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世奇人全文中说说蔡二少爷卖东西精在何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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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著名作家冯骥才创作的同名小说集。全书由18个短篇小说连缀构成,各篇文字极精短,半文半白,带有“三言两拍”笔意,作品的风格也接近古典传奇色彩,
天津卫是天津的古称,当年,它既是水陆交通要道,也是世人瞩目的开放城市。所以,在天津生活的人,“不强活不成,一强就生出各样空前绝后的人物”。他们有的现身于上流社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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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splay: 'inlay-fix'冯骥才《俗世奇人》之──蔡二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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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蔡二少爷》       蔡家二少爷的能耐特别——卖家产。   蔡家的家产有多大?多厚?没人能说清。反正人家是天津出名的富豪,折腾盐发的家,有钱做官,几代人还全好古玩。庚子事变时,老爷子和太太逃难死在外边。大少爷一直在上海做生意,有家有业。家里的东西就全落在二少爷身上。二少爷没能耐,就卖着吃。打小白脸吃到满脸胡茬,居然还没有“坐吃山空”。人说,蔡家的家产够吃三辈子。   敬古斋的黄老板每听这话,心里暗笑。他多少年专卖蔡家的东西。名人家的东西较比一般人的东西好卖。而黄老板凭他的眼力,看得出二少爷上边几代人都是地道的玩主。不单没假,而且一码是硬邦邦的好东西。到手就能出手。蔡家卖的东西一多半经他的手,所以他知道蔡家的水有多深。十五年前打蔡家出来的东西是珠宝玉器,字画珍玩;十年前成了瓷缸石佛,硬木家具;五年前全是一包一包的旧衣服了。东西虽然不错,却渐渐显出河干见底的样子。这黄老板对蔡二少爷的态度也就一点点的变化。十五年前,他买二少爷的东西,全都是亲自去蔡家府上;十年前,二少爷有东西卖,派人叫他,他一忙就把事扔在脖子后边;五年前,已经变成二少爷胳肢窝里夹着一包旧衣服,自个儿跑到敬古斋来。   这时候,黄老板耷拉着眼皮说:“二少爷,麻烦您把包儿打开吧!”连伙计们也不上来帮把手。黄老板拿个尺子,把包里的衣服一件件挑出来,往旁边一甩,同时嘴里叫个价钱,好赛估衣街上卖布头的。最后结账时,全是伙计的事,黄老板人到后边喝茶抽烟去了。黄老板自以为摸透了蔡家的命脉。可近两年这脉相可有点古怪了。   蔡家二少爷忽然不卖旧衣,反过来又隔三差五派人叫他到蔡家去。海阔天空地先胡扯半天,扭身从后边柜里取出一件东西给他看。件件都是十分成色的古玩精品。不是康熙五彩的大碟子,就是一把沈石田细笔的扇子。二少爷把东西往桌上一撂那神气,好赛又回到十多年前。黄老板说:“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二少爷的箱底简直没有边啦!东西卖了快二十年,还是拿出一件是一件!”蔡二少爷笑笑,只淡淡说一句:“我总不能把祖宗留下来的全卖了,那不成败家子了吗?”可一谈价就难了,每件东西的要价比黄老板心里估计的卖价还高,这在古玩里叫做:脖梗价。就是逼着别人上吊。   像蔡家这种人家卖东西,有两种卖法:一是卖穷,一是卖富。所谓卖穷,就是人家急等着用钱,着急出手,碰上这种人,就赛撞上大运;所谓卖富,就是人家不缺钱花,能卖大价钱才卖。遇到这种人,死活没办法。蔡二少爷一直是卖穷,嘛时候改卖富了?   一天,北京琉璃厂大雅轩的毛老板来到敬古斋。这一京一津两家古玩店,平日常有往来,彼此换货,互找买主,熟得很。   毛老板进门就瞧见古玩架上有件东西很眼熟,走近一看,一个精致的紫檀架上,放着一叠八片羊脂玉板刻的《金刚经》,馆阁体的蝇头小字,讲究之极,还描了真金。他扭脸对黄老板说:“这东西您打哪来的?”脸上的表情满是疑惑。   黄老板说:“半个月前新进的,怎么?”   毛老板追问一句:“谁卖您的?”   黄老板眼珠一转,心想你们京城人真不懂规矩。古玩行里,对人家的买主或卖主都不能乱打听。他笑了笑,没搭茬。   毛老板觉出自己问话不当。改口说:“是不是你们天津的蔡二少爷匀给您的?这东西是打我手里买的。”   黄老板怔住。禁不住说:“他是卖主呀!怎么还买东西?”   毛老板接过话:“我一直以为他是买主,怎么还卖,要不我刚才问你。”   两人大眼对小眼,都发傻。   毛老板忽指着柜上的一个大明成化的青花瓶子说:“那瓶子也是我卖给他的!他多少钱给您的?我可是跟白扔一样让给他的。”   毛老板还蒙在鼓里,黄老板心里头已经真相大白。他不能叫毛老板全弄明白。待毛老板走后,他马上对伙计们说:   “记住,蔡二少爷不能再打交道了。这王八蛋卖东西卖出能耐来了,已经成精了!”&&&
(宝宝)妹妹谢谢你,我今天坐到了沙发上,虽然舒适,由于学才浅疏,看书不是很多,今天要好好享受一下了,不过冯骥才的作品我还是比较喜欢的
谢谢(宝宝)妹妹给我们转载经典作品,一段段真人真事在冯骥才先生笔下升辉,活灵活现,具有当时社会情景的再现又有了讽刺意义,欣赏着。
&&& 昨日电脑出问题,未抢到沙发,好像第三名是砖头,没关系的,拜读美文,多硬的座也感觉不出来。从小看书甚少,大冯的作品更是读得不多,阅此文是冲禅是一枝花妹妹的大名从头看到尾,呵呵。他的文章还真不错,有一种雅俗共赏的感觉,以后多看看他的作品。圈内人若由此引发对冯骥才作品的兴趣,那他应该感谢禅是一枝花妹妹为他传名。呵呵。
一枝花妹妹,看来我只能坐在地上欣赏了,谢谢你给我们转载这么好的作品,在工作之余欣赏一下很好,缓解工作压力,大冯的作品就是这样,把人世间的小事和人物描写的淋漓尽致,
快乐的海豚
妹子。为兄因为感冒了,所以身上没劲,也就无法和别人抢地盘了。无奈,只好找了个钉子把自己挂在墙上来欣赏了。大冯的东西虽然读的不多,但我还是非常喜欢的。通俗易懂,雅俗共赏是他的特点,所以粉丝多多。通过你转载的文章可以看出,不光是文章雅俗,而且还能从中长了不少学问呢!谢谢花妹。
扬帆大哥好!  祝贺您坐上沙发,舒适没得说吧?  太谦虚了,您绝非“才疏学浅”,恰恰相反,学识非常丰富。您的修养非常好,对于人和事都极谦恭友善,低调真诚,我是非常欣赏的。这样的品质绝非短时间内练就的,必是长期修炼的结果。  非常高兴您也喜欢冯骥才先生的文章,若是能够供您在闲暇时候看了放松心情,那我就非常高兴了。  谢谢,祝好!
虹姐好:  这些事情都是当初码头上人们为生计奔波的景况,在作家的笔下显得生动且有趣味,同时还具有各种意义。  我也是感觉大家看了不少雅致的东西了,闲暇时候看点儿这些趣事也可放松一下。  谢谢您的品读,祝好!
学问大哥好!  您这个位置是否砖头我也不懂,反正肯定是不太舒服。我是不能够让您坐在那么硬的东西上的,这不帮您垫上一块厚厚的缂丝垫子,还有一杯铁观音奉上,好歹舒服点儿吧。呵呵。  哥哥学识丰富,智慧超群,阅文无数。今日冲着我把此文从头到尾看过,让我着实受宠若惊,感动万分啊! 都发晕了!    您一语言中,大冯的文章确是有一种雅俗共赏的感觉,我也是知道大家看了不少雅的东西了,来点儿俗的换换口儿吧。  衷心感谢,祝好!    
田文大哥好!  虽然赶在这个位置上了,那我也不能让您坐在地上。给您垫上一块云锦的垫子,喝杯龙井吧。  我欣赏您说的,大冯是善于把人事间的小事和人物描写得淋漓尽致,生动鲜明。  若是能够让您在工作之余轻松一下,缓解疲劳,那我将非常开心。  祝福您!
海豚大哥好!  换头像了,还是自己制作的,手艺不错啊! 太-好-玩-儿-了,呵呵。棒棒糖好吃吗?甜吗?  闻听大哥身患感冒,十分挂念。是否好些?没大碍吧?  地盘没抢到手不要紧,我想办法。挂墙上那是万万不行的,我给您安排了GOODYEAR的软式飞艇,坐在里面看,再来杯冻顶乌龙,您意如何? 耶!  我也是通过读大冯先生的文章,知道了一些过去的事情,学习了知识。但愿在初秋时节给兄长带来一些轻松愉快。  安心休养为盼!  
冯先生的文章原来很少看,真是耐人寻味!
&&&&&& 那时读他的三部曲时还未觉得什么,只觉得他挖掘民间风俗的能力很强。而后来的作品是越发的好了,像这部《俗世奇人》简直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短句的运用像巴尔扎克,语言犀利泼辣,人物内心的描写即形象又细腻,语言即风趣又尖刻,过瘾。
飘雪姐好!  您说的好,文章的确是耐人寻味的。人家就有本事将许多看似不起眼的事情作为素材,描写得活灵活现,生动有趣。  谢谢,祝好!
自然大哥好!  您与他甚熟,想必了解的非常多。正如您所说,他的确是有很强的挖掘民俗的能力,极其喜欢民间文化艺术,全国各地到处跑。  他的东西您也定是看了不少,总结得句句真理。像这部《俗世奇人》,我还就是喜欢那些短句的味道以及细腻的刻画,过瘾。  不过,看您的东西我也很过瘾,另一种味道。
冯骥才的这篇文章很有讽刺意义!
(宝宝)你好!&&&& &冯骥才给人的感觉朴实憨厚,现实中的他是个很有心计又异常聪明的人,不仅书写的好,对收藏也很有研究,在天津收藏界有重要一席。更难得的是他还能写善画,他的字体是继范增之后的又一书体,耐看好看。他的文人画也是了得,我觉得更有意境,可以说冯骥才是个全才。谢谢你的夸奖。
伊凡好!  这篇文章写得确实很好看,而且如您所说,具有讽刺意义。但愿在您看后能够感觉还是有点儿意思的。  谢谢,祝好!
自然大哥好!  他确是全才,书画俱佳还是个玩主。近年来书写得少了,画得多。我见过他几次,都是在公众场合,他出席活动的时候。的确具备那种智慧和才华浑然一体的气度,可谓文化贵族。
(宝宝):文化贵族&& 嗯,这个词用得好!
(宝宝)妹子一言,海豚大哥的感冒好了吧,在此才知道大哥身体欠佳,真不能想象打蔫的海豚什么样子?一定多保重!本来就苗条的身体挂在墙上一定很象画吧,还是妹子好给您安排了GOODYEAR的软式飞艇,坐在里面看,再来杯冻顶乌龙,呵呵,玩笑,祝福大哥健康!
冯先生的画也是不错的
虹姐好!  看了您的帖子,我马上想像两个问题:打蔫儿的海豚大哥是个什么样子?挂在墙上又是个什么样子?   不知道您注意没有,这几天天津的上空总是能够看见GOODYEAR的飞艇,那恐怕就是海豚大哥坐在里面巡视呢吧?   估计他老人家这会儿打了好几个喷嚏了,呵呵。   祝福大哥早日康复!
琴声大哥好!  您贴的这两幅画作都很好,上面那幅不知道名字,从题字看是在听了理查德·克莱德曼的钢琴曲之后所画,其意境乃心境吧。下面的一幅我见过,名为《嘉陵五月》,去年的作品。“君问嘉陵春五月,一片青碧化水中。”  冯骥才先生的作品充分反映了他的性情和风格,写意写实均恣意挥洒,用笔墨抒发真实的情感,体现了文人画风的精髓。  相对于写文字,作画才是他最喜欢的事情。  再次感谢您让我在这里又欣赏了他的作品!
谢谢一枝花妹妹转载的文章,因为书读的不多,他的文章也没看过几篇,看了妹妹转载的两篇文章通俗易懂,每个故事都很有意思,还能从中了解到过去的事情同时也能增长知识,喜欢看。能给大家带来轻松愉快的好心情。望妹妹继续转载,多谢了! 冯骥才先生的确像孟大哥所说没有名人的架子,谦虚随和,平易近人。几年前在滨江道书店二楼的签字售书看到过他,当时排队让他签字的人很多,他无论是大人还是孩子都一样对待,一直是面带微笑的从每个人的手里接过书签上自己的名字。大家欣赏他的作品也非常欣赏他的人品。
(诚实):冯骥才签名的字体非常帅,二十年前就是这样的字体。
冯骥才的作品读过几部,大都文笔流畅通俗易懂,很喜欢,尤其是《俗世奇人》很耐人寻味,欣赏!
诚实姐姐好!  您总是这么谦虚,还经常很晚了来到这里,看帖回帖,让我感动。  我转载这两篇文章的目的,就是想让大家在紧张之余轻松一下,看后若能够哈哈一下或是呵呵两声都是好的。  “腹有诗书气自华”,冯先生正是如此。真正拥有大智慧、大才华的人,往往是随意平和的,是非常懂得尊重别人的。  
  冯骥才的字体,给自然大哥。       
杨杨姐姐好!  想必您是读过冯先生的许多文章,但愿今天再次读这两篇文章的时候,还能够喜欢,感觉有意思。  谢谢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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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世奇人》
作者:奇怪的琦 日期: 20:37:00
俗世奇人《俗世奇人》是著名作家创作的同名小说集。全书由19个短篇小说连缀构成,各篇文字极精短,,带有“”笔意,作品的风格也接近古典传奇色彩,取话本文学旨趣。书中所讲之事,又多以清末市井生活为背景,每篇专讲一个传奇人物生平事迹,素材均收集于长期流传的民间传说,人物之奇特闻所未闻,故事之精妙叹为观止。作&&&&者冯骥才类&&&&别民间传说出版社出版时间日目录1?&?&?&234?&?&?&?&?&?&?&?&?&?&?&5名称:俗世奇人 作者:冯骥才出版日期:日全书包括:【序言】 【】【】【】 【】【】【】【】 【】 【】 【】【】 【】 【小杨月楼义结李金鏊】 【】 【】 【小达子】 【大回】 【】共19篇作品,每篇记述一个奇人趣事,各自独立。内容虽互不相关,但“读起来正好是本土的‘集体性格’”出版社为。(1942~ ),原籍浙江,1942年生于,浙江宁波人。著名当代作家,,,民间艺术工作者。著名明间文艺家,从小喜爱美术,文学,音乐和球类活动,从事绘画工作,对民间艺术,地方风俗等产生浓厚兴趣。现任执行副主席,副主席,会长,中国明间文艺家协会主席,天津大学文学艺术研究院院长,《文学自由谈》杂志和《艺术家》杂志主编,并任中国明主促进会中央副主席,全国政协常委等职,日被国务院聘为国务院参事。他生于天津长于天津,对这里的一切,都怀着一种近乎狂热的激情。他写过不少具有天津地域特色的小说,如《》《》《》等,从而挖掘天津人的集体性格,展示这个城市的形态和灵魂。怵chù:恐惧,惊慌。硌gè:凸起的硬东西跟身体接触,使身体感到难受或受到损伤。抠kōu:用手指或细小的东西挖。懵měng:①一时的心乱迷糊。②无知。阔绰kuò chuò:排场大,生活奢侈。féng chǎng zuò xì:原指卖艺人遇到合适的演出场地就开场表演。后用作随俗应酬,凑热闹的意思。八面玲珑bā miàn líng lóng:原指窗户宽敞明亮,后形容待人处事机巧圆滑,各方面都敷衍周到,谁也不得罪。看风使舵kàn fēng shǐ duò: 看着风向掌握船舵。比喻随着形势转变方向,调整对策。左右逢源zuǒ yòu féng yuán:原指赏识广博,应付裕如。后比喻做事得心应手,非常顺利。rén qíng liàn dá:指通晓待人处事的方法。是天津的古称,当年,它既是水陆交通要道,也是世人瞩目的。所以,在天津生活的人,“不强活不成,一强就生出各样的人物”。他们有的现身于,有的混迹在市井明间,都是“俗世”中人;然而他们又不是普通人,他们所做的事情令人匪夷所思,是“俗世”中的“奇人”。他们中间既有凭着一把钓竿把鱼钓绝的大回,也有只认七个银元不认人的骨科医生苏大夫;既有专会的“”贺道台,也有抠团鞋泥就能捏出的“”。这些“”,在作家独到的眼里、幽默的笔下,个个生动有趣,活灵活现。其中《》和《》被选入现八下语文书第20课《》。《》人教版语文五年级下册第23课,也在鄂教版语文五年级上册第15课出现。本书用以及古典小说的入笔,极具有故事性和传奇性,读起来让人。的这组故事,写出生活在天津的诸般奇人妙事。书中正骨医生“”,看病前必先收七块银洋;粉刷匠“”干完活全身不沾一个白点;从鞋底上取下一块泥巴便单手捏出活人嘴脸;造假画的以假乱真耍得行家丢了饭碗等等,皆是些听起来神乎其神,实际上存在过的人物。难得掌握了这许多写小说的材料,又以如此简短的篇幅将它们使用出来。看《》,那九河下梢的码头味道扑面而来,绝错不到旁的地界儿去。那语言,结实、神气,看得人恨不能自个儿开讲评书。比方说,卖石材的候家门口摆着个死沉死沉的青石大锁,上面刻着一行字:凡举起此锁者赏银百两。“看见这把锁,也看见上面的字,便身子,使手问一问……”(《》)这“使手问一问”,写得妙极……的语言,还好在得其神、不拘泥,像这句:“那时没有报纸,嘴巴就是媒体,愈说愈神,愈传愈广。接二连三总有人来看画,裕成公都快成了绸缎庄了”(《》)。 “报纸”啊、“媒体”啊,在当时都是新词,用在此处却绝不。在后记里说:“写完了这一组小说,便对此类文本的小说拱手告别”。这样一来,《》便既是绝活又是绝唱,虽出版有年,仍值得再三推荐。经过改编的小剧场话剧《》抽取了原著中的精髓,加以浓缩,通过历史故事折射百姓明生。该剧由三个故事组成,一是名画家孔七爷擂台卖画,二是贺道台,送茶汤和八哥讨好钦差大臣,三是鉴赏大师"蓝眼"辨别真假画。三个故事都以"真假"命题,道的是真假功夫,真假货物,真假语言,真假生死,真假性情,真可谓:天南地北容易辨,世上真假最难说。在清代乾隆、嘉庆年间已享有很大声誉。使天津泥人大放异彩、成为民族艺术奇葩的,是“”的彩塑,它把传统的捏泥人提高到圆塑艺术的水平,又装饰以色彩、道具,形成了独特的风格。天津“”艺术的创始人是。(),字明山,后以字行。自幼随父亲从事泥塑制作,练就一手绝技。他只须和人对面坐谈,抟土于手,不动声色,瞬息而成。面目径寸,不仅形神毕肖,且栩栩如生须眉俗动。“”彩塑创作题材广泛,或反映民间习俗,或取材于民间故事、舞台戏剧,或直接取材于《》《》《》等古典文学名著。所塑作品不仅形似,而且以形写神,达到神形兼具的境地。“”彩塑用色简雅明快,用料讲究,所捏的泥人历经久远,不燥不裂,栩栩如生,在国际上享有盛誉。外国人早就以重金购买,“置诸博物馆中,供观赏。”在历届展览会上它都被认为是的作品。日本的一座中国近代艺术馆为“彩塑”建立了陈列专室,展出彩塑作品58件。“”彩塑积极地推动国际间文化艺术的友好交流,成为中外交往的桥梁。天津“”彩塑艺术是近代民间发展起来的著名工艺美术流派,这支数代相传的艺术之花,扎根于古代泥塑艺术的传统土壤中,再经大胆创新,遂成为今日艺林一绝。《》之:泥人张手艺的人,捏泥人的“泥人张”排第一。而且,有第一,没第二,第三差着泥人张大名叫张明山。年间常去的地方有两处。一是东北城角的戏院,一是北关口的饭馆天庆馆。坐在那儿,为了瞧各样的人,也为捏各样的人。去大观楼要看戏台上的各种角色,去天庆馆要看人世间的各种角色。这后一种的样儿更多那天下雨,他一个人坐在天庆馆里饮酒,一边留神吃客们的模样。这当儿,打外边进来三个人。中间一位穿得阔绰,大脑袋,中溜个子,挺着肚子,架式挺牛,横冲直撞往里走。站在迎门桌子上的“的”一瞅,赶紧吆喝着:“的张五爷可是稀客,贵客,张五爷这儿总共三位──里边请!”一听这喊话,吃饭的人都停住嘴巴,甚至放下筷子瞧瞧这位大名鼎鼎的张五爷。当下,城里城外气最冲的要算这位靠着贩盐赚下金山的。他当年由于为海仁卖过命,被海大人收为义子,排行老五。所以又有“海张五”一称。但人家当面叫他张五爷,背后叫他海张五。是做买卖的地界儿,谁有钱谁横,官儿也怵三分可是手艺人除外,手艺人靠手吃饭,求谁?谁?故此,泥人张只管饮酒,吃菜,西瞧东看,全然没有把海张五当个人物但是不一会儿,就听海张五那边议论起他来。有个细嗓门的说:“人家台下一边看戏一边手在袖子里捏泥人。捏完拿出来一瞧,台上的嘛样,他捏的嘛样。”跟着就是海张五的大粗嗓门说:“在哪儿捏?在袖子里捏?在裤裆里捏吧!”随后一阵笑,拿泥人张这些话天庆馆里的人全都听见了。人们等着瞧艺高胆大的泥人张怎么“回报”海。一个泥团儿砍过去?只见人家泥人张听赛没听,左手伸到桌子下边,打鞋底下一块泥巴。右手依然端杯饮酒,眼睛也只瞅着桌上的酒菜,这左手便摆弄起这团泥巴来,几个手指飞快,比变戏法的刘秃子还灵巧。海张五那边还在不停地,泥人张这边肯定把那些话在他手里这团泥上全找回来了。随后手一停,他把这泥团往桌上“叭”地一,起身去柜台结账吃饭的人伸脖一瞧,这泥人张真捏绝了!就赛把海张五的脑袋割下来放在桌上一般。瓢似的脑袋,小鼓眼,一脸狂气,比海张五还像海张五。只是只有核桃大小海张五在那边,隔着两丈远就看出捏的是他。他朝着正走出门的泥人张的背影叫道:“这破手艺也想赚钱,贱卖都没人要。”泥人张头都没回,撑开伞走了。但天津卫的事没有这样完的──第二天,北门外的几个小杂货摊上,摆出来一排排海张五这个泥像,还加了个身子,大模大样坐在那里。而且是翻模子扣的,成批生产,足有一二百个。摊上还都贴着个白纸条,上边使墨笔写着:贱卖海张五估衣街上来来往往的人,谁看谁乐。乐完找熟人来看,再一块乐三天后,海张五派人花了大价钱,才把这些泥人全买走,据说连泥模子也买走了。泥人是没了,可“贱卖海张五”这事却传了一百多年,直到今个儿《》之:古玩行中有对天敌,就是造假画的和看假画的。造假画的,,用尽绝招,为的是骗过看假画的那双又尖又刁的眼;看假画的,却凭这双眼识破天机,看破诡计,捏着这造假的家伙没藏好的尾巴尖儿,打一堆画里把它抻出来,晾在底下。这看假画的名叫。在锅店街裕成公古玩铺做事,专看画。不姓蓝,他姓江,原名在棠,蓝眼是他的外号。天津人好起外号,一为好叫,二为好记。这来源于他的近视镜,镜片厚得赛瓶底,颜色发蓝,看上去真赛一双蓝眼,而这蓝眼的关键还是在他的眼上。据说他关灯看画,也能看出真假;话虽有点玄,能耐不掺假。他这看画时还真的大有玄机――看假画,双眼无神;看真画,一道蓝光。这天,有个念书打扮的人来到铺子里,手拿一轴画。外边的题签上写着“大涤子湖天春色图”之神看似没看,他知道这题签上无论写嘛,全不算数,真假还得看画。他刷地一拉,疾如闪电,露出半尺画心。这便是之神出名的“半尺活”,他看画无论大小,只看半尺。是真是假,全拿这半尺画说话,绝不多看一寸一分。蓝眼之神面对半尺画,眼镜片刷地闪过一道蓝光,他抬起头问来者:“你打算卖多少钱?”来者没急着要价,而是说:“听说西头的黄三爷也临摹过这幅画。”黄三爷是造假画的第一高手。古玩铺里的人全怕他。没想到听赛没听,又说一遍:“我眼里从来没有什么黄三爷。你说你这画打算卖多少钱吧。”“两条。”来者说。这两条是二十两黄金。要价不低,也不算太高,两边稍稍地你抬我压,十八两便成交了。打这天起,的古玩铺都说锅店街的裕成公买到一轴大涤子的山水,水墨浅绛,苍润之极,上边还有大段题跋,尤其难得。有人说这件东西是打北京某某王府流落出来的。来卖画的人不大在行,之神却抓个正着。花钱不少,东西更好。这么精的大涤子,十年内天津的古玩行就没现过。那时没有报纸,嘴巴就是媒体,愈说愈神,愈传愈广。接二连三总有人来看画,裕成公都快成了绸缎庄了。世上的事,说足了这头,便开始说那头。大约事过三个月,开始有人说裕成公那幅大涤子靠不住。初看挺唬人,可看上几遍就稀汤寡水,没了精神。真假画的分别是,真画经得住看,假画受不住瞧。这话传开之后,就有新闻冒出来――有人说这画是西头黄三爷一手造的赝品!这话不是等于拿盆脏水往人家的袍子上泼吗?蓝眼,理也不理。愈是不理,传得愈玄。后来就说得有鼻子有眼儿了。说是有人在针市街一个人家里,看到了这轴画的真品。于是,又是接二连三,不间断有人去裕成公古玩铺看画,但这回是想瞧瞧黄三爷用嘛能耐把的眼蒙住的。向来看能人栽跟头都最来神儿!裕成公的老板佟五爷心里有点发毛,便对说:“我信您的眼力,可我架不住外头的闲话,扰得咱铺子整天乱哄哄的。咱是不是找个人打听打听那画在哪儿。要真有张一模一样的画,就想法把它亮出来,分清楚真假,更显得咱高。”听出来老板没底,可是流言闲语谁也没辙,除非就照老板的话办,真假一齐亮出来。人家在暗处闹,自己在赢。佟老板打来尤小五。尤小五是的一只,到处乱钻,嘛事都能叫拿耳朵摸到。他们派尤小五去打听,转天有了消息。原来还真的另有一幅大涤子,也叫《湖天春色图》,而且真的就在针市街一个姓崔的人家!佟老板和都不知道这崔家是谁。佟老板便叫尤小五引着去看。蓝眼不能不去,待到了那家一看,眼镜片刷刷闪过两道蓝光,傻了!真画原来是这幅。铺子里那幅是假造的!这两幅画的大小、成色、画面,全都一样,连图章也是仿刻的。可就是神气不同――瞧,这幅真的是神气!他当初怎么打的眼,已经全然不知。此时面对这画,真恨不得钻进去。他二十年没错看过一幅。他简直成了古玩行里的神。他说真必真,说假准假,没人不信。可这回一走眼,传了出去,那可毁了。看真假画这行,看对一辈子全是应该的,看错一幅就一跟头栽到底。他没出声。回到店铺跟老板讲了实话。裕成公和是连在一块的,要栽全栽。佟老板想了一夜。有了主意,决定把崔家那轴大涤子买过来,花大价钱也在所不惜。两幅画都攥在手里,哪真哪假就全由自己说了。但办这事他们决不能露面,便另外花钱请个人,假装买主,跟随尤小五到崔家去买那轴画。谁料人家姓崔的开口就是天价。不然就自己留着不卖了。买东西就怕一边非买,一边非不卖。可是去装买主这人,因为来时黄老板对他有话“就是砸了我铺子,你也得把画给我买来”。这便一再让步,最后竟花了七条金子才买到手,反比先前买的那轴多花了两倍的钱还多。待把这轴画拿到裕成公,佟老板舒口大气,虽然心疼钱,却保住了裕成公的牌子。他叫伙计们把两轴画并排挂在墙上,彻底看个。等画挂好,上前一瞧,眼镜片刷刷刷闪过三道光。人竟赛根棍子立在那里。万事大吉下的就在眼前――原来还是先前那幅是真的,刚买回来的这幅反倒是假的!真假不放在一起比一比,根本分不出真假――这才是人家造假画的本事,也是最高超的本事!可是长的一双是嘛眼?肚脐眼?差点一口气闭过去。转过三天,他把前前后后的事情缕了一遍,这才明白,原来这一切都有是黄三爷在暗处做的圈套。一步步叫你钻进来。人家真画卖得不吃亏,假画卖得比天高。他忽然想起,最早来卖画的那个书生打扮的人,不是对他说过“黄三爷也临摹过这幅画”吗?人家有话在先,早就说明白这幅画有真有假。再看打了眼怨谁?看来,这位黄三爷不单冲着钱来的,干脆说是冲着自己来的。人家叫你手里攒着真画,再去买他造的假画。多绝!等到他明白了这一层,才算明白到家,认栽到底!打这儿起,卷起被袱卷儿离开了裕成公。自此不单天津古玩行他这号,天津地面也瞧不见了的影子。有人说他得一场大病,从此躺下,再没起来。栽得真是太惨了!再想想看,他还有更惨的――他败给人家黄三爷,却只见到黄三爷的手笔,人家的面也没叫他见过呢!所幸的是,他最后总算想到黄三爷的这一手。死得明明白白。《》之:胜地,能人如林,此间出了两位卖茶汤的高手,把这种稀松平常的街头小吃,干得。这二位,一位胖黑敦厚,名叫杨七;一位细白精明,人称杨八。杨七杨八,好赛哥俩,其实却无亲无故,不过他俩的爹都姓杨罢了。杨八本名杨巴,由于“巴”与“八”音同,杨巴的年岁长相又比杨七小,人们便错把他当成杨七的兄弟。不过要说他俩的配合,好比左右手,又非亲兄弟可比。杨七手艺高,只管闷头制作;杨巴口才好,专管外场照应,虽然里里外外只这两人,既是老板又是伙计,闹得却比大买卖还红火。杨七的手艺好,关键靠两手绝活。一般茶汤是把秫米面沏好后,捏一撮芝麻洒在浮头,这样做香味只在表面,愈喝愈没味儿。杨七自有高招,他先盛半碗秫米面,便洒上一次芝麻,再盛半碗秫米面,沏好后又洒一次芝麻。这样一直喝到见了碗底都有香味。他另一手绝活是,芝麻不用整粒的,而是先使铁锅炒过,再拿擀面杖压碎。压碎了,里面的香味才能出来。芝麻必得炒得焦黄不糊,不黄不香,太糊便苦;压碎的芝麻粒还得粗细正好,太粗费嚼,太细也就没了。这手活儿别人明知道也学不来。手艺人的能耐全在手上,此中道理跟写字画画差不多。可是,手艺再高,东西再好,拿到生意场上必得靠人吹。三分活,七分说,说活了,破货变好货,买卖人的功夫大半在嘴上。到了需要、八面玲珑、看风使舵、左右逢源的时候,就更指着杨巴那张好嘴了。那次,来天津,地方的府县道台费尽心思,究竟拿嘛样的吃喝才能把哄得高兴?京城豪门,山珍海味不新鲜,新鲜的反倒是地方风味小吃,可的小吃太粗太土:熬小鱼刺多,容易卡嗓子;炸麻花梆硬,弄不好硌牙。琢磨三天,难下决断,幸亏知府大人原是地面上走街串巷的人物,嘛都吃过,便举荐出“杨家茶汤”;茶汤粘软香甜,好吃无险,众官员一齐称好,这便是杨巴发迹的缘由了。这日下晌,听过本地小曲莲花落子,,满心欢喜,撒泡热尿,身爽腹空,要吃点心。知府大人忙叫“杨七杨八”献上茶汤。今儿,两人自打到这世上来,头次里外全新,青裤青褂,白巾白袜,一双手拿碱面洗得赛脱层皮那样干净。他俩双双将茶汤捧到李中堂面前的桌上,然后一并退后五步,而立,说是听候吩咐,实是请好请赏。李中堂正要尝尝这名品,手指尖将碰碗边,目光一落碗中,眉头忽地一皱,面上顿起阴云,猛然甩手“啪”地将一碗茶汤打落在地,碎瓷乱飞,茶汤泼了一地,还冒着热气儿。在场众官员吓懵了,杨七和杨巴慌忙跪下,谁也不知中堂大人为嘛?当官的一个比一个糊涂,这就透出杨巴的明白。他眨眨眼,立时猜到中堂大人以前没喝过茶汤,不知道洒在浮头的碎芝麻是嘛东西,一准当成不小心掉上去的,要不哪会有这大的火气?可这样,难题就来了――倘若说这是芝麻,不是脏东西,不等于骂中堂大人孤陋寡闻,没有见识吗?倘若不加解释,不又等于承认给中堂大人吃脏东西?说不说,都是要挨一顿臭揍,然后砸饭碗子。而眼下顶要紧的,是不能叫李中堂开口说那是脏东西。大人说话,不能改口。必须赶紧,抢在前头说。杨巴的脑筋飞快地一转两转三转,主意来了!只见他脑袋撞地,“咚咚咚”叩得山响,一边叫道:“中堂大人息怒!小人不知道中堂大人不爱吃压碎的芝麻粒,惹恼了大人。,饶了小人这次,今后一定痛改前非!”说完又是一阵响头。李中堂这才明白,刚才茶汤上那些黄渣子不是脏东西,是碎芝麻。明白过后便想,九河下梢,,生意场上,心灵嘴巧。这卖茶汤的小子更是机敏过人,居然一眼看出自己错把芝麻当做,而三两句话,既叫自己明白,又给自己面子。这聪明在眼前的府县道台中间是绝没有的,于是对杨巴心生喜欢,便说:“不知者当无罪!虽然我不喜欢吃碎(他也顺坡下了),但你的茶汤名满,也该嘉奖!来人呀,赏银一百两!”这一来,叫在场所有人摸不着头脑。茶汤不爱吃,反倒奖巨银,为嘛?傻啦?杨巴趴在地上,一个劲儿地叩头,心里头却一清二楚全明白。自此,杨巴在天津城威名大震。那“杨家茶汤”也被人们改称做“杨巴茶汤”了。杨七反倒渐渐埋没,无人知晓。杨巴对此毫不内疚,因为自己成名靠的是自己一张好嘴,李中堂并没有喝茶汤呀!《》之:苏大夫本名苏金散,民国初年在一带,开所行医,正骨拿环,挂头牌,连洋人赛马,折胳膊断腿,也来求他。他人高袍长,手瘦有劲,五十开外,红唇皓齿,眸子赛灯,下巴儿一绺山羊须,浸了油赛的乌黑锃亮。张口说话,声音打胸腔出来,带着丹田气,远近一样响,要是当年入班学戏,保准是的冤家对头。他手下动作更是“干净麻利快”,逢到有人伤筋断骨找他来,他呢?手指一触,隔皮截肉,里头怎么回事,立时。忽然双手赛一对白鸟,上下翻飞,疾如闪电,只听“咔嚓咔嚓”,不等病人觉疼,断骨头就接上了。贴块膏药,上了夹板,病人回去自好。倘若再来,一准是鞠大躬谢大恩送大匾来了。人有了能耐,脾气准格色。苏大夫有个格色的规矩,凡来瞧病,无论贫富亲疏,必得先拿七块银元码在台子上,他才肯瞧病,否则决不搭理。这叫嘛规矩?他就这规矩!人家骂他认钱不认人,能耐就值七块,因故得个挨贬的绰号叫做:。当面称他苏大夫,背后叫他,谁也不知他的大名苏金散了。苏大夫好打牌,一日闲着,两位牌友来玩,三缺一,便把街北不远的牙医华大夫请来,凑上一桌。玩得正来神儿,忽然三轮车夫张四闯进来,往一靠,右手托着左胳膊肘,脑袋瓜淌汗,脖子周围的小褂湿了一圈,显然摔坏胳膊,疼得够劲。可三轮车夫都是赚一天吃一天,哪拿得出七块银元?他说先欠着苏大夫,过后准还,说话时还哼哟哼哟叫疼。谁料苏大夫听赛没听,照样摸牌看牌算牌打牌,或喜或忧或惊或装作不惊,脑子全在牌桌上。一位牌友看不过去,使手指指门外,苏大夫眼睛仍不离牌。“”这绰号就表现得了。牙医华大夫出名的心善,他推说去撒尿,走到后院,钻出后门,绕到前街,远远把靠在门边的张四悄悄招呼过来,打怀里摸出七块银元给了他。不等张四感激,转身打原道返回,进屋坐回牌桌,地接着打牌。过一会儿,张四走进屋,把七块银元“哗”地往台子上一码。这下比还快,苏大夫已然站在张四面前,挽起袖子,把张四的胳膊放在台子上,捏几下骨头,跟手右推,下顶上压,张四抽肩缩颈闭眼呲牙,预备重重挨几下,苏大夫却说:“接上了。”当下便涂上药膏,夹上夹板,还给张四几包活血止疼口服的药面子。张四说他再没钱付药款,苏大夫只说了句:“这药我送了。”便回到牌桌旁。今儿的牌各有输赢,更是没完没了,直到点灯时分,肚子空得直叫,大家才散。临出门时,苏大夫伸出瘦手,拦住华大夫,留他有事。待那二位牌友走后,他打自己座位前那堆银元里取出七块,往华大夫手心一放。在华大夫惊愕中说道:“有句话,还得跟您说。您别以为我这人心地不善,只是我立的这规矩不能改!”华大夫把这话带回去,琢磨了三天三夜,到底也没琢磨透苏大夫这话里的深意。但他打心眼儿里钦佩苏大夫这事这理这人。《》之码头上的人,全是硬碰硬。手艺人靠的是手,手上就必得有绝活。有绝活的,吃荤,亮堂,站在大街中央;没能耐的,吃素,发蔫,靠边呆着。这一套可不是谁家定的,它地地道道是码头上的一种活法。自来唱大戏的,都讲究闯天津码头。天津人迷戏也懂戏,眼刁耳尖,。戏唱得好,下边叫好捧场,像见到皇上,不少名角便打天津唱红唱紫、;可要是稀松平常,要哪没哪,戏唱砸了,下边一准起哄喝倒彩,弄不好茶碗摇篮上去;茶叶末子沾满戏袍和胡须上。天下看戏,哪儿也没天津倒好叫得厉害。您别说不好,这一来也就练出不少能人来。各行各业,全有几个本领齐天的活。、、风筝魏、机器王、等等。天津人好把这种人的姓,和他们拿手擅长的行当连在一起称呼。叫长了,名字反没人知道。只有这一个绰号,在码头上响当当和当当响。是河北大街一家营造厂的师傅。专干粉刷一行,别的不干。他要是给您刷好一间屋子,屋里任嘛甭放,单坐着,就赛升天一般美。最别不叫绝的是,他刷浆时必穿一身黑,干完活,身上绝没有一个白点。别不信!他还给自己立下一个规矩,只要身上有白点,白刷不要钱。倘若没这一本事,他不早饿成干儿了?但这是传说。人信也不会全信。行外的没见过的不信,行内的生气愣说不信。一年的一天,收个徒弟叫曹小三。当徒弟的开头都是端茶、点烟、跟在屁股后边提东西。曹小三当然早就听说过师傅那手绝活,一直半信半疑这回非要亲眼瞧瞧。那天,头一次跟随师傅出去干活,到英租界镇南道给新造的洋房刷浆。到了那儿,跟随管事的人一谈,才知道师傅派头十足。照他的规矩一天只刷一间屋子。这洋楼大小九间屋,得刷。干活前,他把随身带的一个四四方方的小包袱打开,果然一身黑衣黑裤,一双黑布鞋。穿上这身黑,就赛跟地上一桶白浆较上了劲。一间屋子,一个屋顶,先刷屋顶后刷墙。顶子尤其难刷,蘸了粉浆的板刷往上一举,谁能一滴不掉?一掉准掉在身上。可一举刷子,就赛没有蘸浆。但刷子划过屋顶,立时匀匀实实一道白,白得透亮,白得清爽。有人说这蘸浆的悠然摆来,悠然摆去,好赛伴着鼓点,和着琴音,每一摆刷,那长长的带浆的毛刷便在墙面“啪”的清脆一响,极是好听。啪啪声里,一道道浆,衔接得天衣无缝,刷过去的墙面,真好比打开一面雪白的屏障。可是曹小三最关心的还是身上到底有没有白点?干活还有个规矩,每刷完一面墙,必得在凳子上坐一大会儿,抽袋烟,喝一碗茶,再刷下一面墙。此刻,曹小三借着给师傅倒水点烟的机会,拿目光仔细搜索的全身。每一面墙刷完,他搜索一遍,居然连一个芝麻大小的粉点也没发现。他真觉得这身黑色的衣服有种神圣不可侵犯的威严。可是,当刷完最后一面墙,坐下来,曹小三给他点烟时,竟然瞧见刷子李裤子上出现一个白点,黄豆大小。黑中白,比白中黑更扎眼。完了!师傅露馅了,他不是,往日传说中那如山般的形象轰然倒去。但他怕师父难堪,不敢说,也不敢看,可妨不住还要扫一眼。这时候,忽然朝他说话:“小三,你瞧见我裤子上的白点了吧。你以为师傅的能耐有假,名气有诈,是吧。傻小子,你再细瞧瞧吧――”说着,手指捏着裤子轻轻往上一提,那白点即刻没了,再一松手,白点又出现,奇了!他凑上脸用神再瞧,那白点原是一个小洞!刚才抽烟时不小心烧的。里边的白衬裤打小洞透出来,看上去就跟粉浆落上去的白点一模一样!看着曹小三发傻的模样,笑道:“你以为人家的名气全是虚的?那你在骗自己。好好学本事吧!”曹小三学徒头一天,见到听到学到的,恐怕别人一辈子也未准明白呢!《》之大回大回姓回,,手大脚大嘴大耳朵大,人叫他大回。叫惯了大回,反倒没人知道他的名字。大回是能人,专攻垂钓。手里一根竹竿子,就是钓鱼竿;一个使针敲成的钩,就是鱼钩;一根纳鞋底子用的上了蜡的细线绳,就是鱼线;还有一片鸽子的羽毛拴在线绳上,就是。只凭这几样再普通不过的东西,他蹲在坑边,顶多七天,能把坑里几千条鱼钓光了。秧子也逃不掉。甭管水里的鱼多杂,他想要哪种就专上哪种鱼;他还能钓完公鱼钓,一对对地往上钓。他钓的大鱼比他还沉,钓的小鱼比鱼钩还小。人说钓鱼凭的是运气,他凭的便能耐。钓鲫鱼用的红虫子,又小又细,好赛线头,而且只有一层薄皮儿,里边一兜儿血红的水。要想把鱼钩穿进去,那可不易;弄不好钩尖一斜,一股红水出来,单剩下一层皮儿了。可人家大回把红虫子全放在嘴里,在那里存着。用的时候,手指捏着鱼钩,张开嘴把钩往里边一挂,保管把那小红虫漂漂亮亮穿在鱼钩上。就这手活,谁会?他无论钓什么都有绝法,比方钓王八。钓鱼时勾到王八,都是竿儿弯,线不动,很容易疑惑是勾上了水下边的石块。心里急,一使劲,线断了!大回不急,稳稳绷住。停了会儿,见线一走,认准那是王八在爬,就更不急着提竿。尤其大王八,被鱼钩勾住之后,便用两只前爪子抓住了草,假若用力提竿,竿不折线断。每到这时候,大回便从腰间摸出一个,从鱼竿的底把套进去,穿过鱼竿一松手,铜环便顺着鱼线溜下去。水底下的王八正吃着劲儿,忽见一个锃亮的东西直朝自己的脑袋飞来,不知是嘛,扬起前爪子一挡,这便松开下边的草。嘿,就势把它舒舒服服地提上来!这招这法,还在哪儿见过?人过年有个风俗,便是放生。就是把一条活鲤鱼放到河里。为的是行善,求好报。放鱼时,要在鱼的背鳍上拴一根红绳,做个记号。倘若第二年把这鱼打上来,就再拴一根红绳。第三年照样还拴一根。据说这种背上拴着三根红绳的鲤鱼,放到河里,可以跳龙门。一切人间的福禄寿财,就全招来了。可是鲤鱼到处有,拴红绳的鱼无处弄到。鱼要是给鱼钩勾过一次,就变得又灵又贼。拴一根红绳的鲤鱼在鱼市上偶尔还能看见,拴两根红绳的鲤鱼看不见,拴三根红绳的连撒网打鱼的也没瞧见过。你想花大价钱买,他会笑着说:“你有本事把河淘干了,我就有本事把它弄上来。”找大回。天津卫都是一进腊月,就跟大回定这种三根红绳的鲤鱼了。大回站在河边,看好鱼道。鱼道就是鱼在水里常走的路,大回有双神眼,能一眼看到水里。他瞧准鲤鱼常呆的地界,把一个面团扔下去。这面团比栗子大,小鱼吃不进嘴,大鱼一口一个。但这面团里边决不下钩,纯粹是扔到河里喂鱼,一天扔一个。开头,那贼乎乎的大鱼冒着危险试着吃,一吃没事,第二天再来一个,胆儿便渐渐大起,以后见了面团张嘴就吞。半个月二十天后,大回心想差不多了,用鱼钩勾个面团扔下去。错不了――一条拴红绳的大鲤鱼就结结实实绷住了。可是这法子最多只能钓到拴两根红绳的鲤鱼。三根红绳的鲤鱼决不上钩。这三根绳的鲤鱼已经被钓到三次,就是吃屎也不敢再吃面团了。使嘛法子?就用小孩的巴巴做鱼食!大回不是把鱼琢磨透了?南门外那些水坑,哪个坑里有嘛鱼,哪个坑里的鱼大小,哪个坑的鱼有多少条,他心里全一清二楚。他能把坑里的鱼全钓绝了,但他也决不把任何一个坑里的鱼钓绝了。钓绝了,他玩嘛?故而,小鱼不钓,等它长大;不钓,等它潲子。远近钓者就称他“鱼绝后”,这可不是骂他,是夸他。这外号并不好――辛亥变革后的第三年,夏至后转一天。大回钓了一天鱼,。多半辈子,整天站在坑边河边,风吹日晒,身子里的油耗得差不多了。他在北的聚合成饭庄,吃饱肚子喝足酒,提着一篓子鱼摇摇晃晃回家。走不动就靠墙睡会儿。他家在根,这一段路不近,他直到午夜,迷迷糊糊就趴在大街上了。这时街上走过来一辆拉东西的马车,赶车人在车上睡着了。但就是醒着也瞧不见他――凑巧这段路的几盏街灯给风吹灭了。这真是该活死不了,该死活不了。马车从他身上压过去时,车夫那老家伙睡得太死,居然也没觉出来,转天亮才叫人发现,大回给车压成一个片儿了,赛张纸似的贴在地面上。奇怪的是,人压瘪了,鱼篓子却没压着,里边的鱼还都活着。等巡警一追查,更奇怪的是,那车上拉的东西,竟然是一!这事叫人听了一怔一惊,脖子后边冒出凉气来。有人说,这事坏就坏在他那个外号上了,“鱼绝后”就是叫“鱼”把他“绝后”了。但也有人说,这是上天的报应,他一辈子钓的鱼实在太多了,龙王爷叫他去以命抵命。可事情传到东城里的文人裴文锦――裴五爷那里,人家念书的人说的话就另一个味儿了。人家说:能人全都死在能耐上。《》之的买卖家多如牛毛。两家之间只要纠纷一起,立时就有一种人钻进来,挑词架讼,把事闹大,一边代写状子,一边去拉拢官府,四处奔忙,借机搂钱。这种人便是文混混儿。混混儿是土产的痞子。历来分文武两种。武混混儿讲打讲闹,动辄断臂开瓢,血战一场;文混混却只凭手中一支笔,专替吃官司的买卖家代理讼事。别看笔毛是软的,可文混混儿的毛笔里藏着一把尖刀;,照样要人命。这文混混之中,拔尖的要数刘道元。买卖家打官司,谁使刘道元的状子谁准赢,没跑。人说,他手里的笔就是判官笔,他本人就是本地人间的判官,谁死谁活,全看他笔下的一撇一捺了。可是他决不管小店小铺的事,只给大买卖写状子。大买卖有钱,要多少给多少。他要是缺钱,也用不着去借,只要到大买卖门前,往门框上一靠,掌柜的立时就包一包钱,笑嘻嘻送上来。那些武混混儿们来要钱,都是用爬头钉打嘴里把自己的嘴巴子钉在门框上,不给钱不算完。那模样,鲜血直流,真把人吓死。但人家文混混儿刘道元决不这么干,他倚在门框上的神气,好赛闲着没事晒太阳。只要钱一到手,扭身就走,决不多事。这便是文混混儿的这个“文”字了。刘道元有钱,不买房置地,不耍钱,不逛窑子,连仆婢也一概不用。光棍一个人,一直住在西门外掩骼会北边的一个院子,由两个徒弟金三和马四伺候着。赚来的钱,吃用之外,全都使在上了。他走在路上,只要听到谁家在屋里哭哭啼啼,说穷道苦,或者穷得打架,便一撩窗子,一把钱哗哗啦扔进去。掩骼会那一带,不少人家受过他的恩惠。可谁也不敢当面谢他;你谢他,他不认账,还翻脸骂你。要论混混儿的性子,不管文武,全一个混样。一天,他忽把两徒弟金三和马四叫到跟前说:“师傅我今年五十六,人间的事看遍了,阴间的事一点也不知道。近来我总琢磨着,这人死后到底嘛样?我今儿有个好主意,我装死,活着出一次殡,我呢,就躲在棺材里,好好开开眼。可在棺材里,外边事不能料理,就全交给你们俩了。听着!你们俩王八蛋别心一黑,把我钉死在棺材里!”金三灵又快,马四笨又慢。金三说:“哪能呢,师傅要是完了,我俩还不如一对丧家犬呢。师傅!您的主意虽好,可人家,都得作斋,至少也得七天。您哪能天天躲在棺材里?那里边又黑又窄又闷,您受得住?再说您要是急着吃东西、急着拉屎我的意思,棺材摆在灵堂上是空的,您人藏在后院那间堆东西的小屋里。后院绝对不准人去。吃喝一切,我俩天天照样伺候您。等到出殡那天,你再往棺材里一钻。至于那棺材盖儿,哪能钉呀,您还得掀开一点往外瞧呢!”刘道元笑了。说:“你这王八蛋还真灵,就这么办吧!”跟着,全知道大文混混儿刘道元死了。还知道他是半夜得暴病死的。于是刘家门外贴出,家内设了灵堂,放棺材,摆牌位,还供上那支大名鼎鼎的判官笔,再请来和尚,吹吹打打,作斋七天。来吊唁的人真不少,门口排成长龙,好赛大年夜卞家开粥场。刘道元藏在后院小屋里,有吃有喝,还有个盆,能够拉尿,倒蛮舒服。金三一直在前边盯着应酬,马四不时跑来向师傅送个消息。开头,刘道元很是得意。心想自己活着时威风八面,人“死”后一样神气十分。可是两天过后,一寻思,有点不对,那些给他打赢官司的大掌柜们,怎么一个没来;没名没姓的人倒是蜂拥而至。是不是来看热闹来的?这些人平时走过他家门口,连扭头朝里边瞥上一眼都不敢,此刻居然能登堂入室,把他这个大混混儿日常的活法,看个明白。马四说,头年里叫他一纸状子几乎倾家荡产的福顺成洋货店的贺老板,这次也来了。他大模大样走上灵堂,非但不行礼,却“呸”地把一口大黏痰留在地上。随后,任嘛稀奇古怪的事全来了。作斋的第四天,一条大汉破门而入,居然还牵着一条狼狗进了灵堂。进门就骂:“姓刘的,你一死,借我那十条金子,叫我找谁要去?你不还我钱,我就坐在这儿不起来。”他真的就坐在中央一动不动。占着地界儿,叫别人没法进来行礼。金三马四从来没见过这汉子,知道是找茬儿讹钱来的。上去连说带劝也没用,只好动手去拉,谁料这汉子劲儿奇大,一拳一个,把金三马四打得各一个元宝大翻身。金三马四都是文混混儿,下笔千斤,手中无力,拿他没辙,干瞪眼等着。直到后晌,他闹得没劲才起身离去。临出门时说十天后要来收这几间屋子顶债。他牵来那只大狼狗一蹿,把摆在桌上用来施舍给孤魂野鬼的大白馒头叼走一个。马四人实,把这些事全都照实说了。刘道元一听,火冒三丈,气得直叫:“哪个王八蛋敢来坑我!我刘道元跟谁借过钱?我不死啦!我看看这个王八蛋是谁?”马四顶不住,赶紧把金三找来。金三说:“您一出去,还不是炸尸了?咱的戏可就没法往下演了。师傅您先压压火,一切都等着出完大殡再说。您不也正好能看看这些人都是嘛变的吗?”金三最后这句话管用。眼瞧着刘道元的火下去了。自此,马四不再对师傅前边的事。刘道元忍不住时,向他打听平时那些熟人们,哪个来哪个没来。马四明白,师傅心里问的是另一个文混混儿,大名叫一枝花。那家伙整天往他们这儿跑,跟刘道元称兄道弟,两好得穿一条裤子,可是打刘道元一“死”,他也跟死了一样,一面不露。马四哪敢把这情形对师傅说?马四愈不说,他心里愈明白。脸就愈拉愈长,好赛下巴上挂个。后来干脆眼一闭,不闻不问了,看上去真跟差不多。这天下晌,院里忽有响动。不像是金三马四。侧耳朵再听,原来是邻居那个卖开水的乔二龙,还有他儿子狗子,翻过墙头,来到他的后院。隔窗只听:“爹,金三马四一来,咱再翻墙跑可就来不及了。”乔二龙说:“怕嘛?脓包!金三马四连苍蝇都打不死,你还怕他们。这刘家无后,东西没主,咱不拿别人也拿!跟我来DD”刘道元肺快气炸了。心想,我“活”着的时候给你们钱,你们拿我当爷爷;我“死”了就来抄我的家!你们还要干嘛?扒我的皮做吗?他想砸开门出去,但不行,不能为这两个狗操的把事坏了。心里一急,不知哪来的主意,竟装出一个女人腔,拿着嗓子细声叫:“快来人呀!有坏人呀!”这一喊,竟把乔家父子吓得赛两个瞎驴,连跑带蹿,噼哩叭啦翻墙跑了。幸好的是,前边念经的和尚们鼓乐正欢,没听到他这边的叫声。可马四再来时,却见他一桌子吃的东西,全扔在地上了。过了一七,总算没出太大差错,万事大吉。金三把上的判官笔放进棺材。对人说这支判官笔必须给师傅陪葬;还说,这支笔是支金笔,那支笔只是支草笔,这支金笔只配他师傅一个人使。然后,他悄悄去请师傅,乘人不注意,赶紧入棺,出殡。刘道元骂一句:“真他妈不知是活够了,还是死够了。”便一头钻进了棺材。棺材里,金三给他一切准备得舒舒服服。盖是活的,想开就开;里边照旧有吃有喝,还有个枕头可以睡觉。他哪有空儿睡觉,好不容易“死”一次,他得“死”得再明白些。棺材抬起,往上摆放的时候,就听到金三和马四一左一右哭起来。金三灵,说哭就哭,声音就赛撕肝扯肺一般。刘道元想,还是金三好,马四这王八蛋连假哭也不会。可是金三的假哭却长不了,闹一会就没声了。这才听出马四这边也有哭声。马四来得慢,声音不大,可动了,呜呜哭了一路,好赛死了亲爹。这没完没了的哭,反而扰得刘道元心烦,愈听愈丧气。刘道元已经弄不明白,到底是真的好还是假的好了。走着走着,刘道元忽听,外边乱嘈嘈,声音挺大,好赛出了嘛事。跟着灵车也停住了。他心里奇怪,两手托住棺材盖,使劲举开一条缝,朝外一瞧,只见,纸车纸轿,,银幡雪柳,白花花一片。街两旁却黑压压,站满瞧出殡的人。到底嘛事叫出殡的队伍停住了?他透过旗杆再一瞧,竟看见一些人伸拳伸腿挡在前面,原来是会友的那帮武混混儿。他心想这帮人平日跟他一向讲礼讲面,怎么也翻脸了,想干嘛?这时他突然瞧见,他那弟兄一枝花也站在那帮人中间。只听一枝花在叫喊着:“那支判官笔本来就该归我,他算个屁!死了还想把笔带走?没门!不交给我,甭想过去!”刘道元的脑袋“哄”的一下――但这次没急,反倒豁朗了。心里说:“原来人死了是这么回事,老子全明白了!”双手发力一推棺材盖,哐啷一响,他站了起来。这一下,不但把出殡的和看热闹的全吓得鸡哇喊叫,连截道的那帮混混儿也四散而逃。刘道元站在上大笑不绝。《》之老城区和租界之间那块地,是的地界。人头极杂,邪事横生。二十年代,这里一处临街小屋,来了一对青年男女租房结婚。新床新柜,红壶绿盆,漂漂亮亮装满一屋。大门外两边墙垛子上还贴了一双红喜字。结婚转天一早,小两口就出门做事上班。邻居也不知他们。事过三天,小两口去上班不久,忽然打东边飞也似来了一辆拉货的平板三轮。蹬车的是个老头子,骨瘦肉紧,皮黑牙黄,小腿肚子赛两个铁球,一望便知是个长年蹬车的车夫。车板上蹲着两个小子,全是十七八岁,手拿木棍、板斧和麻绳。这爷仨面色都凶,看似来捉冤家。老头子把车直蹬到那新婚小两口的门前,猛一刹车,车上两小子蹦下来,奔到门前一看,扭头对那老头子说:“爹,人不在家,门还锁着呢!”门板上确是挂着一把大洋锁。老头子登时火冒三丈,眼珠子瞪得全是眼白,脑袋脖子上的青筋直蹦,跳下车大骂起来:“这不孝的禽兽,不管爹娘,跑到这儿造他妈宫殿来了。小二、小三,给我把门砸开!”应声,那两个小子抡起板斧,把门锁砸散。门儿大开,一屋子新房的物品全亮在眼前。老头子一看更怒,手指空屋子,又跳又叫,声大吓人:“好呵,没心没肺的东西!从小疼你抱你喂你宠你,把你这养活成人,如今你娘一身病,请大夫吃药没钱,你一个子儿不给,弄个小妖精藏到这儿享福来,你娘快死啦!你享福?我就叫你享福享福享福!小二、小三!站着干嘛!把屋里东西全给我弄回家去!要敢偏向你们大哥,我就砸折你俩的腿!”那两个小子,把屋里的箱子包袱、被褥衣服抱出来,往车上堆。邻居们跑出来围观。听这老头子一通骂,才知道那新婚小两口的来历。这种连快死的老娘都不管的,自然没人出来管。再说那老头子怒火正旺,过年放的火炮,一个劲儿往上蹿,谁拦他,他准和谁玩命!东西搬得差不多,那两个小子说:“爹,大家伙抬不动,”老头子一声惊雷落地:“砸!”跟手一通乱响,最后玻璃杯子打屋里也扔了出来,这才罢手。老头子依旧怒气难消,吼一句:“明儿见面再说!”便扬长而去。门儿大敞开没人管,晾了一整天。邻居们远远站着,没人上前,可谁也没离开。等着那小两口回来有戏看。下晌,新婚的小两口打西边有说有笑地回来。到家门口一看,懵了。过去问邻居,一直站在那里的邻居反而纷纷散开。有位大爷出来说话,显然他对这不尽孝心的年轻人不满,朝新郎说道:“早上,你爹和你兄弟们来了,是他们干的。你回你爹妈那儿去看看吧!”新郎一听,更懵。忽然禁不住大声叫道:“我哪还有爹呀!我三岁时爹就死了,我娘大前年也死了。只一个姐姐嫁到关外去,哪来的兄弟?”“嘛?”大爷一惊。可早上的事真真切切,一时脑筋没转过来,还是说,“那明明是你爹呀!”小两口赶紧去局子报案。但案子往下足足查了十年,也没找到他们那个“爹”。的盗案千奇百怪,这一桩却数第一。偷盗的居然做了人家的“爹”;被盗的损失财物不说,反当了“儿子”,而且还叫人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来。若是忍不住跟人说了,招不来同情,反叫人取笑,更倒霉。看这,多损,多辣,多绝――多邪!酒馆也分三六九等。首善街那家小酒馆得算顶末尾的一等。不插幌子,不挂,屋里连座位也没有;柜台上不卖菜,单摆一缸酒。来喝酒的,都是扛活拉车卖苦力的底层人。有的手捏一块酱肠头,有的衣兜里装着一把五香花生,进门要上二三两,倚着墙角窗台独饮。逢到人挤人,便端着酒碗到门外边,靠树一站,把酒一点点倒进嘴里,这才叫过瘾解馋其乐无穷呢! 这酒馆只卖一种酒,是山芋干造的,价钱贱,酒味大。首善街养的猫从来不丢,跑迷了路,也会循着酒味找回来。这酒不讲余味,只讲冲劲,赛镪水,非得赶紧咽,不然烧烂了舌头嘴巴牙花嗓子眼儿。可一落进肚里,跟手一股劲“腾”地蹿上来,直撞脑袋,晕晕乎乎,劲头很猛。好赛大年夜里放的那种炮仗“炮打灯”,点着一炸,红灯蹿天。这酒就叫做“炮打灯”。好酒应是温厚绵长,绝不上头。但穷汉子们挣一天命,筋酸骨乏,心里憋闷,不就为了花钱不多,马上来劲,晕头涨脑地洒脱洒脱放纵放纵吗? 要说最洒脱,还是数酒婆。天天下晌,这老婆子一准来到小酒馆,衣衫破烂,赛叫花子;头发乱,脸色黯,没人说清她嘛长相,更没人知道她姓嘛叫嘛,却都知道她是这小酒馆的头号酒鬼,尊称酒婆。她一进门,照例打怀里掏出个四四方方小布包,打开布包,里头是个报纸包,报纸有时新有时旧;打开报纸包,又是个绵纸包,好赛里头包着一个翡翠别针;再打开这绵纸包,原来只是两角钱。她拿钱撂在柜台上,老板照例把多半碗“炮打灯”递过去,她接过酒碗,举手扬脖,碗底一翻,酒便直落肚中,好像倒进酒桶。待这婆子两脚一出门坎,就赛在地上划天书了。 她一路东倒西歪向北去,走出一百多步远的地界,是个十字路口,车来车往,常常出事。您还甭为这婆子揪心,瞧她,可每次将到路口,一准是“噔”地一下,醒过来了竟赛常人一般,不带半点醉意,好端端地穿街而过。她天天这样,从无闪失。首善街上人家,最爱瞧酒婆这醉醺醺的几步扭――-上摆下摇,左歪右斜,悠悠旋转乐陶陶,看似风摆荷叶一般;逢到雨天,雨点淋身,便赛一张慢慢旋动的大伞了……但是,为嘛酒婆一到路口就醉意全消呢?是因为“炮打灯”就这么一点劲头儿,还是酒婆有超人的能耐说醉就醉说醒就醒? 酒的诀窍,还是在酒缸里。老板人奸,往酒里掺水。酒鬼们对眼睛里的世界一片模糊,对肚子里的酒却一清二楚,但谁也不肯把这层纸捅破,喝美了也就算了。老板缺德,必得报应,人近六十,没儿没女,八成要绝后。可一日,老板娘爱酸爱辣,居然有喜了!老板给佛爷叩头时,动了良心,发誓今后老实做人,诚实卖酒,再不往酒里掺水掺假了。 就是这日,酒婆来到这家小酒馆,进门照例还是掏出包儿来,层层打开,花钱买酒,举手扬脖,把改假为真的“炮打灯”倒进肚里……真货就有真货色。这次酒婆还没出屋,人就转悠起来了。而且今儿她一路上摇晃得分外好看,上身左摇,下身右摇,愈转愈疾,初时赛风中的大鹏鸟,后来竟赛一个黑黑的大漩涡。首善街的人看得惊奇,也看得纳闷,不等多想,酒婆已到路口,竟然没有酒醒,破天荒头一遭转悠到大马路上,下边的惨事就甭提了…… 自此,酒婆在这条街上绝了迹。小酒馆里的人们却不时念叨起她来。说她才算真正够格的酒鬼。她喝酒不就菜,照例一饮而尽,不贪解馋,只求酒劲。在酒馆既不多事,也无闲话,交钱喝酒,喝完就走,从来没赊过账。真正的酒鬼,都是自得其乐,不搅和别人。 老板听着,忽然想到,酒婆出事那日,不正是自己不往酒里掺假的那天吗?原来祸根竟在自己身上他便别扭开了,心想这人间的道理真是说不清道不明了。到底骗人不对,还是诚实不对?不然为嘛几十年拿假酒骗人,却,都喝得挺美,可一旦认真起来反倒毁了?另还有华大夫、小达子及治牙的华大夫,医术可谓顶天了。您朝他一张嘴,不用说哪个牙疼、哪个牙酸、哪个牙活动,他往里瞅一眼全知道。他能把真牙修理得赛假牙一样漂亮,也能把假牙做得赛真牙一样得用。他哪来的这么大的能耐,费猜!  华大夫人善、正派、规矩,可有个毛病,便是记性差,记不住人,见过就忘,忘得干干净净。您昨天刚去他的诊所瞧虫子牙,今儿在街头碰上,一打招呼,他不认得您了,您恼不恼?要说他眼神差,他从不戴镜子,可为嘛记性这么差?也是费猜!  后来,华大夫出了一件事,把这两个费猜的问题全解开了。  一天下晌,巡捕房来了两位便衣侦探,进门就问,今儿上午有没有一个黑脸汉子到诊所来?长相是络腮胡子,肿眼泡儿,挨着右嘴角一颗大黑痣。华大夫摇摇头说:“记不得了。”  侦探问:“您一上午看几号?”  华大夫回答:“半天只看六号。”  侦探说:“这就奇了!总共一上午才六个人,怎么会记不住?再说这人的长相,就是在大街上扫一眼,保管也会记一年。告明白你吧,这人上个月在估衣街持枪抢了一家首饰店,是通缉的要犯,您不说,难道跟他有瓜葛?”  华大夫平时没脾气,一听这话登时火起,“啪!”一拍桌子,拔牙的钳子在桌面上蹦得老高。他说:“我华家三代行医,治病救人,从不做违背良心的事。记不得就是记不得!我也明白告诉你们,那祸害人的家伙要给我瞧见,甭你们来找我,我找你们去!”  两位侦探见牙医动怒,龇着白牙,露着牙花,不像装假。他们迟疑片刻,扭身走了。  天冷了的一天,华大夫真的急急慌慌跑到巡捕房来。跑得太急,大褂都裂了。他说那抢首饰店的家伙正在开封道上的“一壶春酒楼”喝酒呢!巡捕闻知马上赶去,居然把这黑脸巨匪捉拿归案了。  侦探说:“华大夫,您怎么认出他来的?”  华大夫说:“当时我也在‘一壶春’吃饭,看见这家伙正跟人喝酒。我先认出他嘴角那颗黑痣,这长相是你们告诉我的,可我还不敢断定就是他,天下不会只有一个嘴角长痣的,万万不能弄错!但等到他咧嘴一笑,露出那颗虎牙,这牙我给他看过,记得,没错!我便赶紧报信来了!”  侦探说:“我还是不明白,怎么一看牙就认出来了呢?”  华大夫哈哈大笑,说:“我是治牙的呀,我不认识人,可认识牙呀!”  侦探听罢,惊奇不已。这事传出去,人们对他那费猜的事就全明白啦。他记不住人,不是毛病,因为他不记人,只记牙;治牙的,把全部心思都使在牙上,医术还能不高?有关资料关于《俗世奇人》()本是水陆码头,居明五方杂处,性格。然故地,血气刚烈;水咸土碱,风习强悍,近百余年来,举凡中华大灾大难,无不首当其冲,因生出各种怪异人物,既在显耀上层,更在市井明间。余闻者甚夥,久记于心;尔后虽多用于《》《》等书,仍有一些故事人物,闲置一旁未被采纳。这些奇人妙事,闻所未闻,倘若废置,岂不可惜?忽生一念,何不笔录下来,供后世赏玩之中,得知往昔此地之众生相耶?故而随想随记,始作于今;每人一篇,各不相关。冠之总名《》耳。(《》序)(冯骥才)日本的新锐作家南条竹则极通吾国文学。他读过我刊在《收获》上的几篇《市井人物》,便问我所写的这类小说是否受的影响。我说:“然也。我与他皆姓冯,我们这是‘家传’。”他笑了,接着问我受冯梦龙哪些影响?我说:三个方面──一是传奇。古小说无奇不传,无奇也无法传。传奇主要靠一个绝妙的故事。把故事写绝了是古人的第一能耐。故而我始终盯住故事。二是杂学。杂学是生活,也是知识。杂学必须宽广与地道,而且现用现学不成。照古人看来,没有杂学的小说,只有骨头没有肉。故而我心里没根的事情决不写。三是语言。中国的文学史,散文在前,小说在后。小说的语言受散文影响。中国人十分讲究文字的功力,尤重单个的方块字的运用,决不是一写一大片。故而我修改的遍数很多。南条竹则说:“你所有小说都这样写吗?”我说:“只这类小说才这样写。这是文本的需要。”此后,我主动告诉他,鄙人写完《》与《》等书后,肚子里还有一大堆人物没处放,弃之实在可惜。后来忽有念头,何不把一个个人物写出来。各自成篇,互不相关;读起来正好是天津本土的“集体性格”?于是就此做了。初写数篇,曾冠名《市井人物》。这次又续写十余篇,改名《》。话说得比较明白,为了怕把读者搞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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