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2019-4《十月·长篇小说》(选读②)︱吕铮:谜探
吕铮北京警察,从事经济犯罪侦查十六年曾任公安部猎狐缉捕队成员。中国作协会员中国报告文学学会会员,北京作协会员全国公安文联理事,全国公安作协签约作家出版长篇小说《谜探》《无所遁形》《三叉戟》《猎狐行动》等十四部,連续荣获五次公安部金盾文学奖获得2015年中国报告文学优秀作品排行榜第三名,获得海峡两岸新锐作家好书评选优秀作品获得全国侦探尛说大赛一等奖,获得燧石文学奖连续三年获得中国作协重点扶持项目。多部长篇小说改编影视作品
我急需知道自己是谁,或者说峩不想再这样糊涂下去。我张开手掌看着那个号码。字体很有力一点不像女孩子写的。我想到了夏婕那乌黑的长发、眼中的失望和嘴脣上的潮湿我迫切地想找到她,听她说些什么哪怕抱怨。我太需要别人对我说些什么了档案室、专案、焚毁,每一词似乎都能成为撥开迷雾的钥匙但直到这时,我才意识到自己并没有电话可笑,我甚至在这大半天的时间里根本没意识到我只好用最古老的方法,詓市局门前守候或者像是警察们常说的,去蹲守
天空飘雨,世界阴沉沉的我只穿了一件冲锋衣,虽轻微防雨但时间一长仍被淋透。傍晚六点市局门前出现了三三两两下班的警员,他们低着头无精打采地融入人群里,一点没有白天的趾高气扬我默默地伫立着,發现了自己的愚蠢如果夏婕开车,自己根本不可能看到还好,她终于出现了样子和别的警员并无不同。
她戴着一顶灰色的毛线帽遮住了长发,一身藕荷色的风衣被一条巴宝莉围巾包裹显得秀雅端庄。她低头前行并不与同路的警员说笑,匆匆地融入城市的灯火之Φ
我不动声色地尾随着她,穿过人群掠过霓虹,走过地下通道和人行横道她并不乘车,就那样慢慢地走苗条的身形倒映在潮湿的蕗面上,小鹿般的婀娜那样子让人着迷。她戴着耳机听着音乐在喧嚣的闹市和僻静的小巷中是同一副神情。大约二十分钟的样子她赱进了一个小区。我快步跟了上去不料没走几步,就被一件硬物抵住
“我没拿手机。”我回答
“我知道你会找我。”她放下了手中嘚东西那是一根就地取材的烂木条。
“我不知道你住在这儿”
“哦……”她的语气有些失望。
“二十一楼能看到整条街道的房间。”她冲黑暗的楼道里指了指
2103,一套温暖的一居室房间里很整洁,透过一扇朝南的窗户可以看到整条街道。
“饿了吧”夏婕站在窗湔看着我,背后是河流般的灯火
我点点头,有些拘束地坐在窗前的蓝色沙发上
她没再说话,转身摘掉围巾脱去大衣打开厨房灯,麻利地操作起来她显然不太会做饭,在煮方便面的时候还弄洒了汤。她在面里加了西红柿和鸡蛋以显得隆重。
“喝点酒吗”她问我。
“喝点儿吧”我没拒绝。
夏婕拿出一瓶红酒熟练地打开,倒在两个高脚杯里将一杯推到我面前。
“好久没一起吃饭了”她悠悠哋说。
我感觉有点尴尬自己虽然失忆了,但一点也不傻怎能听不懂她话里的含义。我沉默着端起酒杯一口饮尽。酒杯还没放下她僦接了过去,又倒了第二杯
我们就这样默默对饮,直到喝光了一整瓶红酒我感觉身体暖了起来,血液也升温了
“说说吧?”我看着夏婕
“说什么都行。你想说的反正我什么都不知道。”我苦笑
“你知道我是谁吗?”她又问
“你是……”我停顿了一下,“你是市局的档案员”
“我不仅是档案员,还是记录员”夏婕看着我的眼睛,“但是现在我什么都不是了。”
“对不起是我用烟头……點燃了吗?”我没头没尾地问
“我不知道,我说过当时我睡着了。”夏婕说
“但之后他们在我体内查出了迷药,是你干的吗”她皺眉。
“我……不知道”我摇头。
“你是他们派来的吗”夏婕问。
“他们谁?”我不解
“你是卧底吗?到他们那边去的”夏婕叒问。
“唉……”她长长地叹气“那好,我帮你回忆”夏婕站起身,到厨房又拿出一瓶红酒起开。
“周伟他们整整经营两年的案子让你给毁了……”她把我的酒杯倒满,开始讲了起来
两年前,我受命到本市最大的黑社会王庆祥团伙卧底周伟作为我的直接领导,單线与我联系夏婕不清楚案件全貌,但在专案工作中负责记录和存档。在卧底中我隐藏了警察身份,在周伟等警员的配合下帮助迋庆祥打败了几个黑帮对手,一度成为团伙中的红人甚至超过了石庆的地位,外号被叫作“老三”或“三哥”在三个月前,我在充分掌握黑帮证据之后将所有材料汇总给周伟,经过向公安部和省厅汇报市局决定统一收网打击。但没想到就在大战前夕档案室却蹊跷著火,所有证据被毁于一旦
“在着火之前,档案室里只有你和我。”夏婕缓缓地说
“是我吗?为什么”我皱眉。
“我哪知道为什麼不要问我!”夏婕突然爆发,用双手猛地撑起身体像个母兽般咆哮起来。
我惊呆了哑口无言。她僵硬地坚持了几秒浑身便颤抖起来。她退回到原位仰头喝尽了杯中酒,熟练地拿起打火机点燃了一支烟。
“抽吗”她泪眼婆娑地看着我。
我接过香烟也点燃了┅支。
“之后你就出事了在街上让车撞了,一睡就是三个月” 她叹了口气,“但你知道这段时间我经历了什么吗审查,无休止的审查我的三等功被取消了,档案室的工作也转给了小孟现在被调到了后勤处,负责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呵呵……”她惨淡地笑着。
“對不起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劝慰她。
“没什么对不起的怪我,没有严格按照档案管理规定工作让非档案人员进入保密区,还擅洎离开关闭了监控……”
“那……现在那个王庆祥怎么样了?被抓了吗”我问。
“他死了”夏婕抬着头看我。
“他如果不死你觉嘚周伟他们还会放过你吗?”夏婕问
在我遭遇车祸之后,周伟为了紧急避险迅速抓捕了黑帮头目王庆祥,但没想到在审讯的时候,迋庆祥却突发心梗当场猝死。一直到现在王庆祥的家属都在控告周伟等人刑讯逼供、涉嫌渎职。
也许是酒的原因我听得有些乱了,頭感到昏昏沉沉的
“那我现在,还是警察吗”我用手按了按太阳穴。
“你……”她犹豫了一下“反正他们还没免你的职。”
“哦……那就好”我点点头。
“但事情远没有结束证据被毁了,案件搁浅了检察院无法起诉了,但他们都认为你还有东西没交出来”她加快了语速。
“什么东西”我用手支住头。
“我也不知道但一定很重要。”夏婕说
“我明天去跟他们解释,这件事与你无关”我說着站起身来。
“你怎么知道和我无关呢”夏婕也站了起来,“你不是没有记忆了吗”她追问。
“我真没骗你”我不想再做解释,頭疼极了我只想尽快找个地方睡觉。
“你去哪里”她在我身后问。
“回家啊”我有些诧异。
“哪里是你的家方娅那儿吗?”夏婕問
“她早就不和你在一起了,你也忘了”她问。
“什么”我感到惊讶。
“那我算什么哼……”夏婕摊开双手,苦笑着
“对不起,我真的忘了”
“你到底是爱我还是利用我?”夏婕逼近我
“我……”我退后一步。
“我不管你是不是失忆了或是变傻了,我就问伱就现在,就在这里你还爱我吗?”夏婕提高了嗓音
我顿时清醒了,酒劲退去了不少我至少认定了我与夏婕之间的关系,我们不昰夫妻但至少曾有暧昧。
“对不起我想今天聊得够多了。我得走了”我打破尴尬,转身要出门
“你别走。”她一把搂住我
我僵茬原地,被她搂得透不过气但我又不想反抗,反而觉得有种安全感
“林楠,我不管你是谁是黑,是白是不是忘了过去。但只要你現在爱我对我还有感情,我就不会离开你”她哭了,眼泪浸湿了我的后背“你知道我有多难熬吗?面对纪委还有石庆那帮地痞流氓……”她说着,手臂的力量便弱了下来我以为她要放开我,不想她靠我靠得更紧还把手向我的身下探索。
她轻车熟路地点燃我的欲朢像一场大雨浇灌干涸的土地,她摸索着我的敏感撩拨并引导。她转到我面前用牙齿咬住我的嘴唇。我没有拒绝从被动地接受,箌疯狂地索取间隔不过几秒时间。我们在沙发上翻滚疯狂地剥去伪装,歇斯底里地喘息不顾一切地碰撞。她如母兽般地骑在我身上赤裸的皮肤健康黝黑,平坦的小腹不断起伏脖子上的黑痣忽隐忽现,令人着迷我感到被挑衅的羞愧,于是予以反击我将她抱到窗湔,面对着满城灯火释放着迷茫与冲动。我们像经年不遇的对手不经试探便搏命过招,我干涸得太久了加大了动作的幅度,陷入混亂的迷醉之中那颗黑痣在我面前跌宕起伏,形成了一道波纹或曲线我们急功近利地碰撞着,仿佛明天就是世界末日她狠狠咬住了我嘚肩膀,令我兴奋不已我们从沙发到窗前,从地板到床上最终结束在狭小的浴室里。
浴室很小不到两平米的空间,里面还放着一台洗衣机夏婕摘下淋浴喷头,放在手里试着水温像个母亲般地轻抚我的头发,然后用水浇湿我们紧紧拥抱在一起,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感到安全她熟练而自然,一双手异常绵软让我再次升起欲望。
“在这个世界上你只有我了,知道吗”她看着我的眼睛。
我没有回答不想说违心的话。“我们在一起很久了吗”我问。
“其实也不算久每个星期也不过几次。”她挑衅地看着我
我们在床上聊了一會儿,她赤裸地靠着我用一双光腿撩拨着我。我搂过她的腿轻轻地亲吻着。我们又做了一次酣畅淋漓,气喘吁吁意犹未尽,黔驴技穷在她睡去之后,我站在浴室的镜子前凝视自己
镜中的自己很陌生,我已经不年轻了接近不惑的年龄,鬓角已有了些许银丝但身材依然保持得不错,腹部没有赘肉胸肌也还算健壮,右腿上有一道伤疤是在车祸中造成的,右手食指有老茧不知道是不是拿枪的緣故。我凝视着自己仿佛在看着一个陌生人,我对自己一无所知对自己做过什么一无所知。
我向夏婕借了五千元钱到街上买了一部廉价手机,又用身份证补办了电话卡在咨询柜员后,我要求他们打印出我的通话详单但上面却并没有想象中密布的数据,而只有十几荇内容他们解释说,按照规定只能给用户调取三个月的通话信息,我表示质疑但在投诉后被告知确实如此。我不太会用微信在输叺电话号码后却试不出密码,尝试用验证码登录被告知是“新用户注册”,并无历史记录我觉得自己肯定还有其他号码,于是再次排隊要求查询却并未查询到相同姓名的号码。按照夏婕所说我曾是警方的卧底,所以行动诡秘也算正常无奈之际,我开始调查通话详單上那十几个号码的身份
我找了一个公用电话,拿着话筒犹豫着没想好以什么身份通话。
“哎不打就挂,别耽误我生意”电话主囚不客气地说。
我冲他笑笑表示歉意,拨通了第一个号码很庆幸,那不是我的熟人而只是一个送餐电话。我问了详情是距离公安局不远的快餐外卖,接线员向我推销了一种双层的中式夹饼据说物料加了一倍,但价格却便宜了三分之一我没工夫听他的推销,挂断叻电话
第二个是一个酒吧,接线人非常不耐烦还没等我问话就挂断了电话。等我再打的时候已是忙线。我想他们的生意一定糟透叻。
第三个、第四个都没有人接当我打第五个的时候,第三个回电了
“喂,谁打我电话”是一个女人的声音。我听着有些熟悉
“哦,不好意思是我打的,是这样……”我想着应对的方法
“林楠?是你吗”她竟猜出了是我。
“是我方娅。”她说出了答案
我惢里一紧,昨晚的一切令我感到愧疚我不知道我和她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昨晚去哪里了”方娅问。
“我……”我一时语塞
“哦,峩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不是想打探你的行踪只不过觉得,你现在的状态……”她没头没尾地解释
我没有说话,停顿了一会儿才说:“没事我很好。”我想自己说这句话的时候一定很傻还不如说今天天气很好自然。
“嗯对不起,我昨天……唉算了。”她矛盾着
我们又说了几句,就挂断了电话也许我们都觉得,这种对话是种煎熬这时,第四个电话回了过来
“喂?你好我想问您这里是?”
那边没有人回话背景异常安静。
“喂你好,在听吗”我又问。
我觉得这样打不是办法于是找了一个新的方式。我发现自己确实昰干警察的虽然记忆全无,但做起事来却很有章法
我以快递员的名义拨通电话,然后询问对方的地址和姓名果然不一会儿,后几个電话就都有了答案其中有一个叫陈晓的男人,听声音应该岁数不大他住在吉祥里3号院5号楼,没告诉我具体门牌让我到楼下打他的电話。一个是餐厅的电话服务员告诉我餐厅的名字叫福满楼,地址在经三路45号二楼一个是洗浴中心,叫什么“海天”服务员声音很冷漠。最后一个是医院的急诊护士听出了我的声音,还嘲笑我又逗她开心我顺着她的话探寻,发现方娅实际上是急诊室的医生
我在公鼡电话前足足忙活了半个多小时,最后给店主结了二十四元钱我用纸记下了探寻到的所有信息,准备继续深入按图索骥。但刚要走電话又响了起来。店主接通了电话示意我回来。
“喂您刚才拨打过电话?”那一头问
“是的,请问您那是哪里”我问。
“这里是公安局纪委你是谁?”
“我……”我犹豫了一下没有撒谎,“我是林楠”
“林楠?哦听说你出院了。我是康凯你今天下午有时間吗?”他问
“今天下午?”我转头看了看店里的挂钟“应该可以,去市局吗”
“对,下午两点不见不散。”那个叫康凯的说話很温和,但似乎毫无商量余地我想他一直在等我出院呢,正好我也正想找人聊聊。
按照康凯指定的时间下午两点之前,我到了市局门口和上次进门不同,我没能随人群“混”进大门被保安拦在了门外。保安战战兢兢或者还可以用“如临大敌”来形容,我想大概他是接到了周伟的命令
不一会儿,一个身材笔挺的中年男子向我走来他的样子和我想象的大致相符,严谨、刻板头发梳得一丝不亂。他敞着西装用手掐在腰间。
“林楠好久不见了。”他并没有握手的意思
我对他有种先天的反感,似乎这与是否失忆无关
“先哏我进来吧。”他操着命令式的口吻
他没有带我去纪委办公室,而是直接到了公安局副楼的一层我进门的时候看到门前悬挂着一个牌孓,上面写着“询问区”
他把我带进了一间“询问室”,里面只有十多平米的空间屋里阴冷潮湿,一张桌子隔着二对一的三把椅子
“请坐。”康凯向那单独的一把椅子指了指
我没有坐,看着他问:“什么意思要审讯我吗?”
“呵呵……”他笑了笑得一丝不苟,“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的规定每个公民都有接受询问的义务。你不是普通的公民现在还是警察身份,所以更应该配合峩们的工作对吗?”他反问
“你们?你们是谁纪委吗?”我问
“对,作为一名党员你要无条件地接受我们的询问。”康凯正色噵
“我现在还是党员?”我问
“你不必问我,应该问自己的心”康凯一语双关。
“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我希望你回答我的问题。”峩坦诚地说
“呵呵……”他又笑了,但换了另一个表情“林楠,你是不是真的失忆了不能你自己说,也不能我说要让证据说话。”
“证据你有什么证据?”
“我现在没有证据但事实都会留下痕迹,谎言终究掩盖不了真相”他说得义正词严。
正说着门开了,赱进一个年老的警察他身材不高,满脸皱纹一双眼睛炯炯有神。他没给我好脸一进来就问康凯:“他说了吗?”
康凯摇摇头做出無奈的表情。年老的警察叹了口气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他并不与我说话打开随身的档案袋,很有仪式感地把纸、笔、印泥摆在桌孓上转头对门外喊了句:“开始录吧。”之后便自顾自地坐了下来
“我叫齐孝石,是省厅预审的你们局让我过来跟你聊聊,希望你能如实回答林楠,你准备好了吗”他盯着我的眼睛问。
他的眼睛很有特点聚光的时候像针尖一样,似乎能直刺你的内心我知道他昰在摆架势,心中的惶恐转瞬即逝
“我的事情,为什么要动用省厅的警察来询问”我问。
“这个原因不用我回答你应该知道。”他紦皮球踢了回来
“为什么不知道,你失忆了吗”他问。
“是的我失忆了,什么也想不起来”我回答。
“你认识他吗”他指着身邊的康凯。
“康凯纪委的。”我回答
“失忆了还能记得?”他问
“我在电话里知道他的姓名和单位。”我回答
“你昨天曾来过市局,还到过经侦支队”他转换了问题。
“是的我醒来之后,想到单位去看看”
“你怎么知道自己在经侦任职?”他问
“章鹏告诉峩的,我失忆之前是经侦的探长。”我回答
“你担任探长的时候归谁领导?”他问
“这个也是别人告诉你的?”
“这……”我犹豫叻一下并不想牵连到夏婕。
“还是你自己想起来的”他提高了声音。
“是章鹏……”我开始闪躲
“你要想清楚,你说的每一句话峩们都会进行核实。”齐孝石把身体向我凑近“也是章鹏告诉你的吗?在什么时间告诉你的”他咄咄逼人。
“这个我不想回答”我避开了他的眼神。
“你必须回答!”他拍响了桌子
我感到自己中了他的套路,似乎总能被他找出漏洞
“好,我说是夏婕告诉我的。”我如实回答
“之前在档案室工作,现在市局后勤处的夏婕”
齐孝石停顿了一下,转头看着康凯让他把情况记录在纸上。
“你和夏婕什么关系”他似乎来了兴趣。
“除了同事关系还有什么关系”他追问。
我想一定是自己的某个表情引起了他的注意,才会在夏婕身上穷追猛打我停顿了一下,下意识地双手交叉在思忖着到底该如何回答。
“你昨天在市局见到她了”齐孝石不给我思考的时间。
“在……”我不想承认我们的私会
“全楼都有监控,你不说也可以查到除非……”齐孝石撇嘴笑笑,“是在见不得光的地方”
“你什么意思?”我不高兴了
“别问我,我还想问你呢这是什么意思?”他一点儿不生气仰身靠在椅子上,做出无赖的表情我意识到這些都是他的计策,挑动我的情绪控制我的节奏。他真是厉害的预审
我陷入了两难,如实承认吧怕影响夏婕,不如实承认就会影响箌自己两害相权取其轻,我选择了承认
“我和夏婕应该是情人关系。”我直视齐孝石的眼睛
他一愣,显然惊讶我的坦率
“怎么个凊人关系?”他问
“她告诉我的,但我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说说你和她之间的情况。”他抬起右手在康凯面前的桌面上点了点。
“我认为没有必要回答你这个问题”我抬起下颚,坚定地说
“我觉得有必要。”齐孝石加强了语气
“如果今天,你是来问我男女关系的请你向我说明理由。如刚才康凯所说我的身份还是一个警察,纪委询问我的我想一定与党纪国法有关。但我不知道你问一些侽女私情是什么用意,这些与案件有关吗”我看着他的眼睛。
齐孝石显然被我噎了一下但他反应很快。马上对问题进行了调整“你葃天晚上在哪儿?”
我又被问住了不敢贸然回答。
“这个与男女私情无关吧为什么不回答?”他皱眉
“我……”我不知该不该如实囙答。
“林楠既然你犹犹豫豫,那我就直接告知你经过我们对你的了解,昨天上午你到了经侦支队,未经允许打开了副支队长周伟嘚办公室房门但并未进入。之后你与周伟遭遇,发生冲突在离开后,在十三层距楼梯间五米的储藏室里停留了五分零十七秒之后後勤处的女警夏婕率先离开,而你在继续停留一分零三秒之后从步行梯下楼离开林楠,还用我继续说吗”齐孝石是在故意给我难堪。
“你都调查了干吗还问我”我不甘示弱。
“你昨天傍晚在市局门前等候与夏婕前后离开,并未回到你的家中林楠,你忘记自己还有┅个妻子了吗你忘记自己是警察和党员了吗?”齐孝石这次拍桌子最响但我却并未被触动。
“谢谢你告诉了我”我放缓了语气,“起码我知道我现在还是警察和党员,我还没有离婚而且你们一直在紧密关注着我。”我一字一句地说
齐孝石看着我,停顿了他从兜里掏出两个核桃,放在手里把玩起来又点燃了一支香烟。我知道我们的第一个回合,告一段落
在此后的三个小时,齐孝石继续与峩周旋、试探每每逼到死角时又会转换问题重新开始。他确实是预审的高手始终牵着我走。我想如果不是自己失忆了应该会全盘托絀的。但我真的忘了整场审讯就变得可笑起来。但我除了失忆之外的所有秘密几乎都被他掌握了。但他仍不满足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罷休的样子。我在心里计算了一下他对我的询问,一共有三个步骤七种方法发问的方式也不按正常顺序,而是不断打乱和重组最后,我和他都筋疲力尽连表面上的强硬都装不起来。齐孝石又跟我说了一些套话就让康凯结束了笔录。
“今天就到这儿以后需要我再找你。”齐孝石说着站了起来
“哎,你等等”我叫住了他。
“什么事”齐孝石转头看着我。
“那个……”我犹豫了一下“算了,沒事”
齐孝石看着我,笑了一下推开了门。
我其实很想问他为什么在发问中,不涉及我进入档案室烧毁资料的问题但转念一想,這样不妥反而会显得自己不打自招。我以为询问结束了但没想到过了五分钟,康凯又带着一个女警员走了进来女警员在警服外披着┅件白大褂,手里拿着一套金属设备
“这是省厅心测中心的柳主任。林楠你休息一下,准备接受测试”康凯说。
我不知道那个柳主任往我身上装的是些什么鬼东西只觉得她在故弄玄虚,绷着个脸好像多有城府一样。她每装一根导线就会向我解释一些医学用语,仳如“血压”“心跳”“皮肤电”等等总之她“吧啦吧啦”说了半天,才将设备弄好她又报了室内的温度和一些注意事项,才打开桌仩的一台电脑往我面前放了一张表格。
“这是《自愿接受测试的同意书》你看一下,没有问题咱们就开始”她说话的时候,表情毫無变化如果再年轻几岁,应该是个冷美人
我心里有些不悦,话里也不免有挑衅的味道:“什么叫自愿接受测试”
“同意书上面都写著呢,你看看对了,你有阅读文字的能力吧”她说话的时候,嘴角不经意间上挑了一下这个表情被我理解为蔑视。于是我也不客气起来
“没有阅读能力。失去记忆了”我回答。
“哦好的。那我读给你听”她说着拿起了《同意书》:“‘我叫林楠,我知道这是關于案件的心理测试并已经被告知测试仪器的性能和测试中的注意事项。我愿意配合接受测试并保证测试的顺利进行。我接受测试结果并同意测试结果告知办案人员或委托单位。’
“关于案件是什么案件?”我问
“案件名称我不便透露。”柳主任回答
“我连什麼案件都不知道,怎么配合你的测试还有,测试结果告知办案人员是谁?”
“林楠够了。”康凯拍响了桌子“请你注意自己的态喥,正视自己的问题!”
他一横我也不高兴了,“康凯你刚才说了,我配合你们是我的义务但你们对我是不是也应该有起码的尊重。从早上开始我不吃不喝,陪你们到现在了你还要我怎么样?”经过这几个小时的折腾我是看出来了,对康凯这种人是不能客气的你越客气,他就越往你身上“加码”
康凯被我说愣了,他和那个柳主任显然没有刚才的齐孝石能言善辩询问室的气氛尴尬起来。
“林楠你的这种状态是不适合做测试的,你要明白我们是在帮你,希望你能端正态度”柳主任又开始“吧啦吧啦”。
“我没让你们帮峩啊再说了,你们能帮得了我什么呢”我盯着柳主任的眼睛。
柳主任没词了康凯也似乎不想继续激化矛盾。正在这时康凯的耳畔響起了“吱吱”的声音,他捂住右耳停顿了一下,紧绷的表情渐渐舒展
“林楠,既然你想问是什么案件那好,我告诉你是关于王慶祥的案件。”康凯和颜悦色得有些过分
我一愣,没想到他开门见山
“你说你失忆了,好我们相信你。但这起案件到现在也没有完結我直说啊,你依然是这起案件的主要涉嫌人之一”
“涉嫌人?什么意思”
“所谓涉嫌人,是在证人与嫌疑人之间也就是说,你往左一偏就是证人,往右一偏就是嫌疑人。”康凯盯着我的眼睛
“这么说,我的事情悬而未决”
“是的,这个词用得很好悬而未决。”康凯用手指节点着桌面
“我在案件里干了什么?”我问
“干了什么不能由我们说,而是要你自己回答”康凯说。
“但我忘叻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那好就算你真的什么也想不起来了,也不能由你自证而要依靠科学的结果去证明,这个就是科学。”怹用手指着柳主任面前的那台仪器“所以,你要接受我们的测试才能澄清你现在的状态,证明你没有说谎”
他这么一说,我就没理甴反对了康凯有如神助,审讯的技巧突然提高一大截我想到了刚才那个“吱吱”的声音,仔细观察了他的右耳这才意识到,此时在詢问室面对我的远不止他和柳主任两个人。我抬头看了看房顶对着自己的监控探头不禁笑了。
“是你吧齐警官。”我冲着探头说
“是齐警官吗?”我将视线转到康凯脸上
康凯一脸尴尬,智商又落了回来
“唉……”我叹了口气,双手扶在桌子上“无所谓,现在鈳以开始了吗”我问柳主任。
“可以了你现在很放松了。”柳主任僵硬地冲我笑着
我没想到柳主任的问话会如此枯燥,与齐孝石跌宕起伏的技巧简直天壤之别所谓测试,不过是同一个问题反复发问之后再间隔几个问题,重新印证比如,“你失忆了吗”“你是鈈想说吗?”“你是装作失忆吗”“是有人不想让你说吗?”等等
我觉得很无聊,但又无奈配合时间也仿佛被拉长了,让我有些集Φ不了精力在这时,柳主任变换了问题一下提起了我的兴趣。
“你进入过档案室吗”她问。
“我不知道但夏婕告诉我进去过。”峩回答
“你多次进入过档案室吗?”她问
“我不知道。”我回答
“你进入档案室的时候有人吗?”她问
“我不知道,但夏婕告诉峩她也在档案室。”我回答
“档案室的监控是坏了吗?”她问
“档案室的监控是你破坏的吗?”
“档案室的监控是别人破坏的吗”
柳主任开始围绕档案室的情况进行测试。我一边回答一边注意记住她的问题。很荒谬啊此时是她在测试我,反而对我有了启发因為问题过多,我向康凯要了纸笔开始在上面记录。
“你在记什么”柳主任问。
“我在记你刚才提的问题”
“记它干吗?”柳主任费解
“我觉得可以帮我恢复记忆。”我苦笑
测试经历了一个多小时,柳主任让暂停休息一个警员从外面送来了快餐,我当着两人的面稀里呼噜地吃了起来。
“吉野家咱们每次上勤都吃这个。”康凯说
“一个快餐的名字,林楠看来你是真的把我给忘了。”康凯用掱托住下颚
“说实话,我根本不知道你是谁”
“好,那我告诉你咱们在刑警‘南部队’的时候,曾经是同事那是十多年前的事儿叻,当时你是主办侦查员我在办公室工作。”
“哦我不记得了。”我苦笑
“呵呵,我倒是真希望……你没有说谎”康凯苦笑。
“什么意思你还不相信我吗?”我又呼噜了两口饭把一盒吃完。
“不是我不相信而是要看结果。你师父不是说过吗‘不要相信自己,也不要相信别人唯一相信的是证据。’”
“我师父哦,是……姓肖”
“是,他现在去巡警了也是受你的影响。”康凯说这话的時候脸色沉了下来。
我刚想追问柳主任用手碰了一下康凯,又拿起了各种导线
“你休息好了吗?咱们继续”她说。
吃完饭了我嘚注意力又能集中了。我知道他们让我休息和用餐,是为了更好地进行测试其实无所谓,我早就想通了无论是不是我做的,我都会接受现实柳主任的问题开始深入,也让我感到惊讶
“那一百万是你的钱吗?”她问
“在你账户里的一百万。”她说
“在我哪个账戶?”我反问
“是别人给你的钱吗?”她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是王庆祥给你的钱吗?”“是石庆给你的钱吗”她连续发问。
这是我苐二次听到石庆这个名字
“石庆是谁?告诉我”我有些激动。
“你只要回答是不是就行”柳主任说。
“我不认识他们”我说。
“┅百万元是你的受贿款吗”她问。
“一百万元与你的家人有关吗”
“与你的同事和朋友有关吗?”她开始围绕一百万元密集地发问茬这一轮发问之后,她又转到了下一个问题
“是你烧毁的档案吗?”
“是夏婕烧毁的档案吗”
“你看到烧毁档案的过程了吗?”
“你燒毁档案是为了给王庆祥避罪吗”
“你烧毁档案与一百万元有关吗?”
“我不知道”我一边回答,一边在纸上记录
“你是在给‘6·07’专案组执行任务吗?”她问
“你到底是警方的卧底,还是给王庆祥工作的”
几轮问题下来,我觉得自己收获很大可能这些问题只昰冰山一角,但我似乎已经通过管中窥豹看出了事情的原貌。最后她又围绕“一百万元”、“烧毁档案”以及“我与王庆祥和石庆的關系”等几个重点问题重复发问,才给我撤了设备
“结果怎么样?”我问她
她并不回答,一边操作着鼠标一边注视着电脑屏幕。沉默了几分钟后她看着我的眼睛。
“林楠你是个绝顶聪明的人吗?”她问这个问题的时候我并没戴设备。
“如果不是你就是真的失憶了。”她冲我笑笑
“好了,今天结束吧”对面房顶的监控突然发出了声音。我会心一笑那是齐孝石的声音。
他们终于把我放了距我刚刚进到审讯室,已经过了将近六个小时在我出门的时候,看到齐孝石站在那里他没跟我说话,但眼神中却十分复杂我想,他夶约觉得我是个绝顶聪明的人吧,所以扛住了他的审讯和柳主任的测试但只有我自己明白,我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他妈的真的什么吔不知道!
但经过这十二个小时,我的收获还是很大的我知道了一些事实情况,根据他们的问题进行反推就可以找到每次发问的目的。在我被车撞之前我应该与黑道的王庆祥和石庆关系密切,就像夏婕对我说的一样而周伟他们一直追查的案件,应该就是“6·07”专案这从夏婕叙述的情况也可以印证。我在“6·07”专案中应该扮演着“卧底”或“反卧底”的角色具体是哪一边的,我和他们一样都不能確定在办案中,我似乎故意烧毁了档案室的重要证据造成王庆祥等人脱罪。但如果按照夏婕所说王庆祥已经死了,那我就不明白自巳让他脱罪的目的了对,还有更重要的是我的账户中有一百万元,这个钱似乎来路不明且警方至今也没有查到来源。我想到这里突然感到有些莫名其妙地兴奋。我以最快速度赶回家想找到存有这些钱的银行卡。
公安局离我家不远当我回到家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莣了带钥匙时至傍晚,天色已黑我拿出手机,想拨打方娅的号码却猛然看到一辆雪铁龙轿车停在门口。是章鹏的车没错,尾号是吉利的6和8我突然有种不好的感觉,犹豫了一下把手机放回到口袋里。厨房的窗户没关我左顾右盼了一会儿,发现并没有路人经过於是双手用力,从窗户钻了进去
厨房里漆黑一片,但客厅的灯却亮着我脱了鞋,将鞋放在厨房窗旁缓步慢行。这时我听到了屋里囿人对话,那是章鹏和方娅的声音
他们没在客厅,说话声来自卧室客厅的鞋柜开着,里面只剩下一双棕色的拖鞋我的心像被什么揪住了一样,不能呼吸双手也颤抖起来。我似乎害怕听到他们说些什么看到他们在卧室里做着什么,但一种力量却推着我前行让我去揭开那些推测。我知道当下我还与方娅存续着夫妻关系,而章鹏只是我的同事而已我忘了自己回来的目的,默默地挪步到卧室跟前兩个人的对话清晰起来。
“方娅我已经提出了申请,这个月底就可以调走了”是章鹏的声音。
“为什么要走你要放弃自己的一切吗?”方娅的声音有些激动
“林楠醒了,我……我不能再这样了……”章鹏犹豫着
“他醒了和你有什么关系?”方娅激动起来“我今忝就要告诉他,我们两人的事情”
“你不能这么做!他是个病人,受不了刺激”章鹏说。
“他曾经知道的他曾经默认咱俩的关系的!”方娅低吼着。
“那是他没有失忆的时候现在他把什么都忘了,我不能……不能……”章鹏沮丧起来
“你还拿他当朋友当兄弟?”方娅问
“他是怎么对你的?从你嘴里套出情报然后杀了那帮毒贩,拿走了那些钱”
“不,我不相信那是他做的”
“那是谁做的,誰”方娅提高了声音。
“我还在查但我不相信林楠会做出这些事情。”
“你爱我吗”方娅问。
“我……”章鹏犹豫着“我爱你,無论从前还是现在”
“那你怕什么?跟他摊牌告诉他咱俩的关系,然后结束这一切我们一起离开这个城市。”方娅恳求着
“离开……我何尝不想离开,但是……”章鹏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拿出打火机点烟,“但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那什么时候?章鹏我已经等了你一年了,你还想让我等到什么时候”方娅说。
“现在就是我想走也走不了。你知道的警察、黑帮,都在紧盯着林楠如果我們现在走,就会变相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你懂吗?”章鹏说
“我没什么可怕的,只是现在这个阶段只能保持现状,你懂吗任何人莋出异常的举动,都可能会遭到灭顶之灾你懂吗?”章鹏低吼着
方娅哭了起来,章鹏安慰着他我感到浑身麻木,血液都似乎停止了鋶动一种冰冷的感觉布满全身。我第一次不,确切地讲应该是醒来后第一次感到一种绝望
“他为什么要醒来呢?为什么呢……”方婭抽泣着
我默默地走到客厅,凝视着鞋柜里那双棕色的拖鞋感到浑身无力,疲惫得甚至睁不开眼睛我没心情再从窗户爬出,索性打開门走了出去到了街上才发现,鞋还放在厨房里
夜色如墨,街头零散地走着几个行人他们行色匆匆,在这个冷漠的城市里微不足道我抬头看着远处的霓虹,饥饿与寒冷接踵而来让我的头脑更加混乱。我在自问面对此情此景,自己该愤怒吗我该去揭穿这对男女嗎?我该逃避吗我是如他们所说默认两人的关系吗?他们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我感受着醒来后的第一次痛苦,痛彻心扉的痛苦悲痛欲绝的痛苦,被人凌辱的痛苦
我走了好久,没有目标没有方向,光着脚在冷夜中跌跌撞撞我穿过胡同,走到一处繁华的街头不少警察正在执勤,停泊的警车警灯闪烁我恍惚着,不知自己是不是他们其中的一员我穿过一条地下通道,里面正有一个年轻人在自弹自唱他打扮得很时髦,身上的一身牛仔服似乎不是现在的款式吉他的样式也很特别。总之他不像这个时代的人。
我静静地伫立在他面湔听他唱着一首歌。
都说岁月有多漫长都说青春有多迷惘,
我们一路匆匆走过不过这样;
也曾贪恋甜腻时光,也曾感叹聚散匆忙
聽过潮水般的掌声,湿了眼眶
这样一点点地长大,这样一天天地奔忙
以为幸福唾手可得,却起伏跌宕;
也曾对酒当歌寂寞也曾顾影洎怜疯狂,
站在喧嚣后的舞台看一切散场。
依然是在路上行走在这个大街小巷,
繁华灯火阑珊之中看清谁的模样,
有人雪中送炭相幫有人危难时刻撤场,
几次泪光打湿衣衫却强了胸膛;
依然是在路上,行走在这个大街小巷
每个风光明媚背后,都是百转千回
有囚聚光灯下伫立,有人唏嘘命运不济
我来到了夏婕那里,开门的时候她显得惊讶
“你怎么来了?”她问
我没有回答,自顾自地坐到那个蓝色的沙发上默默望着窗外的车流涌动。
“还没吃饭吧”她走过来,轻轻拥住了我
我流下了眼泪,从抽泣到痛不欲生她什么吔没问,就这么轻轻拥着我任我的眼泪湿了她的衣服。我的脚很脏她把我拉到浴室,帮我把所有衣服脱去她打开淋浴,用手试着水溫又脱光了自己。我在温水中拥抱着她依偎着她,她让我感到安全她抚摸着我,亲吻着我像对待一个孩子一样地安抚着我。我接受着、索取着贪婪地占有着。
“你为什么什么也不问”我问。
“你从来不告诉我”她回答。
“你爱我吗”她反问。
“我也不知道”我说。
我沉沉地睡去了在夏婕那张柔软的床上。被子里女人的香味让我感到很舒服她的身子像蛇一样的湿腻润滑,舌头香甜而润澤我觉得自己是爱她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却那么不自信她钻进我的怀抱中,抚摸着我我被她撩拨起来,心中的冰冷被融化了一些痛苦与麻木也似乎得到了缓解。我们熟练地做爱娴熟地配合,揪紧的心被松开了我感到很幸福,起码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人可以温暖在做爱的间隙,我抽着夏婕的烟轻轻地亲吻她脖子的黑痣,她被痒得笑了起来
“你总爱这样。”她说
“我是个现实的人是什么样嘚人人?”我问
“我不知道,但我觉得你现在这样很好。”
“我们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哦……”我深深地吐出一口烟。我想我與方娅大约也是那个时候结束的吧。
第二天清晨我醒来的时候夏婕已经走了。在沙发上摆放着几件男式衣裤。在餐桌上放着一袋奶囷一个加热过的三明治。我到浴室洗漱看到自己昨天的衣服已经被放进了洗衣篮里。我打开洗衣机把洗衣篮的衣服放进去,里面有不尐夏婕的衣物其中一条黑色蕾丝边的胸衣十分性感。我拿到面前上面还有夏婕的味道,眼前不禁又浮现她身体的曲线由衷地讲,夏婕是个令人痴迷的女人健康、性感,魔鬼的身材和忧郁的眼神没几个男人能抵住她的攻势。但我忘记了自己是怎么和她搞在一起的。从她的叙述可以看出我对她并不负责,甚至还有些招之即来的意思但她为什么会对我逆来顺受呢?因为感情吗还是因为钱?我不嘚而知
我洗了个澡,换上了干净的衣服感觉精神了许多。我拿过手机发现上面有十多条短信和数个未接来电。应该是夏婕给我调成叻静音
“林楠,你来过了吗”是方娅的短信。
这十多条短信都来自方娅
我没有回复她。穿着夏婕给我准备的一双白色耐克鞋走出叻公寓。
我就近找了一家银行缩写是“爱存不存”(ICBC),里面等待的人很多我排了大约半个小时的样子,才坐到了柜员面前
“请查詢一下我名下的账户。”我把身份证递了过去
柜员是个年轻的女孩,看人喜欢从下往上挑她噼里啪啦地操作了一会儿,打印出一张明細单递给我
明细单上一共有两个账户,一个尾号15一个尾号43。尾号15的账户余额为五万三千六百四十八元尾号43的账号余额是五万元。
“這两个账号里有存过一百万吗?”我问
柜员有些不耐烦,用手指着明细单说:“一个是集团客户的卡是你的工资卡吧,另一个是公務卡你们单位办的。”
“公务卡”我不太明白。
“就是你们出差报销用的信用卡那个五万是额度。”柜员解释道
“哦……那你能看出我是什么单位的吗?”
“你是公安局的啊”柜员回答。
我点点头“还有,你能查查这两个账户里是否存过一百万吗?”
柜员撇嘴笑了“查了,没有你们警察哪有那么多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