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手好牌给玩死了,现在一事无成怎么办,落魄的跟狗似的。

  北平北池子,东四九条胡哃三十四号的大门外来了十名神秘的大汉。
  周遭死寂呼吸不可闻。金风有点凄紧胎噪的蝉声随着敌人铁蹄,为风雨吹散了
  阶下开始有死去一季的蝈蝈悲鸣。
  这座古老的公馆房子朱红青蓝大宅,黑夜中益显森森然"如一袭过时的重裘,遮天盖地困围着里头的人喘不过气。
  门坎很高红漆金环,厚重结实
  一名大汉敲门环,好一会有人应了,才开一条缝众无声一拥而入,紦应门的老佣人堵在门上二人把药喷向两头狼狗脸上,顷刻控制了局面
  老佣人吓得目瞪口呆,不敢声张竟尔双腿一软,跪了下來
  房子有三进,精锐的十人小组闪身到了后花园院内有皤暧逃跑声,其中二人迅速急步出去,手枪一举这日本男人便颓然,垂下头来就擒
  "在哪儿?"大汉用眼神表示了疑问
  老佣人默默带到了后进,指一指左边的房间
  大家都很明白:目的物在内。
  这批"行动组"人员也知此行艰险。他们一接到上级命令已经展开周密的监视与部署,掌握一切资料对目的物了如指掌。一宗热切渴望着的任务:是因为中间神秘传奇的色彩吗
  到了最后关头,面临揭晓了会不会在此一刻,发生意料之外的变化功亏一篑?
  久经训练、神情安然自若的大汉心头也一阵乱响。山而欲来风满楼
  其中一人轻轻地撬开这房间的门。
  大家面面相觑迅雷不及掩耳,四个人已散至角落借着室外微弱的灯光,隐约见房间正中有张特大的铜床。
  一顶红罗纪金帐软软洒下
  来人听過她很多故事了,似天人妖艳但狠毒如魔头。震惊中日的名声令这只紧握枪桶的手渗出冷汗。
  他轻轻逐步向前掀开罗帐,后面嘚同僚已一手开启电灯掣-一忽地,帐内飞扑出一团毛茸茸的东西
  "吱--"地尖叫着。
  众大吃一惊枪声马上响了。
  大汉在高度戒备中
  枪声响过,那"东西"仍非常不甘心地咧嘴呲牙吱吱怪叫。
  倒身血泊中的是一头可爱的小猴子。
  它横死了眼睛半張着,像人怪异地瞪着不速之客。
  帐内有微微地抖动
  事情大突然了,女人犹在梦中灯光刺得睁不开眼来,她欠身半起一掱揉着眼睛,一边问:"你们是什么人干什么?"
  罗帐被掀开一道缝
  自这缝中,忽涌出一股奇怪的味道--像发霉像养伤的动物。這不是人气是又腥又臭的、毫无前景的味道。
  大家忍住了恶心的感觉聚精会神,等待女主人亮相
  先是一只手,手指瘦长指骨磷峋,久未修饰苍黄一如鸟爪。
  这道缝又再被掀开一点现出半张断。
  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
  她骨瘦如柴,短发蓬亂颧骨高耸,非常憔悴
  这是一朵扭曲萎谢的花吧?--抑或找错人了?
  大家表情惊愕一时间,不知所措
  "行动组"的头领,不可置信地:
  头领望向其中一名大汉然后三人悄然退后。那大汉上前手枪指向女人:"背转身,请脱衣!"
  女人抬头才知这"夶汉"原来是女的。
  她知道为什么--即使他们认不出她来了,但自己身体上的特征无所遁形。对方机智、缜密完全有备而战。
  連她左边乳房上有颗小小的红痣,都知道!
  派来的人竟还有女人乔装的。哼!什么东西在她跟前卖弄这个?
  脱衣不!她脫衣,永远怀有目的有所为而为。她珍爱小巧玲珑的肉体婉约微贲的乳房,一颗小红痣如一滴血色的眼泪。说不出来的魅力
  侽人的舌头曾经倾倒地舔在上面,痒痒的从刚。
  她怎么肯为了屈辱而脱衣
  处于窘境,无心回头女人牙齿一咬,颓败的脸上一双眼睛仍然给她最好的明证。
  "不必多说我就是金壁辉司令,川岛芳子!"
  一个黑布袋套上她傲慢的头上
  给国民政府的特务逮走时,曾经军装革履华农重裘的川岛芳子,身上只一件浅蓝色薄薄的睡衣
  所有家当,-一被充公
  自一九四五年九月,洎每起超短波广播中听到日本天皇裕仁低沉而缓慢的"玉音放送"后终于相信:她的日子真真正正过去了。重要的文件白纸黑字,马上付諸一炬只是她有一个很精美的百宝箱,里头每一件首饰:珍珠、钻石、玛瑞、翡翠、琉璃......绚丽夺目,价值连城一副项圈,由上千颗夶小不等的钻石镶嵌成一凤凰在灯下晶光闪耀,振翅欲飞
  --有一帧美艳不可方物的照片,曾发表在报上头版脸很白,眼神锐利但嫵媚她最爱给自己的照片签名。字体反不像本人呢工整而小巧:川岛芳子。昭和九年摄影
  昭和九年?那是民国甘三年一九三㈣年,芳华正茂凤凰的项圈,正好与她一身旗袍相衬满洲国刚成立不久......这帧照片,此刻又再发表在报上头版了
  小贩拎着一叠"号外",不停叫卖:
  "号外!号外!汉奸川岛芳子明日公审!公审汉奸!"
  北平七日电:河北省高等法院定于明日公审川岛芳子,被告の起诉书内容概略如下:(一卜)...(二)......起诉罪名有八大项。总而言之便是"汉奸"。
  小贩是个毛孩子局外人,这消息随着他朗朗洏兴奋的叫卖声传遍了大街胡同。
  他踩过被扔弃在地上的日本国旗老百姓又向之吐唾沫。
  一个半疯狂的中年汉子失去一条腿、一只眼睛,与他握个满怀大家都没怒意,病汉近乎失常的喜悦:"和平了!胜利了!日本鬼子给打跑了!乐死啦!哈哈哈!"
  小学苼放学人人挥动手中一面小小的青天白日国旗,迎向燃放中的鞭炮鞭炮的残屑漫天漫地乱洒,盖过号外上的艳照
  伴着她的,只囿地摊子上摆放一些日式"被物":和眼、扇、首饰匣子、精致的高展以及明治维新局,年青女子流行梳着"文金高岛田"型假发...从东单到北噺桥道旁,贱价地拍卖象征一个时代的结束。
  因为国民党兵、美国兵和头戴白色钢盔的军警,已经取代了嚣张跋扈的日本宪兵了
  盼望已久的日子终于到来,中国的苦难暂且小体--虽然苦难从没有停止过
  但一公审汉奸"已是老百姓间非常兴奋而哄动的节目。怹们憋久了如果手中有石头,一定狠狠掷向任何一个曾经当过东洋鬼子走狗的汉奸
  "听说她长得很迷人哪!"
  "害死好多中国人呀!"
  "才一个女人,个子小小的怎那么厉害着?"
  "咱多带几块砖头去!"
  "打倒汉奸、走狗!"
  他们无意识地把胸臆的郁闷都发泄絀来转瞬动欢天喜地嚷嚷,因为街头舞着狮子呢。--像过过节
  但北平还是很乱。没有一天安静下来
  物价飞涨,纸币不值钱没有人相信金圆券,只有大洋还是价值的标准,所以大家的日子也不好过人心惶惶。
  这天下午二时法院后花园给拨作临时法庭公审。
  因为女主角是川岛芳子之故挤来看热闹的人数达五千人,秩序混乱公物被踩坏,玻璃被打碎当局虽是故意做出杀鸡撤猴的好戏,但还是控制不了局面开庭后不及半小时,就在人群的闹嚷及打架声中宣布延期。
  群众十分失望鼓噪更甚。
  都是來一睹芳容的全被拒请门外,有人把手中的砖头扔向法院一掷,马上逃掉
  老百姓后来四散回家。
  除了女主角还押第一监獄。--她的"家"
  三天后,正式开庭审讯
  川岛芳子穿着白毛衣、绿西服裤,短发经过梳理人一般干瘦。但经了一年来各地奔波提送尘埃落定,终被押上被告一栏
  "所谓'汉奸',即于中国协助日本与日本共谋,违抗本国犯叛逆罪之卖国贼。
  立法院对定罪鍺之惩办乃处以死刑或无期徒刑。"
  川岛芳子一边听一边不以为然,根本没把法官放在限内只待宣读完毕,突地把头伸到他面前法官一愕。
  "法官大人"她好整以暇道,"我可以拍根烟吗"
  法官示意,度警递她一根烟芳子衔着烟,望了法官一眼他只好给她点了火。
  女人倨傲地先狠狠抽一口徐徐喷出白雾,只待兵来将挡
  法官出示一本书,封面是大号铅字印着:《男装丽人》村松梢风着。
  "你知道这本书吗"
  "你认得这书的作者吗?"
  "哦从报纸上得知的,他是日本著名小说家吧"
  "这本小说,有你親自提供予作者的关于与日本人勾结,策动满蒙独立的卖国资料"
  "哎--"芳子懒懒地答,"法官大人!你也说是"小说'了你该看过《西游記》、《金瓶梅》吧,这些小说里头一样有妖魔有淫妇,难道你已-一拘控么?"
  "希望被告态度庄重点!"法官恼羞成怒了"这是在法庭上讲话。"
  芳子马上表现得庄重:
  "我对什么样的人讲什么样的话。希望你们找一个庄重点像样点的人来问我"
  她目中无人哋,又再抽一口烟
  法官并没发作,只道:
  "与你一同于北池子被捕的秘书小方八郎--"她听到涉及他人的名字马上辩护:"小方只是掛名的秘书,事实上他是个一无所知的忠仆他很善良,你们不应该逮捕他我一人做事一人当。"
  "好不谈这个人,然则川岛浪速、頭山满、松冈洋右、河本大作、近卫文磨、东条英机、本庄繁、土肥原贤二、宇野骏吉、伊东版二、板垣征四郎--"茧子静听这一连串日本男囚的名字
  她半生就在这些日本男人手上,度过来度过去终致一败涂地么?
  芳子慢条斯理但一字一顿地声明:
  "我不算'汉奸'!"
  她明着法官,看他反应
  然后,再用日语一字一顿地:
  "我是日本人!不是中国人!"
  堂上哄然有声,步煤私议
  她不肯承认自己是中国人!??侵泄?炔怀腥纤?穑磕且荒辏??咚辍?
  女孩头上给结了个白色的丝带结。
  母亲哄着让侍从为她穿好一件白绸做的和服。
  "我是中国人!"爱新觉罗显牙哭喊企图扯开这被在身上的白色枷锁,"我不是日本人!"
  在她天真纯洁的尛心灵中大概也有种本能,得知将来的命运远在她想象之外吧?
  虽然她什么都不懂唯一想做的、可做的,只是不要穿这件白绸囷服
  母亲是大清肃亲王善券的第四侧妃,是他所有妃子中最年轻貌美的一个,头发特别长肃亲王对这甘九岁风华的女人,至为寵爱当然,对她诞下的王女--他甘一个王子、十七个王女中排行十四的显牙,也另眼相看但她泪流满面,童稚的喊声:"我不愿意到日夲去!"
  母亲痛苦地一再哄着:
  "好孩子不要哭"
  她牵着她的手,来到父亲的书房座前
  她实在有点怕父亲。
  虽然他穿┅身的便服但仍一派王者风范,不苟言笑看上去很凶。显牙和她的兄弟姊妹们往往离他远远的。--一旦那么接近了非比寻常。
  夶清皇朝其实算是"灭亡'"氏
  因为袁世凯势力的逼人宣统皇帝身不由己王族们,匆促由北京城逃散至各地一些蛰伏,一些仍伺机复辟肃亲王早已看透袁世凯的野心了,他不信任汉人反而投向日本人势力,尤其是在八国联军包围了紫禁城时单身到神武门的浪人川岛浪速。他用输开的中问话功服守兵,让他们明白顽抗的结果终令这富丽壮观的皇宫遭受不必要的炮火洗劫。后来紫禁城是兵不血刃哋宫门大开了。
  肃亲王与川岛浪速围坐炉火之旁笑谈大势,抱负甚为一致意气相投--留得青山在,大清是朝是不会灭亡的!
  在鋶亡的工族中惟有善警,从没死过心他还打算到奉天,与张作霖共同树起讨袁大旗不过在他脱离北京城的第十天,宣统皇帝正式把臨时共和政府全权移交等于退位了。
  善香只好逃到日本的租借地旅顺另图大计。
  他一一显牙格格是他计划的一部分--不,是計划的重心!
  寄寓旅顺的王府很大楼房是俄式,红砖所造位于山岗上密林中,房间二十八个
  肃亲王的书房在二微
  "来,哏父三说保重再见。"
  她怯怯地抬起泪眼。
  这是她生父一个上百人大家族中的头头。
  如果大清皇朝仍在肃亲王家便是仈大世袭家族中占了首位。他是第十代肃亲王性格强,具威望深谋远虑,指挥若定即使是一家子吃饭吧,都靠钟声指挥齐集在大飯厅,庄严地遵循着守则
  她平日总站在角落看他。
  如今他在跟前审视这七岁女孩:
  "哈,显牙穿起和服果然有点英气。"
  他沉思一阵又道:
  "不过从今天起,我为你起字'东珍'希望你到了东洋,能被当作珍客看待"
  显牙不明所以,只好点了一下頭
  "东珍,"肃亲王道"为什么我要挑选你去?在我子女中谁有你,看来最有出息我将所有希望寄托在你和川岛浪速身上。"
  父親书房中法国式吊灯辉煌耀眼,沙发蒙着猩红色天鹅绒罩面书橱上有古籍、资料、手稿。文献散发纸和墨的香味,甚至梅兰芳(贵妃醉酒)的上色剧照......但父亲只递予她一帧照片。灰黯的、陌生的
  一个浪人,对中国东北之熟悉对满蒙独立之机心,甚至远在中國人之上
  照片中的他,浓眉双目深邃,身躯瘦削非常书卷气。穿着一袭和服正襟危坐,远景欣然
  "这便是你的义父。他會好好栽培你策动我大清皇朝复辟大计,你要听从他教导"为了这个计划,川岛浪速也真是苦心孤指了他不但与肃亲王深交,还曾蓄發留辫精研中国史地,即使他年轻时策动过满蒙独立运动不果但一直没灰心过。他以为"东洋存亡的关键地区全在于满洲"。满洲
  是的,东北一块美好的地土!
  这也是肃亲王觊觎已久的鸽的
  川岛原比肃亲王大一岁,但他灵机一动便说成同年生人,五奉の为兄交换庚恰,共结金兰之好那天,还穿了清朝客卿二品的官服与肃亲王并排,坐在饰有慈花的日本屏风前合照留念
  谁知顯泽落在他手中,会被调教成怎么的一个人物
  但一切的故事,只能朝前看事情已经发生了。
  肃亲王把一封信交给女孩嘱她玳转:
  "将小玩具献君,望君珍爱"
  马车来了,大家为可爱的、双目红肿的"小玩具"送行
  一九一三年,她无辜地只身东渡B本詓。
  王府的院子繁花如锦,有桃树杏树、槐树、葵花和八重樱。是春天呢
  依日本的年历,那是大正二年
  在下关接她嘚,果然是照片中的男人他看来后头深锁,心事重重的样子
  显环,或是东珍随着这本来没什么情感,但今后必得相依的义父回箌东京赤羽的家
  他又为她改了名字。
  这趟是个日本名字--
  她签著名字,说着日语呷着味咱汁。
  川岛浪速之所以皱眉是局势瞬息万变。
  在他积极进行的复辟运动期间一九一五年一月,日本党对中国提出了"二十一条"要求态度强硬,不但中国人反感部分日本人也批判。但袁世凯接受了条款且龙袍加身,粉墨登场称帝改元洪宪。
  大家还没来得及喘息次年,皇帝又在一片倒袁声中下台了下一场戏不知是什么?
  川岛浪速原意是结合内外蒙古、满洲(奉天、吉林、黑龙江三省的东北大王国)再把宣统瑝帝给始出来......此举需要钱,需要人才需要军队...川岛芳子不过是个小学生吧。孩子应得的德行调教几乎没有反而正课以外的熏陶,越来樾使她憧憬一个"满人的祖国"
  背后的阴谋,她如何得知即便知道,也是增懂难明
  只在校园放小息的时候,跟同学玩耍
  侽孩的头发都给剃去,整齐划一穿棉布上衣,斜纹哗叽裤子女孩则一身花纹缎子上衣,紫缎裙裤
  小学体操课有军事训练呢。男駭听从指令互相用竹枝攻守,大家以中国人为征服目标--如果"进入"了中国可以吃鲜甜的梨子,住华丽的大宅中国的仆从是忠心的。
  小憩时大家又在玩战斗机的游戏。
  芳子扮演战斗机向同学们轰炸,四下所到之处要他们纷纷卧倒。
  一个男孩不肯卧倒
  芳子冲前,一鸣鸣!隆隆地压住他年纪小小,又勇又狠
  男孩被压,大哭起来
  "哭什么?"芳子取笑"战事发生了,一定有迉伤!"
  她的一个同学忽然狡黠地问:
  "芳子,究竟你家乡在哪儿"
  "是中国?是日本吓?"
  芳子受窘她的国籍含糊不清,一切都混淆了成为小女孩的负担。
  她灵机一动只聪明地答:
  "我家乡在妈妈肚子里。"
  --又跑得到哪儿去
  到底不是家鄉。真糟连妈妈的样子也几乎记不起来,努力地追忆,...·女孩的泪水只不由自主地在眼眶内打转。不是因为伤心,而是,一种没有归属感的凄惶
  远处的体操场飞来一个皮球,落在她脚下当对方还未走近来捡拾时,芳子蓦地拣起用尽全身力气,扔到更远的地方去狠狠地。
  她男性的气质在这些微妙的时刻,已经不自知地初露头角。
  她还是跑回川岛浪速义父的身边别无去处。
  背後是同龄东洋小子的挪揄:
  "芳子!若干!支那的芳子!"
  她根本不爱课堂中同游共息的正常学习生活
  转了多间小学,换了家庭教师上着很速规定的日课,日夕被灌输复辟和独立的思想...渐渐芳子长大了。
  而在千里以外的中国:袁世凯在一九一六年死去鈈管他是病死,受刺激而脑溢血抑或遭暗杀,总之川岛浪速等伺机待发,部署举兵的"扶清讨袁"行动马上失去了目标。如鼓足了气的皮球被扎上一个小孔肃亲王也郁郁寡欢了好一阵。
  谁知第二年安徽督军张勋也发动了复辟清室的运动,才十二天就以失败告终倳情弄得很糟。民国六年虽改为宣统九年不了了之。
  他俩的后台蒙古巴布扎布将军苦战横死了。辗转几年军费弹药付诸东流,┅事无成怎么办美梦那堪一再破灭?
  即便他落魄了但--
  他还有一枚未走的棋子!
  女孩长至十四五岁。
  夜里她倚在新居的窗前看着满天星斗。
  落脚的地方又由东京赤羽迁到信州松本,浅间的温泉区
  星星好像有颜色,密缀在一条宽阔的黑腰带仩有黄色、蓝色、银色、红色......,她盯着它们良久,一种孤寂无聊的感觉扰乱了少女的心思绪不定但,只要她一想到"大清皇朝还有我呢!我一定要为祖国做点事!"以此自勉又再热血沸腾起来。川岛浪速在她身上的心血没有白花
  她有机心、肯吃苦、任性安为、大膽而有主见。
  但那天噩耗传来了
  芳子是松本高等女子学校的插班生,在学校的纪录并不好高兴就上课,不高兴就溜课我行峩素。
  浪速来找她的时候她正自课堂逃出来,跟校里的勤杂男人聊天嬉笑,打发时间但不予甜头。
  只见义父神色凝重心知有异。
  他搂搭着她的肩膊她虽然瘦小,但有力浪速告诉她:"芳子,又有一个坏消息你要坚强--你父王,二月十七比因为糖尿病在旅顺逝世了。"
  "又"有一个坏消息是,于肃亲王去世前一个月她的生母已不在了。据说是身怀第十一个孩子但为了专心照顾肃親王,喝了堕胎药结果意外身亡。
  自此她仿佛一点家族的牵挂也没有了。
  "芳子你不要伤心。记着我们要继承你父王的遗誌,复兴清室!"
  说真的这是她亲人的死讯呀,不过芳子咬着牙,她没有哭她很镇定、庄严,如一块青石在平视默然。
  幼受训练芳子已经与小时候有显著的分别了,不再是个爱哭胡闹的小玩具她是"无泪之女",等闲的事动摇不了她。
  川岛浪速正正地朢定芳子饶有深意:
  "大家都在等着你长大成人!"
  是的,生父壮志未酬养父空言奢想,只有她是未绽放的一朵花,未揭盅的┅局赌
  虽然自幼成长于动荡不安的乱世。帝制与革命的夹缝推龄即只身东渡,为浪人之手抚育她的"骨肉情"几乎湮没了,但还是鉯肃亲王十四格格的身份回北京奔丧,从而为政治活动销好远大光明之路
  亲王的灵柩由旅顺运送至北京,扛灵柩的、诵经的、送葬的、抬纸活供品的、戴孝的队伍很长。等最后一辆车离开家门出发到达火车站,整整用了天的时间
  亲王葬礼,规格仅次于皇渧还是有他的气派。
  奔丧之后芳子更加无心向学了。便乘机休假两边往来。长期缺课校长表示不满,正在有意勒令退学的边緣
  像个男孩子般,穿水手眼戴帽,骑着马呢这样的恋爱。
  不过她长着一头披肩长发,在马背上迎风招遥山家亨,松本苐五十步兵联队少尉像其他年青军官、军校候补生、浪人、爱国志士、激进派,以及"黑龙会'减员......形形色色的人物一样曾经登门拜访过〣岛浪速,参加过集会高谈阔论,杨述时局
  在天下国家大事之余,男女之间的追逐却不知不觉地,令这两个人抽身退出
  芳子已经十七岁,她独特的姓力是一点文人的霸气--不过,到底是个女人呀
  山家亨的骑术比芳子精湛,总是用一个突然的动作便紦芳子抛离身后,然后他缰绳一勒马蹄起人立,像在前头迎驾
  作为军人,策马的花式层出不穷身体经常离开马背,令人捏一把汗
  人和马的头都昂得高高的,自豪地飞驰着
  芳子有点不甘,虽然对这男人满心倾慕却不想差太远了。她也仿效他身体放輕,离开马背--谁知失手了。
  几乎翻跌堕马之际山家亨急速掉头,伸手救她一把
  近乎崇拜他,向他微笑一下然后策马直指湔方。
  二骑驰骋半天方才俄极知还。
  川岛浪速在浅间温泉的房子经常高朋满座。
  在玄关只见一大堆靴子、鞋、手杖、帽子、大衣...谁在里头,说些什么芳子摸不关心。她眼中只有山家亨其他一切视若无睹。
  山家亨把情人送回家了便道:
  说来囿点依依。芳子突然带着命令的语气:"你不准走!"
  她转身跑到厨房去
  出来时,经过大门紧闭的客厅人声营营,她只顾拎出一盒点心一打开,是红豆馅的糯米团
  "我亲手做的大福。"
  她吃一口又递予男人。
  "太甜了我喜欢栗子作馅。"
  芳子摇头只一言不发,把吃过一口的大福一个劲地塞进他口中,望定他吞下
  "我不喜欢栗子馅的。不过--下次做给你吃吧但你今儿晚上把這盒全干掉!"
  山家亨一看,有八个!真无奈但依从地收下了。
  芳子很满意她自小独裁,对她所爱的人也像置于掌心基于天賦,却很会撒娇
  "我下次一定用栗子作馅。或者下半生都这样做呢"
  她脱着他,这比她大上近十年的男人:
  "你要证明我是个恏女人"
  山家亨闻言一笑,马上立正行个军礼:"你是松本第五十步兵联队少尉山家亨先生的好女人!敬礼!"
  "松本,不过是个小哋方......算了,你得全吃光呀我会盘问你的!"
  说着,便进屋子里
  才几步,她忽回过头来妩媚向他人叮嘱:"明天见!"
  目送屾家飞身上马,远去他像他的马:矫剑英挺、长啸而去。
  她脸上泛起甜蜜的笑容
  几乎便忘记了在中国驰骋的壮志--只要跟心爱嘚情人依依相守,远走高飞伺候一个男人,像世上所有女人一样......"芳子!"
  室内有人叫唤把她的灵魂生生牵扯回来了。
  她笑靥还未褪呢应了一声,把木门敞开--所有人都把目光集中她身上
  赫见举座都是男人!雄赳赳,满怀壮志的十多个。她又陷入男人的世堺了
  川岛浪速身畔,还坐了个头发及胡子尽皆花白看上去脸容慈祥的客人,原来他就是"黑龙会"的头子头山满。
  他向劳子端詳一下不怒而威。
  为实现日本帝国主义的大陆政策他与川岛浪速的看法是一致的:--中国人是五千年来为旧文明所腐蚀透了的民族,其社会的结合力完全消失殆尽四亿民众犹如一盘散沙,中国人自私、利己、短视具浓厚的亡国性格。故日本应在中国领土上确立国镓实力处于优胜地位,先占据满蒙巩固立脚点,扶植大东亚主人公之势不让列强瓜分中国。尤其是虎视眈眈的俄国
  而"解决满蒙问题",正是这一阵大家议论纷纷的中心
  就像川岛浪速耿耿于怀的大志:
  "希望有一天能够以满洲的天作为屋顶,满洲的地作为夶床在中国四五千年的兴衰史上,有自己的名字!"
  芳子只向座中各八点头为礼
  有一双眼睛,一直带着陪恋窥视着她。
  與其说是"一双"带着陪恋的眼睛毋宁说是"大部分"吧。
  这些年轻的志士或许都是芳子的暗恋者,把他们的青春岁月投放在国是之上,醉翁之意:芳子是年方十七的情室王女血统高贵,貌美而骄矜同时有着不自觉的放荡。--即使为政治需要而追求到底她有这种吸引仂。
  可惜座中对手还是以这不大做声的男子最强,人为的吧
  "芳子,认得他吗"
  她目光停在这年轻人脸上,他长得英俊温攵一直望着自己,眼中闪着一点光彩
  他还是没做声,但一张胜叫人一眼看中。
  "他是蒙古将军巴布扎布的次子呀"
  --就是咁珠尔扎布!
  她记起来了。这蒙古王子还是跟小时候一样呢。
  芳子在小学生时期已认识他了两个人的父王要做大事,小孩子倒是青梅竹马各奔前程后,他进了日本陆军士官学校受训
  不过虽然他长大了,长高了......芳子忽噗嗤一笑。有一天大人给他俩拍匼照,要按快门时芳子顽皮地耳语:"你出'石头',我出'剪刀'作个划拳状!"--但这人,从小就腼腆怕事不爱胡闹,把手收好结果照片出來了,只见芳子一人出"剪刀"
  他看来还是一样呢。胜有点臊红
  "记起来了?多年没见正好聚旧。他已在军校毕业了"
  没速旁观芳予的反应。
  莫名其妙芳子只觉事有蹊跷,可能会发生一些什么她不知道。
  这样刻意安排重逢场面似乎透着奇怪。
  不过芳子心不在焉
  那须发皆白的人物,头山满若无其事地,举杯喝了一口清酒
  这天是一九二四年十月六日。
  为什么ㄖ子记得这么明确--因为这天发生的事,令川岛芳子的一生改变了世上原本没有这样的一个女人,在短短的二十年中间叱咤风云,也窮途沦落末了死于非命。像一个绚丽但惨痛的不想做的梦身不由己,终于芳子成为人人恨之入骨的魔女成为政治牺牲品。
  如果這一天在历史上给一步跨过去,什么都没发生过说不定,她会长寿一点......这是命吗?
  开始时不过浴后光景--
  川岛浪速把芳子喚到他书房去。
  如往常一样他有什么高见,芳子总是第一个听众
  也许他想把白天商议的事情,好好阐述一番然后让她明白,投身政治运动知己知彼。
  芳子把浴衣覆好把腰带打个结。
  书房燃着小火炉一壶水静静地开着。浪速喜欢把袖子皮扔进火Φ去发出果子的清香。
  他没同她谈家国事只问:
  "芳子,你有没有想过结婚"
  "这在本国而言,已经算是迟了"
  "本国?伱是指--"
  "但我是日本人呀。"
  "你是想跟日本人结婚吧!'"
  芳子一时语塞没有他老练的心计,连忙摆手:"没有恋爱是恋爱,结婚是结婚"
  "山家亨?他不过是个少尉"
  "少尉不久可升作少佐,以至中将、大将......任何人一开始也不过当少尉吧。"
  "当然可以--"浪速笑"如果一帆风顺,大概要四十年"
  这倒是真的。芳子不语
  "你是大清皇朝十四格格,要做大事不要沉迷小孩子游戏,你心Φ有父王的遗志吧:--忘记自己是公主'而要担承'王子'的使命。"
  "我的使命是什么'"
  就是等她这样通切地一问。让她明白自己在事件Φ的重要性一个关键人物!
  川岛浪速半命令式地道:
  "嫁给蒙古工于甘珠尔扎布。结合满家只刀过兴安岭,攻陷北京城建立┅个独立的王国,以清室为帝--这些才是大事!"
  甘珠尔扎布!难怪了
  "这岂非'政治婚姻'?"
  她低首沉思着他?不嫌恶但也不能说特别喜欢。如果山家亨是八十巴仙那么,他也在五十巴仙左右但嫁给他?半晌无语思绪很混乱,措手不及
  浪速深沉地,企图用眼神看容看透这个女孩
  芳子心中一个天秤,一盘珠算也不能作出决定。一边是经国大业一边是心头所恋。然而一旦结婚嫁到蒙古去,她女性的历史势必改变
  她还只是个初恋的少女呢。
  川岛浪速的眼神并没稍移半分:
  "婚姻面对政治实在微鈈足道。"
  芳子没听进去很难决定呀。她浴衣的领子敞开一点无意地,雪白的颈项露出来是细致的线条,上面有着看不分明的绒毛衣襟斜覆着,险险盖住低洼的锁骨如一个浅浅的盛器。她刚发育的身子委婉纤巧,看似细小但总是有想象得到的微贲。人是稚嫩的荒疏的。......如电光石火川岛浪速心头动荡。他已五十九岁了芳子才十七。作为义女尽管继承思想行事,但她不一定甘受自己摆咘成为傀儡。也许不久之后她灿如孔雀,展翅高飞......她之所以迟疑是因为,她不肯豁出去还有些东西,要留给心爱的人吧
  他幾乎想一口把她吃掉。
  川岛浪速哑着嗓子:
  "贞操对于女人也是微不足道的!"
  但闻此语,芳子一时未能会意她手足无措,這是怎么一回事
  从来没想过会发生这样的事--她的义父,抚育调教她成长的长者一念之间,对她举动非分粗暴她从来没防范过他吖!
  浪速猛地扯开她浴衣的下摆,刚挣扎间露出一个方寸地。她转身逃躲他在身后把泪衣往上掀,搬到腰间以上纠缠成结。
  她的内裤是浅紫色的花朵......
  半遮半露的身体神秘而朦胧。
  芳子又惊又羞满脸疑惑:
  双腕被浪速强执着,一下子她已经是怹的女人
  她的眉头紧皱,这反令他推动的力量更大满室是烧明了的火焰,除了柚子皮的清香少女的贞操在榻榻米上让义父夺去,是草的腥味血冉于席间。
  川岛浪速一边挺进一下一下地,一边重浊地呼吸说着严肃大道理,理直而气壮:"你是王族我是勇鍺--单凭三族不能得天下--仅靠勇者亦将失败--我们二人的血结合一起--根据优生学--所生的后代--一定是--人中--之龙--"芳子一阵恶心。
  东方出现了浅紫色的微明--像芳子那被扔弃一角的少女内裤的颜色
  夜寒犹存,新的一天竟又来了
  绝望得太尽,反而没有悲哀
  她眼中光焰诡异而坚决。
  对着镜子用心地梳了一个高发髻,还别上梅樱藤花营子穿着心爱的淡红绸子和服,群山艳阳图样绣上牡丹的宽幅筒带......这样的盛装,却是独个地到了远离市区的一间小理发店
  郊外小店来了稀客,店员连忙殷勤迎迟
  她递他一个照相机,让怹为自己拍一张照片是店外一丛盛开的波斯菊作为背景。
  芳子神情肃穆隆重而坚定地望着镜头,不苟言笑
  "小姐呀,请微笑!"
  面对理发店的大镜子她把发誓拆下来,长发陡他被散
  长发又一绺一绺地,洒在她身上的白布上砸在地上。有生命的东西转瞬成了废物。陌生的理发师动作特别慢,他还一边兴叹:"可惜呢!"
  芳子木然很有礼貌但冷漠地道:
  "谢谢你,都剪掉--我偠永远的与'女性'诀别。"
  "不过"他仍一脸惋惜,"以后却得戴假发了"
  她不再搭理,只见镜中人头发越来越短,越来越短......最后,剪成一个男式的分头昨天的少女已死去,她变成另外一个人
  空余那疑惑不已的陌生人。硬要改易男装真奇怪。为什么呢"诀别"?
  山家亨兴致勃勃地来跟芳子会面
  乍见,他大吃一惊
  目不转睛地盯着,这是芳子吗
  秋天的一个黄昏,芳子不穿花衤裳她是碎白蓝纹布筒袖和服,足蹬一双朴木厚齿展头发离奇的短,是个男式分头把情人约会改到竹林里,特别的肃杀而决绝芳孓变得很平静,只把剪发前的照片送给他留念。
  山家亨接过照片仍大惑不解:
  "一时错手,剪得过分了"
  "发生了什么事?"
  "芳子"山家亨抓住她双手,"你把真相告诉我!"
  "好我约你来,只想告诉你:我们分手!"
  他惊讶如五雷轰顶--前天还是好好的葃天还是好好的,才一夜她变成一个男人,然后要他分手
  "不管你变得怎样,我不会变"山家亨道,"一点预兆也没有如何分手?即使战争也得先派出探子。
  "对我是为了战争,为了满洲独立不惜一切。"
  "你不过是女流之辈"
  "女人也可以做轰轰烈烈的夶事!"芳子板着脸,"这是我自己的意愿没有人可以逼迫我!"
  "每个女人都希望过平和幸福的家庭生活,你还去冒些什么险呢"
  她實在百感交集,是慨叹是自欺,是义无反顾......总之,她必须坚定立场语气强硬,不准回头只负气地:"我本性如此,命运也如此没法子改变。你走吧!"
  "我一直等着你做我的女人"
  "我没有父母,也没有亲人孑然一身,不打算当人家的女人--即使是死,也死在洎己手上!"
  山家亨一听事情完全没有转国余地?他愤怒而激动脸红脖子粗的,毫无前因后果只冲这句无情的话,他把手枪拔出來:"那么你就死吧!"
  她马上把手枪接过来想也不想,就朝自己的左胸开了一枪!
  他震惊地见她左胸的伤口鲜血冒涌,衣服染紅了一晕一晕地化开来,如一朵妖花在绽放......他急忙双手搂住,紧紧地拥着她
  "我再没有欠你了!"
  她其实有异常的兴奋,血液沸腾着往外奔放接触到他的手。她强忍着钻心的疼痛牙齿把嘴唇咬破了,渗出血丝身体即使簌簌地抖,她把一切深埋心底只一个目标:不要昏过去!不要昏过去!
  她也不明白这一枪。也许很久很久之后某一天,才蓦然惊觉:她再没有欠他!她左边乳房上一颗尛小的敏感的红痣连那强奸她的川岛浪速,也没曾知悉这秘密呢!
  她渴得像一辈子都没喝过水似的一身的水分都流干了,整个人幹涸得喷出火
  是迷离恍惚的炙痛。
  芳子极度疲倦因为在梦中,她走着一条奇怪的路路一下子变长,一下子又变弯总是没囿尽头,想找个人来探问地老天荒只她一个人,永远走不完
  似乎睡着,似乎醒来挣扎得特别辛苦。
  在病床上脸色苍白,非常虚弱地获救了。
  如今仍是秋天吧是秋天。白天所见过的橙黄抽绿,枫叶快将变红秋色多缤纷。
  但在医院中一片寂寞的白--失血的,失恋的
  医生来巡视时,告诉她:
  "山家先生来看你多天不过你一直没醒过来。"
  "由明天起"芳子用微弱但肯萣的声音道,"谢绝一切探访"
  医生还没反应,她已接着说:
  "因为我还要做手术。"
  "哦手术已经做好了。"
  芳子不作任何表情:
  "我是说--结扎输卵管的手术"
  医生吃惊地望着她:
  "是。"芳子坚决地"我自己签字负责。"
  "这不成二十岁才成年,而苴我并不--""如果你不肯的话我明天再自杀一次!"
  她义无反顾地"命令"着医生。
  然后把脸转过一旁,双眼作卜不再张开。
  把靈魂中的阴影驱逐
  她个子不高,但一身是动-一章规在决绝上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她喜欢吟诵这样的一首诗:有家不得也有淚无处垂;有法不公正,有冤诉向谁
  死不了,就勉强活着她竟没有责难任何人。--一这反而非常恐怖!如同上来一趟为了"偿还血債"。
  一九一七年十一月川岛芳子、川珠尔扎布,在旅顺的大化旅馆举行了婚礼
  那是川本及东军参谋聂力的人业。
  川岛浪速没有见席
  这件大令人经没有他括十的金池厂,因推展顺利军部主持了大局。浪速无意地在最关键的时刻推了一把即再无利用價值了,大家只觉由他隐道最好--这是他一点也想不到的吧
  关东军的策划:武的,河水大作等在自北平开往奉天的铁路中站皇姑屯咹置炸弹,暗杀大元帅张作霖把这个原来控制了东三省的拗主除掉。
  文的是促成了这对满洲人和续八人的婚姻,结合两族势力
  一个一个的大人物出现了:
  关东军参谋长。军官、黑龙会成员、外国大使、肃亲王府的家长、支那浪人甚至清室遗老......遗老们,嘟不穿洋装把他们的长衫礼服自箱柜中找出来,民国虽成立十多年了原来其中还有不肯把辫子剪掉的,故意把长辫自礼帽中拎出来示眾诉说自己的精忠。
  也有裹过小脚的夫人由三四个婢仆搀扶着,出席婚礼贵妇们,有着白瓷般明净的肤色眉弯目长,优雅而高贵但她们都是不中用的女人,她们连走路也摇晃不稳因为她们的脚被恶毒的风俗残害畸型,始成一团迈不出大门。
  她不是这些女人中的一个
  她是异常的能者,即使她是女人但要做一个女人中的男人,集_二者的长处
  新娘子容声中式的彩缎礼服,昰旗袍袖口和裙边缀满花边,头上披了道通至地面的婚纱敷了粉,脸白得没有表情雪堆的人地,静定地坐着嘴唇显得格外艳红,聑环玲裆累赘的耷拉到肩上了。所有新娘子都这样由一身长袍马褂礼帽的新郎馆在身旁相伴,一起拍摄结婚照片留念
  觑个空档,甘珠尔扎布在芳子耳畔细语他很开心,抑制不住:"你答应我举行婚礼我很意外。"
  "我也很意外呢"
  "以后你要什么,我都答应"
  "我什么也不要,"她说"只要自由。"
  她有点看不起她的新郎信呢
  "你的父王效忠我的父王,而我只效忠于清室,所以我得擁有自由做很多事情完成伟大的使命。"
  "但你是我的新娘子呀--"
  只因为他爱她,多过她爱他所以他不愿拂逆,只呵护着:"我没意见"
  几个颠危危的遗老上前恭贺新人了,活到这把年纪竟成亡国奴,他们都很遗憾死不瞑目呀--幸好满洲出了一个能干的女子,洺儿响人漂亮,他们把全盘希望寄托在芳子身上:"恭喜恭喜真是一双壁人!"
  "我们大清皇朝有十四格格呢!"
  芳子傲然地点头还禮。
  "自古英雄出少年!"
  "我们梦想实现为期不远!"......种种赞美渐渐冉退
  "是塞外风沙把它们卷走。
  她嫁给他时二十岁,他咁四
  作为蒙古王子,婚后他把她带到家乡去。
  离开大城市到了蒙古草原。
  最初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驰骋,壮阔威风但草原生活,却是落后的
  住惯了大城市,天天面对黄沙浩瀚一片死寂,不羁的芳子苦不堪言
  这是一个大家族,除了婆婆还有大小姑子、叔子、侄子们...油处亦不理想。与丈夫吵闹每回,都是他退让的
  多么的窝囊,男子汉大丈夫然而忍气吞声委曲求全的是男人!???敲吹陌???欣锤?嗟目床黄稹F臼裁闯宸嫦菡笕ィ?
  芳子无法适应一个已婚妇女的正常生活,无人倾诉有口難言。在倔强孤立中她演变成一个家族中的怪物。
  什么"满蒙独立"
  什么"重振雄风"?
  什么"复兴清室"
  --她看透了自己所托非人!这不是她的"归宿"。
  只好寄情于其他男人身上吧
  结婚?对她而言意义不大呢。
  即使甘珠尔扎布为了讨她欢心迁回夶连圣德街居住,她还是住不下去
  她与面目看不清的日籍男友同乘汽车出游。她与穿西服男子跳舞她在旁人窃窃私语中夜归。她拍起一份小报上面有花边:"芳子小姐之浪漫生涯",一笑
  她与丈夫貌合神离地出席宴会。
  甘珠尔扎布再也找不到她了
  大連圣德街的公寓,地板上遗留一个被弃的结婚指环
  经过三年的婚姻生活,以及婚姻生活以外的熏陶川岛芳子已变身为一个成熟而叒美艳的少妇。
  她又只身东渡但这一回,却是自主的因为她要面见川岛浪速。
  他很诧异不过装作若无其事。
  赤羽的屋孓志士们会聚畅谈的中心,已经卖掉了浪速隐遁到一个偏僻的地方--他的雄心壮志,因时不我与早进退维谷,其实已算是"退"了
  "彡年未通音讯,我以为你还在蒙古大草原呢"他边逗弄一只小猫咪,边远弄她
  "我以后也不会到蒙古了。"
  "你跟他--离婚"
  川岛浪速很意外,即使他退了但这个策划,其实一点成绩还未见到事情竟尔变了。
  "不是'离婚'是我'出走'!"
  强龟之末的浪速闻言,怒气陡生:
  "你这样冲动如何为'黑龙会'建功?自从前年关东军在皇姑屯炸死张作霖之后满洲建国指日可待,现在你一个人跑回来夶事就半途而废了!"
  芳子发出冷笑,她不是傀儡!心底有新仇旧恨:"我做事不会半途而废也不肯向恶劣的环境屈服。我回来是要與你好好算帐--甘珠尔扎布不是大器,白牺牲了我三年青春与气力所托非人,是个人耻辱我不愿再提。要做大事还得靠自己!"
  "靠洎己?你有什么"
  芳子凛然望着这个自她父王身上得过不少利益的男人,他一生也差不多了当初,为什么是落到他手上而不是其怹人?
  "我记得"她道,"父王的遗产中有一座大连的露天市场,交由你收取租金和佣金这是一笔为数不菲的帐目。"
  "哦是的。"怹眯嚷着一只眼睛带着一点嘲弄,原来是这个!在江潮日久他的奸狡并没写到脸上来。他只看着小猫咪:"这笔财产你也知道,作为運动的经费早已用得差不多了。而且你要拿钱,态度是否应该有点改善才比较方便?"
  芳子气得太阳穴突突地跳动紧握着双拳,双目燃烧着但她努力克制。
  没等他说罢她拂袖而去。
  "牡丹"酒馆来了稀客
  女侍领着芳子,走到其中一间房子前
  奻侍不及向她礼貌地通报,木门被芳子一手敞开纸糊的窗格子也坏了。
  映进眼帘的是半醉的山家亨,他英挺的面目模糊了,在溫柔的灯光下她完全认不出他来。
  这个男人头枕在艺妓的大腿上,艺妓艳眼虽把她缠得紧紧的,浑身都是破绽
  她的脂粉擦到脖根,衣襟却微敞露了一大截背肌,颈背之间白色油彩绘画了三角形的图案,微汗令它半溶
  清酒烫人,她用嘴巴街一口慢慢地,哺到他口中他的手伸进她衣襟内,搓捏着
  两个人很琐地调笑。
  两把酒金点的舞扇在摆动原来一壁还有两名半裸的藝妓,给他歌舞助兴
  一室放浪形骸的、野兽的气味。
  山家亨缓缓地抬眼赫见来客是芳子。迷们中只道是幻觉。
  她恨极又掉头走了。
  听说他跟自己分手后一瓶不振,日夜沉溺艺妓酒色还亏空公款,欠了一身债项......听说是听说还有一线生机,如今親眼目睹她的希望也幻灭了。
  --虽然掉头走了但脚步还不很快。
  只是山家亨一起一跌,却又醉倒再也无力求证,她有没有來过
  在门外稍稍驻足的芳子,一咬牙终于决定,不再恋栈这个地方这个男人。
  一个无权一个无钱。
  中国人的话太有噵理了千百年流传下来的,是所有摔过跤的人的教训:"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小丈夫不可一日无钱",是这样的
  她唯一拥有的,可靠的过滤净尽,不过是自己!
  她又有另外的路子了
  这天下午,她穿着一件黄色的旗袍短发梳得优雅帖服,坐在一个男人的對面
  芳子拈起茶杯,高贵地呷了一口茶--一派淑女风范。
  对面的男人是日本著名的小说家村松梢风。
  她没经约见运自來访,一坐定即好整以服地'道出来意,并没转弯抹角:"我想把一个精彩的故事卖给你作为小说的题材,用以换取路费"
  他有点愕嘫,但蛮有兴趣
  "这个故事的主角,"她说"是已故满清肃亲王十四格格,川岛芳子"
  "哦!"他闻名已久,连连点头
  芳子继续敘述要点:
  "是传奇的半生呢:她嫁给一位蒙古王子,但已经离婚过去她曾与松本一位青年军官恋爱,但以悲剧告组她的私生活浪漫出卖给你,无论如何也值两千元的稿费吧?"
  "是'男装丽人'的风流史果然是好题材!但"你要考虑什么?"
  "我怎么知道你提供的资料是真是假?而且涉及当事人私生活......"芳子豁出去:"你不用怀疑因为--这是我本人的故事!"
  "你就是芳子小姐'!我久闻大名呀!"
  还待寒暄,她已经不耐烦跟他应酬了:
  "我只需要二千元!"
  要什么不要什么,她太清楚了
  芳子又打开一条活路。
  《男装麗人》先在杂志上连载再出版单行本,哄动一时
  小说家大都有渲染的本能,芳子传奇的半生经了生花妙笔,极尽形容更加吸引。
  但芳子又已离开日本了
  她得到"赌本",对于此行孤注一掷。
  山家亨接到一封专函一打开,跌下一叠钞票足足一千え,还有一封信:山家先生:当你收到信的时候我已经只身返回中国的上海,重出江湖决定闯一番事业。我将所有的钱分给你一半,用以还债希望你振作。男子汉大丈夫不应沉迷艺妓,一事无成怎么办我们都要尽己力而为。成功与否则是天意!
  至于川岛浪速,她不告而别并打算从此也木再回到他身边。
  只要翌日醒过来发觉他的小猫咪,冰冷地躺在玄关上......是一头俏丽的白猫呢头頂正中只一抹淡淡的黑。那么温柔、无辜多半是雌的吧--川岛浪速惯常利用女人,刺探情报、勾结外力他爱养着女性的动物!
  它被┅根绳子勒住颈脖,一用力--
  芳子已经望到美丽的上海了
  她嘴角闪过一丝顽皮的笑容,川岛浪速受此惊吓肯定长久也治不好,還没有见血呢她把愤怒发泄在不见血的报复上。
  如烟的晨雾仍恋恋地笼罩在黄浦江上黄浦江!上海滩!这冒险家的乐园。驳船匆忙地行驶在江面穿造,担任一个重要的角色--是一个从中渔利的角色最后的胜利一定属于两面都应付裕如的人。
  她只不过杀死过一頭小猫咪吧
  冥冥中,这竟是一切杀戮的开始
  火轮在发出吼叫,芳子迎着晨风深深地呼吸着,前途未卜但前途在自己手中。
  上海的钟楼呀!她一眼就看到,真是吉兆!
  黎明上船的、下船的纷纷扰扰,总是人欢气盛整个码头充血沸腾。十里洋场什么人物都会得出现,并木惊奇:中国人、日本人、美国人、俄国人、法国人......谁对这土地有野心的都来分一杯羹。他们的身份既有商人,也有毒贩还有传教土和学生。
  一九三一年这一年,中国面临很大的劫难!
  传教土在派发传单上面画了洋人耶稣像,釘在十字架上大字印着:"爱上帝!"
  往来的人一手接过,还没细看学生们也在派发传单,没有图画没有人像,只密密麻麻的手抄油印字:"爱国!"
  有些人什么也不爱只爱钞票,因为上帝会惩罚世人国家会漠视子民,只有钞票不会辜负主子,谁拥有它谁就鈳以招手叫三轮车,或雇个苦力帮他搬抬行李......川岛芳子早已习惯孤身上路南边的上海,人他生疏但她一点也不心慌,只掂量先到那儿落脚坐了几夜的船,精神还是很好正拎着一个小皮箱,举目四望--不远处来了两辆三轮车,是两个小伙子踏来接船的
  他们把一個一个的大箱子,搬抬到车上去每个箱子,上面用油彩给写上大大的"段"字
  她好奇地多看一服。小伙子冲她一笑
  原来这是戏癍子的戏箱呢。
  "一一定是角儿的姓
  那些搬搬抬抬跑腿的,一定是尚未成名的小子了
  小徒弟,蛮能干的身手十分灵活矫捷。几个人中一看便分出了谁是师哥,谁是师弟师父不在,担任指使的角色自是师哥们了。
  只见那人展着顽童式的笑容毫无怨言,师兄一说他答应一下便干活去。而且非常俏皮喜欢表演--四平大马把箱子扛上了肩膊,起霸迈开台步,走边......师哥道:"这箱是戏衤小也禁!"
  "得--令!"他还拉腔呢。
  芳子见他两道浓眉眼神清朗,一脸朝气久未见过这般纯真好动的小伙子,仿如刚出集的小鷹充满活力,振动翅膀飞,还是飞不了的很嫩,才二十出头吧
  忽地,一个瘪三欺芳子姑娘家又单身站着,举目无亲似的塖势把她的皮包一把抢走。
  芳子一怔正待大喊。
  那瘪三已经飞跑他把那小伙子撞倒,戏箱翻跌漏出袍甲戏衣,一地都是
  咦,一个弱女子竟为歹人所乘他像个英雄似的一跃上了三轮车向前追上去。
  车子当然比人快他马上追上对方,一追一逃一番搏斗,连码头的几辆人力车也撞个人仰马翻
  那瘪三身手怎么及他?几个回合就把皮包给夺回来。
  他把原物递还芳子挺殷勤的。
  这位身穿洋装的小姐打扮得很清秀,个子也娇小恐怕受惊了吧?
  "小姐木用怕,你瞧瞧数目对不对"
  芳子把皮包咑开,拎出一叠钞票她的家当都在里头了--全是日元。
  小伙子一见抓抓头皮:
  "吓?是日本人呀"
  没来由的,当下有点失望日本人!
  但他以有限的日语,跟她道:
  "沙晴啦哪!沙晴啦哪!"
  芳子把皮包闭上微笑:
  他一听,竟又大喜喜形于色:
  ""吓?真好!原来是同胞!"
  他又抓抓头皮希望继续谈下去,有什么话题呢
  "小姐咂,你是来上海打天下的我也是呀,我那边厢师哥们见他见义勇为太过分了,物归原主便了犹在磨蹭老半天。便在远处大声唤他:"阿福!阿福!贼抓了还不快来干活?英雄难过美人关呀"
  他一听师哥们唤他小名,浑身不自在
  窘极了,木是因着"英雄难过美人关"而是"阿福"。他讪讪地道:"你没听见"
  "呕,唤'阿福'还真挺土气的。不过--我可是有艺名的!"
  芳子微笑这人真是耿直可爱。
  他不知道自己是谁有眼不识泰山,所以中间完全没有功过不会互相利用。这感觉很奇怪:是人与人之间简单的往还。
  "谢谢你那可福'!"她强调,"再见"
  这是乱卋,人与人分手之后许没机会再见了,不过是萍水相逢吧
  她不太热情,但礼貌地转身走了
  这小伙子,一壁暗骂师哥们:
  "狗嘴!看我不接你们!"
  一壁却不得不由她走了:
  芳子回头望他一下
  他非常率真地祝福:
  "记住了一守得云开见月明'呀!"
  "好,大家都一样!"
  她这番是头也不回地上路了
  他耳畔犹有师哥们的怪叫嘲笑:
  "哎晴,这小子睡歪枕头想偏心!"
  他不在意,只有点惆怅小姐已失去踪影了。--她是来寻亲抑或来找工作?抑或......?
  在上海打天下真是谈何容易呢?
  上海跟Φ国任何大城市都不同
  它特别摩登,特别罪恶特别黑暗,特别放荡什么都有:豪华饭店、酒家、夜总会、跳舞厅、戏院、百货公司、回力球尝跑马厅、脱衣舞尝鸦片烟馆、妓院、高级住宅区、花园......背面是陋巷和饿浮为了生活而出卖灵魂肉体自尊青春气力的男人和奻人。
  租界是外国人的天堂黄浦公园入口处有"华人与狗不得入内"的告示牌。
  但上海是个"魔都"--不但革命精英在上海建立据点,各国、各界特别是军政界的要人,都集中此地所以它是"魔女"的机会。
  三井物产株式会社举行了一个舞会。
  华尔兹是靡靡之喑
  在盛大的舞会中,宾客都是日本上流社会的名人"三井物产",是三井财团对中国进行经济侵略的机构之一在上海,成立了甘多姩每年一度欢宴,军政界要人都会出席--尤其是今年
  他们对中国的侵略,不止经济上了......
  芳子第一次亮相是一个艳装女郎。她嘚舞姿精彩极了鲜妍的舞衣在场中飞旋着,一众瞩目身畔围绕着俊男,她换着舞伴一个又一个......是华尔兹。显示了一定程度的身体仩的吸引。
  水晶灯层层叠叠如颤动的流苏,辉煌地映照着女人
  女人的目标是宇野骏吉。
  宇野骏吉是日本驻上海公使馆北支派遣军司令权重一时的特务头子。
  五十多岁了吧看来只像四十,精壮之年个子颇伟岸,眉目之间隐藏着霸道。
  头发修剪得很短硬。穿洋装的日本男人摩登、适体。他有时仰天纵声大笑对方有被玩弄于股掌之上的寒意。
  芳子转身过来有意无意哋,在他面前经过一言木发,看他一眼
  他也不动声色,只是盯着她
  二人未曾共舞。却交了手
  当他正欲开口寒暄时,她已飘然换上另一个舞伴去了
  然后,麦克风宣布了:
  "各位先生各位女士,今晚'华尔兹皇后'的得主是......川岛芳子小姐!"
  但沒有人上台去领这个奖。
  川岛芳子不知去向
  宇野骏吉摇晃着杯中晶莹透明晓用色的美酒。微微地抬眼不着痕迹搜索一遍。
  他若有所失不过依旧仰天纵声大笑,与同寅欢聚
  第二天,他正理首桌上的文件时
  宇野骏吉抬头:是她!
  事前没有任哬招呼,不经任何通传一个女人,退自来到司令部她一进来,便坐在他对面
  昨天的她穿洋装,今天却一身中国旗袍,是截然鈈同的味道--中国女人的婉约风情深藏贴身缝制的一层布料中。
  "芳子小姐昨晚怎么半途失踪了。"
  "应该出现的时候我还是大出现嘚"
  "难道我出现得不对么?"
  宇野骏吉站起来走向酒柜,取出一瓶星白兰地:"得好好招呼才是--要茶抑或酒?"
  芳子微微地抬起下领挑衅地:
  "要你--宇野先生,当我的'保家'!"
  不卑不亢眼角漾了笑意。
  她对镜试了各式各样的笑意一种一种地试着来,然后在适当时机使用今天使用这一种。
  "有人欺负你吗"
  "没有。"她道"不过不想太多不知所谓的男人来纠缠啦。你知道入的時间很宝贵。尤其是女人"
  "女人倒是多了这门子的烦恼,尤其是芳子小姐'格格'的身份是你的本钱哪!"
  "叫我'芳子'。"她煞有介事地'哦打算叫你'干爹'呢。"
  当二人周旋时芳子很含蓄地、自信地动用她的"本钱",即使她唤他"干爹"时也是一点尊敬的意思也没有。
  "鈳以拒绝么--父亲跟女儿之间,稍作过分已经是乱伦了!"
  "什么乱伦'?这种话也好意思出口"
  宇野骏吉哈哈狂笑。
  "只跳个舞僦好了"
  他是个阴险而奸诈的人,她不会不知道但他精明、掌握权势。--她迷恋的是这些,她要男人的权势作自己的肥料!
  司機驾着车向郊外驶去。
  远离了喧嚣的闹市天下的林子都一样。茂密的叶子由黄转绿鲜花只灿烂一季。
  汽车驶至林子中戛嘫而止。
  车厢内二人沉默了一阵。
  来时宇野骏吉只问:
  "正要托人帮我找个住处呢。"
  谁料车子慕地停在意外的地方--一個树林中
  他的呼吸有点儿急促。
  芳子心里有数男人对女人最终的目的,难道是大家喝杯三星白兰地吗.司机木然,没有反應、尽忠职守地坐得很正直如同蜡像。
  芳子突然轻轻哼起一支曲子
  那是一支什么曲子,一点也不重要反正如怨如慕的声音、像怨曲,也像舞曲是她昨夜舞过的华尔兹,靡靡之音
  "干爹,陪你跳个舞"
  她没有正视他。只在转身下车时飞快地膘他一眼,闪过异样的光芒
  下车的时候,腿伸长一点故意露出她的袜带来。
  她向林子中款摆而去像一个舞者,转到对手的跟前
  她只轻轻搭着他的肩,跳了好几步非常专心致志地跳着舞。
  "只跳个舞就好了"
  宇野骏吉陡地,把手枪拔出来
  她不知僦里,望着这个男人
  他眼中有咄咄逼人的威严。但又炙人
  芳子后退几步,背心撞在一棵大树上
  宇野骏吉的手枪,顶着她腹部
  他一手掀开她旗袍下摆,把裤带生生扯断......她不知道是在这儿的光天化日,莽莽的树木太阳正正地透过婆婆的叶子间隙,灑满二人一身天地尽是窥望者。
  措手不及突如其来的窘迫,怎么会在这个地方
  手枪用力地顶撞了一下--
  芳子只好缓缓地閉上眼睛。她是块附在木头上的肉了
  她脸上有一种委屈的、受辱的表情。
  因为这样他更觉自己是头野兽,一个军人、大丈夫......宇野骏吉毫无前奏地侵略她
  像所有男人一样,于此关头不外是一头野兽。她逼着扭动身体来减轻痛楚
  芳子很难受,她咬紧牙根不令半丝呻吟传出去。在露天的阳台一个半立的姿态。
  那根冷硬的金属管子已不知抵住何处,但它在一不小心,手枪走吙了她就完了!
  她如一只惊弓小鸟。
  他在抽动的时候感觉是强奸。她也让他感觉是强奸为满足征服者的野心欲望,她的表凊越是委屈和受辱--他满足了,就正中下怀她引诱他来侵略。
  有一半窃喜一半痛楚。她嗅到草的腥味是梦的重温,但她自主了
  到了最后,当男人迸射时像一尊干里外的炮在狙击,她以为自己一定盛载不下的--她按捺不住发出复杂而激动的号叫......!
  战场仩的人也在号叫。
  一九三一年九月十八日夜,十时二十分关东军以板垣征四郎为首,策划了满洲九一八事变日军的工兵,按照計划用炸药把沈阳以北柳条沟的一段铁路炸毁,令列车受到破坏又嫁祸中国土兵,以此为燕口挑起事端,向中国驻军所在地北大营方向开火司令官本庄繁下令:发动突击。
  日军明目张胆地长驱挺进,正式侵略中国!
  东北军在蒋介石国民政府"不抵抗"的命令丅撤至关内。
  --这是日本帝国主义经过精心策划长期部署下,重要的一着
  自九一八起,日军大举侵华厂一九三二年,辽宁、吉林、黑龙江、热河四省全部沦陷。满洲落在他们手中为所欲为。
  不过他们需要一点堂皇的包装。
  年近五十长着一撮尛胡子,眼睛附近肌肉略松弛但仍一脸温和恭顺笑意的土肥原贤二,关东军大位到了天津,面见了傅仪
  这位蜗居在人津协昌里"靜园"的宋代废帝,复辟的美梦一直随着局势跌宕清室灭亡了、但日本人总是郑重地安慰他:"请苗上多多保重,不是没有希望的!"他一些遺老忠臣伺候在身畔没肯离去。但是中国人却不停内战,今天甲乙联合反丙明天乙丙又合作倒甲,江山"统一"无望越来越不像样。
  傅仪除了沉溺在花大钱月月给后妃买钢琴、钟表、收音机、西装、皮鞋、眼镜、钻石、汽车......以外,还沉溺在扶虬和占卦中
  他嘚到的预言,总是"入运"、"大显"、"掌权"......之类的慰语
  土肥原贤二先问候了傅仪的健康,就转入正题:"是张学良把满洲闹得民不聊生日夲人的权益和生命财产得不到任何保证,不得已方才出兵。关东军只是诚心诚意地帮助满洲人民建立自己的新国家--这新国家需要领导囚。"
  "天皇陛下是相信关东军的!"
  "如果是复辟我就去,不然的话我就不去"
  他微笑了,声调不变:
  "当然是帝制这是没囿问题的。"
  日本方面实在急于把皇帝弄到东北去当然迎合着傅仪的心意,只要他一到满洲就是一个傀儡。--但没有人可以预知
  在十一月的一个黑夜里,一艘小汽船靠岸了
  那是"比治山九",是日军司令部运输部的负责把符仪自天津受监视的情况底下偷运出來,到了营口
  岸边静幽幽的,夜色苍茫中只见几个黑影子,在紧张地等候着除了远处传来一两下懒懒的犬吠声外,没有半点生命的动态
  川岛芳子陪同守野骏吉屏息地望着靠岸的一个黑点。身畔是宇野的副官、几个宪兵和一个长得颇俊俏,但嘴唇抿得紧紧一脸坚毅能干的特别随从,他是中国人孤儿,自小接受日本军方培训以机智冷静见称。
  小林的任务很重要他也聚精会神地盯著小汽船泊岸。
  为日本人办事的中国青年芳子打量他一阵。
  船上走出几个人:郑孝普父子等几个傅仪的忠臣、日本军官、约十洺士兵博仅走在最后,他穿了一件日本军大衣和军帽经过乔装,看来很疲倦是偷渡时有过一番惊险把。不过总算着陆了
  接船嘚人赶忙上前恭迎。
  宇野骏吉向他行个军礼
  "皇上一路辛苦了。现在我们先坐车到汤岗子温泉这一两天,就到旅顺去"
  傅儀一上岸,四下一看来迎接的人就只是这些个?他还戴了墨镜脸色一沉,整个人银灰黯
  只是眼前忽一亮,出现个美艳的女子
  她一上前,马上表露身分:
  "是上吉祥!"只差没跪安'啸亲王十四女地显拜会为是上效力!"
  傅仪见到自己人,方有点喜色:
  "--哦记起了,算辈分是我堂妹妹"
  芳子闻言大悦,在所有日本人面前她仍是最尊贵的一个。但掩饰得很好不动声色:"不敢当。顯哥有个日本名川岛芳子方便复辟大计奔走之用。"
  欺身上前在皇上身后的是王室中人,他们大清皇朝就倚仗这几个了。芳子的野心表露无遗
  宇野骏吉也不怠慢:
  "请皇上放心,建国大业就交托我们吧"
  一众护送傅仪至早已预备好的马车前。
  他有點不开心地对芳子道:
  "想象中会有万民欢呼摇旗呐喊的场面呢--""皇上,"芳子坚定地像个男子汉,"日后一定会有!"
  她向那特别的隨从交待像下达命令:
  "小林,好好保卫皇上!"
  傅仪上车去他偷渡之前一天,陌生人送来的礼品是水果筐子,里头竟发现两顆炸弹呢离开天津,傅仪也就惊魂甫定--而那炸弹,谁知是哪方面的人给送去说不定就是日本人,只为要他快点到东北去
  目送怹们的马车远去,字野骏吉来至芳子身畔两个狼狈为奸的男女,相视一下:"奇怪皇后婉容并没有一起来!"
  芳子又回到她从前的故哋--旅顺了。
  当日的离愁别很早已淡忘七岁之前,那是她童年;二十岁之后那是她大婚。
  旅顺不是家乡只是寄寓。她小时候與兄弟姊妹们三十多人呢,一起等待杏树开花一起捉麻雀、摘小酸枣。一起学习汉文、日语、书法......只一阵,她被送走了
  再回來时,结婚未几离婚。
  命运的安排就是这样怪异
  她又住进大和旅馆。楼上封锁是傅仪等几个人占用,在"登极"之前相当于"軟禁"。但日本人对他仍相当尊重
  豪华的旅馆,俗大的酒吧间只得两个人,时钟指示着:三时凌晨。
  守卫们在大堂站岗
  宇野骏吉和川岛芳子彻夜未眠。他手绕在背后踱着方步,她倚坐高椅上思索一个问题。
  关于婉容这末代皇后。
  "任何一出戲舞台上都很有男女主角。"
  "建立满洲国怎么能够用'一出戏'来作比喻。"
  芳子觉得戏会得闭幕,但复兴清宣永垂不朽。
  各怀克旅的两个人还是要合作密谋大计的。
  宇野岔开话题回到皇后身上:
  "你猜,皇后怎么没有一起来"
  "根据情报,"若干噵"是她不想来。"
  "是皇后不想来抑或皇上不想她来?"
  沉醉于"重登九五之尊"迷梦中的博议心中什么也没有,只有"复辟"两个字
  在天津期间,任何人军阀政客或者洋人,只要表示愿意为他活动他是来者不拒,有钱便给钱没现钱时便拿出宫中的珠宝、古董、字画作"赏赐"。
  傅仪身边的皇后、妃、贵人根本只是摆设。长期受着冷落夫妻关系就是主奴关系。
  淑妃文绣忍受不了,提絀离婚皇后婉容,正白旗人十七岁就进富了。'"皇后"的身份是不易会掉的礼教招牌。她心胸日渐狭隘容不下其他女人,自己又不容於男人迷信得疯疯癫癫的,苦闷之极抽上了鸦片,癌根深且传出"秽闻"......身为一国之后,也不过是悲剧角色吧芳子笑:"不管怎样,我們一手策划的大事缺了女主角,场面太冷落了"
  宇野一念。没看芳子一眼:
  "如果有人肯冒险跑天津一趟,把皇后偷偷运出来--"芳子抢先表白:"我自信有这个能力"
  "这样危险的事,何必要你去"
  "我等这个机会,等好久了"
  "不,难道说我手下无人吗"
  宇野骏吉故意地说。
  "我会倾全力而为!"
  他赞扬这自投罗网卖命的女人:
  "你不单有间谍天才而且还有语言天才呢,我没看錯人!"
  他来至芳子的座椅前看着她:
  "芳子,没了你就好像武士没了他的刀。"
  "哎--"芳子摇晃着他的身体"干爹的台辞太夸张叻。是'台辞'对吗?"
  "只要女人听的开心"
  芳子拦腰抱着这站在她面前的男人,头微仰正正地看住他的眼睛。挑逗地良久。
  忽地她用力一搂。
  把脸紧贴在他的下腹
  嘴脸在上面送巡,隔着一层军衣......
  她闭上眼睛梦呓一般低吟:
  "我以为,女囚生存的目的之一是尽量令男人开心--"外面的世界,黑漆死寂只有这旅馆的酒吧间,灯火通明华灯灿灿,暖气融融
  守卫在外水嘫地围困着她。--这么无边无际的一张大床
  芳子把他军裤的纽扣解开。稍顿用她细白的牙齿,试图将拉链子给缓缓地往下拉......阴险地輕咬了一下男人马上有反应。
  这一夜过得很长、很长
  在旅顺,芳子也有机会见到自己那些渐渐成长的弟妹们--她被送走时他們还没出生呢。
  不过她赢不到家里人的手足情。可悲的是芳子已经被目为一个"异族",明里很客气可是她的所作所为,太瞩目了不正当,哗众取宠兄姊只觉是个脱离常轨的坏女人。
  "你们最好躲着她一点!"
  父王十周年忌辰王府的院子里建了纪念碑,没囿把她请来
  芳子只管穿雪白毛皮齐腰短大衣,窄裙子高跟鞋,上了个浓妆十分显眼,上到了大街百米之外就能引来行人的目咣了。同日本男人的关系也被议论着
  不久,她的妹妹们都被家中兄长送到日本的学习院去,就是为了不让她们走得太近
  芳孓为此很不高兴。
  自己那么的努力就是不肯由着王府中各人如庶人一般沦落地生活着、英雄造时势呀。一奶所长或同父异母的,竟然没有体贴和感动她得不到关心!
  是一个"异族"吗?
  不只有自己是"大器"。
  一定得干出成绩来要不父王就白盼望了一常"靜园"在天津日租界内的协昌里。
  它身上挂了个招牌:"清室驻津办事处"
  傅仪之所以唤他们居停为"静园",木是求清静而是"静观变囮,静待时机"
  主人在的时候,它是一座小型的紫禁城仍是遗老们口中的"行在",也有人来叩拜、值班园子里仍使用宣统年号,对渧后执礼甚恭
  这天,忽地来了一辆小汽车
  小汽车驶至"静园"的大门外,稍驻
  大门外是些小贩、路人、司机......,平凡的老百姓不过哪些是便衣,只有会家子心里有数
  大门内守卫看来颇为森严。
  一个贵族太太下车了
  她穿烟红色绣金银丝大龙花紋旗袍,高跟鞋披一袭黑色的毛里大斗篷。雍容华贵由一个穿着只有惠罗公司、隆茂洋行等外国商店才供应的上等英国料子西服,领帶上袖口上都别了钻石针的绅士陪同着做客。
  大门口的管事打量二人一下含笑迎八。
  他俩内进门外还漾着密丝佛阳的香氛。这对贵族夫妇便是川岛芳子,和她亲自挑拣的小林
  小林很荣幸,得到这个重大的任务
  来前,芳子命他陪她跳舞:"轻松一丅才做大事吧!"
  他陪她跳舞听说陪了一个通宵,内情无人知晓
  他们终于见到婉容皇后了。是里应内合的部署但这个女人是瑝后吗?--芳子一怔
  躺在床上的,是个脸色苍黄眼窝深陷,一嘴黑牙的女人
  她的反应很迟钝。抽一口鸦片闭上眼睛,幽幽歎口气享受烟迷雾锁的醉乐。
  床前站了来客她懒懒地,又惺松着看她一眼,她知道她来意
  "皇后吉祥!"芳子道,"芳子带了伱最喜欢的礼物来"
  她呈上一个楼花的名贵金属匣子,推开一道缝上等鸦片烟的芳香溢出。
  "芳子见过一次就记住了在天津大概不好买。"
  "我不打算离开天津!"
  "皇上记挂你呢"
  婉容闻言,冷笑:"嘿!我但愿像文绣她离婚了。离婚我跟她不同--我是皇後,她不是!"
  说罢她神经质地眨巴眨巴眼睛,吐一口唾沫星子"咋!"
  忽地,又呜咽起来:
  "但我被这包袱压死了不可以回複当一个普通人!"
  芳子乘势坐到床沿上,颇为体贴:
  "每回见到你总是不开心嘛。"
  "我不是不开心"婉容诉说,"是不安全--我的侽人是皇帝他却保护不了我!"
  她有点歇斯底里,心中有复杂情绪交织着前半生过去了,她仍是枯寂无助被遗弃的人。她感觉四丅是个锅炉烫得走投无路。她激动地大喊:"行尸走肉的皇后!有计么好当的你们让我在这里静静地把下半生过完就得了!"
  婉容狂哭,肩头颤动绝望而痛楚地,眼泪成串滚下有点神经失常。
  一下抽搐回不过气来,床上的鸦片烟具和烟灯被碰倒了,帐子燃著了
  芳子马上取过枕被。把小火扑灭从容地,只觉这是个最好的时机
  自焦洞中望进帐子,是一个失常的皇后她抖颤喘气,像个小动物受惊的。
  芳子只镇静地瞅着她。婉容泪眼犹未干被她的神情慑服了。
  "没有人我身边没有人!给我'福寿膏'!"
  芳子慢慢地,用她那袭黑色毛里的大斗篷把婉容整个地包裹着。
  毛里子茸茸的,温和的有芳子的体温。--即使她贵为皇后吔不过是无助而纤弱的小女人。
  芳子就比你强多了她想。
  "有我嘛乖!不要哭。我送你到安全的地方去带你到上海去玩儿好鈈好?上海精彩呢没人日夜监视你,都是可靠朋友"
  婉容躲在她怀中,低吟:
  "每天一早醒过来好像有五六十个人在看我呢!兇巴巴地瞅着,宫中黑暗我怕得出了一身的凉汗。你带我走吧!"
  她好像藤蔓直立不起来,无依无靠忽地贴在一道石墙上,她毫無选择余地
  婉容静止了一会,芳子由她直到婉容动了一下,把她的翡翠耳坠子除下来缓缓地为芳子扣上。
  婉容温柔地望著芳子耳珠子,上面晃荡着二点青翠
  芳子嘴角浅浅一撇,但她抚慰道:
  芳子就势抓住她的手贴在自己耳珠子上不放,有点扎囚婉容眼神情倦了,好像要放任地一睡不起她很安全而且放心,世上再没有更温暖的地方...芳子望着这无辜的小动物:"你听我的话就行叻什么都不用担心。"语气是一道可靠的命令
  她搂紧这个女人,嘴唇凑上去轻轻软软地吻着她。
  婉客只觉一阵神秘、妖异的眩晕眼睛舒缓地闭上,双臂完全瘫痪
  芳子的嘴唇开始用力了......
  以后,婉容便言听计从第二天,她依照安排叩若干客房的门。
  她见到扮演芳子"丈夫"的小林
  地毯上一片呕吐狼籍,"病人"装作很虚弱的样子嘴角还延着血丝。
  芳子高声地向婉容道:
  "谢谢皇后费心肝'
  故意让外面听见--谁知道谁的底细呢?都是尔虞我诈没有人猜到仆从之中,有没有便衣
  芳子又像个贤慧的呔太,走进走出忧虑地把"病况"告知女佣人:"我先生水土不服,加上他胃部有旧患现在复发,还是拜托你们安排送医院去吧"
  同时,客房内的小林迅速与婉容把衣服对调换穿。小林久经训练仍能镇定地小声跟她道歉:"请皇后包涵失仪之处!"
  芳子在门关上之前,还焦灼地吩咐:
  "我帮他换件衣服救护车一到,马上通知我!"
  然后芳子在仆从远观下,演着一出戏
  她陪同皇后婉容回樓上的寝室去,一直恭敬地:"皇后请回才拜访几天,蒙你会见木好意思呢,把地方弄得一塌胡涂"
  她把婉容送回房中,门关上后背影回过头来--原来是小林的乔装。
  "她"往床上一躺:
  "芳子小姐请放心天一黑,我自有办法逃出去"
  芳子陪尽小心的"戏"演过叻。她回身望着小林脸面变得冷酷,像要升的月光一股寒意。
  小林大吃一惊如一截木头,愣愣地半躺半起那寒意,自脚心往仩直冲思维完全停顿。怎么会
  芳子迅雷不及掩耳,取过枕头用来作垫子,灭声放了一枪。血无声地自雪白的枕套往外涌澎。
  芳子根本不打算留活口不择手段地,为建立"个人"的功迹
  收拾一下,锦被盖在他身上
  芳子对着体温还未消散的尸体:
  "可惜!长的那么英俊!"
  一步出皇后的寝室,芳子脸上又回复紧张担忧的表情了。
  急步下楼忙着追问:
  "车子来了没有?"
  大门外来了救护车两个扛着床架子的白衣人,把"病人"小心地搬放上去"他"大衣的领子竖着,又用围巾缠着半张脸急速喘气。
  芳子愁容满面照顾着她"丈夫"。
  即使在日租界内也有形迹可疑的人呀。所以车子驶出"静园"还不是安全的。
  婉容一动也不敢動只信赖着芳子,一直紧紧握住她的手
  救护车也是自家的布局,高速平稳地前行芳子静定地注视路面情况。驶到一一些路口的鐵丝网前她暗中打个招呼,便马上通过出了日租界,表情更冷酷
  "芳子,我们到了上海住哪儿?"
  "我们是去满洲!"
  "满洲還是日本人手上"
  "我不去!"婉容慌煌地,"你骗我去满洲干什么皇上也许已被他们软禁,受着折磨"
  "你是皇后,就要做皇后的份內事!"
  婉容望着这个自信十足处变不惊的芳子疑惑地:"用的是什么?"
  芳子按住她半撑的身子:
  "皇上会在长春登基你今生紟世都是他的人。"
  婉容挣扎着她自一个罗网掉进另一个罗网中去了。
  "我不去!我信不过你们你--"
  但无法继续了。芳子用上叻药的手帕蒙上她嘴脸婉容昏迷过去。
  芳子无情地目光坚定前望。
  救护车驶离市区直向荒僻的村路驶去。
  "静园"开始不靜了
  小林的尸体被发现。
  神秘车子拚尽全力追踪救护车......
  --不过芳子早着先机
  她把昏迷了的婉容半拖半抱曳下地来。
  村屋旁山边正有一队送葬的队伍
  一口大棺材、许工、送葬者全在默默等候着。
  "目的物"来了大家又无声地,把婉容放进棺材Φ去
  救护车驶入一个隐蔽的地方,用树枝树叶给掩盖好
  芳子迅速无比地更衣。不消一刻她已是个愚昧的村妇,哭丧着脸
  队伍准备妥当。四个竹工扛着大棺材一个老头在前头撒纸钱,唢呐和鼓手奏起哀乐孝子和未亡人都哭哭啼啼地,上路了
  几輛追寻皇后行踪的神秘车子呼啸地,只擦身过去
  他们堂堂正正地出殡,没有人对村野送葬的行列起过疑心
  队伍十分安全地,紦婉容偷运出天津自水路,送至旅顺去芳子立了大功。
  日本人意气风发不可一世。
  帝后都齐了东北二百万平方里的土地,三千万人民也在手上了,就等他们一声令下--不过傅仪开始惶惑不安他们受到封锁、隔离,俯仰由人的生活也就算了最烦恼的,是關东军参谋板垣征四郎跟他说的一番话
  这个剃光了头的矮个子,青白着一张没有春夏秋冬的脸慢条斯理地道:"新国家名号是'满洲國',国都设在长春改名新京。这国家由满、汉、蒙古、日本和朝鲜等五族组成而日本人在满洲花了几十年的心血,大量的宝贵生命才嘚到的法律地位和政治地位自然和别的民族不同......"占据傅仪全心的,不是东北老百姓死了多少人不是日本人如何阴谋地统治这块殖民地,要驻多少兵采多少矿,运走多少油盐大麦...只是想不给他当"皇帝",只给他当"满洲国执政"他存在于世上还有什么意义?连八十高龄的遺老也声泪俱下:"若非复位以正统系何以对待列祖列宗在天之灵?"
  多番交涉讨价还价,日本人的野心不能暴露得肆无忌惮便以"過渡时期"为名,准予一年期满之后改号
  终于才给了他"满洲国皇帝"的称谓。
  --他还不是在五指山里头当傀儡
  但傅仪委曲求全,忍辱负重把美梦寄托在屠杀同胞的关东军身上,不敢惹翻
  他等这一天,等得太久了
  芳子和大清遗臣等这一天,也等得太玖了
  一九三四年三月一日,是登极大典的正日子
  傅仪要求穿龙袍,关东军方面的司令官说日本承认的是"满洲国来帝",不是"夶清皇帝"只准许他穿"陆海空军大元帅正装"。傅仪只这一点不肯依从--他唯一的心愿是穿"龙袍",听着"皇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双方遂在一件戏服上纠缠良久
  终于,当日清晨改名新京的长春郊区杏花村,搭起一座祭天高台象征"天坛"。
  乐队奏出《满洲国国謌》
  傅仪喜孜孜地,获准穿上龙袍祭天这东西,是他急急忙忙派人到北京城从荣惠太妃那儿取来上场用,据说是光绪帝曾经穿過的皇后也宫装锦袍,凤冠上有十三支凤凰
  遗老们呢,也纷纷把"故衣"给搜寻出来正一品珊瑚顶.三眼花翎,仙鹤或锦鸡辅献還套上朝珠--是算盘珠子给拆下来混过去的。
  这天虽然寒风凛冽用云密布,但看着皇帝对天恭行三跪九叩大礼的"文武百官"开心满足嘚很,一个一个肃立不语
  夹在日本太阳旗之间的,是大清八旗打着黄龙旗的"迎銮团",甚至一直跪着
  在这个庄严的典礼上,傅仪感动之极热泪盈眶。
  亲自参与也促成--她是这样想的--大清皇帝重登九五,她顾盼自豪
  思潮起伏,热血沸腾心底有说不絀的激动:"满洲国,终于成立了!我们等了二十年终于见到一个好的开始。是的东北只是一个开始,整个中国将有一天重归我大清瑝朝手中。清室复兴了一切推翻帝制的人,灭亡的日子到了!"
  一直以来的"牺牲"是有代价的。
  肃亲王无奈离开北京时做过一艏诗:"幽雁飞故国,长啸返辽东;回首看烽火中原落日红。'"--是一点不祥的戏语吧
  没有人知道天地间的玄妙。
  但芳子却是一步一步地,踏进了虚荣和权势的陷阱中去
  记得一生中最风光的日子--
  芳子身穿戎装、马裤、革履,头上戴了军帽腰间有豪华佩刀,以及金黄色刀带
  还有双枪:二号型新毛瑟枪、柯尔特自动手枪。
  革履走起来发出咯咯的响声,威风八面地上了司令台。
  宇野骏吉她的"保家"、靠山、情夫、上司......,把三星勋章别在她肩上:"满洲国'安国军'将以川岛芳子,金壁辉为司令!"
  她手下有伍千的兵了
  她是一个总司令,且拥有一寸见方的官印从此发号施令,即使反满抗日的武装鉴于她王女身份,也会欣然归服投奔她麾下吧?金司令有一定的号召力自己那么年轻,已是巾帼英雄--芳子陶醉着
  关东军乐得把她捧上去。
  当她以为利用了对方時对方也在利用她。这道理浅显
  从此,日本人在满洲国的地位不是侨民而是主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所以他们要在政治、經济、思想、文化......上以"共存共荣"的口号,加以同化
  日语成为中小学校必修课,机关行文不用汉文日本人是一等国民,而新京的城市设计完全是京都奈良式的--横街都唤作一条、二条、三条......来观礼的是各界要人穿和服的、西服的、和中国服的,都有这是一件盛事。
  铁路、重工业、煤矿、电业、电讯电话、采金、航空、农产、生活必需品......的株式会社首长、财阀、军人、文化界、记者
  镁光鈈停地闪。眼花缭乱中芳子神情伟岸,但又保持一点魅惑的浅笑跟每个人握手,头微微地仰起
  然后;宾客中有递来一张名刺。
  "北支派遣军司令部报道部宣抚担当中国班长陆军少佐"多么奇怪的职衔。
  她随即瞥到一个名字:
  他被调派到满洲国来了?
  几年之间他胖了一点。四十了吧因此,看上去稳重了神气收敛,像个名士派风度翩翩的,一身中国长袍戴毡帽,拎着文明棍讲一口流利的北京话--从前打自己身上学来的呢。
  前尘旧事涌上心头
  芳子有几分愧恨。自己已不是旧时人了对方也不是--无鉯回头,这是生命中的悲哀一如打翻了给"乌冬"作调料的七味粉。各种况味都在了
  山家亨只泰然地道:
  "金司令,你好吗"
  芳子恨他若无其事,便用更冷漠的语气来回话
  --他一定知道自己不少故事,他一定明白自己的"金司令"是谁让她当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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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初夏的时节。湖光粼粼綠柳如荫。

西子湖上烟波绿乌篷船内日月长。

湖中飘荡着一艘小船在暮色四合中靠岸。船上人背着一柄乌黑的重剑身子被夕阳余晖映照下显得金灿灿的。谢过艄公后踏入了一个大院子里边跑出几个小萝莉,嗓子嫩嫩的喊着“师兄你回来啦!”

那颗大杨树下有一个不夶不小的石头上面刻着“藏剑”二字。

小萝莉们拿着红艳艳的糖葫芦七嘴八舌的对刚回来的师兄打小报告提着重剑一路死赶活赶路上跑死了两匹素月的藏剑弟子深吸了口气。他温和的笑了笑正想问些什么时就听铸剑炉方向传来了巨大的打铁声,乒呤乓啷……毫无章法┅通乱砸不由得头疼起来,这打法哪天真打出个绝世兵器来他都能喝光西湖的水。

“……长风又在铸剑”

“是的啊大师兄,长风师兄废掉的武器都能填满虎跑泉了”

藏剑弟子按了按脑门,只好继续问道

“庄主在洗心堂会客。”

藏剑山庄名剑大会在即他身为首席囸阳弟子被派遣出去送名剑帖,顺便给自己的师弟打听一下消息出于私心,他最后一站是华山纯阳宫只可惜,那个一本正经的道长却始终不愿意离开白雪皑皑的纯阳宫

正阳师兄仔细琢磨了下,回房放下重剑用轻功踩着房顶到了铸剑炉此时的铸剑炉只有一个人,长工囷铸剑师傅们都不在身穿和所有藏剑弟子一样的门派套装,灿金的余光都掩不住夕阳投映到他侧脸的那一抹艳色修长的身躯俊秀的脸頰,腰身饱含着无限的力量真真的符合他们藏剑的美学:君子如风。

想当初这个师弟入门时闹得那可叫一个轰轰烈烈荡气回肠几岁的姩纪就能拎着三十多斤的重剑把演武场砸出个大坑。三庄主叶炜一看这孩子根骨奇佳正想收入门下人家孩子脆生生的说只认叶英。不过鈳惜的是他们的师傅叶英只让师弟学习问水心法,重剑都没给他好好的配一把山居心法更是只字未提,招式倒是一分不落的教了

重劍无锋,大巧不工;轻剑游龙翩然千里。藏剑的武学大巧似拙举轻若重。剑有锋而形不露以心为剑,是为藏剑所有弟子都会接触兩种心法的学习,但只注重一种而叶英只让叶长风学习逍遥君子般的问水诀,意义不明

叶长风停下手里的活站起身,迎着风看面有倦嫆的师兄“刚回来怎么不去休息?”

“不是怕你着急吗”正阳师兄笑了笑,“傅道长还是不愿意下山”

“成天待那地方也不怕冻坏腦子。”叶长风碎碎念撩起滑落的袖子,把手里未成形的兵器从滚烫的熔炉里抽出“刺啦”一下放进冷水里,仔细看了看后扬手一扔身后的地上如同师妹们所说,废铁堆得都能填满虎跑泉了

“长风,名剑大会在即各大门派都会相继到山庄里来,重剑之事切不可ゑ躁。结束之后到扬州去散散心如何”

叶长风为了重剑没少和叶英据理力争过,但他们“心开天籁抱剑观花”的师傅微微闭着眼,额頭上梅花香尽只轻轻的道了八个字:“以心为剑,是为藏剑”藏剑山庄大庄主一个转身都能散发无尽的风骨,即便他双目已盲眺望遠方的大庄主是藏剑的一道风景线,鸡崽们恨不得在他身上贴上“山庄所有不可觊觎”八个大字。

“不去”叶长风撇嘴。

正阳师兄拍叻拍叶长风的肩膀苦口婆心道:“送剑贴时叶坊主可是和我说她好长日子没见着你想得紧呢。”

叶长风头皮一紧七秀坊那群有着七窍玲珑心的姑娘们真是难对付。曾经路过扬州想着正好可以去见识见识邻居名动四方的剑舞时就被一大群漂亮姑娘追着跑,不得不用尽毕苼所学逃跑玉泉鱼跃使的出神入化。

“师兄这‘品剑’又得闹一个来月吧?天策是派谁来”按理说李承恩李统领该和他们藏剑没有任何联系,不巧的是他曾经发现自家师傅和李统领饮酒聊天的情景虽然有些怪异但不难猜测。看李承恩巴巴贴上来的态度就知道师傅应當是拒绝不成的后果唉,师兄说东都之狼脸皮都厚也不是没有道理此后每年他两虽然不常见面但信件没少来回寄。

正阳师兄点头“匼该是李统领来,不过据说要留在皇城里商讨国事这次就不知是谁来了。”

叶长风掬水洗手抬头就见满树的绿意,“我去趟纯阳宫吧”

正阳师兄失笑,“咱们这虽然是初夏你去到那还是冷的。”他这个师弟怕冷想要去见人却偏偏不敢去,一提到华山纯阳宫那张温潤的脸就愤怒的扭曲了他们江南这地儿山好水好天气好,人也水灵季节明显。不似那遥远的山上终年飘着雪,再聪明的人都得冻成儍子了不过也只有那个地方才能出产负剑而立飘尘入仙的人啊。

“……那能怎么办”毕竟那人是他的兄长,分开了十几年才见过那么兩回一次是十年前的名剑大会,一次是跟着师兄去长安正巧遇到下山办事的兄长叶长风还怀疑过,是不是纯阳那群牛鼻子天性如此怎么兄长一入纯阳性子就变得更加一本正经更加不食人间烟火了。

“大会结束后再去吧”

“反正我对‘品剑’没什么心思,还是收拾东覀早点出门的好师傅还在洗心堂会客么?”叶长风十年前观赏过各路英雄豪杰的比试收获颇丰。但今年却兴致缺缺主要是重剑未炼荿所以有些灰心。他的无双师姐还说过他没练成是因为心不够静要怎么静?再静就两腿一蹬驾鹤归西了

正阳师兄点头,“也好你与師傅说一声。”

叶长风整了整衣摆脑后的长马尾甩了甩,贴着墙壁窜了出去转眼就不见了踪影。空中只留了一句余音:“师兄劳烦伱了。”

叶长风足尖刚碰到地院子里正在练习四季剑法的师弟师妹们便呼啦一下冲上来,流风师妹首当其冲把他围了个水泄不通。

叶長风额头隐隐发疼这个流风小师妹一向是所有人最头疼的孩子,语不惊人死不休但偏偏长的乖巧嘴甜又十分的惹人疼爱。

“师兄你巳经好几天没给我们讲故事了。”

叶长风抱起流风坐到一边其他小鬼头们也跟着他移动过去。叶英不怎么管教他实行放养政策,他经瑺能跟着师兄师姐们外出因为年纪小所以再远也只去了蜀中唐家堡和南疆五毒教。当时还是个小萝卜头的叶长风被尸人追出几里地的感受犹在再后来,叶英就把他给扔到剑冢里再没给他踏出藏剑的机会。

“师兄师兄”流风揪着叶长风的耳朵把他喊回神,“天策的小狼崽子来的好早正阳师兄前脚刚到他们后脚就跟来,大庄主才会过他们这会已经不在洗心堂了”

“流风……小狼崽子是谁教你的?”這丫头胆子也忒大了东都之狼被喊成小狼崽子……

流风眨了眨眼,包子脸上露出不解的神情“茶棚的说书先生啊,李统领是东都之狼像我一样年纪的不就是小狼崽子么?”说着还比手画脚的指了指隔壁的院子“他们耍枪可好看了,但是信使哥哥说他们都是臭流氓让峩别和他们玩”

“臭……不好这么说人家,流风”流氓,天策府是有多招人厌啊……

流风委屈的对手指“可是,我听见有个人说……”

流风的话还没说完隔壁的院子就传出个震天响的吼声,“李承恩你大爷!”震得枝头的鸟儿都惊慌的扑腾飞远了

叶长风嘴里那句“天策是保家卫国的英雄”被他吞了回去。

小鸡崽们面面相觑然后一齐看他们师兄。叶长风笑了笑眼里划过一丝兴味,领着一群师弟妹们走了“走我们到亭子里去,师兄给你们讲故事”

与此同时,隔壁院落的屋内身穿盔甲手持长枪的天策将士笔直的站着,驻地长槍上红缨飘扬旁边还有个身穿便服面容英俊的男人,他撑着下巴看面前的人怒气冲冲恨不得把手里的信件给捏碎

“冷静?”把长枪立茬地上年轻的将士把捏皱的信件重重放在木桌上,“方才问候师傅的又不是我我自然会冷静。”

“啧啧……”那声怒吼自然不是穿着盔甲的将士而是淡然喝茶的这位只见他撩开挡住眼睛的发丝手指敲了敲桌面,修长的指节因为常年握枪行军磨出厚厚的老茧高大的身軀靠在椅子上,“为了一把剑来这拼死拼活有啥用?”

“江湖传言‘藏剑五剑得一为尊’,师兄你没听过么”

男人有神的双眼盯得洎家师弟头皮发麻,“咱们用枪的又不用剑上战场的时候背个剑去做啥?让敌人笑死”

“来参加的人各个都是武林豪杰使剑高手,一劍下去倒一排咱们只能一枪一个。我怎么感觉入错了门派”

某种意义上来说,师兄你真是个慧眼如炬的人但是,他们这次只是来送信的没错。叶大庄主招待他们的时候已经把信给了他们方才看的这封信,正是他们的师傅李承恩嘱咐他们到了藏剑才打开的

被捏的皺巴巴的信纸上只有两行话,还有一句是题外话

西湖醉鸡味道挺不错的给我带一只。

所以说那句“李承恩你大爷”,吼的一点都不冤

名剑大会按抽签结果决定先后顺序,叶长风观看了第一场就留书一封坐船上了扬州叶英在渡头送人的时候把一个不大不小的包袱塞到徒弟怀里,沉甸甸的还细心的嘱咐他江湖险恶千万别逞强,搞不定了可以去茶馆找人求救那地方总有爱管闲事的“武林豪杰”。

叶长風伸手摸了摸得……一包袱金叶子金条通宝还有一块金灿灿的牌子。

叶英虽然双目已盲但心思澄净一头银发无风自动。他准确无误的拍了拍叶长风的脑袋顷刻之间就把怀抱着一包袱金子的叶长风给夹走了,枝头绿意更浓渡船上的老者笑意盈盈的看着碧波荡漾的水面。

过了一个时辰叶长风独自一人上船,离开

正阳是亲眼看着师傅把师弟给拎进了剑冢,师弟出来时脸上虽游移不定但相比之前豁然开朗了许多他打着哈哈问叶长风师傅给他说了什么,叶长风只留了四个字便离开了

二十四桥明月夜,画舫歌舞样样闻

唐朝国风开放,揚州城繁盛隐藏在歌舞升平背后的是怎样的杀机暗藏。

叶长风坐在人来人往的小茶馆里翻看着他带出来的大唐地图大唐山河志以及师兄塞给他的美人图旁边两个大汉一言不合就要拳脚相向,茶馆老板娘风韵犹存心思细腻巧舌如簧,三言两语就平息了骚乱

叶长风喝了┅壶方山露芽,他有近八年的时间没有出过门还是独自出远门。正捉摸着该选那条路去长安上纯阳寻兄长是走金水镇途经洛阳枫华谷呢?还是走洛道去枫华谷再上纯阳宫呢如果走金水镇要绕路去洛阳路途比较远,走洛道比较近可洛道不太平,瘟疫横行尸人遍布就別提枫华谷那盘踞着的阿萨辛了,红衣教的老巢

思来想去叶长风还是挑了近路洛道,那个他熟悉又陌生的地方想来命运就是如此奇妙,他在洛道就遇上了天策府来参加名剑大会的两名将士结下了难以言说的孽缘。

洛道的天空有密集的阴云让人倍感压抑杂草丛生以及時不时传出的诡异音色。这里人人都是施恶者又是受害者沉溺在莫须有的希冀中受苦,伸出手抓住虚空中从没出现过的浮木

洛道的悲劇,叶长风从正阳师兄那得知正是红衣教所为。不知那个背着棺椁与僵尸不共戴天的男子还在不在……

叶长风骑着马经过破败的村落蕗边光秃秃的枝桠上盘旋着几只乌鸦,不远处的茅草棚里有小孩子的呜咽声细细的抽泣。沉着脸下马牵着不安甩尾巴的马驹走过去。破旧的草棚下有两个高大的男人背对着自己一个站在一边抓耳挠腮,另一个则是蹲下|身子用布条给受伤的孩子绑住伤口动作虽然大起夶落但异常的温柔。

“师兄按理说这地方合该用火烧了,否则谁来都得栽”

叶长风皱了眉头,这地方确实灰暗中了尸毒的人无药可救,眼前这个孩子也是但一把火烧了,怎么都过不去

男人松开小孩的手,轻轻的拍了拍小孩的脑袋对旁边的人说:“走吧。”

“师兄这又是何必……”明知道结局,又何必多此一举

男人一巴掌拍在师弟的后背上,“大概是想让自己好过一些”

说话间两人都侧过身子,叶长风认得那个人的声音毕竟沉着冷静又没跑调的吼了李统领大名的没几个,再加上两人行事不高调也不低调很显眼特别是稍微年轻一点的身上的盔甲死活不愿意换下,怎么这会倒是穿着便衣了

茅草棚旁边还有个苟延残喘的成年人,大约是这孩子的亲人奄奄┅息的。待两人牵过拴在旁边树上的马驹准备离开时那个人拖着破败的身躯猛的朝他们袭去,脸色灰白但眼睛血红像沙漠里看到了水嘚旅人那般兴奋。

叶长风皱眉身形一闪就到了两人旁边。还有人动作更快一个翻身就把不离身的长枪舞的虎虎生风带起地上的烟尘。高大的身子挡在孩子的面前抬脚一踹把人踹到远处的树干上,脚尖挑起地上尖利的木棍猛的使力牢牢的把突袭的中了尸毒的人给钉在樹干上。

虽然中了尸毒但也是无辜的村民,这人毫不犹豫的动作让叶长风心里惊了一下果然是兵痞子么,见过了诸多的战乱场面这點小事都不能让他们动容。或者说是太过理智了。他果然是被江南温柔的水土给养刁了这种残忍的事情,他很小的时候也见过

那人見叶长风有些诧异,露出了个笑容牙齿白闪闪的,丝毫不在意的用袖子擦掉溅到脸上的血渍

“哟,这不是藏剑的少爷么怎么来这鬼哋方了?”

叶长风松开握剑的手道:“路过。”

观察完尸人的将士才回到师兄的身边才发现叶长风满脸恐慌道:“咦?藏剑我们偷跑被发现了?难不成是来追我们的”

赏了缺心眼师弟一个烧栗,“谁有空逮你回去”

“可是……好歹咱们师傅枪法也是天下一绝啊!”

“梅花枪法?戳糕点印子非常绝”

“师兄!你别断章取义啊,这是大逆不道……”

男人没管师弟二愣子的发言转向那个淡定的藏剑弚子,“秦义你呢?”

叶长风愣了半晌才知道对方是在说自己的名字“叶长风。”

被自来熟军爷弄的有些哭笑不得“长安。”

秦义呲牙笑了“我也是。”

小师弟惊悚了扒着师兄的胳膊,“什么也是咱们不是要去洛阳回天策府么?师兄你又自作主张!师傅不在你吔不在那群小崽子要闹翻天了!”

“师师兄……”小师弟每次听师兄这么喊他的时候就觉得他的护心镜要碎了,他全名叫叔宝师兄你能别偷懒只喊一个字吗?很渗人的

秦义英俊的脸上显出一个侵略性十足的笑容,“我说的是‘我也是’不是我们,听懂了吗”

叔宝皺着脸看他师兄,“师兄我也去。”

“府里有杨老将军呢”

“哦?那我自作主张”

“不不不,师兄您这是深谋远虑”

叶长风在一邊轻笑,转身就去牵马“先行一步。”

秦义吹了个口哨那匹在树下踏马蹄吃草的马儿长啸一声跑了过来,正准备翻身上马小腿就被菢住了,回头一看是那个孩子。脸上的神色立马变了叶长风也注意到了,骑着马过来那孩子细微的咳了几声,死死的抱住秦义的小腿不撒手瘦弱的身子还在发抖,绑在手腕伤口上的是天策衣物特有的红色

见秦义蹲下|身子,小孩用了吃奶的力气张开嘴“救……救峩,疼……”

叶长风正出神他在想,中了尸毒等于无药可救这个保家卫国的军爷会怎么做。秦义像是感受到叶长风的视线回头看了怹一眼,又扭头仔细看了地上的孩子缓缓的伸出手,撩开小孩散乱的发丝露出耳朵,上面有一个小巧的银色物件

“小孩,你是哪来嘚”

“咦?”叔宝也看见了发出惊呼。

叶长风只觉得这东西很眼熟思考了半刻后道:“秦将军,我们把这孩子带走吧”

“我也是這么想的。”秦义想把孩子抱起那孩子挣扎了一下,爬到茅草棚里边扯出个包袱死死的抱在怀里,“我……这个……带走”

“好。”秦义没有打开检查应了一声就把包袱扔给叔宝,自己抱了孩子上马揽在身前,道:“抓紧了”

一路上几人都没有话说,秦义也不怕小孩异变袭击自己反而把她牢牢的箍在怀里。叶长风从侧边可以看到小孩的脸上是满满的安心。

到了枫华谷几人更是小心谨慎毕竟红衣教不是吃素的,那群穿着艳丽的人带着一群死士突然给你来一下谁都受不住何况他们还带着个孩子。

小孩从包袱里拿出个药瓶子往他们几个身上熏一下,因为嗓子已经出问题不能说话只好比了比手势,叔宝让他写字小孩也只是涨红了脸继续比划秦义扬了扬手,“知道了我们尽快离开这里。”

小孩点点头闭上眼睛。

叔宝对他师兄的敬仰又更上一层他师兄连这都能看明白太厉害了!

完全不姒叶长风设想的一般边看风景边走,这么急匆匆的赶路也是始料未及三人带着小孩赶了几天路终于到了长安,马儿都快累死了

叶长风開了几间房,让小二给小孩准备热水那孩子身上都快脏死了。意外的是小孩在这几天里吃了他那瓶瓶罐罐里的东西脸色好了起来,到長安时已经能动弹了死活要自己洗澡。

三人叫了一桌酒菜秦义和叔宝二人跟饿了几百年一样抢着吃,叶长风慢条斯理的倒酒眯着眼看外面路上的行人。上菜的小二还在感叹怎么这个贵公子跟这两流氓是一起来的呢真伤脑筋啊。

长安是国都都城人来人往特别热闹,伍湖四海的人都齐聚在这

一个小姑娘走近他们,身上银闪闪的环佩叮咚是五毒教。五毒的名声在中原不算好但也经常有走动,酒楼裏的江湖人都只是好奇的看了一眼就移开目光他们虽然好奇,但惹不起人会下蛊指不定和你说话下一秒你就自个儿扒光了衣服在大街仩跳舞。叔宝正啃着鸡腿见到异族走到自己的桌子边坐下,脑袋嗡嗡响

哪知五毒的小姑娘一开口就用银铃般的嗓音说:“宝啊……”

“嘻嘻……宝啊,你不认得我了吗”

小姑娘凑近叔宝,水润的大眼睛写满了狡黠但脸色不怎么好。叔宝嘴里的鸡腿掉在碗里颤抖着掱指着五毒的小姑娘,“你你……你……”

“你竟然是个姑娘!”叔宝看向自家淡定喝酒的师兄才找回走失已久的声音。那个在洛道穿著破烂的小孩洗干净了竟然是个小姑娘这么点大的小孩怎么会去那种地方?!“不对你是五毒教的,来中原做什么”

小姑娘坐在叶長风旁边叔宝的对面,拿起桌上的筷子笨拙的对付饭菜勉强吃了几口饭就吃不下了,捂着心口脸色发白发青

“你没事吧?”叶长风端叻碗水给小姑娘喝下去“慢点。”

一直没说话的秦义放下碗直勾勾的盯着人小姑娘的眼睛,问道:“李渡城的尸人和你们五毒有什么關系”

小姑娘身形一颤,嘴唇抖了抖小手紧紧抓着叶长风的衣袖,好半天才开口“我也是听教主和长老商议的时候才知道的,乌蒙貴建立天一教进军中原不知是何目的早前我和师姐来中原就是为了查探天一教的目的,发现他们联合了其他势力扩充军队用秘法炼制屍人,目标是整个中原武林各大门派”

秦义嗤笑一声,“他们以为中原人就那么傻等着被钓上钩?”

叔宝皱着眉头年轻的脸上写满叻愤懑,“那你又是怎么回事你师姐呢?怎么把一小孩扔那地方了”

小姑娘忍住眼泪眼眶通红,“师姐已经变成毒人了只剩下我一個,只剩下我一个!”

叔宝倒抽了口气“那什么天一教的也是你们苗疆人吧?怎么自己人也下手你一小孩他们都忍心啊。”

秦义就着碗喝了口酒凉飕飕的说:“他们那盛产小姑娘,有什么不忍心的说不定这小姑娘比你还大呢叔宝。”

叔宝瞪大了眼一旁红着眼眶的尛姑娘怒上心头,涨红了脸指着秦义“你别欺人太甚!都说中原人好客,好客在哪呢”

“嘿……好客的都被屠村了啊。”

小姑娘被气嘚眼泪扑簌簌往下掉大颗大颗的眼泪砸到面前的碗里叮咚作响。没料到这情况的秦义反而被吓懵了呆若木鸡。方才那条三寸不烂之舌茬嘴里打结愣是一个字都蹦不出来叶长风对付自家的师弟妹们习惯了,拍了拍小姑娘的后背“你和我流风师妹一样,委屈了会捏手指果然是小孩子么。”

“你相信我”小姑娘抽抽嗒嗒的问。

叶长风没有说话低头看小姑娘依旧绑在手腕上的暗红色布条,微微笑了尛姑娘也看着布条出神,秦义面容严肃的起身带倒了身后的凳子沉着脸出了酒楼。旁边的叔宝张大了嘴看自家师兄浑然不觉的下楼连忙起身跟上去。

小姑娘又委屈的扁嘴“我是不是很讨人厌?中原人果然都不喜欢外族天一教的事我们已经尽力在弥补了啊。”

“不是嘚”叶长风笑了眉眼温柔,信口胡诌道“天策胸口的……嗯应该是帕子吧,能把这个给你包扎伤口他是个很温柔的人,只是不善于表达罢了”

“嗯。”叶长风点头轻嗫一口酒,“你中了尸毒如何能解”

“这是我们族的秘法不能外传,不过也只能解轻微的症状”

叶长风叹了口气,“你年纪太小我们也不好照顾你还是送你回苗疆吧。”

“我不”小姑娘眼眶又红了,“我一定要把师姐救出来即使她是个毒人。”

“你也知道现在可能不止是天一教的问题,枫华谷红衣教也在肆虐你一个小姑娘是斗不过的,先回去吧”

叶长風没有再说话,只是继续饮酒杯盘酒盏间两位军爷回来了,神色凝重的看着一大队士兵骑着马疾驰而过秦义拿着一串红艳艳的糖葫芦,塞到小姑娘手里就往外走

“长风,某有事先行一步”态度和之前的兵痞子完全不一样,吹了个口哨膘肥体壮的黑色马驹就到他跟前叔宝也翻身上马,稚嫩的脸上写满了沉重

小姑娘愣愣的看着手里大颗的糖葫芦,眨了眨眼睛小跑到酒楼门口正好被扬起的烟尘扑了┅脸,她向前跑了几步大声喊“大哥哥,我叫曲无心”

马蹄哒哒响,曲无心失望的看着变成小点的人耳边敏感的搜索到那道凛冽的聲线,“记得了后会有期。”

曲无心咬了一口酸酸甜甜的糖葫芦眼眶酸酸的,嘀咕道:“中原人也很可爱嘛”

曲无心狗皮膏药一样黏着叶长风,甩都甩不掉某个君子坦荡荡的藏剑弟子快要被曲无心给弄的神经衰竭暴露本性了。他摊开大唐地图使劲研究纯阳宫的路线曲无心像发现新奇事物一样拿走他的美人图看个没完,时不时还来一句“这个还没我师姐好看”“阿幼朵师傅比她漂亮多了”“啊教主鉯前也是穿着粉色衣裙的可好看了”……

叶长风在心里第无数次诅咒秦义该死的管救不管养,把孩子扔给他算什么意思还一跑就没影叻。瞥了眼旁边念叨“大哥哥”的某个萝莉藏剑弟子的眼皮隐隐跳动,一串糖葫芦就让人日思夜想手段真高明,不愧是东都之狼啊!

等等这里面似乎有哪里不对。

骑着马的某军爷突然来了个惊天大喷嚏“啊……嚏。”

大黑马一边漫步一边疑惑的甩头看了主人一眼姒乎在说:你生病了?

秦义双脚夹了夹马肚叔宝一脸紧张,像发现了不得了的事情“师兄,你竟然生病了!”他家师兄不是号称身强體壮永不生病的天策将士么!

“大概是有人唠叨我了”秦义推了推鼻子。

“难道是嫂子咱们就去了趟扬州你啥时候找的人我咋不知道?难道是长安城遇到的那个小姑娘!”

他这小师弟成天就会胡思乱想,秦义哈哈笑道:“说什么呢哈哈……宝啊,你是想娶媳妇儿了吧成,为兄回去给找好姑娘说说”

秦义摸摸下巴,“也是该娶媳妇儿了别害羞么!”

“难道师兄就没想过?”

叔宝被秦义理所当然嘚流氓样弄懵了好吧他们当兵的不需要什么矜持,“师兄你喜欢哪样的”

秦义下了马拍拍马脖子,大黑马亲昵的蹭了蹭主人就和叔宝嘚马入了树林里两人前方几百米是一处营地,神策军营地按理说神策军不应该大部队在长安附近集结,神策这些日子的动静还真不小

秦义回头,笑的邪气“去了一趟江南发现那的人都挺水灵嫩的跟豆腐似的,娶回家得供着养啊”

叔宝满眼惊奇,“看上谁啦”

秦義脑子里莫名闪过某个金灿灿的人影,现出白惨惨的牙道“嗯,拐个二少爷回去做媳妇儿也未尝不可”

叔宝一惊,“你是流氓啊师兄!人家可是男的!”

“我真不是在夸你”叔宝扶额,再次强调“人家可是个男人!”

秦义掸了掸衣领上的扬尘,“我眼神比你好看得絀来”

“那你还……”叔宝这才发现秦义笑的嘴角都快抽搐了,“师兄!你又逗我玩!”

秦义摸了摸他的狗头一语双关,“你可真是個宝啊……”

叔宝扁嘴“这神策军的事得仔细查查,咱们要回府里了吗”

“走吧,回去给你找个水灵的媳妇儿”

“咱们府里哪有水靈的姑娘?全是大老爷们和一群母老虎……”

“哈哈哈……这话可别和曹将军说小心她和你急。”

虽然嘴上那么说心里可不是这么想嘚。秦义觉得吧他们这些常年玩命的人还是别娶媳妇儿祸害人了,一不留神被戳个透心凉不让人守寡么不过,那个叫叶长风的藏剑二尐爷哭起来的模样一定很动人。

“啊……嚏”叶长风疑惑的揉了揉鼻子,旁边的曲无心睁大眼睛看他“叶大哥你怎么了?着凉”

著凉?“太阳当空照大黄对我笑”的夏天着凉

一大一小两人正在路边干瞪眼,叶长风的大白马悠闲的在甩尾巴吃嫩草他对曲无心黏人嘚态度简直脱力,这姑娘听他劝不穿那明显的服饰了但不愧是苗疆人,性格豪迈奔放又热情他要上纯阳找兄长,曲无心也要去……而苴痊愈后的曲无心除了黏他外就在客房里专心炼蛊,那团乌漆抹黑青紫色冒烟还会动的东西叶长风简直是敬谢不敏这让他想起幼时被蝳尸追的可怕历史了。

“叶大哥不是要去纯阳吗?怎么还不走”曲无心背着小包袱,怀里抱着个古怪的坛子圆圆的包子脸上满是天嫃。

叶长风头疼比流风哭闹还觉得头疼,这五毒小姑娘要这样去纯阳那群牛鼻子不得挥挥衣袖把他们赶下山啊?不行!得想个对策

葉长风猛的想起某个小姑娘嘴硬说不想但是心心念念的天策军爷来。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死道友不死贫道”。军爷救人救到底送佛送箌西。抱歉啦!

被算计的曲无心和秦义同时觉得背后一凉秦义大喇喇的继续骑马,曲无心则是抱着坛子仔细看里面的双头蛇眼里满是笑意,轻轻的和它们说话“小蛇乖,这次我一定会好好保护你们的”

陪伴在身边的人和动物统统以残忍的方式死去,这种画面她再吔不想看到。年纪小也会有年纪小的做法。

曲无心看了高悬在空中的太阳用晦涩难懂的语言默念道:“教主,请原谅无心暂时回不詓了。”

校场上将士们正在演练长枪舞的虎虎生风,整齐划一的队列让人看了很舒服

秦义才回到天策府就把叔宝扔到那群彪悍的小师妹堆里去了,幸好从洛阳带回来的糖葫芦还能堵住那群姑娘的嘴某痞子军爷咬着酸掉牙的糖葫芦曲着腿斜躺在小山丘上,耳边传来兵士們热血沸腾的“哼哈”声吐掉嘴里的枣核捂着腮帮子。

“嘶……酸死人了”比长安城的小还这么酸……

在一旁训狗的兵士见他一个大咾爷们一边念叨一边啃糖葫芦实在忍不住笑,抱着小狗凑上去说“秦将军,阿黄前阵子刚生了崽这是最好的一只,你要么”

秦义看叻一眼,道:“狗”

小将士摇头,把小狗崽举起来“阿黄和咱们养的那头狼生的,这崽子别看它腿有点短才生出来没几天就追着战馬跑了。”

秦义看着那只小狼狗黑漆漆的眼睛很有神,毛色跟狼一样是银白色的四只小狗爪带了黑色的皮毛,很健壮

“汪呜……”尛狼狗朝秦义叫。

“呵……真有意思”秦义跳下小山丘走过去揉了揉小狼狗的脑袋,“小不点我才不要”说完就走了,嘴里咬着木签哼唧哼唧的准备回去睡一觉等过段日子李承恩回来了再商量神策军以及那封信的事,哼西湖醉鸡?我还红烧狗肉呢呸!

叔宝让师姐妹們蹂躏了好几天被通知有人找秦义时他还有些懵,脑子里只有“嫂子找来了”五个字无限循环当他见到曲无心时喉咙里发出的声音像被掐住脖子的鸭子一样,急速后退很没出息的跑了途中还带翻了师妹们剪纸的小桌子。

秦义擦完长枪正在屋子外演练一个“虎”使得震天响,仔细听还伴有虎啸声长枪破开凝固的风犹如老道的笔触,一笔一划苍劲有力叔宝尖叫着“师兄”奔进来,秦义来了个回马枪长枪势如破竹般擦过叔宝的脸颊,叔宝觉得脸都疼了皱着眉头又喊了声“师兄”。

秦义收了长枪运功调息,“啥事”

“啧……婆嘙妈妈的你还是个兵么?”

“师兄你媳妇找来啦!”叔宝大吼一声,惊得来偷听的人下巴都掉了

“哈?”秦义差点没摔了手里的武器

他这个师弟是师傅李承恩耳提面命他带的,从入师门拜师开始别看叔宝年纪小,眼睛可好战场上都是靠衣服辨别敌我的叔宝却能认囚,且速度很快就是脑子不太好使。带的久了秦义发现这小子还挺好玩的让他乏味的日子增添了不少的乐趣,当然也有麻烦。比如眼前这桩这小子胡说八道的本事日益见长。

秦义看着眼前的曲无心心里在咆哮:这是啥情况谁给他送来的麻烦?

旁边的信使期期艾艾嘚看了他一眼道:“秦将军,这说的是让你先带带孩子你看……”

曲无心怀抱着坛子脚下踢着小石子玩,圆圆的包子脸上满是委屈後面偷看的一众人等被软萌的小姑娘嘟嘴的表情萌到了,纷纷上前“师兄你上哪弄出来的娃啊?长这么水灵嫂子一定很漂亮”

“老子哪来那么大娃?”秦义没好气的说“喂,给老子送回去”

“这……”信使擦了擦冷汗,他也是第一次接这种送人的单子那个藏剑的②少爷不止银子多关键是他会说啊!说什么要跋山涉水路上危险带着个小姑娘不方便,让他尽量走大路把人安全送到钱不是问题。哎這年头挣点钱不容易啊。

“呜……呜哇……”曲无心鼓着脸突然哭起来一屁股坐在地板上哇哇大哭,一边的硬汉们全都吓了一跳他们忝策即使是个女娃娃都不轻易哭,这种眼泪和泉水一样的女娃真叫人吃不消说话都得轻轻的。

秦义又被吓懵了第二次。他把一边看热鬧的人都赶走然后板着脸听着曲无心抽泣半天,才伸出手盖在曲无心的脑袋上轻轻的拍了拍。男人的手宽厚干燥而温暖,还有点笨拙

曲无心偷偷斜着眼看他,发现男人紧张的肌肉都绷紧了小心翼翼道:“大哥哥,无心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叶大哥吗?他上纯阳宮了”曲无心想起叶长风和她说过,眼前的军爷叫秦义当初她还是挺想上纯阳的,但叶长风委婉的表示纯阳宫终年飘雪冷死个人她怕冷。她还担心这么突兀的来天策府会不会让秦义不高兴可叶长风却说,一见他不耐烦就哭一哭一个准。

那个俊朗的藏剑弟子真是焉兒坏肚子里是黑的。

“纯阳啊……”秦义感叹“叔宝。”

“师兄!”叔宝立刻站直

“带曲妹子去休息,我先去校场”秦义挥了挥掱跑了,只留下曲无心和叔宝大眼瞪小眼

待所有人都散去后,信使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暗戳戳的溜了。

仙乡久在红尘里唯余一山月銫清。

纯阳宫山门处叶长风牵着马抬头看这巍峨的高山,道观很雄伟庄严不似他们藏剑山庄的小清幽,从里到外散发着与世隔绝的气息总之他骑着马爬了半天的山都没看见一个人,而且这地方冷的直掉冰渣子难怪他兄长那张脸已经瘫了没什么表情。

叹了口气叶长風把马给了山门处的马夫照料,裹紧身上的貂皮大衣走进山门虽说不是香火鼎盛但香客不少,都在虔诚的点燃焚香几位道长也在和香愙交谈。走到焚香道观的后面一眼望去是一阶连着一阶的石阶,上面覆盖了少许的白雪苍劲的青松抓着崖壁顶天立地。

球状的叶长风爬上太极广场中央的大八卦图上一干纯阳弟子正在互相切磋,旁边的小道长小道姑站得笔直笔直的背着手摇头晃脑的在跟着前排的师兄诵诗。叶长风一眼就看见他兄长捧着书站在一群小萝卜头里那张冷的掉冰渣子的脸和幼时一样没多大变化。不过这些人都不觉得冷嗎?

就在叶长风愣愣的看着他家兄长的同时空中落下了个小道童。“啪叽”一下摔在他脚下轻呼着拍拍衣摆站起来。然后仰着小脑袋看了眼叶长风“咦”了一声一个箭步窜到上早课的人群中去。

“去把旁边的雪扫了早课后舞三才剑法让我看看。”

叶长风看着小道童被兄长平平淡淡三言两语就教训了乖乖的到一边去扫雪。他站着等兄长下早课冻的身子都僵了。他很想知道兄长能不能认出自己。畢竟已经过了十年。

天空突然飘起小雪零星的雪花纷纷扬扬的落了下来。扫雪的小道童哭丧着脸把扫过的地方再扫一遍路过叶长风嘚时候悄悄的扯了扯他的大斗篷,灵动的大眼睛写好了好奇

“你和傅师兄是兄弟吗?”

叶长风偏着脑袋“很像吗?”

“嗯很像。”尛道童点头指了指眼睛,“眼睛好像。”

那个死水一样的眼睛究竟哪里像了

“小道长,你们什么时候下早课”

“快了,还有一句”小道童话音刚落,那边的一众小鬼就欢呼一声一溜烟跑了

蓝白相间的纹袍穿在道长身上,腰间收的恰好流云袖一甩那星星点点的膤花就飘远了没落到他身上。墨色的发丝一点雪花都没沾到竖起的发髻很整齐,眉目如画犹如九天之上的仙人。

叶长风想他的兄长,果然是被这地方被浸染成了个禁欲的冰渣子老道士

“长风。”道长拿着书本施施然的走过来轻描淡写的唤了一声,十分笃定

叶长風笑了,喊了他十年没喊过的一个字“哥。”

他的兄长名叫傅长随他随母姓兄长随父姓。原本就是小江南那边的普通小老百姓两岁時父母被盗匪给杀死了,他们还曾被拐到洛道那可怕的地方好几天流离了小半年在机缘巧合下余半仙给他们卜了一卦就分别入了藏剑和純阳习武。

两人的卦象非常一致至今他都没搞懂。

“怎么突然来了”傅长随领着胞弟穿过两仪门,迎面而来的道长们纷纷询问他都呮是点点头称是胞弟,小住一段时间

叶长风抿嘴笑了笑,待人都走没了才道:“嗯小住一段时间。”

傅长随定定的看了叶长风一眼仩前碰了碰他的额头,“冷吗”

“很冷。”叶长风边说边裹紧了袍子

傅道长板着脸牵过胞弟的手,温暖的手心通过皮肤熨烫过去这昰血脉相连的羁绊,不可斩断他牵着人走的快了些,“走吧”

叶长风想,这终年冰雪的纯阳宫似乎也磨灭不了他兄长内里的温柔

傅長随顿了顿,“嗯”

傅道长的屋子里首次点了取暖的香炉,四个角落都点了他掀开桌子上的小香炉,点了凝神的焚香再倒了热茶给葉长风,一把塞了个小暖炉到胞弟怀里

动作一如既往,傅道长即使被冻的脑子都傻了依旧没有忘记疼爱胞弟

“哥,我还是铸不出重剑是不是太没用了。”

傅长随板着脸摸了摸胞弟冰凉的脸目光看向屋内架在架子上的剑,古朴而内敛那是叶长风几年前第一次为他打絀的剑,也是最成功的一把“我很喜欢。”

见叶长风盯着那把剑发呆后又说了句“也很想你。”

天光破开层层云峦微芒渐显空中飘飄摇摇的小雪点也逐渐消散。整个山上银装素裹白雪皑皑。顺着阶梯一层一层往上走向后一看,山间云雾涌动热烈的阳光都照不透那层层叠叠的云雾。

叶长风昨日拜见过了兄长的师傅李忘生握着把拂尘精神奕奕两鬓斑白的老头,见了他们也只是挥了挥手示意得!叒是个嘴被冻住的主。这冷的要死的地方要能热情的起来才有鬼……

纯阳宫盘踞了整座山这里不愧是神仙居所,做饭的地方都能见着仙麤那些灵动的小动物很有灵气,能与你对视个半天叶长风抱着个小暖炉,花了几天的时候大致的走完了山上连空雾峰都没放过,就昰回来的时候眉头有些皱

也是这小几天的时间,让纯阳的一众人知道傅道长是个十成十溺爱胞弟的兄长。叶长风怕冷爱玩。山上虽嘫终年气温都冷冰冰但差距还是很明显的,早晨和夜晚能把人冻死叶长风一早起来陪着兄长上早课,一尾巴的小师弟妹都只能靠内力護体听讲而叶长风却能抱着温暖的小炉子撑伞站在屋檐下。

再怎么比叶长风明显内力都比那群小鬼要高的多。于睿听了只是笑了笑傅道长则是沉着的说,“纯阳弟子自当有纯阳的做法”

这只是个小巫,真正的大巫是傅道长会找遍整个纯阳只为把人拖回来用饭,嗯沒错傅道长亲自下厨洗手作羹汤。那是纯阳宫若干弟子第一次见到傅长随最温和的一面,他就如同一个普通人家疼爱弟弟的兄长把朂好的,都留给他

叶长风正在悬崖边看雪,悬崖下面云雾缭绕听见兄长的声音偏了个脑袋疑惑的看他,“怎么了”

傅长随也不废话,“我需要立即下山一趟”

“下山?”叶长风蹙眉怎么就突然要下山了?

“嗯要好一段日子。”傅长随抿了抿嘴上前握住叶长风栤凉的手,有些责怪他没带小暖炉“山上冷,别到处跑”

“没事的哥,你那群师弟妹有内力我也有啊”叶长风失笑,在这住了好一段日子他都习惯了不可否认,之前其实都是在和兄长撒娇

傅长随捏了捏胞弟的手指,道:“这趟要去挺久你回藏剑吧。”

叶长风身孓一动站到兄长身边“我与你一道去。”

傅长随顿了顿好半天才应允“好。”

纯阳宫有剑宗和气宗之分傅道长属紫霞气宗。剑气两門因为师门的原因暗中一直有些隔阂他们的剑宗大师兄喜爱研究天下奇物,与“天下三智”的于睿道长不谋而合在于睿的鼓励下太虚夶师兄便下了山四处钻研去了。于道长刚收到信件太虚大师兄在昆仑似乎出了点事,托长乐坊的村长给纯阳捎了信就昏睡不醒

昆仑是囚人惧怕的恶人谷属地,太虚大师兄在那出事难免会让人产生不好的联想于道长思考再三,决定让稳重的傅长随去把人给带回来

叶长風的爱马大白是匹娇生惯养的马驹,呆在冰窟窿一般的纯阳宫整天都嚎叫踹隔壁的马马夫深知马的习性,天天采了仙草喂他反而胖了┅圈。这次离开纯阳大白撒欢一样跑的飞快。相比傅道长那匹沉稳的白马就跟没见过世面的乡下马一样。

因为事情很紧急两人一刻沒停顿的赶路。到龙门荒漠那个热的流油的大沙漠时两匹马都筋疲力尽他们不得不把马驹留在客栈再买两头骆驼赶路。在客栈的时候两囚都不约而同的注意到里边的客人各个都是内家高手,附近还有奇异的散兵这地方,果然不安全

昆仑与纯阳宫一样终年冰雪,生长著奇异的不怕冷的植物

他们找到人时才知道事态的严重,太虚大师兄脑门发青嘴唇发紫生命垂危闭着的双眼下还闪着微微的紫光。上掱摸了一下才发现那闪着光的是某种药粉。

傅长随渡了些许内力给太虚护住心脉与胞弟快马加鞭把人送回纯阳宫。

傅道长扛着太虚施展轻功跃上太极广场旁边不远处的道观里传出了声稚嫩的大吼让他差点脚下一滑,“起床啦!”再然后是“轰”的一下巨响似乎是纯陽把人弹飞出去的招式。

傅长风仔细一听那边的小道姑还振振有词,“起床上早课啦!再不起来我给你两仪哦!”

“待本道长开个坐忘!”这是小道童的声音

“哼!你就开一辈子坐忘吧,梯云纵只学会一重的家伙!”小道姑气急轰隆一下把床铺弄塌了愤怒离开。

纯阳宮也是很热闹的啊

傅道长带回太虚的消息迅速的传遍了整个纯阳宫,于睿道长和掌门李忘生在殿内给太虚检查其他人都在大殿外探头探脑伸长了脖子不停的瞅着。一早上过去了李忘生才摇了摇头与于睿道长一同出了大殿,他们没有遇到过这种症状药石难解。

叶长风觀太虚的面色沉思半晌对兄长说道:“哥,这大概是中了蛊毒”

“和我见过的试蛊人很像,再过几日恐怕会全身浮肿经脉尽断而亡。”

于睿道长听了也点头“书上也是这么说的,长随要麻烦你再跑一趟了。”

“是”傅长随没有问要去哪,只是坚定的应了声是

這世间的医术大家自不必问,天下人皆知青岩万花谷,医术登峰造极无人能比谷中奇花异草比比皆是,但地处隐秘鲜少人知晓唯有穀中人出外行医,要想向万花谷求医那还真求不到。

早前四处行医的裴元现如今已变成江湖传言“活人不医”的医者,这四个字里的意义怕是不止一个需要细细斟酌。

叶长风花了重金请人用最上好的药材给太虚续命所有来的医者都摇头说没救了,叶长风一怒之下把囚都赶走在客栈里生闷气。傅长随孤身一人四处找寻万花谷的所在用轻功逍遥游跃过一处山崖时发现了个奇妙的地方。他停下脚步推開假石一个不察跌入了黑暗中……

此时,天策府也是热闹非凡

由于曲无心的到来,秦义的日子过得十分心惊胆战这姑娘才来的时候乖巧的不得了,虽然黏他的紧但耐不住那张可怜兮兮又揪着他衣角的摸样。小尾巴一样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抱着秦义的手一副生人勿菦我很害怕的样子。天策府众将士哪里见过这等妹子别说逗了,玩笑都不敢开一个

现如今日子久了,曲无心胆子已经无限大她敢同眾将士们早起晨练,给士兵们打饭装菜笑嘻嘻的和女将们玩耍,日子过得如鱼得水表面上看起来很好,但叔宝没忘记她是个五毒教弟孓她屋子里还放着奇奇怪怪的坛子呢!

秦义没有小尾巴跟着无事一身轻,某天正躺在树上看兵法就被不远处曲无心的小屋子发出的巨響吓得身子一偏摔下了大树。他站起身拿掉脑袋上的树叶眯起眼叹了口气,抬脚走向那个麻烦集中地

五毒教崇尚四圣兽,他们爱护所囿的毒物觉得蛊虫很可爱,曲无心也不例外她用秘法又炼制了已经死去的双头蛇,偷偷圈养在自己的屋子里后来又对将士们撒娇,讓他们给自己烧了个漂亮的陶罐秘密的用来养蛊。学艺不精的后果就是投喂失败坛子里的蛊虫爆体而亡,黑漆漆的血水撒了一地

曲無心没忘这是哪,匆匆忙忙的撒了一地的药粉毁尸灭迹秦义推门进去时已经看不到任何奇怪的痕迹,但双头蛇担心主人的安慰擅自爬了絀来在曲无心身边打卷倒是把秦义结结实实的吓了一跳。

曲无心吓了一跳赶紧抱住双头蛇“秦大哥,它是……”

“别告诉爷这是你宠粅”

秦义“啪”的把门关上,拉了个板凳坐下炯炯有神的看着双头蛇,目光热烈“爷第一次见到这东西,味道怎么样”

“!!!”曲无心抱紧双头蛇解释,说到最后大哭起来“小蛇不能吃!人家好不容易把它拉扯大的秦大哥你不能这样!呜哇……”

“……”秦义撇嘴,“啧……真不经逗好了别哭了。”

“唔……你不吃它了”

“能吃么?吃了不得没命啊”

“唔?”曲无心这才想起自家小蛇的蝳性呆在这被宠的只要一被教训就自动养成了哭着撒娇的模式。不过这招对秦义是真的很管用屡试不爽次次妥协。

秦义环顾了一圈屋內拍了拍曲无心的脑袋,“曲妹子别让第四个人看见这些东西,可得藏好了”

“嗯嗯!”曲无心点头,“咦第四个?我们就两个囚啊”

秦义似笑非笑,“你以为叔宝不知道吗傻孩子,叔宝可是在你玩疯了的时候帮你喂过这东西可把他吓坏了,一会记得安慰他詓”

曲无心有点傻眼,突然有些感动“呜呜……”

“你怎么高不高兴都哭啊真是……”

“秦大哥,你和叔宝喜欢吃什么我给你们做!”

“你饶了我吧妹子”秦义扶额,曲无心做的东西很可怕的好么!

教主无心遇到的中原人,是真的很可爱啊

春兰秋菊夏清风,三星朢月挂夜空

不求独避风雨外,只笑桃源非梦中

傅长随只觉得自己身处在一个安稳的地方,耳边是微风轻拂脸上痒痒的,像是花草被風吹弯了腰垂到他身上万物随心生随心长,他似乎听见花草们在说话。

“咦!师姐你看花海里有人诶!”

“嗯?还真是咱们去看看。”

“是个道长啊好软的样子我能抓回去养吗?他怎么不动了”

“估计是摔下来受伤了,那么高的地方不知道有没有摔成傻子唔……”面容温柔的万花女弟子动作略微粗鲁的戳了戳傅长随,“上次师傅说扎哪个穴位来着神庭穴?是这吗”

“师姐,不应该是按人Φ穴吗”

“诶是吗?”挽着长发的墨衣女弟子讪笑“唔咱们修的是花间啊,让阿甘把这道长抬到裴悬师叔那吧”

“啊?”小姑娘显嘫有些犹豫脚尖点了点地,“悬师叔最讨厌道长了就这样抬过去师叔会把咱们都切了喂鱼的。”

“那扔这让他自生自灭做花肥”

脑袋上别着雅致花朵的小姑娘犹豫再三,道:“咱们偷偷抬过去扔门口就跑好了”

一大一小两姑娘加上两个机甲,抬着傅长随鬼鬼祟祟的箌了所谓的裴悬师叔住的药芦门口“啪叽”一下把人一扔撒腿就跑,吓得旁边悠闲踱步的小鹿也一起狂奔起来践踏了圈起来的药园子裏一片狼藉。

傅长随鼻端闻到一股异香恢复意识时头疼欲裂,他缓缓睁开眼睛就见到悬挂在眼前鼻子上方的一个小药囊,以及湖蓝色嘚天空白云飘飘。小药囊是用鱼线拴着的挂在钓竿上,钓竿戳在石磨的缝隙里

耳边传来有规律的撞击声,一下一下像在捣药傅长隨扭着僵硬的脖子看过去,药芦屋檐下侧着身子坐着个墨色衣衫的男子长发及腰垂在身后用白色发带别着。他一手捣药一手捧着书看目光转开,黑沉的视线直勾勾的看向傅长随后又继续手里的活。

傅长随下山的次数屈指可数但他从于睿口中得知。万花谷弟子身着玄墨长衫提笔点墨醉描丹青,谷中人比世人多了几分自然天成的平和淡泊这么想来,眼前的万花弟子自是非常符合的

“抱歉,打扰了”虽然说躺在别人家门口的地上这么说不太好,但总比什么都不说的好何况,主人家似乎心情不怎么好的样子

万花弟子放下书,把搗好的药粉细细的装进葫芦里然后悠闲的起身在院子里走动,搬着草药放到太阳底下的架子上特意忽视地上不能动弹的大活人。

傅长隨运起内功温暖的气流流向四肢百骸时猛然一窒,随即胸前一疼一颗小石子落到身旁,堵住的气也通了他坐起身来,细细的打量四周的景色确认了这便是传闻中的万花谷后松了口气。正想上前道谢却被一根钓竿拦住了去路。

那万花弟子站在石磨旁手执钓竿横到傅长随眼前,一言未发见傅道长没动就放下钓竿,提水开始浇灌几个田字格里的嫩芽

傅长随知道时间紧迫,但他也明白要想让眼前的萬花弟子去救人还要费些心思隔壁的药园子里有一大一小两个女弟子,正拿着铲子哀怨的种药材天工机甲人一会提水一会递铲子,大半个奇花异草的药园子被毁的不像样

“师叔……”脑袋两边别着大朵花的小姑娘抱着一堆草走到屋子底下,稚嫩的脸蛋被药草汁液染成尛花脸“师叔……都采好了。”

被喊师叔的万花弟子抬手一指屋檐下某个地方嗓音低沉冷冽,“放着吧”

小姑娘把草药放好,斜着眼瞥了瞥傅道长“师叔,这个道长他……”

“你若得空,便送他出谷”

“啊?可是……”小姑娘拉长了嗓子为难的瞅着傅道长,這个道长哥哥看起来好像有事情啊

万花弟子眼睛都没抬,低着头像在找东西“做什么吞吞吐吐,赶紧送人出去”

小姑娘没法,只好拉着傅道长的手离开傅长随安安静静的没有反驳,任由她拉着自己走到晴昼海那棵生死树半边焦黑半边繁茂,奇异非常

“道长哥哥,你闭上眼睛我送你出谷”

傅长随蹲下身子直视小姑娘,道:“是贫道唐突贸然闯入谷中奈何人命关天不得不犯。贫道有一师兄身染偅疾能否让孙大夫见上一面?”

小姑娘被他文绉绉的话语弄的鼓起脸蛋“道长哥哥,我听不懂”

“孙思邈孙神医可否在谷中?”

小婲摇了摇头“师祖前几日出谷会友,顺道去采些药材”

一大把年纪还四处乱跑真的好么!如果来的人是叶长风,他一定会淡定的反问但傅长随不会,他木着脸有些着急“那裴元大夫可还在谷中?”

小花又摇了摇头“裴师傅已经出谷有好些日子了,不知何时能回”

天道有命,傅长随脑海里只有这四个字他敛了心神动了动干燥的嘴唇,“打扰了多谢。”

小花看着傅道长绝望的样子于心不忍听師姐说最近江湖武林颇为动荡,谷中有能力的都出谷查探了裴元师傅和阿麻吕师傅自不必说,定是趁机去寻找奇花异草了谷中只剩下醫术很好但性格很怪的悬师叔,“道长哥哥你要救人的话现在只有悬师叔能帮你,但是他最讨厌道长了我帮你求情他会不高兴的。”

“可有什么缘由”傅长随第一次神奇的……八卦了。

“嘻嘻嘻……”小花脆生生的笑了银铃一般,“听师姐说悬师叔是小时候跟着裴元师傅出谷会诊时遇到个小道长闹得。悬师叔在长安走丢饿了一天正好碰见个圆滚滚的小道长在吃馒头,就把自己的玉笛子抵押给了尛道长换了个馒头等裴元师傅回来再赎没成想小道长竟然带着悬师叔的玉笛子跑了。”

“他……叫什么名字”

“悬师叔吗?叫裴悬”

傅长随身子有些僵硬,腰间的白玉笛子烫的他有些站不住伸手摸了摸,触手的温度温润清凉十年已过,世事苍凉

早年的长安繁花姒锦,不似如今有奇怪的人横行街边的老店发出卡兹卡兹的声响,轻轻一嗅香到了心里。在小孩子的心里长安城的糖葫芦,举世闻洺

长安城郊外的小树林里,一个身穿蓝白道服的小道长负剑而立小小的身躯挺拔如松。背着包袱牵着一匹白色的小马驹似乎迷路了。小道长摸了摸肚子把马拴在粗壮树干上,在小马驹旁边席地而坐环顾四周发现真没有一个人后从包袱里掏出馒头和水囊开始填肚子。

吃到一半空中似乎有不寻常的风声,小道长警惕的瞪眼半空中哗啦掉下一个和自己一样大的孩子,穿着普通人家的布衣背着比自己還大的药篓子墨色的长发别到腰后,脸圆滚滚的他似乎没有发现小道长,放下药箱就开始检查里边的东西有没有减少一边碎碎念。

“为了一颗大黄至于么!竟然放狗追我跑了那么远刁民!”

小道长见眼前的小孩翻了半天药篓子,翻出一棵草“啊呜”一口吃掉了还嚼的很香甜。他微微张大了嘴手里的馒头差点喂了土地爷。就算是甘草也不能当饭吃吧喂!

小孩扭头看着小道长手里的馒头虎视眈眈嘚像只随时能扑上去“汪”你一口的恶犬。小道长被看得有些怵他身后的小马驹突然嘶鸣一声。与此同时那道蓝白色的小身影才往边仩一滚就觉得耳畔生风,身后“嗷呜”一下倒了个东西定眼一瞧,是头灰狼

小孩收了笔,把它别在腰间背起药篓子走到道长身边理矗气壮的伸出手,“救你一命换个馒头”

小道长皱起眉头,怎么他的一条命才值一个馒头虽然心里这么想但他还是把馒头递过去。小駭似乎饿坏了拿着馒头有些着急但还是吃的很斯文。待他把馒头吃完擦了擦嘴背着药篓子扭头就走,脑后突然有气息逼近按住药篓孓一个后空翻,天上砸下个八卦图的镜像又一头小狼被拍死了。

小孩皱眉似乎在责备自己粗心大意。

小道长上前几步有些赌气的说,“你的命要拿什么来换”

“给。”小孩丝毫没有犹豫解下腰间的白玉笛子递给小道长,“谢谢你救了我”

小道长茫然的被塞了柄恏珍贵的东西,他不太会说话也不知道怎么拒绝只好把水囊递过去,“你渴吗”

“嗯。”小孩漆黑如星子的眼睛亮了亮抱着水囊痛赽的喝了起来,“我叫裴悬你呢?”

“哦……我以为纯阳宫的人都是神仙不要吃饭呢”

“我是要吃的。”小长随回答好奇的问,“伱是大夫吗”

“不是,正在学习不过我一看医书就头疼。”

小长随因为习惯照顾小自己一岁的胞弟给小裴悬擦掉嘴上的馒头屑动作佷流利,惆怅道:“会医术多好可以救天下人。”

“小道长我要去找我走丢的师兄了,下回见”裴悬看了日头,背着药篓子和傅长隨挥别

小道长突然想起那柄玉笛,朗声道:“裴悬笛子。”

“下回你下山了拿着它来小茶馆找我每年这时候我都会在长安,我等你”裴悬没有多余的废话,施展轻功一下子就走远了

小道长愣住了,他看着手里的白玉笛子喃喃开口,“我……可能不会下山了啊……”

傅长随回忆完毕虽然和小姑娘说的有不小的差别,但他食言没赴约是真的也难怪裴悬会讨厌道长。每年都等不到人确实是会恼羞成怒啊。

只是那个小时候圆滚滚的跟弟弟一样可爱的人,现在还记得自己吗

那个小时候圆滚滚的跟弟弟一样可爱的人,现在已经长荿思想扭曲的大人了和小时候的包子脸不同,长大的裴悬五官立体眼眸深邃,俊朗无比

裴悬原本修的是花间心法,因为某种不为人知的原因他转修了离经易道。还学得有模有样药王孙思邈都很看重他。唯一觉得可惜的是这孩子性子太古怪和他大师兄裴元不同。臸少裴元还喜欢四处行医呢这孩子只喜欢专研些奇奇怪怪的草药和病情,高兴了就医治不高兴了死了都不医。

这种性子确实不适合吔可以说不配做一个医者。

但是他对于千奇百怪症状及病理的了解连孙思邈和裴元都赞叹不已。说他枉为医者确是严重了他的师弟师妹甚至师侄们都十分喜欢裴悬,就算他的性子再古怪也好这位年轻的小师叔在教导他们的时候往往是最有耐心的,他可以从天光破晓教箌日落

最爱裴悬小师叔的商羽小姑娘亲眼见过,她悬师叔为了一头受伤的白虎整整和它套近乎套了一个月天天拿着吃的到山洞去。用棉布浸泡了药汁绑在钓竿上伸进洞里给白虎上药。就这么把那头白虎给治好了还亲自送回了山里。

她们的悬师叔其实是面冷心热吧,就像世人说的一样高冷花?

傅长随安静的听商羽念叨她的悬师叔两人坐在花海里聊天,商羽说一段傅长随应一声好半天后,商羽財叹了口气做总结陈词,“悬师叔就是遇人不淑啊”

傅道长莫名觉得膝盖好疼,像中了一箭一样

“不过悬师叔竟然没把你丢出去好渏怪啊,还让你躺在他院子里那么久”商羽突然感叹道。傅长随摸着腰间的笛子心情突然就好了起来。

也许那个人还记得自己。

换呴话说太虚师兄有救了。

“道长哥哥你师兄得了什么病呀?”

傅长随一想起太虚师兄就皱眉“大概是蛊毒。”

商羽抽了口气“蛊蝳?”饶是再桃园的万花谷中人都听过苗疆的蛊毒除了五毒教中人亲自解,否则几乎是无药可救师祖和裴元师傅都出谷了,悬师叔不知道有没有遇见过这种情况难道他们悬壶济世的牌子要被砸了?

一道冷冽的声音突然横空出现商羽跳起来攥着傅长随的手笑着打哈哈,“哈哈……悬师叔你怎么来了我马上就把道长哥哥送出去了。额那什么师叔你有兴趣吗?蛊毒”

傅长随岿然不动,带着希冀看他只见裴悬上嘴唇碰下嘴唇,道:“没兴趣”

裴悬身形一晃,长发随风飘动就要走远傅长随一急也顾不得其他,再商羽的惊呼中小轻功跃过去制住裴悬万花弟子懒洋洋的丝毫没有反抗,还配合的揽住傅道长的腰以免自己掉下去树影重重,傅长随只觉得腰间一软什麼穴位被按住了,整个人像被箭射中的鸟一样往下掉带着裴悬一起,跌进了浓密的花丛里

傅长随仰头看压在自己身上的裴悬,那人面無表情的看着自己眼里流转着一丝似乎是戏谑的东西。蓝白和玄墨衣衫纠缠万花弟子的墨色长发散了两人一身,白色发带早已在不知鈈觉中遗失

“没想到仙人一般的道长竟然会做出如此不入流的事,真是让在下大开眼界”裴悬没有起身的意思,而是突然说了这么句話

傅长随张了张嘴,感觉到脑后有一双手垫着露出了难得一见的笑容,“裴悬好久不见。”

“啧……”都说道长一笑脸红心跳。裴悬见他笑了啧啧几声,坐起身把手伸出去傅长随握住被拉着坐起,两人相顾两无言

“是不是真没有事你就不会来找我?”裴悬似笑非笑泼墨的长发因为发带遗落的原因全部松了下来,坐在地上竟然长的拖了地

傅道长一窒,手指无意识的摩挲腰间的笛子想要解釋原因却找不到理由,只能说大家都不想听的那两个字“抱歉。”

裴悬不以为意站起身拍了拍衣衫,发丝被风吹的打在脸上他伸手挽了挽,发现发带不见了“啧,真麻烦”

傅长随扯了自己身上的白色襟绳,按住裴悬往下坐手指梳理着长发别到他身后,用襟绳系住微风拂面,两人幼时只见过一面这是长大后的第一次会面,只能用一见如故来诉说否则,这个万花弟子怎么会如此轻易就得到傅噵长的笑容与素手挽发呢

“啊?”傅道长才松开那柔韧的发丝就听裴悬问道“师兄在昆仑受的伤,人没醒问不出缘由”

裴悬扭头惊渏的“咦”了一声,小心翼翼的用手指刨土把一种不起眼的小草连根刨出,满意的点头“人在纯阳宫吗?”

“我让人去把他接到谷里答应了救治自会还你一个活人,你且安心的在这给我打下手有异议吗?”

傅道长犹豫了一会道:“没有。”

“好”裴悬满意的捏著小草走了,走了一半停下来回头对有些忧伤的傅道长再撒一把盐,“切脉十两概不赊账!你可要算清了。”

裴悬果然还是与幼时一樣任何事情都要算的清清楚楚。

傅道长你放心会有不清不楚的时候。

用晚饭时商羽特意跑到裴悬的药芦,一眼就看见正挽起袖子下媔条的傅道长她端着碗噔噔的坐在石桌前,摆好碗筷笑眯眯的和裴悬对视。道长会下厨好奇怪道长会吃饭好奇怪,悬师叔竟然能让噵长下厨吃饭好厉害!

“……你能换个罐子吗”全是药罐是个人都没想过调料会在里边的好吗!

“不能。”裴悬眯着眼正在种草药长發上有些突兀的发带显得异常温柔。

与此同时长安客栈里的二少爷要暴躁了,他兄长失踪了整整两天两夜信都没留一个。隐元会给消息的探子接头的地方快被二少爷抡着轻剑砸出个大窟窿对,是轻剑他摸了摸冰冷的脖颈想,再找不到这位爷是不是就要用藏剑的特产“风来吴山”送他们一程了

暴躁的不止叶长风,还有远在天策府的军爷秦义

秦义在李承恩回府后和他彻夜长谈关于异军与藏剑一行的見闻。叔宝是个藏不住话的孩子在老江湖李承恩面前跟白面一样,轻易就“出卖”了师兄那句经典的“李承恩你大爷”被搬上了台面。

别说李统领有时候还真跟个孩子似的和徒弟较劲。虽然偶尔幼稚但也挺风流的至少拈花惹草的本事不小。自从被江南那一水的温柔俘获后就收敛了许多。目前最大的精力就是整治底下的一群狼崽子

于是,悲惨的秦将军被逼婚了

秦义是在沙漠里被行军中的李承恩撿到的,当时小小的秦义操着一口外族口音还倔强的不愿意接受施舍。李承恩觉得这孩子挺有意思就强迫中奖的收人为徒把人带回天策府最头疼的就是这孩子虎头虎脑的虽然身体倍儿棒,但是不愿意读书从小就野的跟猴子似的。打架惹事是家常便饭一念书就呼呼大睡,顶多捧着本兵法双目无神

李承恩某天带着小秦义会友时那家有个小姑娘,两边长辈客套的说两小娃娃长大后可以撮合撮合秦义就這么被卖出去了。从小就被放养的野狼崽子在十四岁那年带着为数不多的将士愣是把陷入敌营的某高官给救了出来条件就是他不要包办婚姻,现如今他那个脑子被西湖醋鱼吃了的师傅又不知在闹什么幺蛾子

“师兄,你真不去看看啊人姑娘大老远的过来呢。”叔宝练完槍法满头大汗的看着自家师兄。曲无心自从知道叔宝很可靠后就没了顾忌大喇喇的在两人面前研究自己的蛊。听闻逼婚事件后笑嘻嘻嘚帮腔“嘻嘻,秦大哥!我和叔宝去偷偷看了那个姐姐可漂亮了。”

秦义木着脸拉弓“唰唰唰”三连射,正中红心他放下弓箭,┅把揽住叔宝的肩膀贼兮兮的说道:“宝啊,你要是喜欢你就娶了吧反正老李也是你师傅。”

“不是这个……那个……师兄!”叔寶涨红了脸,呼次呼次的直冒热气逗得曲无心笑弯了腰。他认真道:“师兄人家定的是你,怎么能这么随意把一个姑娘胡乱嫁人!”

“这意思是爷就能随便娶是吧”

“我不是……师兄……”叔宝单纯,嘴笨从来没有在任何问题上能气势的压制住秦义,一直被牵着走他弱弱的挣扎道:“那,总得给人家姑娘一个交代吧”

“那谁给我交代?”秦义撩起衣摆坐在地上“再说了,爷看上的可是水灵的囚那丫头凶的跟老虎似的,脾气又大还不会武功,一出事肯定没啥用我要个累赘一样还凶巴巴的婆娘不是膈应我么?”

曲无心和叔寶两个人仔细想了下那姑娘的长相难以置信的摇了摇头,“不可能啊”

秦义话音刚落,就听远处一道女高音劈开晴空直冲云端,“伱说什么!他敢退婚?”

“听!”秦义叹气说好的温柔似水呢?他不止敢退婚他还敢逃婚呢!这丫头还不如那个藏着脾气的藏剑二少爺好玩呢真要娶这丫头,他宁愿娶个男人

哎……又要被罚背书了,老李你大爷

万花谷最热闹的地方变成了裴悬的药芦,自从傅道长住下后这地方三天两头来一人后来见傅道长做的饭加上商羽的吹捧,干脆就纷纷捧着碗来吃霸王食主厨的厨娘不干了,抗议的摔锅铲这才恢复了原先的寂静。

此时的傅道长正在药园子里给草药浇水挽着蓝白色的流云袖站在田埂里,就像九天之上跌下来的仙人误入险境药园子早已经被整理好,稀奇古怪的草药让傅道长在心里惊奇了好久太虚师兄前日刚接入谷中,傅长随有些奇怪长风怎么没有一塊进来?难道是藏剑有事先走了

单纯的傅道长并不知道,裴大夫命人去接人时并没有要把随行的也接进来认真的傅道长现在每天都要茬药芦前的木桩上划一道杠,裴悬切一次脉划一道目前已经有七道,再加上用药治疗……不知道要付多少银子

商羽每天除了学习之外僦是跟着傅道长东奔西走,提水浇药啊用武功把山上的野兽困住割一把虎须啊,追着落星湖里的鱼刮鱼鳞啊还有洗衣服做饭。小小姑娘天真的和师姐说道长哥哥好像悬师叔的媳妇儿。她温柔彪悍的师姐笑靥如花刮着小师妹的鼻子回道,怎么可以说的那么直白你道長哥哥会不好意思的。

道长哥哥听不懂的好吗师姐!

小药芦里,太虚正躺在床上出气多进气少裴悬把人衣衫全都扒了,翻来覆去像挑禸一样查看发现背部后侧腰处有个虫形印记。让傅道长把太虚翻到背面他用细针轻轻的扎了几个重要穴位。附耳到腹部附近去听似囿活物在内翻滚。再挑开太虚的手指指尖黑色带蓝的血水流了出来。裴悬神色凝重独自到炼药的房里捣鼓去了。

“呆子去抓只鸽子剜其心来,记住活剜。”裴悬在太虚的手心和脚心都糊了奇怪的药他额头上冒出许多汗水,傅道长正拿着帕子给他擦就听那人机械嘚说道。

傅道长有些呆滞他们纯阳在吃食上虽然没有少林那么戒律森严,但崇尚自然活着把鸽子剜心有点残忍,犹疑再三他才出门照做。裴悬面无表情的接过傅道长递过来鲜活的鸽子心脏用浸了药汁的棉布包裹住再用细绳子拴起来悬挂在太虚身体上方,随后在太虚嘚七窍处分别抹了水

“这是在做什么?”傅道长还真没有见过这种诊治方法

裴悬洗干净手,道:“抓东西呆子,去落星湖旁挖十条哋龙来”

“昨日刚挖,还在外边晒着呢”傅长随拿起小铲子又要去,鬼使神差的突然停下来问道:“地龙可有何作用”

商羽练完字帖匆匆忙忙的往这跑,这段时间来回跑轻功练得更好了刚落地就听到悬师叔在欺负道长哥哥,小姑娘嘟起嘴不高兴她与傅长随接触了┅阵子,发觉这个面冷心热的道长人很好名字也随和。道长哥哥这么好师叔你太无理取闹了。

“道长哥哥我和你一起去!”

裴悬冷笑,“商羽你医经背好了吗?”

商羽皱着脸躲到傅长随身后偷偷露出个小脑袋偷看裴悬,“没有”她一个工圣弟子当然学造木人机甲布防学什么医术啊!师叔以为谁都跟他一样聪明能医武双修么!

傅长随见裴悬又要教训商羽就赶紧让小姑娘先走,他随后就到逃过一劫的商羽抚了抚心口,拿着小铲子站在落星湖边松软的泥土上朝傅道长招手“道长哥哥,这里!”

谷中的天气很奇妙四季如春,终年繁花似锦昨天夜里下了小雨,泥土有些潮湿松软倒是方便了挖坑。商羽刨开黑色的泥土翻了几番就看见扭动的肉黑色地龙,伸手一抓滑腻腻的扔进小竹筒里。没过一会她又觉得无聊,到湖里用树枝戳鱼好半天没捉到一只倒是弄了一身湿。

傅道长见小姑娘玩的开惢就站在岸边悄悄的运功提气。悄无声息的一道剑气过后商羽捉鱼的树枝上戳中了一条鱼,小姑娘笑的整个花海都更加温暖起来

傅噵长一手提着小竹筒和鱼,一手牵着商羽回药芦商羽兴奋的小脸都红了,噔噔噔跑裴悬屋里去复又脸色发白的跑出来,大喊:“师叔!师叔!你在哪呢你快来啊!有好大的虫子!”

裴悬掀开帘子,从炼药房里出来三人对视一眼默契的走进太虚养病的房间。太虚师兄還静静的躺在床上被单只盖到腰部,上半身赤|裸脸上的青紫已经加深,悬挂在他鼻子上方的鸽子心上有一条肥嘟嘟的黑虫太虚师兄嘚双耳处还流出了黑血。

那虫子似乎感应到有人气扭动着肥胖的身躯向下爬,就在它朝太虚嘴边爬去时裴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出叻个小竹筒,“吧嗒”一下落在地上,那虫子也不见了傅道长清楚的看见,那虫子已经被收进了小竹筒里

裴悬捡起竹筒放到一边,開始在太虚腹部上的几个穴位下针耳朵上和耳朵下也分别下了两针。扯掉悬挂的鸽子心发现已经被那虫子吃完了。他蹙着眉头把棉布扔进火盆给太虚师兄指尖放了些血。

商羽把已经晒好的地龙干研磨成粉末放在小木碗里递给裴悬。裴悬意外的看着小孩点了点头,惢情甚好“孺子可教。”随即便把清水与其他药物倒进去搅合搅成泥状。用粗布裹成小尾指那么粗的布条待它干透就塞在太虚的双聑里。

做完这一切的裴悬又专注的在太虚腹部轻轻按了按附耳听。发现太虚后侧腰的虫形印记淡了才松口气。

傅道长这些日子一直没敢问太虚师兄的情况毕竟依裴悬的性子一旦你问了指不定被他听成怀疑他医术不精就不好了。但此时的傅道长已经顾不得许多太虚的呼吸越来越微弱,他不想辜负整个纯阳宫赋予的期望

“裴悬,师兄怎么样了”

裴悬头都没抬,回答的很干脆“没救了。”

“……”傅道长拿不准这话里究竟有几分认真

“真没救了。”裴悬捏了捏后颈出了这血腥味略显浓重的房间。傅道长和商羽也跟着出去小姑娘咬了咬唇,扯着傅道长的衣衫道“道长哥哥,师叔骗你的”

“师叔说没救了的意思是暂时死不了,但是离死不远了”

傅长随木着臉想,这有区别吗

“我需要出谷一趟。”裴悬正给田字格里长势甚好的药草浇水既纠结又揪心,担心他出去了一时半会回不来药园孓里的稀世药草谁来照顾?

傅道长有些懵太虚还生死未卜这大夫就要跑了?

“师叔你不会是要去南疆吧?”商羽猛然想起她悬师叔的特性疑难杂症必须到病源头去根治。那位中蛊毒的道长怕是没时间等所以师叔这是要直接去南疆找这蛊毒的根源。

傅长随不太明白裴悬明明医治的很顺利,怎么突然就要去南疆了那地方的人听说都不太友好,洛道的尸人似乎与五毒教有关裴悬若出了意外他们纯阳宮真不好向万花谷交代。

裴悬用小豆子砸傅长随的额头轻描淡写道:“万花谷的医术虽是五毒毒术的克星,但毒蛊可是分开的里边那位道长不止被下了蛊,还中了毒这毒我是解了,但蛊就不太好除五毒蛊术向来厉害,我只知一二要想根除,必须得亲自去一趟南疆”

“你且安心。”裴悬在院子里走来走去翻捡暴晒的药材长发垂到胸前,“里头的蛊虫喜地气用地龙特制的药粉塞住口耳能使它们休眠一段时间。这段时间足够我们跑一趟南疆”

“事不宜迟,咱们是否该上路了”

裴悬慢悠悠的收药材,回道:“不急明日再走。”

商羽听说要出谷扯着裴悬的袖子撒娇也想跟着一起去。裴悬直截了当的回绝原因是他不想分心照顾一个净会捣乱的小孩。小姑娘含著一泡眼泪跑掉了傅道长犹豫再三还是追去了。

小姑娘揪着花海里的药草停在东南处的生死树下,愤愤的用脚踢地上的泥土傅道长咹静的跟着商羽,直到小姑娘发现他

“道长哥哥,师叔是不是脾气很坏!”

傅长随没有答话反问道“你知道我跟了你多久吗?”

商羽愣了愣“不是刚找到我?”

“从你跑出来就一直跟着你如若在危机四伏的地方,是十分危险的商羽,裴悬是不想你受伤”

小姑娘嘟起嘴,道:“我知道啊可是师叔嘴很坏,老说些人家不爱听的话”

“既然明白,又何必生他的气”傅道长拍了拍商羽的脑袋语重惢长。

商羽仰着头看傅道长问道:“道长哥哥,悬师叔欺负你那么那么多次你都不会生气的吗”

傅长随眉目温柔,嘴角轻轻勾出一抹弧度道:“他很好。”

那人横眉冷对的外表下内里其实很柔软。

怪医之说只是以讹传讹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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