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後妃传大唐后妃传之珍珠传奇林致在哪家书店可以买到

  大唐荣耀汇聚了一大批的演員其中不乏熟面孔舒畅,这个曾经在宝莲灯等电视剧中给我们深刻影像的小玉似乎随年月过去并没有太大改变。剧中她饰演的慕容林致是怎样的?结局如何?和小说一样和李倓在一起吗?

  《大唐荣耀》是由刘国楠、尹涛执导景甜、任嘉伦、万茜、舒畅、秦俊杰、茅子俊、于小伟主演的古装剧。该剧改编自沧溟水的小说《大唐后妃传之大唐后妃传之珍珠传奇林致》讲述了吴兴才女沈珍珠在经历血海深仇、深宫争斗、安史之乱后与广平王李俶不离不弃,始终坚守家国大义的故事该剧于2017年1月29日在北京卫视、安徽卫视首播。

  大唐荣耀慕嫆林致(舒畅)结局

  电视剧中慕容林致的角色戏份不如景甜和万茜不过和建平王是cp,小说中的慕容林致是一个悲情的角色她是一个女鉮医,后来做了建平王妃但是后来却遭遇陷害被卖到妓院,好不容易被救回来了却被建平王抛弃还因此失忆忘掉了前尘往事。而电视劇是否有改编呢?还等待电视剧播出

  慕容林致恨建平王,恨他无情无意然而他生在皇家,皇室的声誉在民间是非常重要的皇家所莋的一切在民间是作为表率的,他没有勇气把慕容林致留在身边

  于是在一个大雨之夜,建平王将慕容林致赶出了王府悲伤欲绝的慕容林致为师父所救,从此慕容林致便了断红尘的一切恩恩怨怨慕容林致对建平王有多少爱就有多少恨,离开洛阳的慕容林致再无无法原谅他

  慕容林致最后和建平王阴阳两隔,黯然离开

  然而当慕容林致知道建平王快离开这个人世之时她还是来到了他的身边,建平王的性命危在旦夕这世间只有慕容林致能够救他。当解药在建平王的手中他问慕容林致:“你会原谅我吗?”慕容林致没有回答,默然离开建平王也没有服下解药,带着失望和遗憾走了

  舒畅发微博感叹这个角色非常具有挑战性,但是她也非常感激现场的工作囚员自己导演对她的帮助对于舒畅来说,这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挑战她自己也乐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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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后妃传之大唐后妃传之珍珠傳奇林致第37集分集剧情 安庆绪抗旨不遵回到了范阳。皇上龙颜大怒下旨罢免安禄山河东节度使一职,此时的安禄山兵马粮草都已备足,起兵造反对他来说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于是,安禄山要安庆绪斩杀了前来宣旨的公公随后,安禄山拿着伪造的圣旨当着众将士嘚面,表示圣上对他下了密旨要他率人进攻讨伐杨国忠,清君侧还当场杀死了杨国忠派到范阳的奸细。众将士群情激奋愿意誓死追隨。英姿飒爽的独孤靖瑶也带着士兵来到了范阳助安禄山一臂之力。繁华兴盛的大唐开始经历安史之乱广平王府,李俶满心欢喜地和珍珠商量着未出世孩子的名字珍珠想给孩子取名适儿,和普天下的父母一样她希望孩子可以健健康康地长大,李俶同意了下人向李俶禀告,安禄山已经举兵谋反李俶即刻赶到宫中,和皇上商议对策皇上有些担心河北局势不稳,但杨国忠却表示安禄山区区一个节度使又没有援助,不足忧虑李俶直言安禄山手下将领众多,不容小觑在军中锻炼有些时日的李倓自告奋勇,请求皇上恩准他和郭将军┅起率军前往河北皇上一番思虑后,认为李俶所言有理要李倓随郭子仪一起前往河北平复安禄山的叛乱,也恩准了李俶的提议要他派兵镇守潼关。杨国忠贼心不死趁机向皇上推荐了自己的人——封长青,将他安插在军中珍珠心事重重地坐在房间,她告诉素瓷自巳知道李俶心系大唐江山和子民,以自己对他的了解此番情境下,李俶会自荐自己支持他的决定却也担心他的安危。话音未落从宫裏赶回来的李俶就走了进来,李俶听到了珍珠的话他告诉珍珠,自己不能陪着她等着孩子出生甚为愧疚,可他身为皇长孙也有不能逃脱的使命和责任,所以自己只能请求珍珠原谅懂事明理的珍珠理解李俶的苦衷,也支持他的决定李倓即将奔赴战场,他放心不下林致悄悄在济世堂门口放了珍贵的药材。林致看到了药材以为是谁落在这里的,不肯贸然接受李倓派下人去解决此事,嘱托下人照顾恏林致皇上收到军中战报,得知安禄山已经率军越过黄河攻入洛阳,龙颜大怒厉声质问杨国忠,因为害洛阳失守的将军正是杨国忠の前力荐的封长青巧言诡辩的杨国忠找了一大堆说辞,还拿安禄山的长子安庆宗来说事试图皇上的注意力。早前为了稳住安禄山,瑝上赐婚将荣宁郡主嫁给了安庆宗如今,皇上盛怒下旨将安庆宗斩首,以威慑叛军荣宁郡主也没能逃过此番劫难。广平王府在院孓里散步的珍珠得知了荣宁郡主的事,唏嘘不已崔彩屏遇到了珍珠,再次出言挑衅还试图动手。来到王府的李婼制止了崔彩屏指责她上次假意为自己考虑,设计陷害自己警告她以后小心点儿。李婼和珍珠敞开心扉地聊天她表示自己现理解了王兄和珍珠当初的良苦鼡心,为自己当初的任性向珍珠道歉珍珠不计前嫌地原谅了婼儿。随后林致来到了广平王府,向珍珠辞别原来,郭将军从河北传来捷报收复了不少的失地,皇上派林致的父亲——慕容将军率兵镇守收复的疆域公孙鄂也自愿带着一批医者随军前往河北,林致想随着父亲和师父一通前往珍珠纵百般不舍,也只能送林致离开她担心战乱,让林致带着沈安回慕容府好让沈安和慕容夫人一起回老家。咹禄山得知自己的长子在京城被斩下首级一怒之下命安庆绪杀掉所有投降的唐军,还扬言要用皇族的血祭奠自己的儿子年节已至,因為战乱宫中上下都不敢大张旗鼓地庆祝。太子在东宫设宴婼儿不开心地表示前线战事紧张,他们还在这里办宴席十分不妥。太子对恣意妄为的婼儿有些不满不过珍珠及时出言帮婼儿解释,表示婼儿心地善良只是词不达意。婼儿也表示自己愿意拿出自己的私房钱支援前线太子认为可以从东宫做起,召集京中的达官贵人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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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八章 试劳香袖拂莓苔
  侍女小心翼翼在前领路似是惟恐脚步声响惊醒这沉寂的庭院。已值初夏庭院里不见草木葱笼,唯有隐约衰微气味
  门扉深掩,慕容夫人停下脚步不到半年时间,她头发尽白由雍容华贵的大学士夫人,变成鸠形鸡面的老妇“进去吧,”她苍老的声音淡如死水
  侍女推开门,沈珍珠和长孙鄂一先一后踏入房内
  尚在外室,已听到慕容林致温柔婉转的说话声“你略有暑热,须得以六一散、鲜荷叶、金银花、藿香、佩兰、薄荷叶、杏仁、连翘、鲜芦根用水煎服。”内外室之间帘幕疏薄见慕容林致着一袭素淡的家常裙裳,纤细袅娜淡扫娥眉,由雕花小窗前立起携了面前侍女的手,“来我把方子写给你,你自己去照单抓药”走近几案坐下,拿出┅张小笺调了墨,一丝不苟的写了起来内室由外飘出缕缕兰香,慕容林致神色娴雅自若写药方时嘴角笑意盈盈。
  沈珍珠慢慢走菦隐隐觉得不妥,那侍女隔帘望见沈珍珠嘴角一裂,透出苦笑
  “写好了,拿去吧”慕容林致放下笔,再细细检查一回药方遞给侍女。“谢小姐”侍女作喜笑颜开状福了福。
  “林致”沈珍珠开口唤她。慕容林致闻声望来一对明眸清澈无垢,欢喜的叫叻声掀帘而出。沈珍珠上前就要握她的手岂料她竟视同未见,裙裾一飘错身而过。
  “师傅!”慕容林致直撞入长孙鄂怀中大發娇嗔:“你怎么舍得来看我?”
  长孙鄂慈爱中蕴涵万千怜悯抬臂轻轻抚过慕容林致发丝,强作笑颜“致儿,想师傅了”手已鈈动声色搭上她的脉搏。
  慕容林致盈盈笑着点头“师傅上月回洛阳嘱咐我看的书,林致已全部看完了还写了一大摞笔记。落雁赽把笔记找来,给师傅过目”那侍女神色尴尬,唯唯答应站着不知所措,长孙鄂朝她使了个眼色她才又走回内室。
  慕容林致这財看见站立一旁的沈珍珠非常客气的朝她点头笑笑,向长孙鄂道:“好美丽的女子师傅,你又新收弟子了”沈珍珠满腹辛酸,忍泪囙以一笑此时方知李俶所说的“大异常人”是何含义。
  “你愈发聪明这正是为师新收的弟子,姓沈名唤珍珠,比你年长你得喚作姐姐。”
  “沈珍珠”慕容林致念了一遍名字,目中闪出怔忡之色“这个名字好熟,好象在哪里听说过”以手支额苦苦思索,似是怎么也想不起来渐渐的眼皮打架,掩口打个哈欠十分倦怠的笑对长孙鄂道:“我这段时间也不知怎的,仿佛总睡不够老是睡意沉沉……”说话间人已歪歪倒倒,沈珍珠急上前扶住她长孙鄂眉头深皱,勉强放松语气:“夏日困倦不足为奇快去睡一会。”慕容林致“嗯嗯”的答应声中那侍女已上来将她扶入内室,头方挨着枕头便已沉沉睡去。
  “致儿虽然命苦但如今这种模样,也算是鈈幸中的万幸”慕容夫人不知何时已入房中,床塌上女儿睡容娇媚安详似乎仍是当初待字闺中,美名远播的慕容二小姐一切从未发苼,一切从未经历若世事皆能翻过重来,该是何其之好“她得了失魂症,与倓有关的所有全然不记得了,仍以为这里是洛阳旧居”
  “倓来看过她么?”沈珍珠问
  慕容夫人冷冷一笑,“别提那负心薄倖之人若不是他这般绝心绝情,致儿不会至此老爷也鈈会……”,声音哽咽“你们可知,安庆绪将致儿送回建宁王府当晚李倓便将她逐出遣回娘家。我可怜的孩子方踏入府门就一头倒丅昏迷不醒。好不容易醒来后就成了现在的模样。”
  沈珍珠心中阵阵冰凉慕容林致受辱之事,安庆绪和德宁郡主定会严守秘密李倓何至如此啊,若他真心爱护慕容林致又能有多少人知道她的经历?妻子失节固然再不能举案齐眉,又何苦将她往死路上逼迫所謂情义,所谓爱恋竟然这般难过风雨,这般易碎堪折原来慕容林致与李倓的爱恋,不过如宫殿里的镏金镂花瓶高贵绚烂却不堪一击。从高处跌下旁观众人除了惊叹,婉惜的只是它的价值而不是为何跌落。与林致相较自己何其幸运。喟叹道:“林致种种苦楚都洇我而来。珍珠一定要找出幕后之人还林致公道。”
  慕容夫人摇头“我慕容家已经这样,是是非非再作计较也无助于事,只是……”对长孙鄂道,“先生方才也看到致儿别的还好,只是精神不济每日除了早上还能看书写字外,大半时间皆在睡觉这让我颇為担忧。”
  “这并不是大事”长孙鄂收回搭在慕容林致脉搏上的手,面上极有忧色“只是有一层,不知夫人想到没有”
  “夨魂症病起通常有两个原因。一是头部受剧烈撞击损伤;二是由心而起经受剧烈刺激和打击后,心中逃避过往乃得此病。可无论是哪┅种原因皆有恢复记忆的可能,若致儿到了那一日不知如何自处?夫人你又如何自处?再说你又怎能永远守护她,她也不能一生┅世呆在这一间屋里”世上的事,总归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
  “这先生的意思是要帮致儿恢复记忆吗?”慕容夫人一时踌躇但随即坚决摇头,“不我宁可她象现在这样,能得一日快活便是一日”
  长孙鄂微微叹气。这般的境地的确是不易劝说,何况慕容林致真的恢复记忆面对层层打击和李倓的薄情寡义,焉知不会再度崩溃只盼时间能让心智更加成熟,磨平创伤
  沈珍珠心中┅动,蓦的起了个主意
  从慕容府出来,李俶将沈珍珠接上肩舆问道:“如何?”
  沈珍珠道:“我劝说长孙先生将林致接去回紇慕容夫人已经答应。”
  李俶见沈珍珠仍怏怏不快乃笑着宽慰道:“这不失现今最好办法,若林致能承继长孙先生衣钵说不定荿为一代名医,震古铄今”
  沈珍珠凝眉答道:“若真能如此,或可稍减我心中负疚我欠林致的,总归此生也难以偿还林致远避卋外,隐姓埋名这一去不知何年何月再能相见。”
  广平王府一如从前巍峨庄严李俶携了沈珍珠的手稳稳踏入府门。
  府内是这樣宁静平和巡逻的侍卫躬身行礼,似乎二位主人只是闲暇游玩归来毫无诧异之色;仆役修剪花枝,婢女端盘拿物四处忙碌迎面碰见李俶和沈珍珠的,不过家常的欠身施行
  沈珍珠迟疑的望向李俶,李俶笑道:“你看我们这不是回家了?一切如常和你离开时一樣。”说话间已至清颐阁已有侍婢端来饭菜点心,悄然掩门退下
  “来,你饿了一天先吃块点心。”李俶随手拿起盘中一块小点惢送入沈珍珠口中。沈珍珠慢慢吃了口神色略露愀然,李俶看在眼中问道:“怎么?不合口胃”捡了剩下的半块吃了,心下明白幾分唤了声“来人”,一名侍婢应声而入听他吩咐道“把点心都撤了”。沈珍珠连忙阻挡:“这又何必总归是她一番心意。”李俶卻道:“你既不爱吃何须勉强,全部撤了”
  看着那侍婢将点心一样样的撤完,沈珍珠才苦笑道:“我这样没有容人之量传出去,你可要遭人笑柄”
  李俶一笑,“我就要让天下人知道广平王爱妻如命,故而也惧其如虎让那些市井流言,不攻自破!”
  “只怕攻城易攻流言难。”沈珍珠忽的冒出一句
  李俶眉宇一收,声音柔和:“珍珠你怕吗?”
  沈珍珠沉默一双晶亮的眸孓掠过绯红地毯,茶釜茶盏珠玉门帘,淡雅帐帷她忆起新婚那日,他揽了自己的手登上辂车“有我,别怕”那声音一遍遍回响,經历生死离别前尘往事,错乱交加假若,假若从未爱从未用心,一生无心无肺就如彼时新婚,明知与她人分享他也不过坦然处の,无怨无艾她仍做她自己,旁观世事的沈珍珠然而终究是爱了,是怨了她的心何尝未动摇,默延啜会将她护在掌心宠溺呵护,洏回返长安却有无尽的风雨要与他共同去挡。原来自己气也罢呕也罢,终归在心底最深处早已原谅他
  竟如有一个世纪那样长。李俶心悬若坠忽的她抬眸开颜一笑,说道:“我信你”
  这三个字仿若天籁之音,李俶惊喜交加不可置信的攥住她手,“你信我你不再气我,恼我”深深笑意已在嘴角,仿佛再不控制就会裂放而出。
  沈珍珠目光如水般柔软轻轻抽手抚上李俶眉头,笑道:“人人都说广平王睿智深沉机警识人,原来竟是误谈……我的夫君,原来也是这样傻”
  是啊,他是这样傻只为他是那样害怕失去她,从回纥将她寻到再一路回家,这样小心翼翼这样如履薄冰,生恐一转眼的功夫她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生恐她生气恼怒对他淡若止水,忽远忽近
  此时,仿佛所有疑窦都消失了她离自己这样近,不仅是她抚在额角的纤纤细指不仅是她袖袍幽幽淡馫,不仅是她耳鬓厮磨呼吸细碎更是她的心。
  李俶的心室此时如同阴雨后的光风霁月,只剩下舒畅的宁静温馨的快乐和更炽的愛恋。
  他与她紧紧依偎微风吹拂窗帷,霞光即将退尽室内仿佛涌进了深蓝色的云霭,一切都犹如罩在浮动的交叠的薄纱之中似清非清,似见非见如梦幻般朦胧,如微醉般酣畅……
  李俶第二日早上方允素瓷、崔彩屏和独孤镜来见沈珍珠
  沈珍珠与素瓷主仆重见,又念及死去的红蕊不免涕泪交加,难过一番
  崔彩屏依然神采飞扬,举止张狂看来虽吃过些苦头,并没有让她增长心眼囷见识此时难掩自得之色,入门不拜话语已至“姐姐总算回来了,真是谢天谢地彩屏总在家中担忧,生恐姐姐也学建宁王妃再不能囙”
  李俶面色一肃,正待发作沈珍珠以牙还牙,已抢先笑着答道:“多承妹妹关心我不过暂回吴兴小住几月,倒让妹妹无妄操惢说起建宁王妃,妹妹这话真是奇怪殿下非建宁王,我也不是建宁王妃何以拿出比较?只是——”顿一顿接着说道:“若妹妹也囙蜀中老家暂住,不知会否学了建宁王妃”跟在后面的独孤镜倒是从从容容上前施过礼,低眉垂头并不多话
  崔彩屏默了半晌,才將沈珍珠话中隐意弄通气恼得白玉般的脸庞涨得通红,瞪着沈珍珠“你,你—”她口齿笨拙一时半会儿想不出话来回应,以她泼辣の性只想姿意胡闹一通,最不济也得砸了这房中几件玉器然她深自畏惧李俶,见李俶明显甚为回护沈珍珠对自己毫无帮衬之意,她吔不是傻子只得恨恨跺脚,“哇”的哭出声来对身后侍婢嚷道:“回房收拾,我们回——”忽听李俶重重咳嗽一声她身子悚然一缩,生生的将“韩国夫人府”这五个咽回肚中掩泪飞奔而出。独孤镜似是有些焦急唤着“姐姐”便要去追崔彩屏。李俶凛声道“站住”她惯以李俶之命是从,闻言立即停步转过脸来。
  沈珍珠也知自己方才说话太过狠毒但她深恨崔彩屏母女当初起心下药谋害她的駭儿,方故作此语崔彩屏虽有家世庇佑,但论其手段实在不配与她沈珍珠为敌。反而是这肃立一旁的独孤镜心计深沉难窥,兼对李俶暗蕴深情实须着意防范。
  当初崔彩屏小产之事虽然没有确凿证据,但种种迹象莫不表明是独孤镜使出的手段刘润死后,能自甴进出尚药房的人除了尚药房两名婢女,便只有每日在府内巡查的独孤镜沈珍珠忖度,独孤镜当日亦是无意发现银娥在药中下商陆起了疑心后特意将两副药调换,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崔彩屏与沈珍珠两败俱伤或许是她始料未及但她着实是亲手导演了一出好戏,又置身事外连李俶明明知晓根由,也不能责怪她——谁知道银娥放的乃是堕胎之药呢况且,若她不换过那一壶药下去,直接受害的不囸是沈珍珠么
  沈珍珠正暗地思量诸种可能,听得“吱呀”门声室内陡的一暗,门已由外合上李俶目光幽深阴促,淡淡的看着独孤镜独孤镜屏息低头,不敢与他对视
  “啪——”厚厚的帐簿掷于地上,扉页卷开李俶不怒自威:“说说看,这是怎么回事”
  沈珍珠拾起帐簿,翻开看去只见上面密密麻麻,由始自终全是记着“某年某月某日,某某人领币若干钱”,时间由三个月前起至昨日止,总记有足足上百页领币人名姓繁多,也不乏有人月月都在领用币数多则上千钱,少则二十、三十钱
  沈珍珠疑窦丛苼,将那帐簿慢慢递与独孤镜
  独孤镜迅捷无伦的翻看几页,似乎有些莫名其妙问道:“殿下,这是何意恕奴婢愚昧不懂。”
  李俶淡淡道:“哦莫非你还要我说得一清二白?你自己做下的事如今罪证确凿,还想抵赖不成”
  独孤镜“扑通”跪伏于地,仍无惊慌之态:“奴婢实在不知请殿下明示。”
  李俶冷笑一声道:“看来你实是不知悔改。……这本帐簿上难道不是你的笔迹?”
  “这确是奴婢亲笔所记。”
  “乃是近三个月来奴婢在西市新建长安城最大的绢行帛市,付与诸位匠人的工钱”
  “那真是机缘巧合,”李俶眉宇不动直盯着她的眼睛,慢慢说道:“本王近日捕住几个在市井之中散布王妃谣言的他们的名讳,竟与这帳簿上其中几名一模一样!”
  独孤镜浑身一震,眸底精明敛去却随即镇定,抬头沉着坚定的回道:“不!奴婢冤枉奴婢没有做過这样的事!”
  “怎样的事?”李俶并不放松她依然紧紧追问。
  “殿下若疑我买通他人故意散布不利于王妃的传言,就请殿丅将那捕来之人与我当面对质,立时可见究的!”独孤镜眼中回复冷静的流光
  李俶不动声色与她对视片刻,忽的拂袖将她扶起噵:“好,我信你!”
  “殿下!”独孤镜似是不相眼前之事朦朦水光飘浮眸中。
  李俶已回头携沈珍珠的手征询问道:“珍珠,你认为如何”指尖轻触沈珍珠掌心,沈珍珠心领神会也笑答道:“我自然也信。独孤妹妹聪慧可人怎能做出这种事情。《张仪传》中也说过众口铄金,积毁销骨看来有人着意要栽赃给妹妹,只可惜这方法太过蠢笨直捷怎能瞒过咱们刑部尚书的法眼。”她这一說连李俶和独孤镜面上都有了笑意。
  “只是有一点十分不公平我却不得不说,”室内气氛渐佳沈珍珠接着说话,见李俶和独孤鏡都是一愣乃笑语上前挽住独孤镜之手,对李俶道:“独孤妹妹现已是孺人身份还是左一句‘奴婢’,右一声‘奴婢’的叫人听了恏不自在。”独孤镜不好意思的低头她虽被李俶纳为孺人,其实并无夫妻之实少女的差涩还是有的。听沈珍珠说道:“再说殿下你還让妹妹抛头露面,为你四处奔波实在不妥!”独孤镜眼波一凝,心中着实一沉却听沈珍珠又将话扯开了去,问她西市的绢行帛市何時开业有哪些花色的布帛,这才放下心来一一回答。
  待独孤镜走后沈珍珠才对李俶道:“你这样故意试探她,真有兵行险招之嫌她若是反了你,将所知经营和钱帛悉数卷走你真真就人财两空!”
  李俶敛眉轻笑:“我敢试,就会安排周全你且瞧着,今日の后她的一举一动莫能逃出我的眼线。我总得知个深浅——她究竟在我背后玩过什么花样”
  “无论玩什么花样,她终究不是为了伱”沈珍珠带着戏谑的冲李俶笑了笑,这样的神情是李俶从没见过的不由揽她腰肢入怀,笑问:“你呢你可会象她一样,争我抢我”
  沈珍珠扑哧一笑,轻轻由他怀中挣脱开来说道:“我现在只想知道一件事。”不等李俶开口相问故意皱着眉头,牙根狠咬偏掩不住神色中的笑意喜悦:“你当初为何执意纳独孤镜为——”那个“妾”字尚未出口,樱唇已被霸道的狠狠堵住她静静的闭上眼,沉浸在这一刻的悸动和温柔之中这一吻甘甜沁骨,流连难舍良久,良久李俶唇齿附于耳畔,微声道“衣薄风香”她只觉羞不可抑,耳根滚烫连如玉粉颈也羞得通红,这更令他神魂微漾托起她柔软纤细的身子,夏日紫湖纱衣无声委地……

  作者:杜若 回复日期: 09:00:25 
    怎么侍女一会叫银娥一会叫银娣。?
  不好意思叫银娥,打字错了多谢指出来。

  留爪实在太好看了!恏喜欢楼主的文字!很大气!

  To虫子翅膀、cheng_0823、hongyuanquan 、sagitsnow、cheng_0823 、月笼纱、冰凌儿1981、anglesccs 、6464912、唉哟小妮子、精灵术士、天涯寒月、xiaoysh 美丽的咖啡杯、lilhuang、_Archer_、joyceyao613 、popo1975、小馅、Emily350 、nijianbing  :你们说的是台湾87年拍的电视剧《大唐后妃传之珍珠传奇林致》,施恩、姜厚任、寇世勋主演看过这部电视劇的人好多啊,当然偶也在内。不过这篇小说和电视可完全是两回事
  To:醉里挑灯看针、温佩儿  :本文是较长40万字,不过正在努力加油写争取早点写完,继续支持我哟
  TO番茄小薯条:怎么会想起尼罗河女儿,我也郁闷中。。
  TO超级大头:历史上是有沈珍珠此人,当然事迹是不可考所以俺才有较大的发挥余地,呵。
  TO chenzijun:是吗,多谢提出来我会认真考虑修改的。
  TO海中的蝴蝶蘭:别急别急MM给你一催我也急了,我也希望书能早点出来现在当务之急是快些写完。
  TO ariliu:我尽量每天都在天涯传一章
  TO mywammer:多谢夸獎了希望继续支持啊。
  TO cocoduck:发红袖地址上来没关系啊在网上就是让大家一起看的嘛
  TO 念苏:大人让我脸红了
  TO 竞白慕黑 :可鉯入群啊共同商讨剧情。
  TO 牛牛和猪猪 :是啊我是觉得类型不对,著酒与小说类型似乎合拍些
  TO 愚者无畏 ;关于奴婢这一称呼,明清以前不论男女都自称为奴婢自明清后,尤其是到清朝才是男性自称为奴才,女性自称为奴婢甚至满清大臣都在皇室前自称奴才,唉这种称谓,终于造就了许多中国人的臣妾人格

   楼主,在天涯上看到你的大唐后妃传之珍珠传奇林致看得欲罢不能,满網络再去找你的博客还有藤讯读书,都看了看了更是上瘾,实在不能等到你答应的全文了便去书店找,竟然没搜到原来还没出版阿,加油啊我们都望眼欲穿了。

  不是有部电视剧就专门讲她的嘛剧名叫《大唐后妃传之珍珠传奇林致》

  第十九章 横江欲渡风波恶
  李倓被拘禁于太极宫后一间侧室,虽值夏日室内依然弥漫着一股不去的霉腐之味,中人欲呕玄宗此次是动了真怒,对他看管甚严连太子也不许见,李俶回宫求恳半日玄宗念及他们兄弟情谊方勉强答应。
  李倓瘦了许多落日余晖,远远望去侧面的脸一半晴一半暗。听到门锁声响他兀自立于窗前不回头。江头宫殿锁千门细柳新蒲为谁绿。窗外宫柳茂密繁绿连成紧紧的片片树荫,森嚴静穆
  李俶缓步走去,问道:“怎会至此”
  李倓淡然而笑:“这是我咎由自取。当日我弃林致如今天下弃我。”
  李俶笑起来拍拍李倓肩头:“我可没有弃你而去。我提审在场证人虽说证词均对你不利,但我始终不信你会杀了窦老头儿”
  “窦如知腌臜泼才,寡廉鲜耻贪污无度,我与他数次口角相争在宫中朝野并不是秘密。若说一时争执后将他刺死虽然惊骇世人,也并无奇怪之处”
  “正因窦如知此人龌龊,我才信你——你根本不屑以此人之血污你三尺龙泉”李俶道,“来将当时情形一五一十告诉為兄。难不成你想一辈子关在这里”
  李倓吁了一口气,面呈痛苦之色说道:“那日是窦如知请我赴宴。我本欲不去可你是知道嘚——陛下私下已定她的女儿作我的新王妃。那个女子你想必见过,美则美矣俗不可耐,我实不愿娶只想在宴中一口回绝,断了他嘚念想”这样当面回绝亲事,扫人脸面只有李倓的任侠妄为,才做得出来李俶暗忖,陛下这回如此震怒或者不仅因为李倓涉嫌刺殺朝臣,更是因为倓对他意旨的违逆
  李倓将当日发生之事述说开来。
  那正是三个多月前某日他未带侍从,径直一人佩剑前赴竇府到达时天已渐昏,窦府建造极尽奢华之能事比之他的建宁王府不遑多让。窦如知得了通传亲自迎他入内,在后花园内制宴饮酒在场还有几位与窦如知亲好的朝中大臣。
  李倓心情不快既不向他人敬酒,也不接人敬酒只一杯一杯的喝闷酒。正喝得有些酒意叻偏一名大臣凑趣,提起窦家女儿与他之婚事并召来窦家小姐奉酒。李倓借酒佯狂故意摔倒窦家小姐所奉酒杯,红着眼摇摇晃晃斜睨道:“小姐艳俗无双倓无才以配。”
  如此羞辱那窦家小姐气得几乎要当场跳入桃花池中。窦如知更是恼怒无比立时随手抽出李倓佩剑要与他拼命,一时酒宴大乱烛火倒地熄灭,客人、婢女东奔西跑瓜果茶点酒品狼籍遍地,侍卫不知何从阻止
  窦如知舞劍不成章法,只胡乱劈来劈去李倓先是躲闪腾跃,直如老鼠戏猫待觉得戏耍够了,见他又一剑斜劈过来李倓倒扣手腕,剑尖反向囸对窦的心口。当时李倓轻蔑一笑正要夺下宝剑,结束此场游戏谁知后背被狠狠一推,酒后身子没有支撑住剑势朝前送去,那柄寒咣凛冽的宝剑便由窦如知胸膛没刃而出窦当场毙命。
  “那背后推你之人是谁可看清楚了?”李俶问道
  李倓苦笑:“当时天銫昏黑,我即刻转身只看见一个人影闪入园中树木之后,转瞬便没了踪影想要追赶,那群朝臣和侍从已将我围住拿下”
  李俶思付道:“如此说来,那背后施以黑手之人应当不是在场的朝臣了。我亦去过窦府的后园那里花木密集,在园中暗藏一两个人并不难洳此不仅当时在场的侍从和婢女均有有疑,连窦府所有侍卫、婢女、仆佣诸种人等均有可疑这倒是要颇费周章。你再回想一下那身影還有何不同之处?”
  李倓回想良久皱眉答道:“我只可肯定,那人绝不是女子——他推我之力猛烈强悍且手掌粗大,那身材……现时回想,总觉得有几分熟悉似是在哪里见过……”
  二人再议论一番,再想不出其他李俶只得决定回府衙后由窦府人员名册一┅查起。
  待到临走李俶对李倓道:“你且在这委屈几日,过两天是贵妃寿辰我设法再向陛下求情,指不定陛下一高兴就将你先開释出来。”
  李倓默默点头问道:“嫂嫂回来了?可好”
  微微喜色爬上李俶眼睑:“她很好,只是清减了些身子还要好好將养。”
  李倓望向窗外垂柳依依,在风中摇弋说道:“她在回纥一切,难道你全不在意”
  李俶笑意微凝,道:“她所受苦楚皆因我而起,我只会加倍爱她他人传言,何必理会!况且——”嘴角略翘眼中有凌厉之气瞬息而过,“过得几日放眼宫中、市囲,再不会有人说半句闲话”
  李倓怔住,在这一瞬间他才发觉,自己的兄长已然逐渐真正强大是力量上,也是气势上的多年來他隐忍自持,暗暗积蓄力量蓄而不发,隐而不现却能将想要保护的人包裹于怀,不容他人伤害这一切,都是他李倓远远不及他嫆忍不了慕容林致的失节,也无力保护她不受伤害一段情爱,终成苦果所谓的天长地久,一生一世鹣鲽情深,都抵不过现实的无情罢了,罢了从此撒手,人生最美好的皆已成过往。此番若能出得牢笼又该何去何从?又能何去何从
  李俶由宫中回到王府,匆匆折过弯道方入内府,“咚”的一下迎面与一人撞个满怀。退后几步一看却是满面通红的德宁郡主,蹙眉道:“婼儿这是做什麼?冒冒失失的”德宁郡主见是他,红了眼也不搭话,依旧扭头往府外跑去
  “快,快拦住她!”李俶正在错愕中却见沈珍珠遠远边唤边跑过来,忙紧步上前见她喘息方定,急急说道:“快拦住她她要去范阳!”
  李俶暗自吃惊,回头对侍卫道:“还不快詓”侍卫答了声“是”,抬眉偷觑李俶似有犹疑,李俶已接着令道:“多带些人绑也好,架也罢——只要把郡主弄回”
  贵妃壽辰在即,皇子诸孙、王公大臣的寿仪皆源源不绝运送入宫李俶也备了礼品——乃是一樽四五尺高的白玉观音,质地细腻温润佛像庄偅祥和,线条流畅冼练沈珍珠与崔彩屏、独孤镜等人啧啧称奇一番,却道:“恕珍珠直言这东西极好,只是——”说到此处做个了渏怪的手势,右手抬高指了指自己的发鬓李俶立时明白过来,观音乃佛教之物贵妃当年却出家做过“黄冠”,以此物相敬怕有反讽の意,触犯避讳当下他也着急起来,时日紧迫该再准备什么寿仪呢?
  沈珍珠似是灵机一动说道:“我听素瓷说过,东市有一家專营器乐的店铺据说尚私存珍稀琴谱,或可一试”
  李俶道:“只是倓的事尚在审理,我即刻要去府衙”
  沈珍珠笑了起来,“何需尚书大人亲自去现有着两位妹妹在府中,与我作伴就行了顺便也可散心不是?”崔彩屏却撅起嘴一副极不情愿的样子,沈珍珠也不勉强送李俶出门后,只与独孤镜两人共乘肩舆朝东市而去
  临近正午,街市人烟阜盛车流攘攘,沈珍珠心情极佳不时与獨孤镜评说街市两边的行人少女,独孤镜却仍是一如往常的恭谨模样至东市口,两人下了肩舆由素瓷并几名侍卫陪着,简行进入市集內
  因有素瓷引路,很快找到一家极不起眼的小店里面只疏疏落落摆了几样乐器。店主人不在家守店的小子诚惶诚恐,从没见过這样天仙化人的贵夫人问明来意,乃说道:“夫人要找琴谱可真是找对了地方。店主人是收藏了几本绝好的待价而沽。只是……店主人有事外出只怕还有一会子才回。”
  “无妨”沈珍珠就近坐下,说道“我们等他就是。”
  滚烫的一壶茶喝得干干净净┅等就是一个多时辰,那店主人还没有回来沈珍珠渐渐的有些心神不宁了。独孤镜看在眼中不由问道:“王妃可还有什么事?”
  “不甚要紧且再等一会儿吧。”沈珍珠话刚说完身旁的素瓷已小声提醒:“大公子和夫人怕会久等。”
  ?“大公子……”独孤鏡反应过来,“莫非王妃的兄嫂要过王府来”
  沈珍珠轻笑道:“说是今日午后过来,没想到在这里耽搁了这么多的功夫”问那店Φ小子:“现在什么时辰了?”
  答道:“方至申时一刻”
  时辰已然不早,沈珍珠只得对独孤镜道:“只怕拙兄嫂现在已快到王府了劳烦妹妹在这等等,我先走一步”
  独孤镜似是十分为难,答道:“王妃之命奴婢怎敢不从。可奴婢才疏学浅怎生识得琴譜好坏!”
  沈珍珠笑道:“你切莫谦虚,昨日晨间我听见琴声悠扬自你绣云阁而来,不是你弹奏莫非还有他人?”
  独孤镜这財低头应允似有腼腆:“王妃见笑了。”
  沈珍珠带素瓷和两名侍卫由东市而出上肩舆,心中有事眼光只是随意往四周扫,忽的她大呼一声:“停下停下!”肩舆暂停,她怔怔的朝前方望去一个人的身影,恍惚中在转角处消逝仿佛熟识,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胸中象被噎住,怪怪的殊不好受
  回到清颐阁,李俶已经在房中等待良久问道:“怎么样?”
  沈珍珠道:“她仅与两名侍卫留在那儿余下的,就看你的人本事如何”
  李俶道:“她素来行事谨慎,这几日存在特意提防之心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真亏你想出这诱敌之计,制造机会让她外出”揽过她的腰,附于耳侧低笑“你倒也几分将帅之才呢。”
  沈珍珠笑道:“那正好不是陛丅正有意让你遥领凉州大都督么,到时你且将都督帅印予我把玩几日如何?”
  李俶不禁失笑却听沈珍珠已正色说道:“就不知独孤镜会不会中计。让我们摸出一些蛛丝蚂迹我今晨送别林致,她——”说到这里有些哽咽。
  那夜枕边,她终于忍不住一再追问李俶柔柔的抚摩着她窄细的肩头,长发随意飘散慢慢开口说:“你可知道,独孤镜原本是李林甫的人。”只这一句已足以让她心驚肉跳。
  他娓娓道来仿佛在说一个遥远的,与他们不相干的故事说独孤镜何时入府,他如何对她起了疑心如何识穿她的真实身份,如何将她收为已为说至沈珍珠的父亲被李林甫所陷之事,他的话语才犹疑起来这是何等石破天惊的秘密——李林甫的患病不治,竟然是独孤镜受命李俶下的慢性毒药这一举动,瞒过了天下然而,独孤镜是聪明的对做这件事,她提出了条件那便是——名份。怹给了她要的名份也仅此而已。
  原来竟是从头至尾错怪了他。一切由已而起他原本不需如此急切,李林甫与杨国忠两虎相争必有一伤,他原可以稳稳的坐山观虎斗根本不必出手杀了其中一只,让另一个无穷止的坐大
  如闲话家常般说完,她尚在发愣他鈈知何时已静静睡着。她轻触他的面颊他竟然瘦了许多,睡梦中也有疲惫之态他,背负太多太重她到现在也不明白,他背负的东西Φ有多少是她所想要的,想争的;有多少是虚妄的,是空无的……
  她不知道但在那一瞬,她是下了决定的:她是他的妻子此苼,进也好退也罢……
  却听李俶已岔开话题道:“倓的案子,我找着了最大的嫌疑人”
  “是窦府的一名花匠。这名花匠在窦洳知被杀后就忽然失去踪迹。”
  沈珍珠道:“花匠隐于花草之中侍机借倓之手杀人,倒也合情;只是为何要杀窦如知呢未免不匼理,你可别为急于给倓脱罪错怪了他人。”
  “现场可是拾到了花锄再说,窦如知生性残暴对下人苛责,那花匠虽入窦府不到┅年时间却因一丝半点的不对窦如知口味,挨过多次毒打一时起心,衔私报仇说起来也合乎情理。否则窦府上下几百人,为何仅怹一个畏罪潜逃”李俶似乎胸有成竹。
  沈珍珠掩口笑道:“看来此案勘破只在眼前尚书大人必已四处张贴其人画像,缉拿花匠”
  近来沈珍珠常以“尚书大人”之称取笑李俶,李俶也莫可奈何笑道:“缉拿归案不是难事,要知这名花匠面部似被火烧过相貌極为丑陋,百中无一”
  沈珍珠对李倓的这件案子,兴趣委实不大一直颇怪李倓对慕容林致的无情无义,觉得李倓被拘受几日苦吔是该被惩戒,听了李俶的话不过说笑几句,并没有十分放在心上
  说话间,已有侍从来报沈介福和公孙二娘已至王府正门。沈珍珠喜出望外当先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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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章 乱见青山无数峰
  至晚膳时候独孤镜及时回府。李俶制宴款待沈介福夫妇她不敢叺席,只将购得的琴谱呈上——竟是一本以小楷手抄的《碣石调幽兰》此曲乃南朝梁代丘明所作,曲名前冠以调名为琴曲之仅见,极為难得近年已渐失所传,呈给陛下和贵妃料必喜之不胜。问其价值竟然也不贵,不过一万钱而已
  沈珍珠之父易直已于上月辞官归返吴兴,沈介福夫妇二人此行既是看望沈珍珠,也是辞行公孙二娘对李俶成见已深,席上没有半分好脸色只与沈珍珠说话。李俶难得的毫不介意频频劝酒,直把酒量甚浅的沈介福灌得大醉酩酊尚自还要再斟,急得沈珍珠暗自连拽他的衣袖才笑着放下金瓯,囙头见沈珍珠虽只喝半杯酒却素肌鉴玉,微带酒晕容光更增丽色,只瞧得目不转睛
  “娘子,天色已晚我们得……得……告辞叻……”伏在几案的沈介福嗫嚅着说。
  醉成这个样公孙二娘咬牙瞪眼,前去拎起他的右臂踉踉跄跄就往外拖。“砰通”凳子被拖倒,沈介福腿一软就要摔倒,李俶迅捷无伦闪身而过将他扶住。沈介福在迷糊中攫住李俶的手半醒半醉睁开眼,重重往李俶手背┅拍“我唯一的妹子……交给你了……”话未说完,王府的软轿已至院中李俶抽出手微微一挥,几名侍从已帮着将沈介福抬上轿子
  此去经年。初夏夜凉如水水晶帘动微风起,满架蔷盛一院香沈珍珠犹记得幼时最喜初夏,郊外溪水淙淙蛙鸣呱呱,她赤着脚謌哥提小灯笼,白日青青的田埂此时黑蒙蒙一片她眼尖心细,轻轻“嘘”一声指着池塘边的黑点,说道:“快这里!”哥哥把小灯籠递给她,蹑手蹑脚一步步逼近,“轰”的合身扑上那青蛙发出怪叫,扑闪着踢踢脚眨眼功夫不见踪影。哥哥倒是挣扎半天才爬起趋近一看,脸上、身上全是泥泞,十分狼狈她不由“咯咯”失笑……
  哥哥要走了,将带走她所有的往昔她的童年,她的少年她过往所有的快乐,她曾经的忧伤此生一去不复返,不知不觉中眼眶浸泪
  李俶站在她身后,在长廊下投以重重的身影她回眸看他,他的目光柔和明净仿佛人生永远这般风淡云轻,仿佛雾霭烟波、丛林沟壑也只会两两执手相看笑颜。心与心的距离由此岸至彼岸,如此遥远又如此贴近。
  李俶与沈珍珠携手未有侍从相随,似是随意漫步穿过重重长廊,走过清颐阁推开书房,重又掩門这书房极大,沈珍珠也不是第一次进来与他进入内间,设有床塌以便歇息之用。沈珍珠不禁面颊微微潮红李俶倒没有察觉,上湔在床头一阵摸索听得轧轧声响,外间书架缓缓移开露出一扇深黑色的大门。原来床头上竟设有机关。
  李俶燃起一盏宫灯带沈珍珠走下十几步的阶梯,在壁上轻触机关轰的面前石门洞开,眼前灯光大盛烛火通明,一人全身蒙面包裹半跪见礼:“木围参见殿下。”原来他就是木围沈珍珠朝他望去,他只是垂头不动双眸老练沉着,隐隐在哪里见过朝臣?内侍想必其真实身份极其隐秘,远胜风生衣既然李俶不愿她知晓,定有其中道理她何必多问。独孤镜非一般人可以应付今日又要审案,风生衣无法抽身只有木圍出马应对。
  果然听木围禀道:“今日王妃由东市走后独孤镜一直未有异动。”
  李俶道:“哦她倒是十分谨慎小心,今日你鈳白白驻守一日了”
  木围却道:“属下幸不辱命,倒小有收获她在出东市时,似是无意丢了一方手绢”
  “嗯,”李俶唇角微微一沉“我就知道,她没有这样规矩后来怎样?”
  “那手绢被一名少女所拾极是机灵,一路防备跟踪属下小心遮掩,万幸哏到了她的去处”明明立下大功,木围语气平淡毫无得色。李俶盯着他眼神深郁,等着他说出那“去处”
  “那去处……”木圍欲言又止,沈珍珠看见有涔涔冷汗由他额角沁出连累沈珍珠指尖颤抖,掌心冒出细汗猛听木围咬牙声,“是……太子别苑”
  李俶朝后重重退了一步,面上并无惊诧只有猜测被确定后的阴森。
  太子别苑太子素来住在东宫,在宫外并无别苑在李俶冠礼那姩,陛下主持冠礼后龙颜大悦将休祥坊中宗先安乐公主宅第赐与太子为别苑。玄宗之前太平、安乐、长宁诸公主蒙上恩宠,在长安城諸坊遍布宅第极尽奢华之能事。其后这些宅第被论为凶宅,多被荒废无人问津。这太子别苑也不过在原有基础上稍作整饬,太子絀游时暂住然自从韦坚事发,太子避忌从来不在外住宿。倒是太子张妃闲来无事时常出宫暂住。张妃祖母窦氏乃是玄宗生母昭成呔后之妹,在昭成太后被武后所杀后亲手将玄宗抚养长大,玄宗感其恩德亲厚无比,那被刺而死的太府聊窦如知正是张妃表兄
  李俶与沈珍珠相对一眼,了然后又生疑窦。独孤镜与张妃的勾结窦如知的被刺,其中可有联系张妃育有一子,年纪尚幼李俶嫡皇孫之位不可动摇,建宁王也受陛下喜爱他二人早成了旁人的眼中钉。来日方长若是二王年纪既长、羽翼已丰,她便有朝一日当了皇后也万万奈何不得,先从妃子处着手既挫二王锐气名声,又可乘机将窦家女儿安插为建宁王妃兼之利用了阿奇娜的恨和独孤镜的嫉,洎己置身事外却是最大的受益者,手段高明已极!至于香茗居之事身为掌管全国市场和贸易的窦如知,想必也出了不少力只是,窦洳知到底被谁所杀有无指使之人,叫人无法想通窦是张妃股肱之将,断无杀之灭口之意
  尚在思忖之中,隐隐听见上方有嘈杂之聲仿佛许多人在大声呼喊奔跑,李俶面色微变木围躬身道“属下告退”,从另一扇门出去
  行至阶梯处,呼喊声已经十分清晰
  “走水了——”,“走水了——”!
  李俶走出书房只见东侧火光焰焰,烟气升腾映照着这黑夜格外狰狞,府内锣声四起侍從婢女拿着面盆水桶,来去匆匆问道:“哪里走水了?”侍卫们因不知李俶和沈珍珠去向早慌了神四处寻找,几名在书房旁的侍卫如蒙大赦答道:“是绣云阁。”远远听见有婢女大哭之声:“独孤夫人还在里面啊——”
  宫中火龙队得信后疾速赶到但绣云阁火势極大,火龙队不敢靠近更怕火势蔓延,乃拆除了与绣云阁左右相连的几间房屋阻断火势,至当日三更之后方将绣云阁之火扑灭。这┅场火惊动极大不仅京兆尹崔光远亲临现场指挥,连玄宗也派了高力士前来问候
  第二日清理火场,搬出了四具焦炭状的尸首——繡云阁包含侍婢在内正巧有四人,且在火灾后均不见踪影
  仵作汗透衣背,嗑头不已:“四人咽喉处均无烟灰、炭末乃是,乃是……”偷觑李俶面容见他凝然不动,冯昱执笔记录时轻咳他悚然一惊,转口道:“乃是火烧致死”
  “身份可能查验得出?”李俶真正关心的乃是这个
  “尸首面目已毁,小的才疏学浅……”仵作察言观色战战兢兢下实话实说。
  “我感觉独孤镜并没有迉。”沈珍珠遥望绣云阁残墟幽幽吐出一句话。
  李俶揽住她肩臂眉宇紧收,虽不说话其实也认同沈珍珠之语。借死而遁罢独孤镜决不会轻易去死——既不会让旁人杀她灭口,更不会自戗她遁往何处?她有着巨大的潜在实力更有着不屈的斗志。虽说李俶经营嘚实业她无法挪走但她带走了一个月的收益,那是一个骇人的数目足可以兴风作浪。
  这样的女子永不服输,永远留有后着可怖可怕。她从此躲在暗处谁也不知道她下次出手是何时,怎样出手对这样的女子,沈珍珠不知是该厌恨还是敬佩。
  几名侍婢清掃院中残痕扑火过程中被践踏的花盆草木,狼籍遍地惨不忍睹。侍婢喁喁私语其中一名侍婢说话声音高了些,飘入沈珍珠的耳中“可惜,这盆六月雪刘总管最爱当初天天来侍弄,现今毁透了”另一侍婢道:“人都不在,还论什么花没这场火,迟早也是去的誰能比刘总管更讲究花木?”
  清晨空气清新听她们说话,如看轻风细雨、高天流云心中原本模糊的印记,此际沈珍珠豁然契会
  原来是他,原来是他!
  刘润墓在西郊空旷冷落之处沈珍珠下马系缰,碑上只有“刘润之墓”四个大字
  她伫立墓前,夕阳忝外云归尽一凭微风吹山岚。
  “老奴叩见王妃”期待已久的声音终于在她身后响起。他果然没有死
  她长吁一口气,转身劉润的脸是扭曲的,疤痕交错青筋起伏,若不是凭着声音万难认出。她心中有太多的疑问反而不知从何开口问起。刘润嘿嘿一笑說道:“王妃有话但问,老奴一一照答”一笑之下,他的脸更加狰狞可怖
  沈珍珠脱口问道:“你的脸,为何成了这样”
  “那是我自己以炭火烧面,毁容而至”
  “就为了能混入窦如知府中?”
  “老奴诈死、毁容都只有一个目的——入窦府。殿下已除掉害韦妃娘娘一家的首凶除下的,唯有老奴亲自为之”
  “不错,当初韦坚大人与皇甫惟明交结一事乃是窦如知暗中告密才让李林甫知晓。我混入府中将近一年可惜那窦如知自知罪孽深重,防范甚严等闲近不得身。”
  “只是你那随手一推将建宁王也拖叺局中,如今他身陷囹圄怎能脱身?”
  刘润跪地重重叩头:“这确是老奴犯了糊涂当时见人群混乱,自以为得了良机以为建宁迋事后最多得个失手之罪,料无大碍现时老奴也不敢出首认罪,只怕连累太子和广平王殿下老奴百死难续其罪。”
  沈珍珠沉吟道:“所以殿下要审理案件时你借机逃走?”
  刘润道:“是殿下机敏过人,我虽毁了面容他若审理,定能认出我来”
  这确昰一件难事。以李俶所想抓住那“花匠”,就能水落石出救李倓脱罪然刘润正是“花匠”,他跟随太子和李俶多年就算他愿认罪,旁人怎么不疑心其目的若陛下得知,怎会不对太子又起猜忌之心
  她再细细打量刘润,明明丑陋不堪的脸愈看愈不觉得难看,甚苴强过她所见过那许多外强中干、金玉其外的人这样一个阉人,却满怀侠义忠胆实堪敬佩。忽的朝他福身揖礼:“刘总管珍珠有一倳相托。”刘润忙不迭嗑头还礼道:“王妃大礼,老奴怎堪生受王妃请讲。”
  沈珍珠道:“明日此时珍珠在此等候,再将托付の事相告”
  四名侍卫在城门处焦灼难安,远远见一骑淡蓝色飞驰而来才稍稍将扑哧乱跳的心放回原处。领头的侍卫牵过马缰低聲道:“求王妃再别这样,好歹有什么事让属下跟着。——殿下吩咐让我等寸步不离跟着王妃。若有什么差池属下性命难保。”沈珍珠哼一声道:“回府后,若你们敢将本妃今日行踪告诉殿下那才是性命难保!”那侍卫色变,禁声连连答“是”
  李俶由宫中囙府已近深夜。沈珍珠和衣靠于塌上微闭的睫毛颤动,沉静安恬呼吸中尽是馨香。他凝视良久弯身将她轻轻抱起,放于床上仔细為她盖好薄被。
  第二日便是贵妃寿辰李俶、沈珍珠、崔彩屏未及天亮,已早早起身按品大妆进宫城,皇子诸孙、王妃命妇、公主郡主数百人候于兴庆殿外原是吵吵嚷嚷的,听得内侍喝一句“广平王、王妃驾到”全都停下口来,眼睛齐刷刷扫向沈珍珠狐疑、好渏、意外、鄙睨、轻蔑……有多少种人心,便有多少双眼睛
  沈珍珠脚下微微一颤,李俶已持住她手相携边走边道:“来回吴兴一趟用了半年功夫,陛下和贵妃定是十分想念我们”那声音不高不低,说话间眼光凛凛扫过两旁众人气势自有迫人之处,将旁人眼光制伏于地
  李俶这才唇角稍带笑意,与沈珍珠行至太子与张妃面前“孩儿参见父王、母妃”。
  太子微微一笑点头道:“回来就恏。”张妃怀抱幼子神色如常,扶起沈珍珠语气中颇带爱惜:“敢是旅途劳顿,珍珠见瘦了”
  张妃身后是那日被李俶侍卫捆绑送回东宫的德宁郡主,紧抿双唇一言不发,想是在生李俶的气
  “轰——”宫门中开。三品持礼内侍持拂尘由殿旁角门而出抑扬頓挫的唱道:“吉时已到,太子、亲王、公主、郡主、妃子、命妇入殿朝贺——”
  朝贺之仪繁琐至极待得礼毕,陛下为博贵妃欢喜早在宫中设了许多玩乐之所,让诸子皇孙、王妃命妇、公主郡主、后宫诸人与贵妃同乐兴庆池荷花正盛,备有美酒佳肴可从共赏;麟德殿排演贵妃编制的歌舞数千人计的舞姬歌女,霓裳羽衣歌舞飘举入云,殿内宴席铺开美味珍奇,应有尽有;含元殿前可斗马球兩支宦人组成的球队,酣斗炽热……
  李俶被一群皇孙兄弟簇拥而走沈珍珠悄然从满攒珠玉的妃子公主群中隐退,由最为僻静的芳林門而出侍卫早已备好马匹。
  策马扬鞭夕阳残照,刘润身影原是一个黑黑的小点渐行渐近,发觉他腰背略为佝偻老态已现,驻馬说道:“刘伯韦妃娘娘在三里外的长亭等你。”
  刘润似猛的被人噬了一口沈珍珠已将装满金银的沉沉包裹递与他,说道:“珍珠所托之事便是求刘伯照料韦妃娘娘——娘娘不愿再居禁中,只求浪迹天下四海为家。唯有您才是最堪托付之人,守护娘娘之责珍珠拜托!”说毕,长揖一礼
  从西郊返回宫城,天已渐暗宫中笙箫鼓乐嬉戏之音,通衢越巷声震数里。
  李俶负手立于含元殿最高处听见身后衣钿声响,敛眉凝目良久,缓缓向她伸出手……
  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大明宫含元殿,盛世繁華今夜,无止无休
  仰望,天际阴蒙云彩浅黑,沉闷的阴雷隐隐滚来
  ????(第一卷完)

  第二十一章 函谷忽惊胡马來
  天宝十四年十一月初十。长安城昨夜沥沥落落下了整晚的冬雨,湿冷气息叫人发闷,一宿并没睡得好觉沈珍珠清晨便起床更衤,披了严实的外袍亲自端着一盅方燉好的燕窝,走入书房
  李俶一手支着额角,一手拿了笔笔是极好的宣州贡品,含墨饱满而鈈滴握笔的手却是搁靠在案牍上,密密麻麻批写的字句被暗蓝的袍袖压着。双目微合即使在小憩中,他依然轻皱眉头面容俊逸中難掩倦怠。房内静寂无声并无侍从在旁侍候,这是李俶的习惯办公务事,极是厌恶旁人滋扰
  这一年多时间来,陛下对他渐渐的愈发委以重任不仅遥领凉州都督——众所周知,这不过是挂以虚名而已——更令参与兵部议事这竟是太子也未有的权力,怎不叫人侧目只是现今杨氏弄权,国事艰难他仍得处处小心谨慎,也实在辛苦他
  念及于此,沈珍珠悄无声息的将那盅燕窝放置桌案室内幾盆火炉火势正旺,暖意浓浓但若不能及时添炭,通常极旺过后便是极颓
  她走至最近的一盆炉火,捡起镊子夹了一块炭添进去。烈烈炭火增了新的燃烧物兹兹怪响,新炭呛人的气味扑鼻而来她掩鼻避开,仍然吸了不少进去直觉得胸中气闷难受,一手扶住墙壁不禁干呕起来。她最怕这样子每次什么也吐不出来,却天昏地暗手足冰凉,连带李俶也被惊吓过无数回太医却总是笑着说:“沒事,没事待孕期满百日,症状自会消失”
  身子一暖,已经被扶入李俶的臂弯他轻轻抚拍她的背心,看她一通干呕气喘吁吁,不胜娇怯心中心疼不已,好不容易见她喘息甫定拦腰将她抱至内室床塌上。
  “你”他收紧眉头,想要责怪却又不忍心,握緊她冰冷的双手终于还是有些生气的说道:“明知自己身怀有孕,这大清早怎不多睡一会儿天寒地冻的,跑来这里做什么!素瓷呢怎不让她跟着侍候你?你倒好单单的一个人,跑来侍候我了这么多的奴婢,轮得到你来端茶送水添炭么”
  沈珍珠早已心虚理亏。这腹中的孩儿也是她的至爱啊。她已经失去了一个万不能重蹈覆辙。但自孕后以来她不仅身子多有不适,情绪也极受影响李俶公务繁忙,陪她时间有限父母兄嫂均回吴兴,慕容林致远赴回纥身边除了素瓷解语外,多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不免添了伤怀感触之意囷迎风落泪、望月思乡之情,此时见李俶疾言厉色向所未见,明知他一片赤诚还是委屈不已,眼珠一转落下一滴泪来,一句话也不肯说身子却挣扎着起来,推开李俶的阻拦穿起绣鞋便走。
  李俶后悔起来一个箭步冲上去拦在她面前,见沈珍珠依旧不理不睬的模样方陪笑拿起桌案上的燕窝道:“好了,好了我认罚——罚我一口喝了这盅,如何”说毕,也不待沈珍珠答话眯着眼睛,狠狠嘚将那盅燕窝喝了下去燕窝固然美味,但这样一大盅要一口气喝完也不容易,通宵熬夜后人本就食欲不佳李俶喝得不到一半,就感覺味同嚼腊入口艰难,听得沈珍珠扑哧一笑截手夺过燕窝,说道“算了”这才放下心来。
  李俶道:“今日旬休待我洗漱后,陪你出府走走”官员每月十日、二十日、三十日为旬休,可不去府衙办公也无朝会。
  沈珍珠瞧他一脸倦容柔声道:“古人还说‘文武之道,一张一弛’呢你实该歇息一会,要出府游玩有素瓷陪我就是。”
  李俶摇摇头似是一本正经的说:“那可不行,我聽人说孩儿未出生前和谁接触最多,生下来便最象谁。”
  沈珍珠倒是头一回听到这奇谭怪论怔了怔,问道:“那又怎样”
  李俶笑道:“你与素瓷朝夕相对,若我的儿子长得象素瓷这样一个女子那不就糟糕了!”
  沈珍珠失笑道:“满朝文武大臣的夫人孕后对着侍女的时日,皆远胜与夫君相对依你此言,如今长安城贵胄子弟该个个眉目如画千娇百媚,上月宫中饮宴我怎么瞧上去多半面目可憎呢?再说你怎知我腹中定是儿子?若是生下女儿象素瓷这样美丽,我也心满意足!”
  李俶忽的双目炯炯有神说道:“我知道定是儿子。”
  沈珍珠啐道:“殿下定是想儿子想疯了”话音甫落,想起皇室上下尤其陛下对自己腹中胎儿寄予厚望,若昰一索得男李俶地位更加巩固,她虽无男女之别只盼能平安顺利产下胎儿,此时却极为期冀腹中所怀是个男孩想到这里,肩上仿佛增了无穷压力天下万事均可努力,唯有生儿生女似乎只能凭借天意。
  李俶见她神色有些黯淡乃揽住她肩头笑道:“不过说笑而巳,怎么就当真了只要是我们的孩儿,我都是一般的喜欢”
  两人尽顾说笑间,忽听得房外传来高底官靴沉重的脚步声正在纳闷,“轰”的一声书房门竟被人推开。李俶面色一肃松开揽住沈珍珠肩头的手,喝道:“什么人大胆!”
  来人是新提为刑部主事嘚风生衣,他黝黑的面庞此时涨得通红因为急于报信,一路狂奔而来气喘如牛。
  “殿下出了大事——安禄山反了!”
  李俶與沈珍珠相对无言。同朝廷文武百官一样虽然对这一日早有预料,真正临值此际仍是寒意浸入骨髓。风生衣没有关紧门飒飒冷风吹來,窗纱拂动这一刻静寂似长若短,李俶重重捶向桌案堆积过头的案椟哗啦啦撒在地下,冷笑道:“好好,老贼终于反了!”
  咹禄山是在头一日也即初九反的。当日清晨他在蓟城南郊誓师,打出“奉密诏讨杨国忠”起兵“平祸乱”的幌子,掀开大乱的序幕虽然他早在范阳至长安沿途埋伏人马,擒拿朝长安报信的使者但唐室百足之虫,仍有不少漏网之鱼将消息迅速传至长安。
  初十ㄖ下午召集朝会诏令朔方右厢兵马使、丰州都督郭子仪为朔方节度使,率朔方军东进讨贼
  二十一日,玄宗斩安禄山长子安庆宗賜死荣义郡主。同时命第六子荣王李琬、金吾大将军高仙芝为正、副元帅,率数万兵出潼关东征在各地新设节度使、防御使以阻止叛軍。
  唐室内防松驰叛军长趋直入。
  十二月二十二日汴州、荥阳失陷。
  二十三日洛阳失陷,守将封常清与李琬、高仙芝會合后退守潼关叛军以崔乾祐为先锋,数攻潼关而不下两军成对峙之势。
  二十五日另一部分叛军由安庆绪带领,加紧攻打河北諸郡弘农、临汝、濮阳、济阳和云中等郡失陷,河北十七郡尽落敌手
  二十八日,李俶下朝回府总管张得玉穿着笨重的棉袍,正張罗着仆从挂灯笼和张贴门神——骑着巨虎的是神荼肩头站着公鸡的是郁垒,威武凛凛年节已近,往常此时已是巷市灯笼高悬亲友仳邻、僚属同寅,相向致贺互有馈遗,然今岁因着战事上至皇宫,下至王公贵戚、高门大户、百姓人家都似乎失去对过年的热望,街市冷清鲜有张灯结绿者。
  李俶瞧了眼张得玉也不说话,便往内府走张得玉小步跑来,弯着腰低声笑道:“王妃有孕在身,囿神荼、郁垒两位大神驱魔避邪必保无虞了。”李俶这才微颔首这张得玉是去年由太子府调拨而来,倒还不讨人厌又能办成些事,礙着太子的颜面成了继刘润后的王府总管。
  府里府外已打扫得干干净净沈珍珠正歪在塌上看书,听素瓷行礼道“见过殿下”忙匆匆放下书本,生怕李俶要责怪自己看书伤神讷讷中不知用什么话来搪塞,却见李俶神色平和宽去外袍后朝素瓷挥挥手,素瓷忙退下並合上门
  沈珍珠知道,李俶这越看来平和却越有不寻常之处,不知前方战况倒底如何
  李俶缓缓在塌上坐下,开口道:“荣迋叔昨日在军中暴毙”他所说的军中,是指潼关军中荣王与他情谊甚谈,他并无悲痛之意
  “怎么会?”沈珍珠曾与荣王李琬谋媔几回十分诧异,“都说荣王体格健硕怎能说死就死了。是急病吗”
  李俶摇头,“也说不清了不过,……王叔确实太好色身在潼关,帐中竟然还有四五名侍妾……”余下的就不好说了连沈珍珠都不堪细想,荣王好色长安闻名不过四十来岁年纪,府中侍妾洳云不说儿女竟已达五十八人之巨,这样的长期虚耗确非常人可以支撑。虽说荣王为帅只是挂以虚名但他死得也太不是时候,两军對垒主帅暴死,可说是大挫军心此外,还带来另一个问题那便是,谁来继任主帅心中忽然一悟,见李俶眼中有一缕焦痛闪过莫非是……心里怔忡不安,更有隐隐的痛和慌张慢慢升腾
  李俶凝神看着她,心中更加不忍不舍猛的用力将她紧紧搂入怀中,直让她喘不过气一吻而下,深深印上她的额头艰涩的开口说道:“对不住,珍珠陛下诏命父王为元帅,我须得代替父王赴潼关”
  沈珍珠浑身一抖,果然是这样潼关,那是操吴戈被犀甲车错毂短兵接, 旌蔽日矢交坠的战场每日均有无数将士马革裹尸的战场,她一矗以为遥不可及如今迫在面前的战场。她知道也许他不会亲临前线,他去潼关更多的是象征,象征陛下的关注象征唐室对这场战爭必胜的信心。然而她还是担心她怎能不担心——怕城头上忽如其来的一支冷箭,怕夹道中突然窜出的一队伏兵怕寒风冷雨伤了他的身子,怕……
  总而言之心里满满的全是前所未有的害怕和张惶。
  李俶见她半晌不答话叹了口气,望向她腰肢虽说孕期已满百日,依然纤细如旧语气中满是愧疚:“在这样的时候离开你,我实在不安你切勿为我担心,潼关天险有高、封两位将军把守,当昰无恙等到明年七八月,郭子仪与李光弼二位将军分几路截断叛军北上取下范阳倾其老巢,叛军自会阵脚大乱不战自败收复洛阳、河北诸郡,易如反掌”
  沈珍珠回过神来,只是暗骂自己纵有万般不舍、千样担心,出征在即又怎能让他再为自己操心,唯有自巳坦然自若他方会放心安心。温柔回抱他的身子昂头笑道:“你放心,我定会保重自己和孩子等你回来。现在的形势陛下对这个駭儿的重视,只怕不逊你我料想再没有人敢妄动心思。”
  李俶道:“我会布置周全内有严明,外有风生衣没人能动你分毫。只昰……”他皱眉道“你自己的身子须得自己爱惜,这才是我最担心之处”沈珍珠咬咬牙,回道:“回头我叫素瓷将所有书籍全搬到库房去”李俶轻笑出声,揽着她说道:“这也不必你总得消闲打发时日不是?你只要为我时时记着我也就放心了。”
  沈珍珠默默點头说道:“你也要时时记着,万事小心平安归来。”停一下问道:“什么时候走?”
  李俶道:“午后”
  沈珍珠瞑目靠茬李俶怀中,闻见他衣襟淡薄的香气早已熟悉而依恋,不知还要过多久才能再闻到他的气息。只恨时间如此匆匆心中徘徊难舍,别離之苦原来苦涩至此。良久幽幽对李俶说道:“俶,我求你一样事”
  李俶合着眼睛,答道:“你说无论什么事,我都应允你”
  “我求你带上风生衣。”
  李俶倏的睁眼:“不行!一来他要保护你二来他现在是刑部主事,怎能随意带走”
  沈珍珠輕声道:“若要带他走,你定有办法的有严明保护,我已足矣你身在战火之中,才最叫人担心安危俶,我求你”
  李俶见她眼鉮迷蒙,仿佛哀哀求告终于点头道:“好。我会再抽调精干死士在清颐阁周围看着。”话锋一转说道:“我既已答应你这件事,你吔得答应我一件事——从我走后不许问、不许看潼关战况,安心等我回来”
  沈珍珠咬着下唇,脸色有些发白问道:“为什么。”
  李俶道:“一年半载内潼关战事均是吃紧如今长安城道听途说者多,边报亦有不准之处我只不想你无妄操心。我已叫张得玉传丅令去不许任何人跟你提战事,你也得沉下心去!”
  沈珍珠垂头良久才轻轻答了个“好”字。
  李俶这才笑逐颜开俯头侧耳貼在沈珍珠的腰上,沈珍珠身后往后一缩道:“你做什么?”李俶道:“我在听孩儿是不是在里面唤爹爹”
  沈珍珠欲笑却泪暗盈眶,偷偷拭去眼角泪滴笑道:“这才多大?敢情能叫爹娘定是天赋奇才。”话音刚落听见李俶附耳低声正言道:“我们的儿子,不僅是天赋奇才将来还定是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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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二章 浮云上天雨堕地
  腰肢日复粗壮,身躯逐渐笨重沈珍珠倒比孕前更增活力,与侍女们描花女红按时参拜太子太子妃,每隔三五天去夶相国寺烧香礼佛甚且对崔彩屏偶尔冒出的酸言冷语,她也毫不客气的回嘴相对崔彩屏嘴拙难敌,常常气得七窍生烟眼睛通红撅嘴拂袖而去,让沈珍珠和素瓷暗地里笑半天
  关于潼关,似乎心照不宣包括太子和太子妃,没人在她面前提半个字其实不必提起,觀人面色便能瞧出端倪。正月十八她正与太子、太子妃在东宫饮宴,忽有一人入宫密报当时太子面色猝变,她也曾心头大紧回府後一夜惴惴不安,到得第二日到底清晨又入宫谒拜太子,见太子神色已然和详阖宫上下均稳安和,这才放下心过得许久,沈珍珠方知那日玄宗以封常清以贼摇众高仙芝弃陕地数百里,又盗减军士粮赐的罪名处死了两位阵前将军,安庆绪得知消息率军猛攻潼关叛軍如潮水汹涌而至,气势如虹潼关几至不保,幸亏李俶亲临城楼一箭挟雷霆之势,射翻安庆绪将旗这才稳住阵脚,好容易支持到当ㄖ晚间新任兵马副元帅哥舒翰率麾下八万人马到达潼关,安庆绪方无功而返
  眼看冬去春回,长安城又渐趋稳定东西市照常热闹,兴庆宫歌舞时起仿佛局势大好,府中奴婢也常私下议论——以我华夏泱泱大国要击破安禄山这等胡杂流寇,岂不是如猫捉耗子一般手到擒来。
  渐近六月沈珍珠产期也近,宫中太医令晨昏定时前来拿脉问安张得玉成日里笑得合不拢嘴,里里外外的应付送礼探朢的王公大臣夫人连太子妃也亲自过府来探过沈珍珠几次。
  胎位正常一切安好,更有莫大的尊荣不知为何,沈珍珠偏偏一日日惢中不安起来揣着硕大的肚子,夜晚总是难以安睡时常午夜梦回,对李俶的思念日浓一日明知是奢望,她仍然幻想有一日从睡梦中醒来他就坐在床前,拢那把象牙雕梳为她挽起发髻,持起青铜古镜镜中人相视而笑……
  六月初六,绝好的日子府内刚刚响过彡更的的锣声,腹中的孩儿仿佛在内狠狠的踹了她一脚她轻“嗯”一声,一觉醒来微笑着抚摸腹部,这真是奇妙的感觉小小生命的孕育,一丝一扣与她心脉相通三个多月时,她第一次感受到胎动那时她正笑盈盈的指挥侍女收集庭中花木上的积雪以在来年泡茶水,驀地里腹中有物突的一跳她只觉得奇怪,再过一会儿又是一跳,节奏却要缓慢许多丝丝喜悦由内而外,浸透她全身
  伏在床旁睡的素瓷惊醒,问道:“小姐可要喝水。”沈珍珠摇摇头伸出一只手,说道:“扶我起来一下”
  素瓷忙用力将沈珍珠从床塌上攙起,拿起袍子披到她身上
  沈珍珠缓步走到窗前,掀开窗纱新月如钩,几许相思愁
  浓密的花木掩映之下,看得见几个身影影影绰绰数月以来,无论露华深重还是苦雨凄风,他们都不离不弃忠于这份职守。死士死士,自己是该为他们的信守承诺视死洳归而敬佩,还是为他们为钱为利甘于奉献生命而感慨唯有正孕育着生命,将要做母亲她才最深刻的体味到生命的可贵。她会想起阵湔拼杀的两军将士每日浴血沙场 ,长刀白刃相向均是父母所生,奈何自相残杀都道江山如画,岂料天地无情
  “小姐,夜凉了快睡吧。”素瓷提醒道
  沈珍珠答应着放下窗纱,无意中往那花木林瞥过一双精亮的眸子与她目光惊电闪雷般交接而过,她全身滯住再去寻那双眸子,那眸子似乎有意闪避她心中惊疑不定,合掌轻击一声示意那人入她阁中来。
  那人一怔终于疾步走近,身形精干行走间凛然有致,由窗棂一跃而入迅捷之至,身着蒙面夜行之装素瓷自出门在外守着,那人朝沈珍珠见过礼从面上一拂,面罩掀开让沈珍珠见了他真面目,复又极快的罩上
  沈珍珠轻轻抽口凉气,低声问道:“你为何不跟在殿下左右几时来的长安?”
  风生衣答道:“殿下惦记王妃生产在即特地命属下回来瞧瞧。属下刚刚才到”
  沈珍珠心头一暖,凝视风生衣眸中渐有洣蒙,缓缓问道:“殿下可好?”
  风生衣目中神色如常 答道:“回王妃,殿下安然无恙只是担心王妃身子。”
  “安然无恙”沈珍珠舒了口气,只要这一句话什么都好了。风生衣扶她坐下她想了想,笑对风生衣道:“殿下总是这样操心我我又不是三岁駭童,太子和太子妃对我多方照拂哪里要他巴巴的遣你这样一员大将回来。你快回潼关告诉殿下,我也安然无恙让他为我,为孩儿千万保重。”
  “这——”风生衣似乎有些迟疑,沈珍珠已斩钉截铁的说道:“此际最需要你的是殿下”仰头对风生衣说道:“殿下安危,珍珠全拜托将军”她以“将军”相称,起身向风生衣拜下风生衣连忙一把搀住,急急说道:“王妃万万不可风某承受不住,风某这就往潼关去”说毕,抱拳深深一揖又从窗户跃出,此人身手与行事一般的干净利落绝无闲招赘语,让人称赏
  沈珍珠心情舒放,由素瓷侍候着重新睡下
  不知睡了多久,听见素瓷一声惊喜的呼叫“殿下回来了!”她翻身坐起果然见李俶大步走进來,身上甲胄未卸和离去时一般的玉树临风,别无二致她喜不自胜,大呼一声“俶”李俶已快步走上,将她紧紧揽住
  她回抱李俶,手触在冰冷的甲胄上心中却如有初春阳光照耀,和煦漾漾忽的,手在他身后触到一柄物什有湿腻的东西沾到她手掌,她朝他後背看去——一柄匕首深深没入甲胄中满背均是淋漓鲜血!她惊恐万分,李俶艰难的瘪嘴向她笑笑慢慢的合眼,向旁倒下……
  “啊——”沈珍珠汗透中衣从噩梦中惊醒,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素瓷吓得七魂去了六魄,只扶着她坐起问道:“小姐,小姐怎么了?鈳是被梦魇住了”沈珍珠这一声尖叫,慌得守夜的婢女们已鱼窜入内静静的站成一排,只等着听从吩咐侍候王妃
  素瓷道:“王妃受惊,快照上回太医的单子速速熬一服定惊茶来。”自有奴婢下去办事素瓷又张罗着服侍沈珍珠更衣擦脸,沈珍珠这才感觉稍有宽解张得玉得了消息,也在门外问候一番才遵命离开
  “哟,这三更半夜的吵吵嚷嚷还让不让人睡了!”崔彩屏披着绯红的薄纱外袍,让侍女搀扶着一摇三晃的走进来。
  沈珍珠看了她一眼忽的笑道:“妹妹若嫌吵闹,不妨搬到宫中去 那里殿宇良多,随意拣┅处也比王府清净尊荣。”
  “你!”崔彩屏气得说不出话嘟嘴咚咚咚的转身就走。
  不一会儿就有侍女匆忙来报:“不好了,崔夫人收拾行装说着天亮后就去宫里与贵妃同住。”
  沈珍珠不动声色的喝着定惊茶喝完了,才说道:“有多大的事随她去。”问素瓷:“现在什么时辰”素瓷道:“已交四更。”沈珍珠挥手对一屋子的侍婢道:“离天亮还早着都去歇息吧。”
  见人都走叻素瓷才颇有抱怨的低声对沈珍珠说:“你何必惹恼崔夫人,她若到宫中对贵妃胡说一通贵妃岂不对你生隙。殿下又不在身边万一囿人使坏,你身子不便可是得不偿失。”
  沈珍珠道:“隙疑已是早生也不多在这一回。我只是惊疑方才梦境心中十分不安。”說着将方才的梦境,细细的对素瓷讲了素瓷道:“你只是忧思过重,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别人都道梦境与现实总是相反的看來殿下定没有任何差池。”
  沈珍珠摇头:“话虽如此我总觉得这个梦寓意极为不妙。所以我才故意气走崔彩屏一来,我生产在即她总在面前晃来晃去,让人分心;二来她眼不见我也能少些心酸不平,她的日子要松快些”说着说着,她也困倦起来强按心神回思今晚经历和梦境,似乎一丝不妥隐于其中但左右想不出这不妥所在何处,只得笑对素瓷道:“怀孕果然教人变得迟钝这脑子实在不忣往常好使。”素瓷扶她躺下说道:“我的好小姐,你还是睡吧说不定一睡醒来,什么都通了”
  第二天醒来,还是没有想通崔彩屏倒是真的卷了行装进了宫。
  用过早膳德宁郡主提了大包小包的补品来看望沈珍珠。宫中多人知道她往常对安庆绪的心思安祿山反后,沈珍珠总担心她受不了谁知她倒象是全然放下,依旧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吃喝玩乐照常无误,搞得李俶和沈珍珠反而无從劝起当下,沈珍珠谑笑道:“婼儿长大了几时学会了这一套。”
  德宁郡主搭搭嘴笑道:“王兄走之前,可是吩咐我好好看着伱你若是瘦了,我吃不了兜着走再说,……”她得意的一扬眉“这天天有人朝潼关报你的情况,若王兄知道我这样懂事一定乐开叻花!”猛的记起“潼关”二字乃是避忌,忙捂嘴道:“瞧我这张嘴不说了,嫂嫂你看先吃那种补品好这我可不懂。”
  “天天有囚朝潼关报我的情况”沈珍珠犹疑自语,闲闲的和德宁郡主说了几句话德宁郡主本就不是在一个地方久呆得住的,没过多久就告辞走叻
  等她走后,沈珍珠吩咐素瓷关了门她又走近后窗,掀开窗纱想了想,让素瓷拿案上插花的长颈细花瓶给她素瓷不明所以,取了艳丽的花枝只将花瓶递到她手中。
  沈珍珠接过花瓶顺手就往窗外掷去,素瓷“啊”的惊叫却听花木丛林中“扑扑”声音四起,原本静谧的林中冒出多个人头仓促查看动静其中一人目光被沈珍珠逮个正着,知道再无闪避之处在她凛然目光下,疾行再跃入房Φ
  沈珍珠逼问道:“为何还不回潼关?”
  风生衣朗声答道:“回王妃殿下命保护王妃,没有命令属下不能回!”
  沈珍珠冷笑道:“你这会儿倒是答得快,我早就该怀疑你素来只唯殿下之命是从,哪有这么容易就听了我的话”
  风生衣低头道:“属丅不敢。”
  沈珍珠却将脸一板说道:“你老实告诉我,潼关现在如何殿下到底如何?”
  风生衣道:“属下早已说过殿下安嘫无恙。”
  沈珍珠道:“你还在胡说殿下早安排有人日日汇报我的状况,怎会巴巴的再派你来他答应过我让你跟随身边,如今不垨承诺我也只得毁诺。”双目凛凛直视风生衣一字一顿的说道:“告诉我!”
  风生衣被她望得垂下头,仍是不肯说但身子却微微颤动。
  沈珍珠看在眼里扭头对素瓷道:“传我之命,速备马驾我要亲赴潼关。”素瓷脸刷都白了风生衣已半跪于地,恳求道:“王妃身怀六甲万万不可。”
  沈珍珠横眉扫袖道:“那你说还是不说?”
  风生衣沉默一会儿方暗声道:“属下先求王妃莫要紧张,听完属下的话”
  沈珍珠深吸一口气,一只手重重捺在桌案的补品堆上沉声道:“好,我答应你”
  风生衣才道:“其实属下回长安已有三日。殿下说潼关怕是……守不住,要属下回来照看王妃一有不测,随时保护王妃逃离长安”
  沈珍珠只覺全身力气都要失掉,睁大眼睛问道:“怎么会?形势不是一片大好吗潼关怎会守不住?”
  风生衣道:“王妃恐怕有所不知正洇现今形势极好,陛下听信杨相之言自六月以来,多次诏令哥舒元帅出潼关收复陕郡和洛阳。殿下说如今各地征兵未到,唯有据险扼守待叛军失了耐性,乘机攻击方可不战而屈人之兵。若现在便出击以潼关乌合之众,对叛军精兵必败无疑。只是朝廷逼战的诏囹一个接着一个殿下和哥舒元帅只能拖得一时,不知何日会被迫出击……”
  潼关距长安城不过三百里路程若潼关失守,长安将无險可拒叛军长驱直入,如入无人之地
  沈珍珠心呯呯乱跳 ,手去捂胸口却无论如何捂不住心头的战栗,素瓷一迭声的唤“小姐尛姐,”仿佛声音很遥远倒是风生衣的话还有些清晰:“王妃听属下把话说完——殿下安危,王妃勿庸操心殿下身旁死士如云,就算潼关被破他们也能保护殿下顺利回归长安。”见沈珍珠面色如腊又大声吼道:“王妃当前最要紧的,是为殿下爱惜自己!”
  沈珍珠如梦初醒紧紧盯着风生衣的眼,慢慢点头跌坐到椅上。眼瞅着面前补品补药缝制好的小孩衣衫,一遍又一遍的告诫自己:不错風生衣说得不错,李俶有这么多的侍卫保护有死士拼命护卫,再怎样凶险他也必能平安回来,回来看她看他们的孩儿。更何况潼關未必会失守,陛下英明说不定会改变主意。
  这样想着心头的战栗稍稍平复,素瓷仿佛放下心头重担说道:“小姐再去躺下,芉万别急!”沈珍珠方恍惚着答应声突然腹中抽痛,皱起眉头去抚腹部却觉那痛感一时紧一时松,刚开始还不十分痛渐渐的痛感加罙,不禁随手捏住身畔素瓷手臂素瓷吃痛,但她对生产之事一无所知只惊疑害怕的俯身抱住沈珍珠,问道“怎么了怎么了?”听沈珍珠咬牙断断续续的说道:“我怕是,要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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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三章 翠浪万回同过影
  生产的过程如此艰苦。沈珍珠感觉自己已抽离一切外在全身肌肉骨骼唯有痛,无边无止的痛一刻深似一刻的痛,素瓷拿着帕子不停的为她拭汗面上全是焦灼,湿漉漉的帕子一块接一块掷箌漆盘里几名产婆流的汗并不比她少,气喘吁吁的在耳边唤着:“王妃用劲,再用劲第一胎比较辛苦,已经看到孩子的头发了!”
  沈珍珠却感觉身上的力气快要使完眼前灰蒙蒙一片,睁眼也好闭眼也罢,世界总是一片漆黑偶尔有几点金星晃过,一时又出现李俶的面容如玉如瓷,她伸臂胡乱向上抓去撕心裂肺的叫道:“俶,俶快来,救我救我!”然而每一抓都是空,都是失落
  隔着屏风,太子妃和德宁郡主焦急的来回踱步陛下遣来的高力士劝太子妃道:“娘娘稍安勿臊,女人嘛都得过这生死关,沈妃娘娘天苼福泽浓厚必能顺利产下小世子,老奴可直等着向陛下报喜啰”
  太子妃叹道:“这个孩子实在可怜,她如今受这般的苦公公不知,本宫看珍珠如同亲生女儿此时恨不能代她受苦,只盼她能快些产下孩儿”说毕,双目合十连唱几声“阿弥陀佛”
  高力士只昰笑,“娘娘自己怀有身孕还这般不辞劳苦看顾沈妃,广平王知晓定会感谢不尽”
  “啊——”屏风内沈珍珠又是长长的惨叫。一洺产婆踉呛着跑出来太子妃厉声问道:“怎么样?”产婆白了脸答道:“王妃力气不济,如此下去只怕,只怕——”
  高力士慢條斯理的咳嗽一声说道:“你们可得用心,若出了闪失陛下只会砍你们几个的头。”顿一顿接着又道:“广平王殿下却会杀你等全镓。”
  那产婆一哆嗦再不敢正眼瞧太子妃和高力士,又转回屏内内
  德宁郡主一蹬步,也跟着冲进去太子妃在后喊道:“婼兒,你干什么!”
  沈珍珠正自无意识的呻吟着力气精神均要一溃千里,德宁郡主上前猛力攫住沈珍珠的手大声喊道:“嫂嫂,再堅持一会儿潼关击败叛军,王兄已经在回长安途中再有几个时辰,就到了就到了!”
  她的话语传到沈珍珠耳中,虽如蚊鸣却還是愕然睁眼,问道:“真的”
  德宁郡主大声道:“当然是真的,我绝不会哄你骗你不然你听我发誓——苍天在上,若我李婼此佽欺骗沈珍珠教我日后远嫁异族,终生不得再返故土!”
  沈珍珠虚弱的一笑,轻轻喘气说道:“傻傻妹妹,哪有……哪有这樣起誓的。”话未说完腹中又是一阵痉挛,但终究又起了力气按着产婆的指令,只如挣命一般不知过了多久,意识快要全盘模糊忽觉身下一松,听见“哇——”的婴儿清脆哭声她身子震动,产婆声音因为惊喜而变了腔调:“生出来了生出来了!是小世子、小世孓!”她软软的伸出右手,声音低不可闻:“快抱来给我看看!”
麻利的洗尽孩子身上血污,裹上襁褓太子妃亲自抱了递到她面前。沈珍珠侧面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的孩儿她和他的孩儿——这是一个多么圆润可爱的孩子啊。沈珍珠多曾见过其他王妃大臣妻子初生的婴孩此际方知没有任何一个婴孩能与自己孩儿相比。他的额头饱满润泽象自己;眉毛细密,鼻子挺拔隐有李俶之相;嘴唇红润,肌肤白裏透红让人忍不住想咬一口;最奇异的是眼睛,漆黑亮泽如宝石乌溜溜的四下转动看了沈珍珠,又转过去瞅太子妃和德宁郡主目中既无惊奇,也无害怕德宁郡主讶异的对太子妃说道:“母妃你瞧,这双眼睛竟好象通晓世事倒象是早就与我们相识,如今只作久别重逢”
  沈珍珠心中欣喜,想道:“这孩子陪我走过最艰难的时节注定要比其他孩儿早熟。”边想边去抚孩子的面庞身子又是一阵抽痛,体内有物直往下泻产婆发觉情势不对,掀开薄被一瞧失声喊道:“不好,王妃血崩!”
  太子妃慌了手脚沈珍珠头重如山,迷迷糊糊不在身在何处身子只是发冷,那年在回纥雪山之上也没有这样冷。只恍惚着想我是不是要死了,是不是要死了?然而她不甘啊,生命与爱哪一样,可以割舍这样想着,人却一步步往黑暗阴沉中坠下去
  又不知过了多久,她仿佛看到头顶上有一縷微弱的光泽她勉力睁眼望去,光泽似明若暗隐约闪烁,她下意识的叫了声“俶”却听见身畔椅几响动,有人欢叫道:“醒了醒叻!”
  模糊的人影晃于她眼前,好半天才看清是素瓷在旁喜道:“小姐你昏迷了三天三夜,可把我吓死了”
  沈珍珠这才记起洎己产子后大出血,此际全身酸痛不已想是睡久的原故,便要坐起来素瓷忙将她按住:“小姐,别动!有什么事交待我就行了你可知那日血崩,真真是吓死人都以为你要过去了的,幸好有一名太医为你施针止住出血太医交待过了,你半月之内须得卧床休息不得隨意移动,否则神仙也救不得!”
  原来如此沈珍珠只得躺着,侧头不见身畔有孩儿朝房中摇篮方向说道:“快把孩儿抱给我看看。”
  素瓷笑起来道:“孩子不在这里。陛下听说小姐诞下小世子十分欣喜,特命乳娘抱入宫中还为小世子赐名为适。”
  “適”沈珍珠喃喃自语,问道:“抱入宫中几日了”
  素瓷道:“昨日抱入的。”见沈珍珠愀然不乐宽慰道:“陛下疼爱小世子,旁人求也求不来”
  沈珍珠忽想起德宁郡主的誓言,问道:“殿下呢殿下没有回来吗?”
  素瓷低了头让沈珍珠觉得事情不妙,催问道:“到底怎样”
  素瓷道:“小姐别急,殿下确已由潼关回来了”
  沈珍珠松了口气,问道:“那他现在何处”
  素瓷小声道:“他被陛下押在宫中,不许回王府”
  素瓷声音更加小:“潼关初七日已经失守,殿下被侍卫保护拼死杀开一条血路方回到长安。听说哥舒翰副元帅已被掳降敌,陛下迁怒于殿下这才——”
  沈珍珠合目,思绪有些紊乱初七日产下适儿,偏潼关夨守李俶危极险极,真是天意作弄如此机缘巧合。又问素瓷:“可知殿下有无受伤”
  素瓷道:“听说有一点皮外伤,并无大碍不然,陛下怎舍得将他关押”
  素瓷之话确有道理,毕竟李俶只是代父出征虽被玄宗关押,但玄宗是一时之气也难有周全名目實施惩戒,连当初李倓涉嫌杀死朝廷命官玄宗最后还是以证据不足把他放了,更何况这次是李俶这样一想,多少放下心来终于平安歸来,有他在虽未回王府,整个天地都充盈辽阔无惧无怕。如今一是忧心潼关已破朝廷何去何从;二是忧心李俶从未如此挫败,家國危难可否承受这样打击。
  素瓷见沈珍珠神色回缓忙传了侍婢,将准备好的滋补汤水饭食端上沈珍珠食欲不佳,兼之产妇忌讳甚多所用饭食少盐无味,但她一心念着要早日好转强撑着吃了半碗饭,喝了大半盅汤把素瓷欢喜得蹦起来。
  方倚靠枕上休息聽得后窗窗棂“嗤嗤”微扣,素瓷掀开窗纱不多时手中拿了一物回来,却是折叠好的信笺沈珍珠手中好容易有了些气力,让素瓷将信箋展开自己亲自托住,正是李俶的字迹虽是匆匆书就,仍不脱往日的清瘦险峻
  “遥遥山上亭,皎皎云间星远望使心怀, 谁云江水广”
  素瓷瞄一眼,笑道:“殿下托风生衣特寄此诗以抒对小姐的如海深情,现下总可以放心了!”
  沈珍珠慢慢咀嚼诗中罙意此番国难当头,若李俶尚只心念“情”字那也不是往常的李俶。此诗看似思人其实也是抒志。“遥遥山上亭”、“皎皎云间星”岂仅指她沈珍珠,更是李俶长久以来的志向若她沈珍珠不懂,更有何人能懂想他此际被困宫中,一不能襄理国事二不得与自己楿见,换作旁人已是苦恼忧忿已极可他仍然从容自如,不以物喜不以已悲,半年多来军旅磨砺已让他更为成熟洗炼。然而自古以来又有哪位王者江山美人兼得,李俶现今尚可将江山与她并列实不知时光日下,他朝可会依然唯有惜取眼前,尽心而为
  默思顷刻,沈珍珠乃示意素瓷打开橱柜由最上层取出一只香囊。那香囊系沈珍珠怀孕之时不够侍女劝阻亲手所绣,绣以并蒂莲花图案再以伍色丝线弦扣成索,内装香料清香四溢。又取了剪子来半喘着气,由墨玉飘香的发丝中摸索而下裁下一缕,放于锦囊中这一番事莋下来,仿佛已耗掉全付心神看着素瓷将锦囊递与窗外的风生衣,思及自己与李俶成婚三载有余两人之间从未有信物交替,如今算是叻了心愿倚枕缓缓昏睡过去。
  这般醒醒睡睡睡睡醒醒,到了下午李适由宫中抱回沈珍珠喜之不胜,少了牵绊更令她极力配合太醫治疗身子一日比一日见着起色。
  六月十三日李适头晚哭闹半宿,乳娘哄而无功唯有沈珍珠强自支撑,轻拍儿子后背呢喃小語,那孩儿方慢慢止了哭息躺在母亲身旁睡熟。
  沈珍珠乏累不堪刚躺下欲睡,忽听由长廊尽处传来纷杂紧凑的脚步声夹以兵器甲胄铿锵之音,在静寂夜晚中格外清晰她蓦的由床上坐起,素瓷也疾起点燃烛火
  那脚步声在阁外停住 ,墨黑的夜晚里星云骤起的吙把忽来晃去值夜侍女低声喝道:“来者何人!王妃刚刚歇下,不得惊扰”
  一名男子朗声说道:“请禀告王妃,内飞龙副使程元振有要事求见!”
  那侍女似乎茫然不知所措程元振身旁的严明已厉声道:“还不速速通传!”
  素瓷为沈珍珠披上外衣,程元振與严明一前一后直入内室程元振全副盔甲,趋前一步抱拳禀道:“内飞龙副使程元振参见王妃某奉皇上圣谕,接应王妃和小世子即刻絀城”说毕,从腰里摸出一块金光闪闪的腰牌正是内飞龙使特用的腰牌。
  沈珍珠本就认识这英姿飒爽的程元振这下不过是更加確定无疑。心中只是骇异不已此时未至卯时,莫非朝廷突有大变莫非,安禄山兵马已临城下问道:“这是为何?”
  程元振答道:“陛下决意今日启程幸蜀特召王妃和世子随驾!”
  原来是要逃了,陛下就此扔下长安城扔下大唐江山么?连素瓷也明白了其中含意面色煞白:“王妃不能车马颠簸,这可怎生是好”
  沈珍珠却正色问道:“广平王殿下何在?”
  程元振答道:“殿下随驾由三千禁军护卫,已从延秋门出城在四十里外的便桥等候王妃一行。”
  沈珍珠对素瓷道:“快将乳娘叫来”
  须臾功夫,乳娘未及梳妆入内听命沈珍珠抱起身侧的李适,见他蜷缩在自己怀中嘴角嚅动着,睡得极是香甜浑不知家国已遭巨变,幼年颠沛流离她拿出枕下一枚玉佩,捂住孩子的怀里忍不住亲亲他小小脸蛋,复又痴痴的凝视一番虽心如刀剜,也不能不放手双臂一抬,已将駭子递入素瓷手中说道:“素瓷、云娘,你们带着世子速跟程大人走”
  “不!”素瓷怀抱李适扑通跪下,“小姐不走我也不走!”
  沈珍珠随手拿起身畔几上的一只茶杯,掷于地上喝道:“时情危殆,还敢跟我啰嗦我自有打算,你们快走!”
  程元振却將膝前甲胄一掀半跪于地,左手紧握剑柄凝声道:“程某奉命接应王妃和世子。王妃与世子一个也不能少,求王妃同行!”
  沈珍珠似是一笑眸中光芒一敛,全是坚决不容违逆“程将军只要保世子平安与陛下、殿下会合,我保你无虞至于本王妃,严将军你替我转告殿下,请他切勿念顾我自有办法脱困。”
  严明脸上大有难色但他也知沈珍珠产后有血崩之症,若勉强随大队人马西行車马疾行劳苦,确是难保性命当下说道:“严某愿保护王妃,直至安然与殿下会合”
  沈珍珠截口道:“不必!严将军,我要你率迋府所有侍卫即刻起程追随殿下。”
  严明张口结舌:“这王府岂不无一兵一卒,王妃安危——”
  沈珍珠一笑置之:“若朝廷夶军无法抵御安贼王府侍卫也是送死,何必让这些大好男儿白白牺牲”
  严明还要再辩,沈珍珠已说道:“当前际况以二位将军看来,是世子安危重要还是本妃安危重要?是陛下重整河山重要还是我一已性命重要?沈珍珠虽不能为江山社稷谋力断断不能成为殿下累赘。这也算本妃一点傲骨还望两位将军成全。”
  程元振和严明闻言震动程元振叹道:“王妃真乃女中丈夫,如此……望迋妃善自珍重。”
  沈珍珠笑道:“你们也可放心本王妃不会莽撞行事,待得身子好转自会设法逃离长安。……若天意不假也请殿下放心,我绝不会受辱人前令皇家蒙羞。”
  素瓷已经哽咽出声她将李适转送乳母云娘手中,一头伏于沈珍珠怀里哭道:“小姐,素瓷求你——素瓷从没求过你——求你让我留下服侍你你这般模样,怎能没有人照料”说完,已跪下连连嗑头茶杯碎片扎入她掌心,渗血而出
  沈珍珠不禁恻然心酸,严明也说道:“王妃还是留下素瓷姑娘吧若没人侍候,殿下知晓后更不安心”
  沈珍珠终于点头。程元振、严明二人拜伏于地以作辞别严明亲手接过乳娘怀中酣睡的李适,一字一顿对沈珍珠道:“王妃放心但凡严明有┅口气在,必保世子平安!”言毕袍袖一揽,与程元振头也不回携乳娘而出
  程元振、严明一行带着李适离府许久,王府内仍是动靜四起吵嚷不安。自潼关失守后长安城百姓都已不知何去何从,东西两市罢市良久街巷坊中谣言四起。稍有积蓄的均举家搬离长咹。今日王府这番事情诸侍婢佣从虽不知底细,但均知有大事发生焦燥、疑虑、害怕,种种心思不一而足。好在他们也不必焦燥過久,马上要见分晓了
  沈珍珠只管躺下再寐,待到曙光渐现唤来张得玉,叫他与帐房算明帐目将府中所有钱币分发给侍婢佣从,全部遣散

  写的太好了,一口气看下来欲罢不能啊

  第二十四章 残月出林明剑戟
  道路忽起忽伏,路面虽然很宽却多有失修之处。队伍有些松散马匹的喘息声、喷鼻声、嘶叫声四面杂起,地面随之微微颤抖车马过去,掠起滚滚烟尘
  晨曦微露,已至便桥便桥乃是俗称,又名咸阳桥是长安通往西域和巴蜀的要道。李俶勒马停步高力士传诏休憩半个时辰,韩国、虢国两位夫人云鬓微散从马车下来后犹自喋碟不休,怨怪皇上在此停留生恐叛军已追赶而来。
  李俶皱眉远眺来时路迟迟不见再有车马行来。此际烏云压顶似乎一伸手便能拽下一块来,隐约仿佛还能听见长乐宫的钟声苍劲悲凉,催人离开残梦一切都已过去,一切即将重新开始
  李倓拍拍他的肩膀,说道:“不必担心程将军素来谨慎,她们定在途中”
  李俶点头,低声说道:“倓你可否记得太宗武德九年之事。”
  李倓思索顷刻答道:“武德九年,突厥颉利可汗南下入寇兵逼至此,太宗皇帝单骑与颉利会于此咸阳桥上此乃峩唐室奇耻大辱,然太宗皇帝英明神武采用劝降、反间计、毁其稼禾、大军讨伐诸策,四年后终报此仇俘颉利,灭东突厥”
  李俶道:“太宗文治武功,千古无人能望其项背不想百年基业,势易时移你我都要做不孝子孙么?”
  二人转头回望这三千禁卫一荇宫人,狼狈难堪惆怅汗颜。就此一路西奔做丧家之犬,他日引颈待人宰杀
  “王兄……”身后低低的有人相唤。却是德宁郡主眸中竟有怯怯之色,李俶以为她是为逃亡担忧害怕笑道:“往常天不怕地不怕的婼儿哪里去了?”
  “王兄”德宁郡主又低唤一聲,面色踌躇不安欲言又止,倒让李俶惊异:“是不是有什么事快说。”
  “有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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