没料到百花谷主一言说罢便立即动手,只见一只白皙的手掌迎风而来,掌中绘着一只灿如火焰的花朵,手腕上还有几只金镯环佩叮咚。正是百花谷的碎雪掌。  卓青飏本可避过,但顾虑身后的胥子明会被掌风伤到,只得掣出背后长剑,挡在胸前。看似随意一档,但剑尖早已对准百花谷主手腕大陵穴、太渊穴。若百花谷主立志强攻,势必会被星月剑的锋刃削掉手掌。但卓青飏本为救人,该招只是要逼退百花谷主,非为伤人,因此只守不攻。百花谷主眼见寒光一闪,只得収手出腿。卓青飏手中长剑变刺为削,笼住下盘,百花谷主一个回转纵跃,紫色裙衫中伸出左右双手如同弯钩,忽然向卓青飏左右各攻了十七八招。卓青飏长剑迅捷无比,剑影霍霍,或刺或挡,或削或劈,竟然都抢先一步挡住了百花谷主的进攻。  百花谷主退后几步,心想此次来中原另有要事,不便多结仇家,叹口气道:“光是昆仑派的一个年轻小子,我已非对手。罢了,我们走。”带着几名手下翩然远去,消失在风中。  卓青飏高声道谢:“多谢前辈手下留情。”回身看见胥子明勉强撑住身体没有倒下,忙一把扶住他,道:“前辈伤重否?”  胥子明朗声说道:“并无大碍。自古英雄出少年呀,卓兄弟你武功盖世,仁侠典范,胥子明自愧不如。”  卓青飏谦然道:“前辈过誉了。”便扶他往酒家行去。  十里镇不过一个小村庄,那酒家仄仄的,鄙陋破烂,四处漏风。卓青飏抬头一看,那面红色的酒旗上依稀可见三个字“罢酒坊”。骑驴的老人早倚在一张木桌前自斟自饮,自语自夸,刚才门外的殊死搏斗倒一点不曾影响他的酒兴。  卓青飏扶胥子明坐下,还未开口。胥子明高声喊叫:“小二,来一坛子好酒,再切些肥鸡牛肉。我要和卓兄弟好好喝几杯。”  酒保伸个懒腰,揉揉睡眼,说道:“这位客官,您可知我们这店的名字?”  胥子明并未注意,卓青飏道:“可是唤作罢酒坊?”  酒保上前道:“这里正是扬名十里的罢酒坊。”酒保见卓青飏和胥子明一脸疑惑,解释道:“客官像是外地人,并不知道小店的规矩。小店的酒,人称‘赛杜康’,都是十年以上的陈酿,百里挑一,酒劲浑厚,但量产很少。所以每天打酒售卖不可超过五坛,再想豪饮,却也不得不罢。为此得名罢酒坊。”说罢朝着骑驴老人一努嘴,道:“刚才这位客官打光了小店的酒。您要是想喝,还是明日赶早些来吧。”  胥子明拍案叫道:“放屁放屁,哪有这样的道理。你这明明是酒店却不卖酒,订的这是哪门子的规矩。速速去取好酒来。这是赏你的。”说罢从怀里摸出一锭金锞子扔在柜台。  酒保眼见锞子金光闪闪,忙笼了袖子罩起来,笑道:“客官打赏本该遵命,无奈小店今日所剩的那点酒都被这位乔老先生买光了。”卓青飏这才知道那骑驴老人姓乔,想是常来光顾这家酒店,和酒保相识。  胥子明怒发冲冠,起身揪住酒保的衣领,道:“再不取来,信不信我杀了你。”  酒保像是司空见惯,道:“客官若是不信,大可前后搜查我这小店,果真是没酒了。明日的酒要等到寅时才会送来。”  胥子明眼见骑驴的乔老抱着一个酒葫芦饮得正酣,酒香扑鼻,但看酒保不像撒谎,只得强忍怒气。  骑驴乔老眼见门外落日西沉,悠然吟道:“新丰美酒斗十千,咸阳游侠多少年。”  胥子明心想这酒店乏酒,但想必是有酒窖储藏,明日趁着寅时送酒打探到酒窖所在,定可喝个痛快。计上心来,便一手牵着卓青飏,笑道:“卓兄弟,既然这里无酒,咱们便明日再来吧。咱们到前面投宿去。”  卓青飏向骑驴乔老拱手,道:“在下告辞了。”  那骑驴老人已有些薄醉,随手一摆,口中道:“老人七十仍沽酒,千壶百瓮花门口。道傍榆荚仍似钱,摘来沽酒君肯否。”  卓青飏出门牵了白马,听胥子明高谈阔论。两人边说边走,看到一家客栈,胥子明出手阔绰,要了两间上房和一桌酒菜。胥子明拿来两个酒杯斟满,道:“卓兄弟,今日有幸与你共饮,哥哥我敬你一杯。”说罢一饮而尽。  卓青飏干了一杯酒,道:“胥大哥,小弟此次下山,师命重任,因此不敢贪杯。和大哥共饮,实属平生乐事。但今日小弟只陪一杯,未来若有机会,大哥可上昆仑做客,小弟与大哥酣畅痛饮,不醉不散。”  胥子明晃晃手里的白瓷酒壶,笑道:“卓兄弟,今宵有酒今宵醉呀,况且就这一壶酒,平平淡淡,不足以醉你我,权当助兴。”说着又为卓青飏斟满一杯。  胥子明又喝了几杯,拉过椅子凑近卓青飏,说道:“卓兄弟,今晚咱们就去探探这罢酒坊的酒窖,看看这‘赛杜康’到底是个什么不得不罢。”  卓青飏听他如此说,倒真是应了胥子明盗侠的名声,道:“小弟明日一早就要赶路,有负美意,大哥勿怪。”  胥子明眼见卓青飏严谨端方,与自己行事作风大相径庭,便也不多劝说,喝罢一壶酒,虽然兴致索然,但也草草了事,回房睡了。  卓青飏睡不着,想着临行前师父的嘱托,辗转反侧难以成眠。卓青飏是昆仑四大弟子之一,排行第三。蒋白生是昆仑首徒,武功心智向来出类拔萃,多年来一直奉命在江南行走,受中原各大门派影响,更是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二师兄岳赤渡近年来也在燕赵齐鲁驻留,在江湖上多有美名。而此次下山,师父命卓青飏赶往江南支援大师兄,行事听任大师兄调遣。更是飞鸽传书要求二师兄岳赤渡同时南下。兄弟三人共聚,想必是极为严峻艰难的任务。卓青飏猜不透,也想不清,便翻身起来推开窗,只见一轮明月正挂在空中,秋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树梢不时传来几声夜枭的啼鸣,衬得四下里更是静悄悄的。  忽然只见不远处的林间扑棱棱地飞出几只夜雀,卓青飏不禁回想起师兄转述的师父当年给他赐名的事情。二十年前昆仑派掌门玉灵子道长下山,途径天山脚下正赶上有匪徒行凶,便出手击毙歹徒。百姓血流如注,哭声不绝,玉灵子道长既痛又悲,更是在几具尸首之间发现了一个两三岁的孩子并未气绝,有人说这是牧民卓老三的儿子。眼见稚子无依,玉灵子道长便将孩子随后带回了昆仑山。到达昆仑的时候已是傍晚,恰好有一只青雀衔着一朵梅花闯进昆仑堂的廊檐上,鸣叫几声便飞走了。玉灵子道长随手捡起落在地上的梅花,捻须微笑道一声:“青雀一飞而过,此子便叫青飏。”  遥想当年事,卓青飏面容微笑。忽听到蹄声,只见刚才雀跃之处的林间有人赶着一辆驴车越行越近。车的右侧挂着一盏白纸糊的灯笼,发着幽暗的光。正所谓老马识途,大约那驴子也走得习惯了,并不需要驾者牵缰扯绳、吆喝挥鞭,兀自走得熟悉和轻快。  卓青飏抬头看看月已西行,仿佛已是寅时,心中料想这驴车恐怕就是来送酒的。只听得隔壁门响,随即就听到胥子明敲自己房门,并轻声叫道:“卓兄弟,成大事不拘小节。我们去尝尝那‘赛杜康’的酒就回来。”  卓青飏本也无眠,且的确想见识一番十里大名的佳酿,加上少年心性,便打开门,道:“好。我陪大哥走一遭。”两人边掩了房门,找个院子角落纵身跃出墙外。
  胥子明见泥土路上一道车辙,驴车分明是从林中来的,他回身招呼卓青飏缘辙寻去。林子不大,两人走得不到两炷香的功夫,便看见一条清澈的溪涧缓缓流淌。溪上有一座大约两尺宽的石板桥,车辙正是从此经过。两人过桥又行了一刻,便看见脚下一片菜地。地的尽头则是东西两所茅屋,西首一间窗户,灯火未熄,想来主人未睡。  秋天的夜里,已经下了露水,菜地中显得有些潮湿。胥子明示意卓青飏噤声,当下气沉丹田,使出轻功来,几下纵跃,已落脚到东首的房屋前廊。卓青飏一看胥子明行过的地方,若不仔细,竟然看不出来踏泥而行的痕迹,足见其轻功高明,心想此人被称为菱蝠盗侠,其轻功果真不可小觑。  胥子明像是发现了藏酒所在,回身满脸喜色,招手呼唤卓青飏。卓青飏也运足一口气几下纵跃尾随过去。东首的房子里先是一个酿酒的作坊,门上挂着一块蓝布帘子,早已缀满了补丁。门里有一张木床,堆着一铺脏污的被褥。  屋内中间是一个大大的甑锅,罩着木桶,下边燃着灶火,旁边一个酵池,四周则是一些杂乱放着高粱、小麦、酒曲、酒醅、果子的器皿。门外边散乱堆着犁、锹之类的农具,墙上还挂着一把扫帚。酒坊旁边则是一道石砌的门,上了锁,像是酒窖的入口。胥子明从怀里掏出一根恍若头发粗细的铜丝,然后耳朵贴在锁上,将铜丝插在锁孔中捅了几下,那锁竟“吧嗒”一声开了。胥子明轻声推开门,嗅了一嗅,小声道:“好酒啊,随我来。”  门后是一条向下的暗道,月光洒进来,能依稀看清暗道并不深,两人行下去回身只见是个大约十丈见方的酒窖,甚为宽阔,拱形的梁下是一排排的酒坛子,大约有成百上千,每个都有怀抱大小。原来这酒窖是建在东西茅屋下边。  胥子明抢先进去,拍开坛口的泥封,只觉一股酒香扑鼻而来,胥子明伸手鞠一捧尝了一口,清冽甘醇,顿时赞叹:“真是好酒,配得上扬名十里。好兄弟,你来尝。”  卓青飏早闻到酒香,馋涎欲滴,稍稍喝了一小口,只觉得腹内强压了半日的酒瘾竟一瞬间被勾了出来,甚而更浓,只想抱起坛子一饮而尽,情不自禁又喝了一大口。却听到胥子明叹道:“这边的是窖藏了十年的,味道更好。”  卓青飏见胥子明又拆封了几坛老酒,尝一口便赞一声,大有要把窖内美酒全都洗劫一遍的趋势。卓青飏忙上前拦住道:“胥大哥,这酒不好吗?”  胥子明道:“平生还未饮过如此好酒。”  卓青飏道:“你这样喝法,把这许多酒都糟蹋了。你也看到这茅屋的主人如此清贫,哪能经得起如此浪费。”  胥子明见他义正言辞,败坏酒兴,从怀里摸出两锭子黄金放在酒上,压低声音道:“如此可以了吧。”一把推开卓青飏,继续向里行去。  卓青飏道:“胥大哥,这酒藏了十年,里边的可能要更久,可见这家主人多少劳作,望你高抬贵手。”  胥子明本想辩驳,只听到头顶上霍霍几声,像是正在磨刀。原来两人未辨方向,竟走到西首的茅屋下边。就在这磨刀声中,又听到一个苍老的妇人声音道:“湛卢剑重现江湖,当真是老天垂怜,让我夫妻二人在有生之年,还能了却残愿。”  又有一人哑着嗓子叫道:“想当年,我就是被湛卢剑刺瞎了一只眼睛,如此深仇大恨,此生不报,我颜雪鹰誓不为人。”  卓青飏这些年在天山南北闯荡,也曾听过“天山雪鹰”的声名,是个武艺出众的绿林草寇。只是听他言语,心中纳闷,不知道是谁竟然能刺瞎这位高手。而一旁的胥子明却听到“湛卢剑”三字,早心中一震,悠然神往,忙侧耳倾听,生怕遗漏了任何关键信息。  只听颜雪鹰一副沙哑嗓子,续道:“半个月前,我镇江的朋友在西津渡头偶遇一个狂人,见他竟然手持湛卢宝剑。朋友本想邀请那人做客,没想到却被那人打伤。这湛卢剑下,枉死了多少人命,再想想令郎更是英年早逝,与贤伉俪阴阳永隔,让人好不心痛。”  先前那位妇人听他所述,暗想定是你那朋友起了歹心,想要把湛卢剑据为己有,才会出现如此变故,不由地有些愠怒,但听他提到爱子过世一事,不免又悲上心头。道一声:“多谢雪鹰先生漏夜前来,告知我夫妻这一消息。我夫妻明日即刻启程赶往江南。”话语中已有逐客之意。  颜雪鹰道:“如此甚好,有秦陇鸳鸯刀夫妇重出江湖,必然成事。在下就先行告辞,我们江南再见。”  卓青飏又是一惊,秦陇鸳鸯刀周全峰、袁缎夫妻,二十多年前就已然成名,曾经威震陇地。夫妻二人刀法绝妙,一阴一阳,攻守进退,天衣无缝。多少人听到他们二人的名号,就两股战战,几欲远遁。没想到他们竟然在这林中酒坊避世隐居。  又听得门声响动,想是袁缎将颜雪鹰送出门去。屋外已渐近黎明,月下的林子影影幢幢,寒蛩浅鸣,袁缎猛然觉得有些寒意,多年的生死本该看淡了,但想到死去的儿子,心底的凉苦便一下子冒了出来,让她不自禁地打个寒颤,回身进屋的时候,眼中已经盈满泪水,忍不住吞声而泣。  磨刀的声音顿了一下,屋内又响起一个低沉的声音,道:“你我都已过壮年,本来就俨然风中之烛,上天赐此良机,我们重出江湖也是为儿子报仇,就算是死,也不足惜,何哀之有。”想必是周全峰在劝慰袁缎,继而又磨起来刀。  袁缎拿出手帕抹抹眼睛,说道:“夜里冷风,吹眯了眼。”沉默了好一会儿,思虑悠悠,说道:“多年不用,这鸳鸯刀都锈了许多。我还记得那年,同儿八岁,我教他刀法,他练得可好了,在那日头底下,一练就是两个时辰,也从不喊苦。同儿呀同儿,他从小,就能吃苦,十五岁的时候就独闯江湖,甘凉古道均无敌手,还当上了年纪最小的佥事。你说好笑不好笑,他还那么小,就要给手下人发号施令。”  卓青飏听到袁缎哀音凄婉,陷入回忆的柔情中,心想:“我的母亲要是还活着,怕也是这样的日思夜想吧。”  袁缎又叹口气道:“这孩子,对自己粗心大意,永远也长不大的样子。寒暑风霜,从不记得填减衣物。东奔西走,也不知道能不能吃一口热汤饭,可别饿坏了他。”  周全峰停下磨刀,道:“孩子长大了,慢慢就懂得照顾自己了。”说着挑挑灯烛。那烛火跳了几下,又恢复了平静,照得更明亮了。周全峰拿着一柄鸳刀,在灯下端详。  袁缎摩挲着一柄鸯刀,失神而坐,回忆着道:“他从京城回来的那一天,真是威风极了。他比先前瘦了一些,也黑了一些,穿着江南织就的绸缎。对!他肯定是又长高了一些,进门的时候要低头了。院子里都是他带回来的东西,行车辚辚,萧萧马鸣,粳米装了十袋,罗衫放满两箱,黄金十两,白银百两。他拉着我的手说,‘娘,这些都是儿子孝敬您的。’我说,‘娘不缺这些东西,只要你在外照看好自己,娘就心安。’他就靠在我的怀里撒娇,他长到多大也都还是个孩子。这些年,你别说,他回家的次数可真是越来越少了。”说着又长叹口气。  胥子明并无耐心听袁缎回忆旧事啰啰嗦嗦,而且酒劲上头有点头晕目眩,伸手扯扯卓青飏的袖子,示意离开。忽听到一声拍案,袁缎说道:“可恨就是因为这湛卢剑,引起江湖一场腥风血雨。”  胥子明忙又驻了足,只听到周全峰道:“一剑两琴,天下闻名。”不禁冷笑几声,喃喃续道,“天下闻名,狗屁不通。”  袁缎道:“同儿寄来书信,说是朝廷有命,命他即刻前往湖广一带探访湛卢剑,未曾料想草草一书,竟成诀别。‘事关重大,刻不容缓。再拜叩首,勿以为念。’”袁缎从一个匣子里拿出一封书信读到结尾词句,仿佛有千钧重锤直捣心胸。  赛杜康的酒果然浑厚,胥子明多喝了些,酒劲上来有点站不稳。卓青飏本也觉得出来的时间太长了,见胥子明不胜酒力,忙扶住了他,就要出去。正行到门前,却只见门外月光倾泄进来,那石阶上分明投下一个人影。卓青飏被唬了一跳。那人显然也是一惊,手持着一支马鞭,立在当地,满脸错愕。  借着月光,卓青飏才看清那人背后正停着一驾驴车,车前悬着一只燃尽的灯笼。原来是送酒的马夫回来了。  那马夫赶车从十里铺的罢酒坊送酒回来,正要回床睡觉,却见酒窖的门锁落在地上,心想莫不是自己今日贪酒多喝了几杯,出去的时候忘记下钥了,只怕会闯进田鼠黄狼,正要进门查看。哪曾想竟然从酒窖中钻出两个人来。马夫一慌,惊叫起来:“有贼。”  卓青飏出指如电,匆忙点中那马夫肩前中府穴,胸前气户穴、膻中穴,马夫便屹立在当地无法动弹出声。卓青飏回身扶住胥子明,跳出门外。胥子明业已彻底酒醒了,西首的房门已经打开,只见房门中跃出一个须发全白的男人,身材高大,想必就是周全峰。周全峰一跃,已经踏上院子里的驴车,手持一柄长刀攻了过来。  卓青飏出门的时候并未携剑,情急之下,掣起门口的扫帚一挡,没想到鸳鸯刀格外锋利,那扫帚像酒杯粗细的木柄竟被一劈两段。卓青飏随手留下手中的半段木柄,没等周全峰攻来第二招,先发制人抢先使出一招昆仑剑法“登之不死”,这一招形为刺,实际并不狠辣,而是要从下向上刺中敌人胸前玉堂穴、华盖穴、璇玑穴。这三个穴位依序如同登山向上,但并不伤及主要脏器,是为“不死”。  周全峰见这人不过二十多岁年纪,竟然用一柄扫帚挡住自己几十年功力的刀法,尚且还能急中生智反守为攻,心中自然又惊又佩。周全峰眼见木柄就要刺中身前玉堂穴,空出右手横推一掌,借着木柄刺来的力道反身跃出,落在驴车上。袁缎也早已手持一柄短刀立于丈夫身畔。  晓风残月中,那袁缎头发花白,但眼眸深邃,高鼻小嘴,想必年轻的时候也很动人。而周全峰则是一张方脸,目光湛然,竟依稀有些面善。  周全峰道:“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卓青飏抱拳道:“晚辈昆仑派卓青飏,十分抱歉,还望前辈恕……”  袁缎不等他说完,惊问:“你是昆仑派的?”  卓青飏道:“正是!”  袁缎怒喝一声,“小子纳命来。”已然猱身而上。  卓青飏不明缘由,只见袁缎手中一柄短刀早就砍过来,周全峰也长刀一摆,紧随而至。卓青飏见袁缎短刀攻势凌厉,周全峰长刀凝重,双刀竟然彼此呼应,攻守兼备。内心不觉一震,世间武学果真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当下也不敢硬接,左手推开胥子明,右手抢过那马夫手中的马鞭一挥。鞭梢甚软,但伸缩自如,直击周全峰,周全峰鸳刀舞得密不透风,却把鞭梢绞去一截。卓青飏虽是临危但不乱阵脚,向右侧一跃避开袁缎的短刀,道:“两位前辈,且听在下一言。”  袁缎夫妇并不等他缓手,长刀改为攻势,短刀变为防守,前后两路夹攻,刀刀尽是杀手。卓青飏见到双刀攻守易势,刀法变幻莫测,不知下一招是攻击腹前,还是袭击后背,当下一心两顾,只觉得眼花缭乱。卓青飏连攻几次,总是或被鸳刀击退,或被鸯刀牵制,均未得手,慌乱之中,加上兵器并不擅长,竟被周全峰一肘击中背心,直摔在菜地中。卓青飏顾不得背心疼痛和衣襟露霜,反身滚起。  晓风一吹,夜消昼长,东方微白。卓青飏内心一下澄明,这鸳鸯刀讲究一阴一阳,一攻一守,把阴阳各自的长势发挥到至精至妙,因而威力大增。只是阴盛而阳退,阳极而阴衰,阴阳变幻总有盈冲中庸的时刻,那时候便是良机。卓青飏想明白之后,一见袁缎夫妇刀法变化,一挥长鞭,果然奏效,竟缠住袁缎手腕。周全峰慌忙来救,刀法登时露出破绽。卓青飏去鞭出掌,直击到周全峰胸口。周全峰只觉得一股大力从胸前袭来,排山倒海一般,被击倒在地。  卓青飏自知自己并未使出十分的力道,想必不曾重伤他,道:“晚辈自知有错,的确不该潜入盗酒。我们已在酒窖中留下买酒的银两,万望前辈海涵。”  刚说罢,却见茅屋背后一把火光冲天而起。原来胥子明见卓青飏落于下风,一头钻进酒坊,掣出灶下的木柴,把那草屋点燃了,那房子多是茅草,加上酒气,一遇火苗,立刻烈焰熊熊。袁缎一看,屋内还有儿子留下的书信金银等遗物,当下心急如焚,也顾不得卓青飏,几个纵跃奔进茅屋。  周全峰怒道:“我周家与你昆仑不共戴天。”也爬起来冲进屋内。  胥子明叫道:“快走,快走。”  卓青飏眼见胥子明如此做法,十分不屑,并不应他。先是奔到酒窖门口,出手解开马夫被点的穴道,道:“哪里有水。”  那马夫战战兢兢,指指廊前排列的几口大缸,道:“那里便是。”说罢便拉着驴车跑远了。  卓青飏拿起水桶,装满了水,跑去救火。无奈那火太大,加上有风助势,卓青飏一人之力犹如杯水车薪,眼见那火越着越大,只得也冲进屋去,想搬一些物品出来。  周全峰见卓青飏进来,以为他要抢夺东西,一掌拍来。卓青飏慌忙躲开,周全峰那一掌便直拍到门柱上,那门年久失修,承受不住周全峰几十年精纯的掌力,只听“喀嚓”一声,半边屋子便轰隆隆塌了下来。卓青飏直退到门外,胥子明拉住他道,“卓兄弟,快走,快走吧。”卓青飏无奈随着胥子明快步离开。袁缎夫妇草草收敛一些财物,冒火从窗户跳了出来,周全峰的胡子也被烧掉了一大把,显得十分狼狈。  卓青飏一路怒气冲冲,实在后悔今夜与胥子明出来。穿过溪涧,回首望去,只见茅屋之处滚滚浓烟从林深之处飞起。胥子明道:“卓兄弟,是做哥哥的不是,哥哥欠考虑,哥哥给你赔礼道歉了。我稍后再去送上一百两白银,足够他们重建几十间房子了,又大又气派。”  卓青飏怒道:“江湖也称大哥一个侠字,堂堂侠客,你怎可如此草率。”  胥子明道:“好好好,我们都是江湖草莽。我不懂你们名门正派的道理和规矩。况且他们夫妻两是什么人?他们可是秦陇鸳鸯刀,本就是江湖人物,过得原本也就是这种提着脑袋的生活。你有什么好指责我的。再说了,要不是为了救你,老子早就脚底抹油溜了。”  卓青飏听他句句义正辞严,倒有一番大道理,果真是亦正亦邪的性格,只得叹口气,抢先赶往客栈。胥子明见卓青飏在前行走,也亦步亦趋地跟上来,一个肥硕的身子一摇一晃的,道:“你别走这么快呀。不是我说你,我们是去干什么的,我们是去当小偷的,偷酒喝的,你还自报姓名。报就报吧,你说个化名不行吗?天下帮派那么多,你报华山派、崆峒派、九江帮哪个不行?你还真是老老实实把自己的门派高姓大名全都告诉了对方。你就不怕人家传出去,坏了你们昆仑派的名声。你说你傻不傻,我看你就挺傻的,又傻又倔的犟驴。”  卓青飏被他气得说不出一句话,胥子明倒是得了意,哼个小曲道:“卓兄弟,看你刚才危难临头也没有弃哥哥不顾。哥哥我就告诉你一个江湖的秘密。这个秘密就是江湖盛传的‘一剑两琴,天下闻名’。”
  一剑两琴,天下闻名。  这句话在江湖流传多年,卓青飏行走江湖,自然或多或少也有听说过这句话。但江湖中人很多人都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卓青飏不屑与胥子明再有交道,当下暗中运气使出轻功,从客栈的院外跃墙而入。  夜色还未尽褪,十里镇错落的屋舍之间,几只雄鸡引吭高歌,彼此和鸣。胥子明也使出轻功,紧跟卓青飏回到客栈,店里客人还未觉晓,鼾声雷鸣。胥子明进房关门,道:“卓兄弟,你且坐。”倒了一杯茶水,拉个木凳大喇喇地坐下。  “那还是十多年前,我途经洛阳,一时手头不便,便打听到当地的一户贪官,准备夜间借些盘缠用用。好不容易等到子夜时分,夜黑风高,我一切收拾妥当,便溜入这位财神爷的后院。洛阳牡丹号称冠绝天下,那贪官后院里种植了五颜六色的牡丹花,周围又有一些绿柳红梅,倒是容易躲避。后院并无人声,但前院倒是灯火通明。我绕过花廊,正好经过一所僻静的屋子。忽听到屋内有人在谈论江湖中事,便一时好奇,使个蝙蝠倒挂,隐藏在廊檐上倾听。没想到,所听到的事情更是神秘莫测,难以置信。”胥子明陷入对当年事情的回忆中,神色恍然。  屋内有三个人,其中一个人,身穿黑色的官袍,头上束冠嵌着一块红色宝石,身份最为贵重。他半倚在椅上,说道:“一剑两琴,天下闻名,这句话最先见载于一册名为《拓跋释老论集》的密史之中,后人为此津津乐道。我朝坐下典阅处先后在记录春秋的典籍《越绝书》、后来的《汉书》、《续后汉书》、《檄豫州文》、以及隋唐《唐书》,宋朝《资治通鉴》仔细研读,并同皇室历代追索的《长生玄秘术》、民间散传下来的《胡笳廿八弄》、《青囊书残记》、《守官桥手札》、《破胡致元帅书》等,抽丝剥茧,追本溯源,才终于解开这个绝密。”  座下立着一人,穿着红袍,身材肥硕,背窗而躬,看不清面貌,说道:“下官愚钝,请叶大人指教。”  座上冠着宝石的叶大人道:“所谓一剑,正是大名鼎鼎的湛卢剑。此剑相传乃是铸剑名师欧冶子所制,欧冶子踏遍江湖,终于寻得一块钟灵毓秀的宝地,此地得天所授、阴阳相谐、金石赤纯、草木丰盛,具备最好的铸剑条件。为此欧冶子苦思冥想,坐关九日,并耗费九九八十一天,终于于重阳之日铸成了湛卢剑。此剑吹毛可断,裂石成土,竟然是一把至阳至刚的神兵利器。这把宝剑先后被历代君王推崇,包括岳飞在内的诸多名将都曾佩戴过此剑,上阵杀敌,犹如神助,可谓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为此,相传持此湛卢剑者可号令天下,奉此湛卢剑者可保百年太平。”  那位身穿红袍,自称下官的人十分识趣,道:“我们若是查访到这把宝剑,进献给皇上,大人当是首功。”  叶大人冷哼一声,道:“曹书瑜呀曹书瑜,你可知这湛卢剑前几日就现身在你这洛阳城。”  那位身穿红袍的曹书瑜匆忙跪下道:“下官实在不知呀。下官若是早日知道这个消息,定会把洛阳翻个底朝天,把这湛卢剑双手奉上。”  叶大人一摆手道:“起来吧。不知者不为罪。”  曹书瑜战战兢兢地爬起来:“多谢大人。”  叶大人又道:“本官此次前来,是有一事交付于你。你可要重之慎之。”  曹书瑜道:“下官洗耳恭听,愿效犬马之劳。”  “东西两汉,绿绮焦尾。焦尾琴相传是东汉蔡邕利用一截烧焦的桐树所制,琴音古朴,后来传给其女蔡文姬。蔡文姬一代才女,曲乐文赋皆有造诣,尤其琴艺出众,文姬入胡,后被接回故乡的途中,不幸遗失此琴。后来此琴先后为齐、周、唐所得,更藏于大宋汴梁皇宫中,但不幸最后于靖康之乱中再次失踪。本官此次便是命你在开封、陈留、洛阳一带查访此琴。”  曹书瑜疑惑道:‘我朝也不乏能工巧匠,相信也可以造出绝世好琴,何苦为一把不知所踪的古琴执着?’  叶大人双眉一轩,道:“秉同,你告诉他。”  叶大人身侧立着一人,也是身穿黑袍,一张国字脸,腰间插着一长一短两把刀,抱臂怀前。他道:“朝廷所命,你何须多问。”  曹书瑜道:“周大人教训的是。”  周秉同从怀中取出一幅卷轴,展开道:“这就是焦尾琴的模样,你看仔细了。”  那卷轴中画着一个左宽右窄的七弦琴,除了一侧被烧焦了,其余与通常所见的古琴并无多大异常。  曹书瑜忙凑上前去观看,道:“望大人赐教。”  叶大人又道:“民间自古传言蔡文姬所作《胡笳十八弄》,实为廿八拍,被后人改编成《大胡笳》。而在这散传下来的廿八拍中,竟然记载了蔡邕当年曾获得《太平要术》一事,蔡邕曾择巧匠将《太平要术》雕琢于焦尾琴琴腹之中,以图流传后世。而在鲜卑族的经典《拓跋释老论集》中,对此也有一些记载。想必不是杜撰的。”  胥子明在窗外听到《太平要术》四字,神思轰然。《太平要术》乃是道家南华老仙所著,卷帙浩繁,世代相传其中不止有呼风唤雨撒豆成兵的仙术,更有延年益寿长生不老的绝密。就连开朝的青田先生所习的《六甲天书》也是出自《太平要术》。  曹书瑜道:“大人高见,下官即刻着手走访开封、陈留、洛阳等地。一有消息,便安排人快马加鞭上报大人。”  叶大人笑一笑,道一声:“秉同,下午收到两广知府传书密报,说追查到飞灵子在湘桂一带落脚。明日你即刻前往查探。”  周秉同正要答话,西园忽然一阵人声嘈杂,子夜传来,格外明显。胥子明心道糟糕,莫不是被人发现了踪迹,正要使个“燕子三抄水”逃走,忽听到一个妇人的声音,凄厉叫道:“澄禹。”紧接着便是一阵孩子啼哭的声音。  西园正是客房,叶大人和周秉同的家眷也歇宿于此。一听到呼喊,屋内周秉同破门而出,抽出双刀直奔西园。曹书瑜也慌了手脚,忙跟了叶大人出去。胥子明正想借机溜走,双手一翻从廊上落下。  哪知叶大人武功高深,竟然一下子听出了廊中异动,怒喝一声:“什么人?”  那姓叶的大人犹如双脚安装了机簧,纵身反跃,回身使出一招回风手,一掌击来,眼看就要击中胥子明眉心。胥子明自忖不是敌手,眼见后院草木森森,使出轻功跳入绿荫深处。叶大人几次出手,都被胥子明借着花木避让,以绝妙轻功躲开。  西园里已打斗了起来,兵刃相击中夹杂着府兵的惨呼。火把把西园照得通明,只见一个黑衣蒙面人,破窗而出,怀里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孩子,手舞长剑与众人斗在一起。周秉同眼见那紫色襁褓,耳听孩子啼哭,急怒攻心。那正是他出生没多久的儿子,小名澄禹。周秉同一挥双刀,跃入圈子,使出全力与那人缠斗。这两人犹如两团黑影,飞高伏低,刀光剑影。  那黑衣人道:“周秉同,你杀我全家,我今天也让你尝尝痛失爱子的滋味。”说着,竟抓起孩子,猛朝着园内的假山摔去。然后更是长剑一挥,斩断府兵刀斧,逼退众人。  那孩子被紫色的襁褓裹住,就如一团风中的棉絮,直飞过去,哭声中眼见就要脑浆迸裂,毙命当场。忽然园内一株茂盛的海棠花树微微一晃,一身白衣一闪而过,白衣人就地一滚,接住那孩子,单手支地一撑并直飞到正堂屋脊上。胥子明在柳暗花明中朝那屋脊一看,只见那白衣人竟是一个道长,也蒙着面,手挥一柄拂尘,迎风而立。  西园中周秉同本料将要看见儿子的尸骨,却没想到危急关头竟被一个白衣道长顺势救起。猛然松了一口气,但却未听到孩子哭声,内心又是一慌。而那黑衣人也是一愕,绝对没想到西园的海棠树上竟然伏得有人。就是这一错愕,府兵已将其团团围住。  那白衣道长眼见襁褓里的孩子睁着眼睛,脸色青紫,泪痕未干,忙伸手一探,并没有了鼻息。白衣道长忙伸指在那孩子胸前推拿几下,那孩子咳嗽几声,又哇哇哭了出来,刚才竟是被风呛住了。  叶大人眼见西园变故突起,而胥子明又东躲西藏,心道:“这人在此缠斗,莫不是为调虎离山。还是先行帮秉同夺回澄禹为是。”便黑袍一张,犹如一只大鸢飞上屋脊一端。  那叶大人先下手为强,出手一招“花气昼暖”,这一招最是绵软,力道隐隐约约,犹如暗香浮动,花气袭人,直到击中敌人这才内力狂吐。那白衣道长正在给孩子推拿,并未察觉背后有人袭击,等意识到自己投在脚下的影子正被空中袭下的一张黑影笼罩,已然晚了。叶大人一掌击在白衣道长的背心,好在那道长有所察觉,借着这一掌力向前跃出卸去大半力道,否则势必身受内伤。可白衣道长毕竟还是被一掌击中,身子直坠而下,摔入府兵圈中。  白衣道长一落地,一个旋转,站住了脚。那黑衣人以为白衣道长也是官宦一伙,见他飞入圈内,长剑一刺。白衣道长侧身躲开,眼见府兵重重,那黑衣人又剑招点点,真是身处险境,只得拂尘一挥,逼退几名府兵。周秉同更是双刀在手,使出的刀法竟然阴阳互补,威力十足,那道长见多识广,认出来这刀法乃是威震西北的鸳鸯刀,没想到这样一个年轻人竟然能单人使出如此绝妙的双刀。  可正所谓关心则乱,白衣道长也明显看出周秉同有意夺回怀中的孩子,刀法中屡屡有些破绽,手挥拂尘东冲西突,必要的时候扯住襁褓随意一挡,便阻住了周秉同的攻击。然而这样的做法,却引来那黑衣人挽个剑花,出剑削来,周秉同又忙去撑起长刀招架黑衣人。这一下,周秉同、黑衣人和白衣道长三人竟形成鼎足之势。  那叶大人立在屋顶观战,见周秉同屡屡掣肘,而三人又相持不下,恐怕时间一长,那襁褓中的孩子性命堪忧。这婴儿尚幼,死不足惜,就怕周秉同为此一蹶不振,自己岂不是少了一员精兵干将。想到此处,便也飞身入园,与那白衣道长交手而战。白衣道长见他杀意浓浓,一双肉掌上下翻飞,竟是一招千叶手。这千叶手本是少林绝技大慈大悲千叶手,掌法变化繁复,如同千手观音,致胜之法千变万化。可这叶大人出手阴狠威猛,却没有一点慈悲心肠。白衣道长被迫得节节败退,于是急退几步,双脚踏个八卦方位,运起功力挥出右掌,那叶大人也正踏入白衣道长八卦步的乾位,两人双掌一经抵住,只听“砰”的一声,那叶大人犹如一团黑影被击中滚在石子路上。  叶大人单手支起身子,吐出一口鲜血道:“天倾西北,你是昆仑派的?”那白衣道长并不回答,反身一跃飞身而起。  胥子明本在墙上窥探,伺机探听是否还有“一剑两琴”的谈论,却只见那白衣道长单脚朝着海棠树梢一踏,飞出墙外。而那黑衣人也趁着众人慌乱,掷出几只飞镖,跃墙而出。  周秉同本欲追去,那叶大人忍痛叫道:“秉同,即使追上,你也打不过他。这个道士甚是狡猾。”周秉同这才驻足,眼望着墙外,不知如何是好。  叶大人站起身来,沉思道:“果真是天倾西北。”  那天倾西北是昆仑绝技,相传盘古氏开天辟地,天清地浊,之间立有天柱支撑。后共工氏怒触不周山,生生将昆仑山巅的天柱撞断,西北天陷。为此昆仑派得一绝招天倾西北。叶大人回想刚才那白衣道长故作不敌,连退数步,实际上便是引得自己踏入他脚下八卦圈西北的乾位,这才一掌制敌。叶大人道:“既然知道是昆仑派的,我便安排兵马围剿昆仑。”  周秉同喃喃自语道:“西域昆仑,绵亘千里,根本不知道昆仑派栖在何山何峰。”  曹书瑜一介文官,见匪徒遁去,才忙上前扶住叶大人,并安排府兵夜巡宅邸。周秉同向叶大人请示道:“下官幼子为人夺去,查访湛卢剑一事,能否另外择人去办。”  叶大人道:“还是你亲自去一趟,带上玉符,沿途百官都可调遣。我即刻飞鸽传书调季平前往昆仑要人,你可安心。”  周秉同眼见无果,只得抱拳道:“是。只是内子……”  叶大人道:“京城有你的宅邸,本官会安排人保护好她。”  周秉同道:“如此下官无忧了,即刻去收拾行装,明早出发。”  当下各人回房,周秉同并不能寐,周妻兀自坐在床头呜咽。周秉同既忧心儿子落入歹人之手,只怕凶多吉少,又担心妻子一介女流不通武功无人照拂,叶大人虽然调遣人手前去昆仑,但又有谁人能尽心如己事,忧虑、恐惧、牵挂、彷徨,多种滋味一齐涌上心头,不得排遣。他推开窗,看看窗前月明,银辉满地,想起故乡父母或能助之一臂,便坐下研磨提起笔来。  胥子明见那长窗案下,周秉同提笔急书,眼见再无所获,摸摸怀中的一包银两,嘴角轻笑几下,飞身走了。原来那胥子明竟然在众人恶斗的时候还能顺手偷出不少银两,当真是盗侠身手。  胥子明讲完往事,喝了一口水,道:“那夜之事,真是匪夷所思。若不亲见,难以置信。”  卓青飏听得如痴如醉,这中间不仅说到一剑两琴的传说,甚至还提到了昆仑派的绝学天倾西北。那天倾西北是至少积累三十年的昆仑功力才可以修炼的功夫。没想到在十多年前就有人技成,更击败少林寺千叶手。卓青飏回想按照功力来算,昆仑只有师父辈的先人才能在十多年前练成此功,大师兄天资聪颖,且年长较大,勉强也可列入。二师兄之下,几无可能。可这白衣道长到底是谁呢,莫不是当时还在世的师祖、师叔伯等人。  屋外天光大亮,莺啼燕喃,卓青飏猜想不透,收拾了行李,道:“小弟身有要事,先行一步。”吃了一碗面,牵马而去。  向东行了一日,果真见到一座大城,便是咸阳。那咸阳位于嵕(音同“宗”)山之南,渭水之北,山水俱阳,为此得名咸阳。咸阳是西北要道,历史悠久,人烟稠密,市肆繁华。卓青飏自小在天山一带行走,不是大漠苍野,便是长河落日,所见到的大多都是牧民牛羊,下山之后见到这样喧嚣的街道人民,感觉格外新奇。卓青飏正要投店,才知那上好的客栈住一晚竟然要二两银子。昆仑苦寒,卓青飏下山所带的盘缠本就不多,顿时感觉捉襟见肘。那掌柜见他局促,翻个白眼,给他指个方向,道:“城南的客栈便宜许多。”  卓青飏也不以为忤,转身出去,遥想自己行走天山锄奸惩恶,那里的牧民又都热情好客,酒饭住宿从未被钱财难倒。如今出门在外,情薄世故,只觉得内心一场失落,好像燃得火热的炭被一盆冰水迎头浇下,顿时熄灭了。卓青飏不知不觉走出城南,找个渭水河畔的茅店,一进门就闻到一股酸臭的味道。  茅店不大,却聚集了不少人,其中不乏腰间悬着刀剑的江湖人士,掀桌拍案,吆五喝六。门后更是传来一声声鸡鸭叫唤的声音。卓青飏要了一碗面,那面也粗粝不堪,卓青飏勉强吃了几口,见马厩中缺少草料,不得不叹一口气。便牵了马,找个附近水草丰盛的地方任那白马自行吃草。  卓青飏躺在草丛之中望着天空,时值傍晚,红霞满天,云卷云舒,几多变幻。忽听到草丛那边有人行来,其中一人道:“华山派昨日就已经在青苇渡头登船,我们终究晚了一步。再看那客店里,怕也都是要赶赴青苇渡头的人。”  华山派也是武林中名门大牌,卓青飏听到他们谈论事关华山派,便隐在草丛中一动不动。  另外一人,嗓音哑哑的道:“即刻给九江帮传书,安排他们在长江阻截华山派。另外命令弟兄们吃了饭,收拾行装连夜赶路,准备硫磺火药,一过前边的山口,就炸毁道路,阻住前往青苇渡头的人。”起先说话的那人道声“是。”便奉命去了。
  卓青飏从草间望去,只见河畔站着一人,身形微胖,佝偻着背,头戴一顶锦帽,双鬓苍髯,像是伤了眼睛,左眼蒙着一块布,布下一条伤疤斜斜地直达嘴角,背负着两只护手鹰嘴钩。  那人在口中噙个哨子,吹了一下,只听空中传来一声鸟的啸声,卓青飏抬头一看,空中有一只老鹰正俯冲下来。那老鹰通体雪白,张开双翅足有两尺。那鹰叫一声,伸出利爪从草丛中抓住一只野兔来,又盘旋着飞向高空。  河畔那人纵声一笑,却声音桀桀,沿着河畔向南行去。  卓青飏想到那两人口中的密谋,便等不得明日一早动身,寻了白马,拿了行囊,背负星月剑,打听了路程,便朝着东南方向的青苇渡头风驰电掣一骑绝尘。明月初上的时候,卓青飏终于看到了连绵的山岳,路途正是从两峰之间的峡谷穿过。  山上重峦叠嶂,松柏森森,夜风一吹,呜呜咽咽,如同许多山鬼哀声哭泣,又如同嫠妇独坐低声轻诉。卓青飏想起傍晚之事,跳下马来,从包袱中找出一件旧衣,扯作几段棉布,把马掌包住,小心翼翼寻了路径,牵马步入谷中。谷中少有人走,只有一条蹊径曲折蜿蜒,两侧的草木中不时有流萤点点,一闪一闪地飞过。卓青飏抬头望去,那谷甚是狭窄,只有一线月光洒下来。再行片刻,眼看就要穿山出谷,却听到谷口正有人细语,道:“这里的两筐就是火药,你们几个速速在谷口部署,待得庄主通过,便即刻炸毁这条道路。”  听到此处,卓青飏长舒一口气,幸亏自己赶得及时,山谷未塞。卓青飏见谷口几个黑影沿着峭壁攀援而上,想来正在安插火药,便跨上马背朝着马臀一记鞭子。那白马十分神骏,四蹄翻飞,犹如踏尘一般,离驰闯出谷口。谷口有人吼道:“什么人?”  卓青飏早已长剑在手,剑鞘在那人胸口一撞,那人登时晕去。白马足足奔跑了一盏茶的功夫才驻了足。卓青飏见路上并无人家,便寻了一个僻静的避风处歇息。秋夜里天气微寒,卓青飏睡不着,便盘膝打坐,按着昆仑入门的心法气沉丹田,继而运气游走五脏六腑,内心一片空明。  不知不觉,夜已过半。忽听到一声轰鸣,继而便是鸟兽惊走、此起彼伏的声音,就连身旁的白马也一扬脖子,嘶鸣起来。卓青飏起身跃上树梢远远望去,只见来时的山谷火光闪闪,烈焰弥漫,一片飞鸟就在那明亮的火焰中冲天飞去。卓青飏不便滞留,望望星空,辨明北斗,牵了白马朝南方摸黑上路。如此行进,将近卯时的时候,卓青飏听到了潺潺的流水声,借着东方欲晓,隐隐约约看见了一大片芦苇丛中,二三十所茅屋,参差错落,枕河而居。卓青飏跨上马背,信马由缰,缓步行去,乡人未醒,家家关门闭户。水畔几处渔火零星亮着,一杆枯木立在岸边,上头飘着一面幌子,纵向写着“青苇渡口”,杆下几只圆木扎在一起,钉在水畔的泥里形成码头,已微微结了霜。卓青飏一见青苇渡口四个字,猜想脚下便是汉水,四下瞭望,远近只泊着几只小舟,舱内堆放着层层渔网,像是附近的渔船。  卓青飏行走江湖,常常途径青海库库诺尔湖。那里的湖水浩瀚,湛蓝如碧,总是让他心旷神怡,他会觉得宇宙万物除了天空之外,再也没有能比库库诺尔湖更为辽阔的地方,为此他也便常常在那儿驻留。湖畔的蒙古族、藏族人民热情好客,总是为他送上羊腿肉和马奶酒,夜晚的时候当地的人们就围着篝火,坐在一起唱歌跳舞。他也总和当地的吉雅妹妹在湖畔打水漂,吉雅输了便会哭闹不止,为此多年来卓青飏便总是要让着她。  想起打水漂,库卓青飏跳下马来,在江畔捡起几枚小石子,朝着江水打个水漂。那小石子,在奔腾的水中跳跃几下,直飞入对岸的芦苇塘中。塘中栖着几只凫雁,被石子一惊,张开翅膀扑棱棱地飞了出来。  岸边的一只渔船,听见动静,苇叶帘子一掀,一个半老人家探出头来,见朝晖初上,码头上一个青年长身玉立,问道:“你是哪家的娃子?”  卓青飏见那老人面衰肌瘦,说道:“老人家,晚辈卓青飏,不是本地人,在此等船去往镇江府。”  那老人张口吹灭船头的灯笼,道:“又是要下江南的。告诉你,这里没有大船停靠,只有几艘小客船,最远只能送你到十堰或是丹江口,在那里可以换到大船。再说这几天都是下江南的,小客船也是供不应求,昨天才走了几只,得好几天才能返航。”  卓青飏道:“那可如何是好。”  老人拿出扇子踏上岸,扒开芦苇丛,露出一灶,伸出扇子扇了几下,灶下暗火便冒出袅袅炊烟来。老人挥扇道:“你别看这汉水平平静静,实际上暗流涌动,一个不小心就能把船掀翻了,谁又敢送你去?除非……”  卓青飏追问道:“除非什么?”  那老人伸扇一指道:“除非你把那白马送我,我便送你一趟。”  那白马是草原百里挑一的白牺骏马,奔跑起来速度飞快,是吉雅一家为感谢卓青飏雪夜杀狼救命之恩的馈赠。卓青飏已与那白马相处日久,情谊深厚。老人见卓青飏踌躇不定,道:“就算你不送我,你也没法把它带到江南去。”  卓青飏道:“老伯,我可以给你银两。”说罢又补充一句,“多给你银两。”  那老人不动声色,道:“多少?”  卓青飏道:“十两,十两银子。”  老人抬起扇子直敲他的额头,道:“十两银子,你以为我是穷叫花子呢。”  十两银子,若节约些用足够一家人过上半年,而那老人却觉得寥寥。卓青飏一筹莫展,想到边疆一带人们交往之中往往有互为承诺的约定,道:“晚辈还有一个方法,那就是晚辈把这匹白马寄养在老伯这里,先付上十两银子。三个月内晚辈前来赎回,到时候马匹无恙,晚辈额外奉上五十两银子。当然这段时间,老伯有犁田、行路、拉车的需要,也可使用此马。老伯,你看,这马的脾气可好了,还有,你看它膘肥体键,能干不少活呢。”同时心想大师兄江南也有庄园,到时候和大师兄借些银子便够了。  那老人没想到这看似愚蠢的小子竟然提出这样两全的建议,加起来六十两银子也的确很有诱惑,不由地暗笑一下,道:“如此的话,也倒是可以。”两人议定,那老人端出两只粗碗,盛了一碗粥给卓青飏,道,“喝一碗粥,我们即刻出发。”  那老人也自己盛了一碗,蹲在码头上叹道:“世上薄情者众,重义者寡呀。”喝完了粥,老人牵起白马,道:“你在此处等我,且容我把马送回家中。”  卓青飏见那白马眼泪盈眶,知道它也不忍分离,便紧跟在后边一边行走一边抚摸白马的鬃毛,以安慰它。老人把马拴在一株树下,进屋对着妻子几声嘱咐,便戴个斗笠、怀中塞个蓝色包裹,转身出门,只见卓青飏与那白马站在树下,依依不舍,便道:“快快快走,再晚可就来不及了。”  卓青飏挎起包袱,再看一眼白马,扭头走出院门。两人登船,解开缆绳,放舟顺流而下。那老人虽然枯瘦,但是驾船经验丰富,撑着船桨在江水中如履平地。空中一声鹰啸,卓青飏坐在船头,回首只见青苇渡头已经站了四五十人,像是在寻找渡船,竟是炸毁谷口的那一伙人。  行舟要比翻山越岭便宜许多,卓青飏眼见两岸高山倒行,凉风习习扑面,没想到这大江的风光与那库库诺尔湖相比,竟然是另外一种奔腾不息的气韵。卓青飏道:“请问老伯贵姓。”  那老人站在船尾,眼望前方道:“别人都叫我老魏。”  卓青飏扯扯船中的渔网,道:“魏老伯,你是一直都在汉水中打渔吗?”  那魏老伯笑一笑,道:“汉水一狂叟,鱼虾满钓篓。我从小就在汉水江边长大,六岁就跟着我爹下江去,十岁那年,遇上大雨船翻了,我爹被冲走了,后来就成了我一个人打渔了,到现在算算,差不多五十二年了。”  卓青飏见魏老伯神色黯然,道:“我是个孤儿,很小的时候我的爹娘就被歹人杀了,后来我被师父救了回来,长到这么大,我却都不知道有父母是什么滋味。”  魏老伯悠悠长叹,道:“哀吾生之须臾兮,羡长江之无穷。寄蜉蝣于天地兮,渺沧海之一粟。”卓青飏除了读些昆仑武功的书籍,平时很少涉猎其他文学著作,自然不知道那老伯慨然所叹乃是苏轼《赤壁赋》的词句。  那汉水曲曲折折,多是险滩,过了白河,眼见就要到达十堰。那魏老伯伸手一指道:“前方再行上十里水路,便到武当的地界了。小子,你不会不知道武当吧。”  卓青飏张首望去,只见前方山脉连绵起伏,道:“武当是武林之中的泰山北斗,如雷贯耳,晚辈知道的。”  魏老伯道:“算你还有些见识。”正说着,忽看到前方江面上有条大船停住,并未张帆,显然是泊在原地的,江畔停靠了许多小船,岸上站满了百姓。卓青飏以为那是来往的客船,甚是高兴。而魏老伯见那大船船舷上旌旗招展,殷红的旗帜上绣着类似大蟒的灵兽,不但不是客船,只怕是朝廷特派的兵船。魏老伯道:“这条不是客船,是这一带清理江面的官船,我们要么就原路回去,要么就要闯过去,否则会连人带船被他们扣下。”  卓青飏不能折身回去,但又怕连累了魏老伯。那魏老伯见他一时沉吟,笑一下,却临危不乱,道一声,“坐到舱里,今日让你见识见识老魏的手段。”  说罢从那条小渔船的船帮上竟然张起几挂破布帆子,船帆一悬,小船一下子吃满了力气,乘风破浪,直冲下游。那大船上几人呼喊,见小渔船并不停下,竟然放下箭来。卓青飏伏在船舱,只听得“乒乒乓乓”的声音,几多羽箭都射中在船帮上,魏老伯挥出船桨纷纷拨开空中的飞矢。卓青飏见那船尾忽然冒出一股浓烟,原来官船眼见小船顺江飞行,想是难以追上,便投下火油箭。  那箭尾绑了火油,一中船尾,火有风助,登时浓烟滚滚,一时逼近船体。卓青飏掣出星月剑,举手一剑,便将那火油箭齐镞刺断,纷纷落入江水中,而船舷却丝毫不损。魏老伯赞道:“好剑法。”  轻舟随着江上风浪行得飞快,越过官船渐行渐远,官船射下的箭更难以企及。魏老伯见两人冒死突围,会心一笑。卓青飏道:“老伯,为何官船要阻挡来往的船只。”  魏老伯道:“那船可不是一般的官船,船插蟒旗,怕是朝廷特使缉拿要犯的兵船。”  卓青飏道:“可那岸上多是百姓,官船为何要捉拿他们。”  魏老伯道:“朝廷也总有一些拿不住的江湖人物,便寻个由头抓些百姓顶替,好向上面交差。”  卓青飏听了大怒,道:“这些父母官都不闻不问吗?”  魏老伯道:“朝廷势力,盘根错节,又有几人会不计乌纱生死,为民出头。唉……兴,百姓苦呀;亡,百姓也苦。”  小舟又转过几个险滩,只见江面宽阔了许多,河道交错,汇然成湖。南岸更是有一峰擎天,周围群峰拱卫,奇幽峻美,峥嵘灵秀。魏老伯道:“那里便是武当山。”  武当山,号称太岳,传说玄武大帝在此修仙得道。昆仑也属道家一派,卓青飏自小便听师父师兄论道,首推武当为道家第一名山。于是心生仰慕,目不转睛盯着南岸群山。山上树木葱茏,修篁森森,林间不时传来几声猿猴啼叫。卓青飏暗道:好一个世外桃源。  魏老伯又道:“前边再行上五里水路,便是丹江口,你在那里登岸,可以乘到前往汉口的大船。”  卓青飏刚与他经历了同生共死,想到短暂相处便即别离,心下尤有些不舍。魏老伯从怀里掏出包裹,道:“卓青飏,这里是一本经书,有人让我交给你。”  卓青飏接过,打开一看,那是一本残破的书籍,封面上用隶书写着四个字“道德真经”。《道德经》是道家经典,可谓学派本源,昆仑派也存有一孤本,被奉在清风殿中。至于卓青飏师兄弟所阅读的经书全是誊本。卓青飏问道:“老伯,这是何人所赐?”  魏老伯道:“就是和你在咸阳古道相识的那个倔老头。”  卓青飏忽想到那骑驴的乔老,道:“可是乔老伯。”  魏老伯道:“乔老伯,樵老伯,的确是个樵老伯。他昨天赶来,让我把这经书交给你,并嘱咐我送你到丹江口。至于那白马一事,也是我故意刁难于你。你办完事,早日回来,白马自当奉上。”  卓青飏心想自己快马加鞭赶到青苇渡口,而那乔老竟然一天一夜赶在自己前面,难道真是肋下生翼,腾云驾雾的神仙吗?  卓青飏还有些疑惑,再问魏老伯。那魏老伯却自顾自地吟起诗了,“舍棹忽逾月,沙尘困远行。襄阳逢汉水,偶似蜀江清。蜀江固浩荡,中有蛟与鲸。汉水亦云广,欲涉安敢轻。”  果然行了不足一杯茶的功夫,只见江畔一个大镇,岸边立着一块石碑,碑上刻着“荆紫关渡口”。岸上房屋鳞次栉比,码头行人络绎不绝,农夫挑个扁担,担上是柑橘、茶叶,渔民背个竹篓,篓中是活虾、鲜鱼。  码头较高,大船方可与之平。小船甲板太低,魏老伯只得收了船帆,择个江湾停下船只,道声:“江湖险恶,善自珍重。”  卓青飏抱拳道:“老伯保重。”还要说些什么,只见魏老伯伸掌撞住他的右肩,卓青飏不妨他,被推得一转身,继而只觉得腰间又是被一掌托住,自己就犹如腾云驾雾,直飞上码头。卓青飏运一口气,不觉疼痛,这才知道是那老伯送自己上岸,回头看去,只见那魏老伯已经调转船头,逆水而去。卓青飏见他划行矫健,气力不亚于任何身强体健的壮年,心想难道他竟然是个武林中人。想着他受人嘱托,一路照拂,更是朝着江北深深一揖。  那丹江口地处鄂陕川豫的交界,水路四通八达,便成为了周边的贸易中心,山珍、水味、稻麦、棉麻、鸟兽、草药应有尽有。卓青飏打听了客船航行的时间,在江畔择了一所酒家临风阁吃饭,听了小二建议,点了粉蒸肉、豆腐鸡蛋羹。卓青飏尝了一口,味道鲜美,与西北的豪爽饮食相比,竟多了一些温厚细腻的底蕴。把盏临风,旷野千里,卓青飏有生以来从没有把一餐午饭吃得如此津津有味。  忽听到阁外一人说道:“这棵灵芝是我们先看中的,管你是什么门?”  临风阁建在江畔高地,卓青飏从窗户探头一看,只见阁下一个樵夫摆着一个地摊,摊上都是一些木耳、菌菇的山珍,中间竟有一只丰润饱满的灵芝草。摊前两名书生装扮的男子,头戴飘巾,穿着杏黄长衫,腰上悬着宝剑。另有一名女郎,大约十七八岁,头挽飞天髻,丰姿妍丽,双眸如水,两颊酡红,身穿缃裙紫襦,手里拿着一把短剑,对着两名书生道:“你们又是哪里来的?”  其中一个书生道:“我们是华山派门下。”  那女郎冷哼一声,笑吟吟地道:“华山派。你可别忘了这里是荆襄,还容不得你们放肆。”  另外一个书生走开摊位,道:“师弟,师父吩咐不要多事,莫要耽误时间,我们还要去赶船。”  那师弟撇撇嘴,刚走几步便又快步回身朝着那姑娘凑上前去,只见那短剑剑柄上刻着六个字:“潇湘门楚云梦”,笑一声:“楚云梦,好香。”  那姑娘的确是名叫楚云梦,见他凑上前来,倒是唬了一跳,误以为他意图轻薄。拔出剑正要御敌,却见华山派的师弟转身走开,不由地红了脸,转羞成怒。脚下急走几步,紫色绮袖一舞,华山派两兄弟只觉得浓香扑鼻。那师兄倒是意识到异常,道一声:“有毒。”两人慌忙掩住口鼻,可已然晚了。那师兄弟一声惨呼,摔倒在地,口鼻流血不止。
  众人眼见华山派的两人倒地不起,四肢抽搐,吓得一哄而散。  卓青飏见那女子行事诡异,匪夷所思。华山派的弟子不过只是与她口角几句,竟然就被毒成这副模样。而那女子竟然轻蔑一笑,便要离去。  卓青飏跃窗而出,拦在当路,道:“姑娘,你未免心肠太狠毒了些。”  楚云梦打量他一下,见他戴个斗笠,风尘仆仆的样子,嫣然一笑道:“姑娘乐意。”  卓青飏道:“速速交出解药。”  楚云梦道:“你是什么人?要你多管闲事?”  卓青飏道:“他们不过只是与你争辩几句,你就把他们毒害成这个样子,你于心何忍。姑娘,听在下一句劝,你交出解药,饶他们一命吧。”  楚云梦嘿嘿冷笑一声,道:“你这小道士,我说你真应该拔光头发,当个普度众生的和尚。”  卓青飏听她出言嘲讽,道:“他们两人命在顷刻,你就不怕华山派找你报仇吗。”  楚云梦俊眉一立道:“华山派轻薄于我,我只是小小的惩诫一下他们。别说他们两人,就是华山派人人在场,姑娘我也没什么好怕的。”  说话间,只见人群中走出一人,四十多岁,峨冠博带,眉目如湛,手摇一把折扇,相貌甚是儒雅。后跟着六七和华山派相同衣色的年轻弟子。那儒雅的中年人,气度不凡,一见两名弟子躺在地上,口中荷荷有声,一挥折扇,瞬间点中中毒者身前各大穴道,减缓气血交流,朗声道:“华山派骆飞苍敬请赐教。”说着折扇一合,向前推去,直点向楚云梦身后长强、命门、中枢、灵台、风府诸穴。  卓青飏见那人出手大开大阖,出手便旨在拿住那督脉要穴,招式看似朴素,但却光华隐隐,颇有宗师风范。骆飞苍本是读书出身,只是多年来屡试不中,心灰意冷,游览太华山的时候看透尘世,拜入华山门下,弃文学武,却出人意料,大有所成,加上学贯今古,智谋无双,更成了华山新任掌门人,道号飞苍真人。  楚云梦听见身后疾风袭来,回身掣剑招架,但还是周身被扇子流光笼罩。楚云梦左手向腰间一伸,本想摸出暗器,不料骆飞苍折扇更快,直打在楚云梦腕骨之上。楚云梦“哎吆”一声,右手收剑一扬,一团紫烟猛然朝着骆飞苍脸上飞去。  卓青飏叫一声:“小心有毒。”  只见骆飞苍折扇展开,反手挡在口鼻之处,向后退却几步,使出一招“雄风万里”,折扇朝外一挥,只见风盈满袖,草木折腰,那团紫烟被袍袖鼓荡的清风一吹,反逼向楚云梦。楚云梦虽然服有解药,不惧毒烟,但还是被袖风扫到,一跤摔倒在地。  骆飞苍合上折扇,喝道:“交出解药,饶你一命。”  楚云梦倒在地上,仰望着他,忍着痛,娇嗔道,“你摔断了我的脚,站不起来了。好吧,我服输了,解药在这里,你过来拿。”  骆飞苍上前几步,伸手去接。只觉蓝光一闪,几只细若飞蚊的银针笔直朝着自己双眼射来。那中年人忙向后跃去,又见一剑凌空斜刺过来,那几只飞针便撞到剑身,纷纷钉在地上,针鼻蓝光悠悠,一看就是喂了剧毒。骆飞苍落在地上,心有后怕,真不知那女郎出手快捷,是从何处射出银针。  又见江风过处,刚才那个头戴斗笠求取解药的青年仗剑指住那女郎喉咙,心想这青年拨飞银针,长剑之快,出手之准,真乃是年轻一辈中的翘楚,自己若再年少十岁,怕是也绝非其对手。那青年正是卓青飏,卓青飏常年在西北边陲之地,边陲苦寒,或是雪域皑皑,或是大漠风黑,双眼已然十分敏锐,他见那女郎口上虽然服输,但是右手手指蓄势待发,料得她暗器出手,便出剑抵御。  楚云梦瞪他一眼,道:“你又多管闲事。”  华山派群弟子纷纷拔出长剑,团团围住楚云梦。骆飞苍走上前来,向卓青飏道一声:“多谢勇士出手相助。”  卓青飏收剑敛手道一声:“在下昆仑派卓青飏,见过华山掌门。”  骆飞苍点下头,“嗯”的一声,忽然折扇脱手而出,朝着楚云梦飞过去,点中其胸前膻中穴,又反弹回自己手中。楚云梦被点中穴道,呼吸不畅,倚在地上一动不动。骆飞苍从一名弟子手上也取出几只银针,直插入楚云梦眉心,道:“我这也是毒针,叫做临渊针。这只银针所喂之毒甚为奇特,无色无味,两个时辰之后便会发作。对了,你知道这针为什么叫做临渊针吗?华山险峻,登峰俯瞰,如临大渊,只会让人心慌意乱,战战兢兢,最终状若癫狂,眼鼻溃烂,衰竭而死。你此刻是否觉得眉心已经有些痒了。”  卓青飏见这华山掌门所行也甚为毒辣,道:“前辈……”  骆飞苍明知他的言语,挥扇挡住他,说道:“这个才叫做以毒攻毒。”  楚云梦倒在地上,只觉得眉心微微痒痛,虽然运气周身未见不适,但还是心中悸动不安,出声道:“我腰间的荷包中便是解药,不需内服,只需轻嗅。”  华山派弟子长剑挑起荷包,打开一看,果真有一个小小的盒子,甚是精致,里边放着一枚黄色的药丸,忙拿去给中毒的师兄弟。那两人嗅了两下,只觉淡淡花香沁人心脾,随即口水、鼻涕、眼泪不由自主地流出来,散发着一股腥臭气味,继而开始不住呕吐。  楚云梦道:“那我的解药呢?”  骆飞苍闲庭信步,道:“不急,距离两个时辰还早得很呢。”  眼见两名弟子一时吐干净,神智恢复正常,这才上前拔出楚云梦眉间的银针,出手解开她的穴道。楚云梦站起来,一伸右手,道:“解药给我。”  骆飞苍狡黠一笑,道:“我点中你的膻中穴,又用针刺你前额阳白、鱼腰、攒竹穴,你感觉到痒,并非中毒,而是气行不畅的缘故。至于临渊针嘛,我不过信口胡诌的,看起来效果还不错,等我回去好好钻研一下。”  卓青飏和楚云梦都是一愕,均没想到这华山掌门煞有介事,堂而皇之,竟然是信口胡说,故弄玄虚。卓青飏愕中有喜,而楚云梦则是愕然含怒,说道:“华山派果真是老谋深算,小女子先告辞了,后会有期。”说罢,推开人群,飞步远去。  昆仑和华山都是名门大派,又是道家一脉,骆飞苍与卓青飏道罢寒暄,道:“我有一事还想不明白。这潇湘门历代行医,为什么这个女子却是周身是毒。”  卓青飏没有听过潇湘门,道:“骆掌门,这潇湘门是什么门派?”  骆飞苍道:“洞庭神医撼岳阳,梅家有门名潇湘。潇湘门,实际上并不能称为一个门派,而是一个家族。岳阳梅家,历代行医,妙手出神入化,名动潇湘。其中更有一位前辈潜心医术,已臻化境,据说送去救治的人只要有七口气,便足以救活续命,为此得了一个外号‘七口回春’。这家族流传百年,医术向来只传男不传女,以免神术外泄。由于百年来男丁较多,也总要推举掌管家族的领袖,定下长幼尊卑的次序,族**奉祖宗牌位的祠堂名为‘潇湘祠’,于是武林人便把梅家唤作潇湘门。”  正说着,只见一条大船在浩浩荡荡的汉水中落帆靠岸。卓青飏还没见过大船,只见三支桅杆,上挂白帆,宽阔的甲板上男女妇孺,扶老携幼,乘坐着上百人,魏老伯的小渔船与之对比,相差悬殊,高下立判。  华山派和卓青飏要去赶船,便彼此道别,各自回到暂息之处整理行囊,赴船而去。卓青飏拿了行李包袱,飞身赶往渡口,码头上贩夫走卒、农商渔樵,水泄不通,人声鼎沸。卓青飏见秋水长天,沙鸥翻飞,大船上走下一行十数人,起先便是一位年轻公子,长身玉立,俊眉修目,头上用一支白玉簪子冠着头发,穿着一身白色蓝云纹长袍,丰神俊朗,逸兴遄飞,看起来还要比自己年轻一些。随他下船的还有一名年龄相仿的书童,眉目俊雅,也是身穿白色绸缎,腰间悬着一柄古意盎然的短刀,与那公子,立在码头,指看群山。身后又有一人,已是中年,面容黝黑冷峻,唇上续着短须,手握短刀,正在指挥其余众人挑担抬箱,稳步下船。  这一行人,人才杰出,声势浩大,一下船便夺去了人众的目光。卓青飏这一路遇骑驴乔老,救菱蝠盗侠胥子明,力战鸳鸯刀周全峰夫妇,窥渭水河畔密谋炸谷的庄主,识华山派诸人,加上西北纵横多年,但却还没有一人如这位下船的公子一般,温文尔雅,气度华贵,余人与之相比,就像群星比于明月,砾石比于珍珠。那一行人从卓青飏身畔走过,卓青飏见那箱子颜色如铜,纹理如云,缀着金锁。卓青飏并不认识那是香樟木,只闻到淡淡香气,顿时觉得清凉透顶,神清气爽。那行人登岸后去船换马,朝着南方矮山而去。  卓青飏刚登上船,远远看见华山派众人也正朝着渡口走来。忽然十几匹马从南方奔来,甚嚣尘上,马上乘着的尽是玄色衣着的杀手。为首的竟是去而复返的楚云梦,身侧跟随着一名男子,头发焦黄,两眉低垂,一脸愁苦。楚云梦一指华山派诸人和卓青飏,就见众人跳下马来,冲入人群。而那头发焦黄的男子更是飞上船头,也不说话,赤手空拳直攻卓青飏。  船上舵手、乘客见到不测变生,四下呼喊,拥挤奔逃。卓青飏见那人出手并不高明,反手抽出宝剑递出,一招“大道通天”,与之两相交战。而船下杀手也与华山派斗在一起,众人都各持兵刃,而华山派九名弟子手持宝剑,围在华山掌门骆飞苍的身畔,剑尖向外颤动,剑声嗡嗡而响。华山脚下长有九棵苍松,枝叶铺天,长臂舒展,西风一吹,松林若吟,姿势犹如迎客。华山派此招也是得名于此,名为“太华迎客”。  昆仑和华山,虽同为道家玄门根基,但是武功各成一派。昆仑武学练到极致,诸如玉碎昆岗、天倾西北、绝顶风雷等绝学讲究玄功绵亘浩瀚,出手刚猛无俦。而华山派武功讲究兼容并蓄,内力精纯温厚,剑招奇诡险绝。当下船上船下动起手来,两派武功竟如一时瑜亮,各擅胜场。  船上卓青飏一剑刺去,那焦发男子肉掌不敌,侧身避开随即飞起一脚,卓青飏回剑一挡,跃起拍出一掌“雪拥蓝关”,雄厚掌力直击得那人后退几步,摔倒在地。那人并不气馁,翻身跃起,变掌为抓,飞身又战,竟是只攻不守的拼命打法。卓青飏见他不惜性命的进攻,十指凌厉,虎虎生风,被逼得退身几步,左手一抓船帆吊索,凌空而起,居高临下,剑招点点,恍若风中乱雪,刺向那人身前要穴。  船下华山派诸位弟子,一招太华迎客使罢,敌退各个方向的攻击,便或跃或伏,或屈或伸,细看或两两成对,亦可三人一组,剑招组合,阵势变幻。这阵法是华山掌门骆飞苍的得意之作,此招名为“气象万千”,意为阵法莫测。起先中毒的两人功力未复,骆飞苍便一把折扇予以护助。玄色服装的杀手围住华山派,不断游走,不敢轻易出击。骆飞苍道一声:“回风落雁。”众弟子回身跃出,犹如梅花初绽,朝着身后方位飞出,仗剑反刺,或有得手便即跃回,或未得手剑尖直抵地面,弹回原地。此下兔起鹘落,竟然刺伤几名玄衣杀手。那些玄衣杀手见剑阵难破,各自掏出一支短短的竹笛,衔在口中向外一吹,只见墨色浓烟迅速弥漫开来,华山派顿觉涕泪横流,睁不开眼睛。  而船上卓青飏正与焦发男人斗得激烈,只见楚云梦从码头一跃而上,身法翩翩,伸出一掌直攻卓青飏面门。卓青飏只得双脚攀住云帆,腾出左手在额前挡住楚云梦的掌法,凌空曲肘反拍,将楚云梦拍在甲板上。忽觉掌心一痛,反手一看,只见掌中一个针孔,淤黑的血从手中滴下来。  楚云梦拍手喜道:“大哥,他中了我的乌头针。”  卓青飏只觉得手掌疼痛,随即便半臂麻木,心道:“这乌头针必定是毒针之类,得快快击败对手,逼要解药。”  卓青飏从桅杆上快步滑下,右手一挥,连刺十三剑,那焦发男子侧身躲避,无奈那十三剑迅捷无比,前胸后背被刺中五下。卓青飏一剑封住那男子的咽喉,道:“交出解药!”说完这句,只觉心慌意乱,头晕目眩,眼前叠影重重,双耳也仿佛听不到江浪群鸥的声音,没想到这毒针的毒性行得这么快。  那男子虽被制服,但是看见卓青飏毒性已发,右手一挥,五指登时在卓青飏颈上划出五道血痕。卓青飏用剑撑住甲板,力图不要倒下,但是脚底轻浮,摇摇欲坠。卓青飏胸前被那男子一脚踢中,连人带剑直坠入江中。那男子见他摔下江河,掏出毒镖便要飞射,好完全置他于死地。  就在这危急关头,岸边水埠,青石阶上,一个身穿青衣的姑娘,飞身涉水,救起卓青飏,反掌洒出一股药粉,那药粉甚为苦涩,让人闻之欲呕。药粉散去,焦发男子和楚云梦只见江畔人烟如织,却找不到那青衣女子的踪迹。楚云梦回身一看,华山派众人被毒烟困住,萎靡不堪,想起被那华山派的轻佻小子调戏,又被华山掌门用计戏弄。便走上前去,找到那位调戏自己的华山弟子,抽出短剑,一剑刺入那人腹中。骆飞苍怒恨交加,却使不出内力,沉一口气道:“你这妖女,不得好死。”  楚云梦一脚踢翻骆飞苍,吩咐手下全都绑了,押往山庄。随即翻身上马,绝尘而去。秋风微冷,汉水瑟瑟,岸上只有那华山弟子倒在地上,杏黄色的飘巾和衣袂在风中飞舞……  卓青飏不知睡了多久,昏昏沉沉,醒来的时候,已是半夜,隐隐月光从窗格射入房间。他支起身来,手掌已经贴了一剂膏药,环顾四周,脖子也十分疼痛。那是一件简易的草屋,像是年久失修,屋顶茅草东拼西凑,月色从缝隙中洒下来,落成一道道光束。门窗破败,山野的夜风吹进来,卓青飏有些寒意。床头有一木案,案上放着星月剑。而斗笠、面巾和包袱里的衣袜晾在一侧,卓青飏看得仔细,那残破的衣服竟然还被细密的针脚缝了补丁。而乔老所赠的那本《道德真经》也被一页一页晾干了,压在剑下。案前放着一张矮凳,凳上一碗褐色的汤,碗下一张草纸,写着:“醒来即饮”。  卓青飏听见窗外响动,起身下床,双脚依然有些麻木,只得扶住木案,撑着身体,探身朝窗外望去。空中一轮明月将满,洒得清辉满地,四面院墙砖瓦残损,院内土地上落满了枯叶,虫声唧唧而鸣,有一女子正面南坐在院中,手中穿梭,机杼声声。  卓青飏见那人一头黑发用一支翠玉簪子绾住,长发沿着洁白如玉的脖子,垂在清瘦的背上,身穿着一件半旧的绿色衫子,衫子下摆像是绣着一枝含苞未放的梅花,老树虬枝,疏影横斜。不知为何,卓青飏只是见了那女子背影而已,却感到宁静平和,仿佛那淡淡月色笼罩下的女郎就如传说中昆仑雪巅步下凡间的仙女,圣洁光辉,身姿动人。他忽然觉得这山野陌乡、残垣断壁也顿时亲切了起来。他端起矮凳上的汤药,一饮而尽,心中愉悦,竟恍然不觉得苦口。  卓青飏回身躺在床上,辗转不眠,并无困意,反复品味,口中竟越发尝出了许多蜜意。思之念之,荡然于胸,忧之乐之,悸动于心,犹如春潮带雨,犹如花木萌发,犹如冰雪焕然,又犹如桃李芳菲。卓青飏心绪不安,不知道是毒性发作,还是患得患失,当下坐在床上,默念心法,运起功来。
  院内一声轻叹,机杼声戛然而止。  卓青飏默默坐在床上运功,听到屋外的女子一声叹气,感叹声中既像是愁苦犹豫,又像是孤寂决绝,多种情绪涌上心头。卓青飏只觉得内心躁动,丹田之气,乍虚乍实,若隐若现,与昆仑玄功主张的清净空明大相径庭,竟像是要走火入魔一般,直唬得魂飞魄散,背心一阵冷汗,撞到床头,双目失神,喘息不已。  屋外的绿衫女子听得茅屋里的异动,想是那人已醒,便放下手中的棉线和织梭,站起身来来至门前。她透过门上的破纱,看见卓青飏脸色青紫变幻,慌忙推门进来,一把抓住卓青飏的手臂把起脉来。微微一切,她已明就里,将卓青飏放平,出指若幽兰,点中卓青飏神藏、天枢、中脘、期门、气海、水道、足三里、阳陵泉等诸多穴位,又扶他侧过身子,点中背后天柱、曲垣、肺俞、肾俞、肠俞等穴道。然后让卓青飏平稳躺在床上,柔声道:“你中了神农帮的毒,还没有除净,千万不要运功,否则只会将未清的毒素送入你的五脏六腑中。《韩非子论》有一篇讲到:疾在腠理,汤熨可疗;若在肌肤,针石可治;若在肠胃,非用火齐不可;若是散入骨髓,便是华佗在世,也救不回来了。这样的道理,你怎么不明白?”  卓青飏被点中诸多大穴,五脏六腑已然被封住,这才觉得心神稍宁,定睛一看,只见床前的姑娘梳着流苏发髻,眸似秋水,唇若含丹,肤色雪白,气质清雅,如芙蓉出水露微泣,又如梅花初绽雪尚香。那女子被卓青飏盯得不好意思,看看矮凳上的药碗,道:“幸好你已经喝了甘草防风去毒汤。”顿了一下,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卓青飏低低地道:“我,我叫卓青飏,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那女子道:“哪个青,哪个飏?”  卓青飏本想给她写一下,但无奈被点中了穴道,只得道:“青是青色的青,飏,就是风之飞扬的那个飏。”  那女子听了,说道:“卓青飏,你好好地睡一觉吧,我明早再来瞧你。夜间的时候你要是有哪里不舒服,就只管喊我,我就在隔壁。”  卓青飏道:“姑娘,我该怎么称呼你。”  那女子沉吟一下,道:“你就叫我青螺吧。”说着,替他盖好被子,浅浅一笑,走出门去。  卓青飏躺在床上,心花怒放,想着:“我叫青飏,她叫青螺。只是不知道她是哪个青,哪个螺。哈哈,她叫青螺。”  一边想着,一边听到院子里又响起了织机的声音。百里不闻鸡犬,只有秋风飒飒,这静夜里的机杼声声竟像是一种体贴而无言的陪伴,卓青飏内心安详,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卓青飏再次醒来的时候,屋外已经天色大亮。他翻身坐起,没想到自己莫名竟睡到这个时辰。  实际上那日卓青飏在渡口中毒之后,仍旧与那焦发男子一阵剧斗,毒素流转全身,而焦发男子指甲中嵌入五种不同的毒药,楚云梦的乌头针更是喂着烈性剧毒,卓青飏昏昏沉沉,被一腿踢中,坠入汉水。那个时候,青螺正行在水埠,窥得楚云梦等人作恶杀人,紧急关头凌波涉水,救起卓青飏,回手掷出怀里刚买的一包硼砂粉和白龙粉。那硼砂苦而辛,一时阻住了敌人,这才让卓青飏死里逃生。  卓青飏被救回之时已经昏迷。青螺封住卓青飏身前要穴,把住腕间寸口,见他一只左掌已然变成紫色,针孔处黑血已经凝住,伤口苦辛味极重,料想定是中了乌头毒,此毒中之难解。青螺勉强守住心神,指尖只觉得他脉象若有若无,断断续续,沉浮不定。青螺心惊肉跳,不敢鲁莽行救,只得按照《灵枢》、《伤寒杂病论》的先人旧论,伸出手指,抵住卓青飏喉侧,再把人迎脉,只觉得脉象细微绵软,近于断绝,阴阳眼看衰竭。卓青飏脖上五道指痕,或青或紫,或脓或裂,气味杂糅,目不忍睹。青螺见这脉象既似细脉,又似微脉,只得脱了卓青飏脚上鞋袜,伸指按住足背冲阳脉,却又隐隐觉得脉搏长而端,强而直,竟然又是弦脉。  青螺见脉象不尽相同,百思不得其解,正在焦急彷徨,却恍然大悟。她看了卓青飏的颈上伤口,仔细辨别,才终于确认那焦发男子指间所浸之药分别是从水仙花的根、雷公藤的叶、夹竹桃的花、曼陀罗的果和相思豆的种子中多番提炼的毒液。这五种毒,加上手掌所中的乌头,几乎同时从伤口进入卓青飏的肌肤,各种毒素彼此倾轧,虽是纷争,却也是抵消,各自割据一方,扰得卓青飏体内气行不畅,脉象错乱。  青螺一想明白其中关键,便扶卓青飏端坐,从一个小布包中抽出银针,分别从卓青飏的指腹、手腕、足尖、小腿、双髀、眉心、下颌、两颊向上刺入,只见或青或黑、或红或紫的毒液便从刺**细细流出,顺着支支银针流下来。片刻之后,那针刺之处终于流出来红色的血液,青螺拔了银针,放他躺好,这才长舒了一口气。至此,卓青飏体内的毒已清理了十之八九,而所余的残毒,只能使用汤药慢慢中和拔除,便出门寻了一家药铺,抓了甘草、防风、桔梗、柴胡等十二味药,回来煎了。  青螺担忧卓青飏忍受不住草药在体内清理毒素的绞痛,便在汤药中,另择了清火安神的灯心草、酸枣仁各一钱,外加蜂蜜调和。那灯心草、酸枣仁有助于睡眠,为此,卓青飏一觉睡醒,已然日上三竿,顿觉饥肠辘辘。  青螺姑娘不知到何处去了,凳上放着一碗粟米粥,和一碗汤药,汤药下边依然压着一张纸条,上边几个娟秀小字:饭后即饮。  卓青飏端起粥碗,满面憨笑,面前别说是一碗稀粥,就是一碗砒霜毒药,只怕也能甘之如饴。  卓青飏喝过粥和药,周身舒泰,未觉不适。便下地打开那扇破旧的门走出去,院外晴空万里,红日高悬,四周看去只见这里是一个被人遗弃的小院,门户破败,西风满园。更有一间屋梁都塌下半边来,茅草、土坯、瓦砾都混在泥中。院子东侧长了一棵梨树,也无人修剪,叶子被风一吹打几个旋,落在当院,树梢之上几只嫩黄的梨子,也在风中此起彼伏,摇摇欲坠。院子周边则是杨柳松柏,院外一条石径蜿蜒向下。这所茅屋竟然是建在远离人烟的山腰。卓青飏眼见此地贫苦,与西北相比尤有不及,那青螺姑娘一个人独居在此,只怕是饱尝辛苦,度日如年。卓青飏心想,待得自己协助大师兄完成了师父交代的任务,便向师父请求,落脚于此,每天都守着青螺姑娘。那个时候,身上的残毒已经清除干净,自己又身强力壮,再请些匠人把这残园修缮一新,好让青螺姑娘住的舒适。到时候她肯定十分开心,自己,也会跟着高兴。  卓青飏根本没想到自己会被这样一种情绪冲昏了头,他甚至都没有去想青螺那样一个年轻姑娘为何会独居在这样一个人声绝迹的地方。或者他的内心隐隐地在为自己能和青螺姑娘独处而沾沾自喜,他大概更宁愿宇宙世界只剩下青螺和他自己两个人。这样的忽视与偏好,尤其是在见到青螺的时候,更是愈发强烈。  将近中午的时候,青螺才回来。卓青飏就坐在院子门口支颐等着,忽看见一个绿色的人影,挎着一个篮子沿石径款款而来,忙支起身来,像是小孩子得了一颗糖果,内心喜悦,溢于言表。卓青飏站起来,来不及拍拍衣上的尘土,跑出门,迎了上去。  青螺没想到卓青飏会出门迎接他,见他跑过来,猛然一惊,道:“看来你的伤好得差不多了。”  卓青飏接过她手中的篮子,盯着青螺笑道:“青螺姑娘,你是下山买菜去了吗?”  青螺嗤地一笑,露出如花笑容,道:“你看我这篮子里买的可是什么菜?”  卓青飏这才低头一看,那篮子里是一只锄头和一些奇形怪状、乱七八糟的花草,嗫喏道:“这个,这个好像不是什么蔬菜。”  青螺不理他,向前走去,道:“这些都是草药。”  卓青飏忙追上去,跟在她的后边,道:“哦,原来你是去采药了。”  青螺伸手一指,道:“山下的药铺买不到我所需要的药材。你看那南边的一大片山,里边有很多又普遍又灵验的草药,只是药铺的大夫还不知道。”  卓青飏见南方群山苍莽,布满密林,道:“你下次采药,我陪你去,悬崖峭壁我都能爬上去。”  青螺听得说得坦诚,点点头道:“好呀。”  卓青飏喜上眉梢,只觉得就算此刻死去也没有什么好遗憾的,不知不觉笑出声来。  青螺回身道:“怎么了?”  卓青飏收起喜色,正然道:“青螺姑娘,这些草药都是治什么病的呀?”  青螺道:“你可小心,这些草药都有剧毒,用手一碰就会让人当场毙命。”说罢,莞尔一笑,领先走进院去。  卓青飏先是被唬了一跳,后来见青螺如此神色,料想她尚年幼,定是在开个玩笑,捉弄自己。忙跟了进去,又殷勤地道:“青螺姑娘,我们吃什么午饭?”  青螺接过篮子,在院子找个遮光的阴凉处,把那些花草晾晒出来,道:“你饿了呀,那你去打水吧。”  卓青飏不假思索,一口答应,可这里没有扁担,也不见器皿,问道:“可有水桶么?”  青螺晾得仔细,起身走进一间破屋,提出一只将朽的木桶,道:“你从这院后松林穿过,有一条小路,过去有一泓泉,到那里汲水回来。”  卓青飏应声出门,步履如飞,院后的松林甚是高大粗壮,穿过去果然看见一条小路,前边是一个用石头围成的小池,池中清泉见底,有些小鱼兀自游得欢畅,被卓青飏入水的木桶一惊,四散逃开了。  卓青飏打水回来,见青螺依旧蹲在院中,面前像是已经晾晒了多日的草药,有些枯萎。卓青飏扬声道:“水来啦。”  青螺道:“灶下也没有多少柴了,你去捡些回来吧。”  卓青飏擦擦额上的汗水,喜悦应道:“好的,我这就去。”走出门,见这漫山遍野,草木茂盛,卓青飏走上山去,捡起一枝,觉得有些潮湿,便又另挑拣起一枝,却太干瘪。卓青飏只觉得这山中怕是所有的树木都没有能称心如意的,他只想找到最好的柴草,既要干燥,又想厚实,既要耐烧,又怕烟大,果真是刻意挑剔,吹毛求疵。好半天,才勉强凑够一小捆,悻悻然抱回家中。  青螺正在煮饭,卓青飏放下柴火,赧然一笑道:“这些柴不知道够用不够?”  青螺一看,大吃一惊,见他捡来的木柴大约相同粗细,折成整整齐齐,其中更有一些山巅才会生长的高山松,伸手抓起卓青飏的手腕,切一切脉,疑惑道:“难道神农帮下的毒毒傻了你的脑袋?怎么患了畅纯父的病?”  卓青飏不知道畅纯父是谁,也不知道他得了什么病,问道:“畅纯父是什么病?”  青螺道:“传说畅纯父所用的柴火,务必要剁成一尺长,否则万万不能用。”  卓青飏听了,呼一口气,抽出手来,道:“我还以为是什么沉疴痼疾,不妨事。”  大凡大夫,对于一些新奇的病症都有}

我要回帖

更多关于 剑网3离群孤鹤 的文章

更多推荐

版权声明:文章内容来源于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权请点击这里与我们联系,我们将及时删除。

点击添加站长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