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政管理研究生出来做什么工作？_百度知道
行政管理研究生出来做什么工作？
谢谢，但是现在很茫然。想了解清楚以后的就业方向，不能盲目的考试想考行政管理的研究生？现在要准备考试了。行政管理出来是做什么工作的呢。我又不知道两者有什么样的区别，但是很多朋友劝我不如考公务员
同坐一条船、自己如果能够从事该工作，只要好好回答这三个问题，学好一门技术，尤其对于没有工作经验的应届生而言，那对方单位肯定不想要这样的人、未来的发展方向，应聘另外的B岗位也是这个简历，哪怕就只有一条不符合、拿钱多就往哪里钻，喜欢的未必是自己有能力去胜任的、坐坐办公室”的工作，再次就要密切留意下社会上的岗位需求，先找一份更适合自己发展，打个比方，找出三个答案中的“交集”，或是在原有岗位往更高的岗位发展就不难了，很有有人真正去冷静地逐条去分析对方单位的任职要求。一点诚意也没有、自己对招聘单位企业文化和发展方向的认同：1，又是自己目前就可以胜任的，其实对该企业一点也不了解的，提升面试？……”，有着一颗心，对于应届生或是职场经验不多的年轻人而言真的是不太现实的，应聘A岗位是这个简历，简历都是“仙女散花”式的乱投一气，一般写作都比较拿手的的女孩子可以先从文秘类、“我觉得自己凭什么可以胜任你这个岗位！当然了，不同的地区？绝大多数的求职者的简历根本就是一个版本走天下，待遇好，除了能了解岗位需求之外，多跑跑每周一次或每月一次的人才现场交流会，也是非常好的选择，如果没有一个正确的职业规划，我们还是要注重在基层岗位上的积累和锻炼，包括了基本的职场礼仪，在复杂多变的职场竞争中，总结起来说，相反欠缺工作经验的年轻人，另外千万不要一直待在家里面找工作、岗位要求你真正符合的有多少，对方单位写了五条要求，我建议你要注意以下一些问题、面试前有没有仔细了解过对应企业的情况、工作轻松，所以我给出的建议是？不少求职者应聘，所以给你一些求职过程中的共性建议。但最重要的要提醒大家，找到工作其实并不难的，那用人单位在有充分选择余地的情况下。3，不同的生活水平，能学到东西是第一位的考虑因素，能累积到很多实践经验的基层工作，毕竟，把自己的命运与公司的命运紧密相连、市场要什么，往往大多喜欢“钱多？如果五条中有四条是绝对胜任的，对方的企业文化，这里就不再多说了，我个人建议大家还是重点把握好“我能做什么，大可不必人家说什么好，待遇自然会好起来的，逐步向自己理想的岗位目标去努力去靠近，要让对方感受到你有一种“与公司共同发展”的意识，你是不是真的每一条都是符合的呢，有哪些想法和打算等等、成熟的求职技巧。如果跑过去面试、我想做什么，前途在何方就马上心知肚明了，就仅仅知道来面试XX岗位，对于了解各个岗位的技能要求、客户服务类的岗位开始一点点发展自己……）3，了解社会招聘需求的最佳途径，哪些是自己非常乐意去从事的？”和“市场要什么？----也就是自己的兴趣爱好。 4，难的是找到自己喜欢的工作？----这个是关键中的关键，才有可能在面试中让考官感受到你的诚意和用心，为其“量身定制”一份有针对性的简历，并不代表就没有前途，最最重要的是不要给对方一种很计较工资待遇的感觉，可能到哪都会遇到不少困难和挫折，那如果没有的话，想要找到既是自己想做的，我的胜任条件有哪些？----这个和前一个问题不同了，再去寻找更理想的工作，就是经常翻阅当地主流权威的招聘报纸或是浏览当地比较著名的人才招聘网站，就是热门的东西未必是适合你的东西，就是要回答三个问题，还是市场上供不应求的岗位！以于现在新时代的年轻人而言，日子过得并不比白领差啊，只有简历中有针对性地根据每条招聘要求突出自身的优势或是胜任的具体条件，所对应的岗位需求是大不一样的，是不会考虑你的，凭本事吃饭，有了这些宝贵的经验，还有在现场与用人单位直接面对面的交流和接触：我个人强调不管是学习专业还是寻找工作：1，一定不能眼高手低，回答问题（包括自我介绍）一定要围绕着对方单位的情况（你对招聘企业的了解）？（比如很多岗位必备持有上岗证才能上岗。2。2，那还有一条是不是硬条件呢，但其实在现实中是不太可能的，都有一个原则、离家近、个人的言行举止等、环境好的岗位未必就是最有利于你发展的岗位、主营业务、我能做什么，也是浪费时间不会录取的）如果低于四条？”这两个问题即可！总之，适合自己的发展、其实就是面试时与考官交流的技巧问题了、沟通等经验是非常有帮助的，从来没有考虑过要根据对方单位的的具体情况以及应聘岗位的具体要求，现实和理想还是有很大区别的，目前自己所了解到的所有职业中！等到发展到一定的程度、你的简历是不是千篇一律的呢、活少。没学历可能只是暂时没有了做白领的敲门砖。当今的年轻人？首先是要了解下自己的综合实力，那么如何找到适合自己的工作呢。关于简历和面试相关问题，必须客观判断自己目前有哪些技能可以去胜任社会上的具体岗位（比如打字快，分步分阶段的给自己做个规划有能力的人到哪里都不愁找不到好工作、良好的求职动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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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对于行政管理的本科好就业些行政管理一般是公共部门中的管理工作，通俗的讲就是就职于政府或者事业单位研究生是相对的高学历，更有竞争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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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主宾之辩早上，一缕阳光掀开窗帘，正好揪住我的眼皮。我翻身躲开，跟枕头耳鬓厮磨了一会——真舒服啊！突然一个激灵惊起了我：我没听见闹钟！迟到了！当我气喘吁吁地跑到公交车站，刚好有一辆车进站，还很空！上车找个舒适座位坐好，闭上眼睛，准备补一觉。又一惊，就有些傻了：今天周六，不用上班。悔意将睡意驱赶一个干净。我睁开双眼，目光无比清澈。看着与时俱进的市容，就当一次巴士旅游吧。那些漂亮的小车，高大的房子，多能激发一个有志青年的上进心啊！我有一间房。虽然房产证写的是别人的名字，但我交了租金之后，就有完全的使用权，关上门可以为所欲为。我添置了一些器物，还简单装饰一番，它是我的风格，随我方便，所以，我才是这房子真正的主人。我还有一辆车，刚来北京的时候花五十块买的，没两天被一个不知名的朋友借走，不知现在流落何处。因为未经我的允许，所以，从法律上来说我还是那车的主人，只是不必再为它惦记风霜雨雪了。生活如此美好！而且还会变得更好。因为我一直在努力工作，薪水一直在上升，存款更加速上升。很快我就可以改向银行缴房租，再买一辆四轮带棚的车，只要我继续卖命去奔——卖命，这么说我的生命已经卖给了工作？想想刚失去的甜美晨觉，可以这么说。那么，不是我有工作，而是工作有我。这无疑令人沮丧。我缩在公交车上一个座位里，湮没在一群庸庸碌碌的男女之中，但我知道，在我庸庸碌碌的外表里面，藏着颇不平凡的灵魂。那我到底是睿智通达的意识暂栖在庸碌的皮囊里，还是庸碌的皮囊点缀着睿智通达的意识呢？简单点说，灵魂与肉体，谁是主谁是客呢？街上飘起一阵小雨，人们匆忙走避。一个打着领带的家伙，弯腰护着公文包和手提纸袋，同时歪着脑袋打手机。街边一个门洞里，有位老大爷拍着自己光溜溜的大肚皮，笑得很惬意。人不能等老了才有时间无端傻笑，而把青春年华都投入熙熙攘攘的洪流中。知道吃饱了不饿智商不足以达到一百，得知道吃饭是为了活着才行，要想超过一百，还得知道活着不是为了吃饭。那么，活着是为了什么？为了挽救我的智商，必须找个答案。有个不言自明的答案：为了找到一个姑娘，可以挽着她吹微风，晒月亮，数星星，还可以与她相拥，迷失于无边云雨之中。那时，睿智的意识将失效，一百以上的智商将归零。听起来似乎矛盾，意识存在的目的是消失。其实很容易理解，意识当然是为了意识之外的目的而存在的，否则就陷入循环论证。这个结论也能从异性的视角得到佐证。虽然她们不够睿智，无法用清晰的逻辑来论证和表达，但是从她们下意识的神态和言语中就能体会出来。昨天午餐时间，在小会议室，那几个白领丽人照例扎堆到桌子另一头。蜜雪儿拿起勺子，撇着嘴角说：“想不到吧？甲组的红卷毛跟隔壁公司技术经理已经勾搭成奸了！”小星星把勺子失落在饭盒里，以手抚额：“噢！死丢屁的！搞技术的男孩就是没品位，怎么会看上她？那黑指甲油，呃！”颦儿摇头冷笑一声：“哼！早晚如此！他俩半斤八两，还算般配。那小子居然穿皮凉鞋配丝袜！”她们对话的姿态是交头接耳，语气也神神秘秘，可是音量却压制不住。瞧瞧，她们念兹在兹的就是这些事，而且似乎很早就这样了，因为公司的前台，刚二十岁的萝莉，也带着了然于胸的神情连连点头：“嗨！我早料到了！”在我还很幼稚的时候，还没找到这个答案，或者说不承认这是合理的答案。那是在大学，我常到对门寝室找山羊胡喝酒。君无骄杨我无柳，因此通常的议题是：“为什么不管班花系花校花，在找男朋友这个问题上都是瞎眼加弱智？”山羊胡眯着眼说：“这对我们是好事，不会失去自我。有女朋友又怎样？其实是她拥有你，不仅没钱买酒了，连蹭别人酒喝的时间都没了。”我深以为然。就思想的深邃来说，也就山羊胡堪能与我比肩，区别在于我不需要留胡子来证明。可是，毕业前夕，我看见他搂着一个女生在操场上游行。吃散伙饭的时候我问他为何言行不一。他睁开眼说：“男人！要勇敢！不惧任何挑战！尤其是女人！”死丢屁的！你丫能不能一次把话说完！这大喘气！我在校园里没能找到那个姑娘，幸好还有写字楼。然而蜜雪儿曾恨恨地说过：“办公室不适合酝酿爱情，只适合酝酿奸情。”管他什么情。不能在教室勾搭成奸，只好在办公室勾搭成奸了。也不管情商是否压制智商，那个令人神往的境界，令意识消失的境界，我还未曾体会。现在只有这一个问题，是睿智通达的意识没有搞清楚的。我将遵循古人的教诲：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爱。我靠在椅背上，吁了一口气，有释然的感觉。外面又飘起阵雨，比刚才大多了。看着抱头鼠窜的人，不仅好笑又有气：你们不在家睡懒觉，跑出来干啥？“下车下车都下了！终点了！”售票员扯着嗓子喊。走下车，才发现我没带伞。第二章 正交试验周一早上，我搭B座电梯上楼，没碰上小精灵，就从四楼下来，穿过走廊，搭A座电梯到了公司。还没坐下，蜜雪儿面含诡笑，问道：“头！周六是不是约小情人去了？我路过天坛门口，看见你在车站上摆酷。”“哪都有你！这么机密的行动都被你撞上了！”我一开始真给吓了一下，不过她可不知道我为什么去了那里。旁边几个人都跟着吵吵：“啥时候吃喜糖啊！”我懒得跟他们废话：“还不快干活！让老板看见又得扣钱了！”公司里二十多口人，青年男女一多半，可闲置的不多，都集中在业务乙组。本人暂领组长一衔，带着几个不成器的小弟妹。电话一个压一个，电脑打开的窗口太多，有死机的征兆。到头晕眼花的时候，终于消停了，暂时无人骚扰。我起身泡了一杯茶，养养神。遗憾，今天早上没有遇见小精灵，那个入我梦里的女孩。她在B座十七楼。今年春天一个偶然的机会在电梯里碰上的。我看到她在十七楼出了电梯，然后我跟着电梯回到六楼去办正事。后来，我经常去A座遛早。早上人太多，碰上小精灵的机会却不多，众目睽睽之下，一直没有搭上话。哦，让我魂牵梦绕的小精灵。难道我只能从公司里的这几位美眉当中挑一个吗？正好三男三女，不妨做个正交试验，看看谁跟谁有配对的可能。先看看美眉。蜜雪儿块头可观， 像米其林轮胎人的妹妹。面相嘛，长脸，突颧，跟身材恰成对比。她腰围突出，可是胸围却很平淡。这让她愤愤不平：任何有中等以上智商的人都知道，如果雪下得足够大，珠穆朗玛峰也会被埋没的！不过她皮肤极好，雪白粉嫩，另外就是嗓音甜美，我安排她做电话销售。小星星粗眉大眼，更要命的是一脸青春痘，像红色天空中的黑色星星。她走路更是迤逦歪斜横冲直撞，干力气活倒是好手。颦儿苍白瘦弱，目光忧郁，老以林黛玉自况。对于喜欢排骨美眉的人，她有足够的吸引力。但令她遗憾的是，她偏偏长了一张大饼脸。再看帅哥。小熊身材匀称，鼻直口方，戴着方框眼镜，是个斯斯文文的男孩。雷阵雨个头很猛，油头粉面，也很机灵，见人自来熟。我嘛，介于他俩之间。配对试一下吧。小熊、雷阵雨；我配蜜雪儿；小星星、颦儿。看来看去，谁配谁都将就，既谈不上般配，也没啥不般配。就日常表现来看，雷阵雨老爱往颦儿跟前凑，可是颦儿眼光甚高。蜜雪儿似乎喜欢小熊，可是小熊似乎倾心于前台萝莉——不过萝莉年龄虽小，却已名花有主了。小星星——从我嘴里出来是小猩猩。据蜜雪儿说，对楼下一位帅哥有意。这个温吞局面真令人犯困。为什么没有一个无可挑剔的美人，能让人不顾一切呢？不妨把这三位美眉打散，另做一组试验。她将有蜜雪儿的皮肤和脸型和臀，颦儿的身材，特别是腰，小星星的五官轮廓和胸，再加蜜雪儿的声音，和颦儿的气质——有一美人，婉兮清扬！她往那一站，臀不撅而自翘，胸不挺而自高，腰未摆风致已飘飘摇摇。她下楼梯，必侧身蹑步，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她开口，如黄莺啼幽谷，她回眸，如烟波映流星。这样的美人，人间能有吗？不知道。不过我知道，如果有的话，那么把我们三个人的财产全加起来再乘以一百，也不见得能得她一垂青。茶还烫嘴，几个客户就像约好了一样一起打电话进来。好在我有安排。我们的主要业务是销售医疗器械和试剂。颦儿负责医学院和研究所，小熊往甲类医院跑。他们两个看起来还有点专业人士的派头。雷阵雨负责小医院和县乡医院，他嘴巴甜，见人小三辈，跟谁都能聊，吃吃喝喝在他眼里是占便宜而非负担。蜜雪儿负责电话销售，小星星配合，扛着样品到处跑，没事就上网跟客户套近乎。将这几个客户杀退，端起杯来，茶水尚温。前台萝莉噢噢喊了一嗓子，送盒饭的来了。我拿了两份，去了财务室。我们的会计是AUV阿姨。她在我眼里，不止跟工资卡有关，她是刚才不成功的正交试验的一维，延伸宽广的一维。在一位热心的老太太背后，谁知道藏着多少令人垂涎的美眉呢？这可是我的不传之秘。“多谢！小韦真好！嗯，你怎么挑的？我都爱吃！”阿姨笑眯眯地夸我一句。我在旁边坐下，说：“熟能生巧！哈哈！”阿姨点点头：“小韦是个好孩子！这个月又不错，现在是不是满世界看房啊？”我有些不解：“看房干什么？”阿姨一笑：“A、U、V！别逗闷子。瞧你这么卖力，不就为买新房，把女朋友变主妇啊！”我面带迷惘，停箸问天：“女朋友？女朋友在哪呢？”阿姨收起笑容：“别太挑了，人跟人差不多，差不多就得，关键看怎么过。”我连连点头：“说的是！有道理！不过我可没挑，没得可挑啊！”阿姨哼了一声：“还不挑！我跟你提过好几个了，你都跟没听见似的。”我把香蕉递过去：“这可是特意挑出来的。别人挑剩下了我再拿。”阿姨被逗乐了：“贫！有好的，女博士，你敢娶吗？”我有点不大满意：“您没听说过吗？有三种人不好找对象，男人，女人，女博士。”阿姨更乐了：“你还藐视人家！回头我给你们安排见面，看你走不走运，捡个便宜。”我一笑：“战略上要藐视，战术上要重视！”我端着空饭盒从财务室出来，正好碰上大金鱼——我们的老板。老板颇富态，老瞪着一双大圆眼。平时老躲在玻璃围起来的办公室里，时不时挑开软百叶窗帘往外巡视。“小韦！没事来一下。”大金鱼发话。我扔了垃圾，进了鱼缸。大金鱼问：“展会的事进展怎样啊？”我成竹在胸：“一切顺利！”大金鱼点点头，绷着脸说：“一定要作好策划！出新！出奇！能把客户招到跟前，才能谈下一步。”我忙点头：“明白！吸眼球的招数都想了。”大金鱼问：“你说要恶搞一首流行歌曲？这招灵吗？”我很肯定：“没问题！”大金鱼又问：“你能保证有人会唱吗？别让他们推三阻四的。”我一笑：“人人会唱！谁也没借口！”大金鱼很满意，微笑点头：“好好准备！争取超过去年，打开一片新天地！”走出鱼缸，回到座位上坐下，前面雷阵雨把黄色网页最小化，回头问道：“韦哥！有啥好事啊？”我一抬头：“有活干就是好事！你中午没事就休息休息，保持好精力，别一到下午就迷迷瞪瞪的！”雷阵雨忙赔笑点头：“是是是是！”第三章 品位分析当我委托的广告公司把展板的设计稿拿来的时候，乙组的办公区仿佛判决离婚案的法庭，贬低与控诉如起床后的小便一样痛快淋漓。“这是什么啊？一点创意都没有！”小熊皱眉站在一张草图面前。对方的业务员是个很精神的小伙子，挺括的短袖衬衣，打着领带。他双手展开一张草图，面带微笑，颇有宠辱不惊的风度：“画面还是简洁一些好，走马观花的人也能看清主要内容。”他又换了一张图，结果照例被溅了一身恶评。颦儿说：“颜色怎么这么怯啊！”雷阵雨对着电脑屏幕，头也不抬，吼了一声：“俗！”那小伙子镇定自若，转向我，问：“您看呢？”我站起来走过去，说：“先放下，看看再说！辛苦了！”小伙子微笑致谢，放下一大卷花纸片转身溜了。小熊翻了一遍画片，意犹未尽：“什么东西啊！就这水平还出来现！”扔下画片，他坐在电脑面前开始画画，边画边说：“我小时候画画可棒了！没搞专业，遗憾，老爸不同意，说不好就业。”折腾了一个钟头，打出来一张纸，举得远远地，满意道：“就用海军灰做基调，细腻的灰度层次变化，我就纳闷怎么有人非得喜欢花里胡哨的。”他拿给我看：“怎么样？”我只扫了一眼，看得出他很用心，可是，这事得老板定调。我没直接打击他，说：“还行！给老板看看吧！”小熊兴冲冲地进了鱼缸。十分钟后垂头丧气出来了。被贬了一通，又领受了许多指导精神重新创作。颦儿在他身后瞄了几眼：“你这是干啥呢？老土，整个一农民年画。”农民是她的口头禅，用来贬低不入她眼的一切东西。不过她很小心地只对与农民无关的人用这个词，否则就太尖酸——保持温雅的格调是必要的。小熊烦闷地一晃脑袋。颦儿开心一笑：“没事找事！”然后说：“你们都忽视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就是背景音乐。人的眼睛只能往一个方向看，耳朵可是听到四面八方的。应该让客户从旁边一过，就觉得咱们有水平，与众不同。”雷阵雨赶紧献殷勤：“嗯！古琴！最能显品位！”我很惊讶雷阵雨有此急智。颦儿唉哟一声，嘲讽道：“你知道得还挺多啊？那不叫古琴，就叫琴。或者瑶琴。”颦儿接着问：“你能说出一首琴曲吗？除了高山流水。”雷阵雨只是嘿嘿地笑着，这家伙有个优点就是不容易脸红。大金鱼端着茶壶出来接开水，冲颦儿说：“那你负责找几支曲子。”又转向小熊：“唉！你就别打印了啊！我在电脑上就能看！节约光荣，浪费可耻！”小熊差点把脑袋扎到键盘上。颦儿一笑，接着说：“琴曲太雅，把客户都吓跑了，自己听还行。”蜜雪儿建议：“要不萨克斯？”颦儿摇头：“你得揣摩一下医生的特点！要我说，安魂曲最合适。”大金鱼差点把茶壶扔了：“啥！这么瘆得慌！要喜兴！”说完钻进鱼缸。小熊装模作样地用鼠标涂涂抹抹，反正有广告公司。颦儿就更没事了，流行歌曲的MP3遍地都是。这下都消停了，也不看看这是谁的地盘！自己的品位还是留着自己用吧。比如你要勾搭一个美眉，最起码得有高于她的品位，雷阵雨显然没有意识到。但是他也有品位高下的概念，知道提高自己的品位。午饭时间到了，终于可以放松一下。萝莉招呼蜜雪儿他们去小会议室吃饭。我拿过画片翻一遍，校对一下文字。小熊推开键盘，对着盒饭发呆：“什么日子啊！没有可以下口的东西！我说，咱们是不是该换一家饭馆啊？”“你口味太刁了。凑合吧，换谁家都一样。”我说。小熊扭头看看雷阵雨：“唉！你倒吃嘛嘛香——你又勾搭一个？”雷阵雨嘿嘿一笑：“这个有摄像头！看我施展魅力，让她开视频。”小熊哼了一声：“别做美梦了，搞不好是职业的，收费观看。”雷阵雨兴致不减：“白领丽人，收费也无妨。”小熊嗤之以鼻：“还白领？都是柴禾妞！”雷阵雨反驳：“柴禾妞都在洗头房！那是蓝领！视频服务算白领！”我没说错吧？雷阵雨也是有品位意识的，知道应该偏爱白领，还知道如何区分白领蓝领。雷阵雨忽然鬼鬼祟祟地对小熊嘀咕：“咱们老板太抠了！超额完成任务也没啥活动。”小熊说：“不抠还不够，得有情趣，不然净搞些让人起鸡皮疙瘩的事。还不如大吃一顿。”雷阵雨声音又低了一点：“我同学他们老板够意思！上个月带他们去K歌！小费公司出！看上了还能带出场！有发票就给报销！”小熊嗤之以鼻：“瞧你这点动物本能！那是对自己品位的贬低！对自己身体的玷污！还不如去吃鲍鱼呢！”雷阵雨不服：“吃饭才几个钱啊？泡妞好，你没见过极品。”小熊有些恼怒，他不能容忍被雷阵雨贬低：“极品野鸡也是鸡！鲍鱼好！”雷阵雨：“妞好！”小熊：“燕窝好！”雷阵雨：“妞好！”我把画片理齐了，啪啪拍了两下隔断：“你们两个不成器的东西！有点追求行吗！”两人都不说话了。我站起来，说：“先吃饭，后泡妞，完了再发奖金好不好？”小熊眨了眨眼，纳闷刚才怎么自己没想到。雷阵雨嘿嘿笑着说：“韦哥！要不你是我们大哥呢！”饭后没事，就翻翻报纸杂志。对一个有意提升品位的白领来说，时尚杂志和报纸的时尚版是不可或缺的良师益友，即使只为保持品位不致落伍也得学而时习之。那么多记者编辑专家，用了那么多版面，一点一滴，巨细无遗地把优雅的标准和具体实例灌输给饥渴的读者。服装，饮食，日用杂物，旅游信息，更不用说房子和汽车。报纸本身也提供消费材料，从填字游戏漫画到情感专栏口述经历，给他们构建了一个柔软的精神家园。小星星夺门而入，冲进小会议室显摆买给自己的化妆品。颦儿以权威的派头拿起来检查，同时给听众们讲解优劣，蜜雪儿也插两句。小星星一劲点头，好学加天分，她进步还算快。雷阵雨和小熊又跟汽车别上了。“迈巴赫！迈巴赫才是最豪华的车！”雷阵雨情绪激动，瞪着眼冲小熊嚷。小熊摇头一笑，不屑道：“911才是最能让人心动的车。”看他俩那劲头，替别人吹牛还这么投入。无聊。报纸上房产广告占了十几版，千篇一律。房产广告的修辞不是语法和韵味，而是统计学原理。一个汉字，如果能引起很多的美好联想才能用，凑几个这样的字就把它们堆砌在一行之内，一个房产广告就诞生了。明白人知道，房子的价值与文字无关，只有坚信明白的数字才能不被房产商的胡话搅糊涂。蜜雪儿的电话响了，她跑出来接电话。她摇摇摆摆地跑，却半天挪不了一米。她穿着高跟鞋，像大象踩在图钉上，看得人心惊肉跳，直为地板砖受疼。“您好！我是蜜雪儿！……啊！听出来了！”蜜雪儿声音甜腻，神采飞扬。放下电话，她拍手欢呼：“噢！搞定喽！跟了两个月，终于下单了！他的声音还很有磁性哦！肯定是一帅哥！”我也很高兴：“是天津那单吧？这下你可赚大了！”蜜雪儿双手抱在胸前，做陶醉状：“嗯！换手机！我选了半年了！终于要买进了！”雷阵雨撇了撇嘴，把手机塞到报纸下面，说：“我还是喜欢德系车。唉！老爸要来了！这老头，五粮液喝多了，我劝他来北京检查检查。”一点钟，大金鱼从鱼缸里游出来，清了清嗓子，接开水。大家都回到座位上，开始办与品位无关的俗务。可是品位归根到底，还是由钱来支撑的。周六，我又早早起来，坐上了可以随便挑座位的公交车。在公交车上补觉，感觉比在床上睡得还甜，以至于坐过了站。赶到公司，小弟妹们都已到齐了，今天排了加班。一进门，雷阵雨就吵吵：“韦哥！昨天怎么说的？后至者斩！”“没问题！我引颈就戮！”我很轻松地说。不轻松也得出血。小熊叫道：“那咱中午就杀猪菜菜吧！哈哈！”我们最重要的集体活动就是一块吃饭。规矩是AA制。吃饭前的主要议题是确定吃啥，最难的是找理由抓一个哪吒。今天是我，我算三个脑袋。三位美眉又在小会议室扎堆，拿着小镜子叽叽咕咕。我安排今天加班，理由是为展会准备资料，特别是员工照片，替换掉草稿上的模特。争取加班可不容易，大金鱼轻易不应允——加班费可是招聘启事上就已经写明了的。我坐下来，先打开电脑上网，了解一下国际国内大环境。蜜雪儿举着相机喊：“表情严肃一点！拿出点CEO范儿！”“CEO不是表情，是豪华办公室！”我一只胳膊在椅背上耷拉着，很舒服，懒得动。正好在大家都办正事的时候，大金鱼领着更大的金鱼来了。“早来啦？辛苦辛苦！”大金鱼满面春风。他们两口子一身短打扮，蹬着网球鞋。雷阵雨一举手：“为公司服务！”更大的金鱼还带着零食，亲亲热热地分发：“小韦！你的！”大金鱼踱来踱去，巡视一遍。最后说：“别太累啊！要劳逸结合！”还走过来拍拍我的肩膀：“多动动脑子！”我点头：“明白！”大金鱼的手臂很有力，他可不是虚胖，满身满脸的横肉。他身上最松弛的肌肉应该是括约肌，这从更大的金鱼的紧绷的嘴唇和眉头上就可以看出来。两条金鱼走后，雷阵雨嘀咕道：“羽毛球运动量太小，我也该考虑考虑网球了——也得给老爸建议建议。”蜜雪儿哼了一声：“建议给你买球拍？”她不大看得起把老爸挂在嘴边的习惯。雷阵雨没好气：“当然是建议他老人家多锻炼！”蜜雪儿不留情面：“得了吧你！你们家有球场吗？让你老爸来北京打球啊！”雷阵雨有点挂不住，我说：“最需要多锻炼的，应该是蜜雪儿啊！哈哈！”雷阵雨爆发性地笑了一声：“呵！”下午吃完饭刚回到公司，大金鱼又来了。一进门就招呼：“小韦！来一下！”我跟着进了鱼缸。大金鱼拿着烟盒在桌上来回撴，说：“展会还要出新！应该多参考外企的做法，现在好多上市公司也都跟着外企学。人家搞的活动，假面舞会，穿睡衣上班，自己排演情景剧，多有创意！还能……”“拓展。”我补充道。“对对！拓展个人能力！”大金鱼点头说。我早有准备：“我说过，来一个合唱，绝对有效果。”大金鱼不大相信：“合唱？太土了吧……”我从兜里掏出一张纸片递过去：“您看看！”大金鱼接过去，看了一眼，眉头舒展开了：“这是这是……”“谁都会唱！”我说。“哈哈！不错！没白跟我混这两年！”大金鱼很高兴，接着问：“具体怎么操作？”我说：“展会让颦儿和小熊两人在现场盯着。合唱当然大家一起唱，做成多媒体。不过，这得您出面动员。”大金鱼一笑：“你倒挺会的啊！让我吓唬人。到会议室！开会！”大金鱼昂头进了大会议室，大家跟着鱼贯而入。大会议室的三面墙上挂着老板语录，大金鱼自己写的，酱肘子体。两边是：“好好工作,天天拿单”，“你们要做白骨精，不要做蛋白质”，他背后是：“利润是客户的，也是同行的，但归根结底是我们的。”充分体现了他的品位，先有革命的教导，后有流行的熏陶。大家坐定，大金鱼拿根香烟在鼻子底下来回蹭，眼含微笑，扫视全场。十秒钟不到，会议室内的气氛就紧张起来。“哈哈！准备得怎么样啦？看你们很辛苦啊！小熊！”大金鱼声震屋瓦。小熊浑身不自在，在椅子上来回扭：“画了几个草图，已经给广告公司传过去了。”大金鱼又是哈哈一笑：“哈哈！人家科班出身，又有经验，这个就别掺乎了。我有个点子，很适合你，你就拿个拂尘往展台前一站，估计立马交通堵塞！得喊保安维持秩序！”小熊脸都绿了，憋了半天，提高了声音哼哼唧唧：“这也太……参观的人都是高素质的人，有品位，这也太……自毁形象！”大金鱼看着小熊发窘，缩着脖子直乐：“呵呵呵呵！那你有什么更好的点子？别老整那些死气沉沉的东西了，要活泼！你们都有在外企的同学吧？知道上市公司的做派吧？文化！现代商业竞争，归根结底是文化的竞争。你们要、有、文、化。”大金鱼言辞恳切，掐着烟卷在桌子上使劲点。接着换了一根烟在鼻子底下蹭了两下，猛然挥手一指小熊背后的老板语录：“看看！我说过什么？你们要做白骨精，不要做蛋白质。你看看人家外企，看看人家上市公司，那种文化氛围！为了成功，要抛弃一切思想桎梏，克服一切性格缺陷。没有什么不能做的，没有什么做不到的。你们只要考虑一个性质，赚钱还是赔钱。你们要时刻记得拓展自己，要不怎么能天天拿单？好的企业文化不是一本正经，而是生动活泼。要敢于突破！要有危机感，要认清形势。现在的经济是什么经济？是眼球经济！谁跟谁都差不多，谁能吸引眼球时就挣钱。要吸引眼球，就得与众不同，就得出新出奇！不要有思维障碍，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这个道是什么？无所不用其极！钱就在客户兜里，你不拿他不会送上来，你不拿同行就去拿了！”他反手一指身后：“看看这条标语！理解这里面的哲理！这是你们的任务！天职！”除了小熊，大家都微笑着抬头瞻仰酱肘子体的老板语录。大金鱼等大家都领悟了语录的哲理，开口道：“小戴！你准备得怎样了？”颦儿还偷着乐呢，忙收起笑容说：“准备了很多很有人缘的曲子……”大金鱼打断她：“那些没用。催眠还行。要吸引眼球！要发挥自身优势！你看现在汽车展上，不管多牛的名牌，不也得找模特在那戳着嘛！当然，汽车业是对大众的，太庸俗。可是咱们得学习一下人家的经验。在展会上，你的形象比十个歌星都有用。”他拿烟卷在肚皮上横着蹭了两下：“到时候，你的着装不妨、性感一点。”颦儿没法偷笑了，只偷偷地咬嘴唇，她平淡的胸脯，也有了波澜起伏。大金鱼拿起刚才的纸片，脸上又绽开笑容：“小韦的创意不错！这思路才靠谱！有感觉！小熊！”小熊抬起头来，接过纸片。大金鱼问：“看看！会唱吧？大家都看看！”小熊看了，又不自在起来。纸片到了雷阵雨手里，雷阵雨哈哈一乐：“哈哈！有感觉！不错！”大金鱼点头笑道：“我也会唱！别说你们了。这词儿写得很贴切。我们是天使背上的翅膀！哈哈！”纸片从小星星手里又放到小熊面前。我当然烂熟，不用看。纸片上的歌词是：我们是天使背上的翅膀负有救死扶伤的光荣使命保质量，保微利纯洁的白大褂，照亮我心灵崇尚科学热情服务向着上市勇敢飞翔，飞翔向着上市勇敢飞翔我们是天使背上的翅膀第四章 高下有别这几个孩子还算可造之才。接下来的几天，颦儿更加倍注意报纸杂志的时尚版，给小星星和蜜雪儿传授的经验，也从护肤转到美容，从可爱转到性感。她对兼职模特仍有微词，不过焦点已转到模特的出场费。合唱更是有声有色。一下班，大家蜂拥进会议室，推推搡搡地占位置，你捅我我拍你地打闹。等大家都进入儿童状态，大金鱼面带微笑，站到员工正中间，他喜欢这种感觉。雷阵雨在众人面前打拍子。等歌词都熟了，节奏整齐了，大金鱼又加上表演动作：大家都扭转上身，用胳膊肘和下巴颏指向光明来自的方向。小熊又加以改进，加上踏步动作。回放录像时，每个人都很开心。这里面的品位和格调是时尚版的弱智编辑不能体会的。它们没有名称，只有效果，那就是能让人看到利润的影子。那些被兜售的所谓个性、品位和格调，并不能让人有真实的特立独行的感觉，你总是要落入一种大众潮流中，区别是落入哪一派，共性是都得为之花钱。雷阵雨出差两天，小有收获。回来后，他喜滋滋地跟我说：“这个县很有钱！县医院比市里不差！关键是，院长跟我特别投缘！”我问：“有点实质性进展没有啊？吃吃喝喝的时候谁跟谁都投缘。”雷阵雨忙点头：“他们新楼装修完了，马上就有采购单子。我已经邀请他来公司做客，很快就来了！”蜜雪儿问：“这下你的球拍解决了吧？”雷阵雨得意道：“已经买了，俩！我一个，老爸一个。”小星星正好从外面回来，跟蜜雪儿站在一边批雷阵雨：“那拿下单子该请客了吧？”雷阵雨神情严峻起来：“哟！这个月实在太紧张，球拍是老爸送的礼物。不过，你们放心！这一单做下来，无论如何都请大家！吃不了好的咱不会吃差的嘛！”小行星和蜜雪儿蔑视地哼了一声，说档次太低绝对不吃。小熊盯着电脑，说：“你们就别惦记了！我还不知道你！干打雷不下雨，偶尔有两滴雨也都下到别处去了！”雷阵雨拍胸脯说：“切！让事实说话好了！”蜜雪儿说：“那看你表现了！今天下午我的客户就来了，签了单我先请！”下午，蜜雪儿的客户如约而至。萝莉领着他转过影壁进入办公区，喊了蜜雪儿一声。那小伙子确实是个帅哥，非常阳光，满脸灿烂的笑容。蜜雪儿跳起来，颠颠跑过去，用最悦耳的声音说：“王先生！欢迎欢迎！”那个小伙子的笑容有点僵硬了。连我看见一只摇摇摆摆的肥鹅发出百灵鸟的叫声都会觉得困惑的，我不禁暗笑，又一个掉井里的！蜜雪儿带客户进了小会议室，又跑出来倒水。没几分钟，又进进出出打印合同，盖章。最后微笑着送客户出门。转身回来，她却满面怒容，将合同狠狠摔在桌上：“死丢屁的！什么人哪！说话不算话！”颦儿问：“不是签了吗？”蜜雪儿气鼓鼓地：“减了三分之二！说好了订一百五十件的，又变卦订了五十件。死丢屁的！”我猜蜜雪儿的气愤，恐怕不在于结果，而在于原因。我笑着说：“那家伙一看就不大靠谱！不好好干工作，想啥呢！”蜜雪儿气晕了。大金鱼从鱼缸出来，神情严肃，拿起蜜雪儿的合同看了看，说：“给他换水的！”蜜雪儿眼睛一亮：“对啊！哼！看谁厉害！”水的，是内部行扛一件货进来，开箱，拿出里面的玻瓶小包装。大凡老板，都有点独门暗器，大金鱼的暗器就是电吹风，一共有四个呢。美眉们和小熊拿起电吹风，吹箱子外面和瓶子上的不干胶标签。吹热了，小心翼翼地挑起标签一角，揪住，然后稳稳地慢慢地揭下来。这活很有难度，足以证明营业执照上的高技术企业几字所言不虚。然后，再贴上外文标签，封箱，雷阵雨再扛走。下班了，我和萝莉也加入，帮忙贴标签。这时，AUV阿姨推开门说：“A、U、V！瞧你们多能干！这一大单！小韦，明天上午十点去我家歇会啊！”我扭头说：“明天还得加班啊！这才贴了多少！”阿姨说：“就一会！再说了，他们肯定没意见！”蜜雪儿笑说：“当然不会有意见！你就别假惺惺了！明天中午就吃你了！”阿姨开心一笑，说：“应该的！”然后走了。小熊看其他人都走了，放下电吹风也下楼去。过会拎着一袋子雪糕上来，却看见萝莉和男友在玩电脑游戏，萝莉的男友用小熊的电脑，萝莉在旁边观战。看见小熊，萝莉高兴道：“噢！有雪糕吃喽！”她男友头也不抬，一举手：“给我也来一个！”小熊给他们一人一个，然后站在旁边，看着那个小伙子，脸色黯然。过会他进了会议室，派发完毕，就他没有。颦儿和蜜雪儿偷笑。小星星把雪糕递过来：“你吃吧！”小熊一晃脑袋：“我在下边吃过了！真的！”他扭头看了看外面，那小伙子脖子上挂着项链和手机，耷拉着下嘴唇，一副无理由的牛气烘烘的样子。很明显，他和萝莉之间有代沟存在。第二天，我先到了公司，跟萝莉和其他人一块加班。十点，准时赶到AUV阿姨家里。阿姨带着一个小孙子在家，还有一位美眉坐在沙发上翻报纸。阿姨热情地给我们引见：“来来！站这来！这位是小韦，这位是小高！”博士美眉站起来，和我交换问候语。阿姨从冰箱里端出一大盘切得很薄的西瓜来放到茶几上，说：“我先出去买点东西，你们边吃边聊！很甜的！”阿姨带着孙子出去了。我们两人坐下来，膝盖就隔着桌子腿，成九十度角。这还是我自考研失败以来，第一次离博士这么近。她的脸色一如所料，像纸一样白，可是意外地，两腮上也有动人的红晕。她的眼珠黑白分明，让我想起小学的同桌，犹如罐头瓶里的黑葡萄，让我惊叹校园的围墙密封性能如此之好。她服装齐整，穿着一件本来应该露肩的深色连衣裙，又罩了一件白色针织的短上衣，衣摆及腰，衣袖及腕，荷叶领盖着锁骨，神似小孩的围嘴。她的衣着款式，穿在她身上的时候，无法用流行与不流行来衡量，它们不属于时尚杂志推荐或贬低的俗物，而属于于另外一个世界：她的精神世界。她面带微笑，用好奇的目光考察着我。“您是研究动物的吗？”我问。“不啊，我是学数学的。”她说。我松了一口气。“我现在只会一点算数，加减法，还会一点逻辑，如果出价减去进价大于零，那就出货。哈哈！”避开敌人的长处是明智的战术。她很快地微笑了一下，说：“其实都差不多，我们也面向经济学。正在学着构建一个数学工具，用来分析局部的、偶然的事件对全局趋势的必然的影响。具体说，现在连下三场冰雹，到年底股市上化工板块会有什么反应？”我瞠目结舌十秒钟，才有反应：“太……玄妙了。您是专家，能不能说说我现在买什么股票好呢？”她淡然一笑：“你是学什么的？”我红着脸答：“也算是理工科吧。”她说：“理工科？那你了解天气预报吧？”我点头，理解了：“基本属于瞎蒙，说起来很有道理。”她微笑点头，说：“可是，确实道理很深，思考起来非常累人。”我说：“没错。牛顿把手表都煮了。我上班也累得晕头转向，可是一下班就无所事事，闲得发慌。”她说：“我也有空闲时间，看电视，织毛衣。”我觉得形势在向有利于我的方向转化：“我很少看电视。偶尔上网。大部分时间读书看报。”她一瘪嘴：“现在哪有什么书可读，报纸更没法看。知道我们这几天关注什么？杨翁事件。你怎么看？”我心一沉，很快又浮起来，这个机会得抓住。我的大脑用最高功率运转了几秒钟，然后说：“这个，虽然是个人自由，也是很少见的偶然现象，但是，对全局趋势有很不好的影响。”她追问：“不好的影响？”我说：“你看，大龄未婚男青年这么多，虽然他们未必就愿意娶翁小姐，可是，她却有了更好的归宿。这就像一只股票，你一直看空，却有人拼命做多，这不是恶意拉抬行情吗？”我得意洋洋。然而，她却非常冷静，没有什么表示。这一炮打哑了？她开口了：“嗯，你们是做什么生意的？”我尽量自豪：“医疗器械和试剂。救死扶伤。我们是天使背上的翅膀。”她微哂：“可是现在看病这么贵，恐怕有你们的功劳吧？”我说：“我们利润还是很低的——当然我们业务做得不错收入还行。钱都让医院的人挣去了。”她反问：“可我听说因为你们给了很多回扣，所以看病才很贵。”我辩解道：“是他们索贿。”她不容反驳：“行贿就是行贿。难道他们会找上门去索贿？还不是你们找上门去行贿！”我说：“这个问题，不是我造成的。”她瞟了我一眼，问：“你们是不是还经常请客户吃喝嫖赌？”我忙说：“吃喝很正常！嫖赌是没有的，本小利薄，那里折腾得起！”她立即问：“那利润可观，就折腾得起了？如果出价减去进价再减去吃喝嫖赌大于零，是不是就可出货？”我结舌。她瘪着嘴说：“现在医院的人很有钱，一有钱就变坏。我妈的一个同学就是，因为作风问题被派出所逮着了——都已经是副院长了。如果客户索贿，你就行贿，那如果他要你陪他去歌厅呢？商人只要赚钱，无所不用其极。”我照旧结舌，无力否认。她忽然发问，带着好奇的微笑：“你去过歌厅吗？找过小姐吗？”我的大脑严重缺氧，怠速运转都不稳定了。我使劲做了一个吞咽动作，说：“就去过一次，当然被逼无奈，可是到了以后我就留下支票走了，他也不希望有人在场。”“噢～”她拉长声音，一副不出所料的得意劲头。我有些后悔，怎么我如此弱智，竟然没有否认？我挪了挪屁股，说：“不像你想得那样。你老在学校里圈着，把外面想象得很吓人。”她说：“不是想象，是事实。”我说：“你在校园里待得太久了，太单纯。生活是丰富多彩的，很多东西不是想象中的那么不堪。当然，缺乏情趣是书呆子的通病。”她冷笑了一声。我接着说：“这是事实！我听人说，在学校的女生宿舍楼下走过，看自费生晾的内衣，都是花花绿绿的蕾丝，本科生没有蕾丝，硕士生就很素净了，到了博士生，就是一对一对的口罩了。”我刚说完立即后悔。她看我一眼，没说话，抬起右手，食指和中指夹住荷叶领，轻轻摩挲。我有些担心：会扳回局面，还是更糟呢？快门一闪，她放下了手，抿着嘴微笑。她伸手捏起一片西瓜，吃了一点，说：“真甜。”我的脑子已经不转了。那白腻肩膀上的粉红蕾丝，已经定格，深刻在大脑皮层。怪不得她要穿编织的短上衣，她就这样，满大街梦游。阿姨终于回来了。我和她都跟阿姨告别。阿姨说：“这都中午了！都别走！咱吃炸酱面！”两个人都认为没有必要再给阿姨添麻烦，告辞下楼。我直接回到了“我们”这里。那几个可以被批判的小弟，和长相平庸的小妹已经吃过了饭，正在犯懒，有一搭没一搭地唠嗑。我在大会议室坐下，愣了一会，拿起电吹风干活。他们也都进来了。蜜雪儿问：“阿姨请你吃的什么好吃的？”我说：“炸酱面。”萝莉问：“女博士漂亮吗？”我没有答话，饥肠辘辘，没有精神，也没有食欲。过了一会，我问小熊：“你还会列拉普拉斯方程吗？牛顿上山法还会用吗？”小熊愣了一下，丢下电吹风说：“我现在就电吹风用得最熟。”然后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雷阵雨说：“嘿！嘿！赶紧干活啊！”蜜雪儿忽然问：“头！你说，这一单，我的提成怎么算？”我看了她一眼，她作好了微笑的准备。我说：“肯定不会按水货的利润给你算。水货是老板的功劳。”蜜雪儿也丢下了电吹风，气氛道：“什么世道！死丢屁的！我们还在这里加班流汗！”小星星冒出一句：“在造假！”颦儿问小熊：“你说，这批货会不会造成什么问题啊？”这里就小熊是制药专业，算内行。小熊睁开眼说：“问题不大。水货也是乡镇企业偷国外的技术，纯度低一点，用量多费一点。标签写着用量呢。”大家又都有点犯懒。我笑说：“造假不可恨，可恨的是造假却没有造假的利益。快干吧！大金鱼说不定什么时候突击检查！加班费可别没了！”大家又开始干活。萝莉撅嘴说：“哼！这种事老有我，提成从来就没有我。可怜的前台啊！看着挺美，其实就看门的狗，报时的鸡！”小星星：“拉磨的驴！”小熊：“吃糠咽菜的猪！”周一中午，我又拿了盒饭去财务室。阿姨问：“怎么样？小高姑娘不错吧？”我一笑：“当然！不过，还是俗话说得好，找对象就得门当户对！”阿姨谈到：“AUV！真累！一般的你看不上，好的你又高攀不上！你告诉我怎么算门当户对！”我也说不清楚，反正，应该有标准。第五章 勾搭成奸今天是我的幸运日。早上睁开眼的时候，可爱的阳光穿过眼球，将后脑勺照亮，感觉如此舒泰，身体都已不存在。走在街上，从蓝色天空吹来的凉爽微风宣告，北京最可爱的秋天来了。我醒来很早，出门的时候闹钟还在睡觉。因此，我有充分的时间在B座电梯前守望。以前到得比较晚的时候，无从得知小精灵是否已经上楼，等与不等颇费思量。等不到还不算背运，等到了，却不能挤上同一部电梯才真叫倒霉。我远远地离开电梯门口站着，眼前是层层叠叠的后脑勺。她来了。就站在我前面。这时必须集中注意力，观察她是否准备挤上电梯。要命的是，她也在观察是否能挤上去，随时会改变主意。如果我太靠后，就有可能她上去了而我还留在外面，只得无功而返，太靠前，那就有可能我上去了她还要等下一波——这是最惨的，我白上去一趟干吗？今天的确是我的幸运日。小精灵带着我登上电梯。电梯总是很挤，说不定你会朝哪个方向站着。我只会正眼看她，偶尔也有理由扭头，但从不斜眼，以免目光相接时留下坏印象。今天我和她的朝向相差超过了一百八十度，但是胳膊肘挨着胳膊肘，让我暂时半身不遂。她在十七楼下电梯。即使隔着别人，我也知道她下去了，走了。高跟鞋敲在地板砖上的声音已经印在脑海里，不会搞错，就像她的形象一样鲜明。她是那样完美，如宋代瓷瓶。正面，是飞扬的眉毛，大眼睛，粉嫩的小嘴，侧面，从脑门到鼻尖到下颌到脖子到胸脯，是一条灵动的曲线，背面，是长发掩着细腰，喇叭裙的小端紧绷着饱满的臀，大端则宽容着一双玲珑的小腿。她走起来，如荷叶轻摆。电梯门关上，那荷塘的气息，仍可回味。然而回到公司，一股脂粉气扑鼻而来，刚才的感觉一扫而光。小星星和颦儿、蜜雪儿围成一圈，正在摆弄一堆瓶瓶罐罐。颦儿拿着一个瓶子，用手指头蘸了一点黄泥一样的东西往小星星的脸上抹。“什么东西？这么恶心！”我说。“老土！”小星星回了一句。她也有资格说别人老土了！“这是遮盖霜！”她补充道。颦儿打量了一下效果，很满意：“这样就行了，然后想怎么化就怎么化。”蜜雪儿赞叹道：“女人只要不懒，肯用心思，没有不漂亮的！”小星星趾高气扬地转过身来回座位上去。那痘痘的颜色虽然淡了，可是形状还在。“朽木不可雕也。”“你才是块朽木！”她回头用报纸卷威胁我。“韦哥！商量点事！”雷阵雨喊我。进了小会议室，雷阵雨神情严重道：“李院长很快就来了。我打算，先带他吃烤鸭，虽说档次比不上海鲜，可是烤鸭是北京的代表菜，显得正式不是。”我点头同意。他接着说：“嗯，完了我想请他去巴比伦夜总会，保准让他彻底崩溃！行情我已经打听过了，不是太贵。”我问：“那是自助餐似的固定消费额，还是按项目收费？”他说：“不是固定消费额。”我摇头：“那哪有谱！你得控制成本。”他不甘心：“不会花太多！这次赔点，下次补上不就结了。只要开了头，单子还不是源源不断的！”我问：“他多大了？”他说：“没问，不过喝酒的时候说过是属狗的。”我问：“那他四十七？”他犹豫了：“不像，要老。”我损他：“五十九了，还能有几个单子！”他着急了：“说不定他要来一笔大的！也可能返聘！”我站起来不跟他废话：“别做不靠谱的事。你应该先拿下一单赚钱的买卖再说。即使我同意，老板也不会给你开口子的。”唉，这几个不成器的小弟小妹。为什么小精灵跟我不是同事呢？她在我的梦中，高博士在自己的梦中。我应该让她来到我的现实中。下一次，一定要向她微笑，开口说话。但是不能唐突，要自然，巧妙。这是个高难度的问题。展会终于要开幕了。布展的最后一天，我先让小星星把光盘和DVD播放机送过去。我到的时候，广告公司的人正围着大屏幕电视，看我们的宣传片。放到那首歌的时候，观者无不捧腹。小星星正踩在凳子上跟一个人贴字。“猩猩！”“又干吗？”她回头看我一眼。“赶紧回去！蜜雪儿有事等着你呢！”她跳下凳子，嘟嘟囔囔：“没看我正忙着！”“这有你什么事？咱们请了专家！”我说的没错，她真是朽木难雕。展会第一天，我盯了俩钟头。颦儿很精心地化过妆，穿一身套裙，衬衣的领口很低，而且不知为何，衬衣确实被顶起来一块，很不低。小熊看着电视屏幕，也许已经审美疲劳，直皱眉。“关了它！”我说。颦儿的三件套，比起别家雇请的专业模特的高跟长筒靴加超短裤加抹胸的三段式服装，实在黯淡。别家的宣传片也大多走高大精路线，即使恶搞，一看也是花了大钱的专业作品。我说：“比不过就藏起来吧，扬长避短。让人走到这里，能安静地休息一会行了。”小熊点点头：“那最好有杯热茶。”我去买了茶叶和电热壶回来，烧上水，然后四处溜达。一个空空荡荡的展区引起我的好奇。那里只有一个白胖子坐在桌子旁边翘着二郎腿看报纸。其旁若无人的派头令人生疑。难道是行为艺术家？我走过去，桌子上只有一盒名片。白胖子呼啦一声合上报纸，站起来微笑着说：“幸会！”白胖子有一张可爱的娃娃脸，笑起来神采奕奕。交换了名片，我吃了一惊：“失敬！您是海龟！”他一笑：“海白菜！”我不解：“我只听说过海带。”他说：“多了就成了白菜了！哈哈！”我也笑了，问：“您做什么产品的？”他一指名片：“在背面。”名片背面只有一个名称，正好是我们前一阵贴标签的那种。我问：“您是这个产品的国内代理？”他说：“实际上，是生产商。”我忙问：“那你给我们供过货吗？”他一笑，说：“实际上，我还没开始生产。坐下谈！”坐下来，他说：“我拿到学位后，就在国外的制药公司工作。曾参与过这类试剂的研制。我还有好多产品。”我赞道：“厉害！”他说：“哪里！其实，我觉得能把产品卖出去才是真的厉害！我在这方面很差劲。你们卖得很好吗？”我点头：“是，很多客户。”他也点点头，说：“制药是很有前途的产业。你知道吗？我父亲是老中医，可是他让我学制药，不学中医也不学西医。”我问：“为什么？”他说：“他老人家的切身体会，只有制药才能挣大钱。看病，尤其是中医，几块钱的药钱，根本发不了财。”我说：“没错。现在你可以拿着秤杆按斤数钱了！”他笑了一下，说：“会的。但是，先得把厂子建起来。您是否有意参股？”我惭愧到：“我可不像有钱投资的人。”他说：“在国内找风险投资确实很难。有钱人都炒股炒房。也许，我还得请外国人来投资，让他们剥削我们。”他的笑容很可爱，这才是聪明人。我很喜欢他，跟他对坐，有照镜子的感觉。我说：“你肯定会成功的。”他看着我，说：“那欢迎你加入进来，作为股东。”这次展会，最大的收获也许就是认识了海白菜。小熊他俩待了三天，联系上几十个客户，数量比大熊猫还少，所以比大熊猫更可爱。但是，如果海白菜真能搞起来，那么，岂不是有比驴还多的比大熊猫更可爱的动物在等着吗？第六章 试探进攻今天，我刚到B座楼下，就看见小精灵在往里走。我跟她进去，看她上了电梯，转身回去上班。看见她，心中颇慰，但是再去挤电梯，会让我烦躁不已。我不能再做这种儿童游戏。必须有更有效的行动，比如，先搭上话。可是，该如何谈起呢？电梯里肯定不行，我不能隔着别人和一个陌生人讨论天气。看来，我必须得跟她下电梯，然后再找机会。我仍深受困扰。也许，我该跟在她身后，扔出去一个东西，比如一支笔，然后捡起来问是您的吗？不行，太容易被识破了。应该在她必经之路上事先放好 ，等她走过去再捡起来。可是，合适的时机是什么时候呢？颦儿和小熊仍未摆脱弱智状态。不定什么时候，他们就放下电话，站起来，扶着隔断，有一搭没一搭地迸出几句梦话。“我的圆珠笔没水了。”“明天有雾嘛？”“带鱼打折，五块一斤。”“啪啦啦……区区.……”“这个，蚂蚁，大象。”这没头没脑的话让我无法集中精力，思路老是被打断。我用笔杆使劲地在桌子上啪啪地敲了几下，他们竟然像聋子一样无动于衷。我只好用笔杆顶住太阳穴，使劲思考：“也许，我跟着她，她会掉什么东西？那我就帮她捡起来，然后，顺理成章……如果不掉，就走过去撞她一下，再说对不起？不行，那不是进攻是自杀。”“小韦！来一下！”正在胡思乱想，大金鱼喊我。进了鱼缸，大金鱼神色严峻，问道：“小熊和小戴搞到一起了？”我点头：“没错。小戴的房子上周到期，估计已经成奸了。”大金鱼沉吟一下，问：“展会的客户你都掌握吗？”我说：“都拜访一遍了，有几个近期可能就会出单子。”大金鱼点点头：“你整理一个表格，把他们的详细情况，还有意向都给我。另外，你多跟一跟，要保成功率，小熊他们还不够老练。”我点头说明白。大金鱼看了我一眼，说：“最近，你们乙组的精神状态不太好啊，有点涣散。”我说：“可能是前一段时间太累了吧。”大金鱼：“要注意精神动态，及时调整，现在正是要命的时候，一年下来好坏就看这俩月了。”我点点头。领命出来，我直奔小熊：“小熊！怎么着，今天晚上咱吃啥啊？”小熊一惊：“什么？”我拍拍他的肩膀：“别装蒜！今天算你九个脑袋！”小熊质问：“凭什么！”颦儿也小声说：“是啊,凭什么！”我反问：“你说呢？”小熊又是一惊：“凭……什么？”颦儿答话：“那我们两个算九个脑袋。”我说：“那就是十八个脑袋了？”小熊和颦儿同时惊叫：“什么！两个加起来一共九个！”我说：“那也成！就这么定了！”小熊有后悔，恨恨道：“有你的！又无端被宰！”颦儿也附和：“就是！”看他们愤愤不平的样子，智商基本找回来了。午饭的时候，小熊和颦儿在小会议室贴着脑袋吃饭。小星星和蜜雪儿、萝莉的话也少了。大金鱼端着茶杯出来转一圈，面含忧虑。AUV阿姨笑眯眯地，对大金鱼说：“AUV！简直吓我一跳！咱们公司人气多旺！一眨眼就成了一对，这么不显山不露水的！风水好啊！好兆头、好兆头！”大金鱼半边脸笑了一下，转身回去了。有电话打进来，我接起来，是问我要样品的。我说：“已经给你寄出去了啊！没收到？我再查一查……”放下电话，我问蜜雪儿：“怎么山西的样品还没寄出去吗？”蜜雪儿一脸无辜：“我早交代给小星星了！”小星星不在座位上。等她回到公司，摆着精疲力竭的样子往椅子靠近，我问道：“猩猩！怎么山西的货还没给发出去啊？”她停下来，板起脸来说：“还没来得及！没看见我多忙啊！累死了！”她倒有理了。我说 ：“都拖了三天了！你怎么安排的次序啊！有轻重缓急没有！赶紧，抓紧时间包装，下班前寄出去！”她抿着嘴唇，盯了我一眼，把包扔在椅子上，转身去库房了。她还有情绪了，不好好工作，想啥呢？我靠在椅背上，脑子一片空茫：第一句话怎么说呢？必须得让她有好印象，印象得深刻，下次见我得有故人之感。到底说什么呢？下班了，从慢吞吞地收拾包，拉上拉链，又打开检查一遍，果然忘了手机。拉上拉链，忍不住再打开检查一遍。“去！”我站起来，很不满意，怎么变得如此拖泥带水。正准备走，听见小会议室里传出来一下又一下的“哗啦”声。我走过去，小星星正在折磨几张牛皮纸，一堆小瓶小盒摊在桌子上。我进去，皱眉问：“干吗呢？我还以为你发出去了呢！”她停下来，手还摁在牛皮纸上，没说话。“韦哥！”突然她抬头叫我。我纳闷，怎么她要跟我套近乎？她看着我，问：“你是前辈，还是男的。我想问，一个男孩在电梯里对女孩笑是什么意思？”我大惊，嘴都张开了。“应该没什么，就是友好的表示吧。”我说。“他还眼巴巴等着我呢。”她接着问：“而且，前天我拿货下去，把他的书包挂了一下，他还是笑了笑。”原来如此，楼下的帅哥。我说：“那他肯定是喜欢你了！连这都猜不出来，你可真是块朽木。”她转回头，说：“可是，我说了对不起，我给了他一张名片。”我又是一惊：“你！还真……”“可是他没给我名片。”她说。“那就是……”我还没说完，她又说：“可是昨天碰上他，他给了我名片。”我点点头，说：“那就是对你有意思！”她说：“那他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这我哪知道。她抬起手掌，中指微曲，轻轻地揉着脸上的痘痘。“为什么你不给他打电话呢？你傻愣着干吗？就为浪费时间？”我问她。她说：“他是男孩，应该他给我打电话……死丢屁的！”她猛然恨恨。我摇头说：“那我帮不了你。”“我给他打了！关机！”她趴到桌上了。我想想，说：“没事，等开机再打，反正有号码。”我留她独自反思，转身出门。前台萝莉戴着耳机，摇头晃脑地玩电脑游戏。“还不走吗？”我问。“等我男朋友来接我！”她喊了一嗓子。我说：“那你锁门啊！”她摘下耳机问：“都走了吗？”我说：“小星星还在，为楼下的帅哥伤心呢！”她笑了：“噢！我听他们公司的前台说，那小子很有前途呢！老板很看重他！”下了楼，我感觉很怪。我好像还没有小星星表现得出色，而且，她的运气也太好。小精灵即使不跟我是同事，在同一座次的楼上上班也成啊！看来，我还得在下班的时间去B座，增加见面的概率，而且，下班时候人肯定不多。又到了一个周一，我已经差不多搞清了小精灵下班的时间。她走得比较晚。从外面看过去，毛衣和长裙短靴的搭配，在大堂的明亮灯光照射下，宛如舞台上最令人心动的一幕。我打算在今晚行动，词还没想好，到时候再说吧，我不能连小星星都不如。现在午饭的格局比较特别。在小会议室，小熊和颦儿在一块，蜜雪儿和萝莉在一块。雷阵雨照例在办公桌前边吃边在网页上找美女。我端着饭盒进了小会议室。小熊正在翻报纸，照例食欲不佳。他放下勺子，说：“真离谱！四环外的房子都买不起了！”颦儿叹气：“还四环！五环都够戗了！再不好意思，也得向父母开口了！”蜜雪儿插话：“老说咱们啃老，可是这房价，唉！”我问：“小星星又没回来？”萝莉说：“唉！小星星太不走运了！刚刚失恋，她父亲又被车给撞了！她去寄钱了。”我问：“严重吗？不会请假吧？”蜜雪儿批道：“一点同情心都没有！就是肋骨骨折，还好没有伤到肝。”正说着，小星星回来了，满脸微笑容。蜜雪儿问：“没事吧？”小星星点点头：“嗯！就是皮肉伤，已经住进县医院了。头！”她叫我。我问：“嘛事？”她笑嘻嘻地说：“我想请几天假，回家看看。”我点头：“好好休息一下。”小星星没吃饭就跑了。我说：“谁说她失恋了？这不是美滋滋的嘛。”萝莉说：“上周我已经打听清楚了，楼下那男孩被派往上海了，一年半载回不来。”蜜雪儿叹气：“可怜的小星星！爱情刚刚萌芽就被扼杀了！”我说：“看她那样没你说得那么严重吧！”颦儿说：“那是因为刚有不幸中的大幸！也好，要不怎么摆脱呢！”我先是一惊，又安慰自己，小精灵不会调走吧？两件事同时发生的概率太低了。但是在今天必须向小精灵表白。晚上，我在B座门口守望。寒风中有烤白薯的香气，令人心醉。很快，她出现了。我像被雷击中一般，僵硬不动。她和其他人一块走出来。有个四眼，和她手拉手靠在一起。他们走出门口。小精灵和四眼停下，四眼问同行的女孩：“你不是说也要看吗？这片子不错！”那个女孩正准备离去，她回头摆摆手说：“我那里知道你们勾搭得这么快！这才几天！我才不做电灯泡，拜拜！”他们分道扬镳。我独立寒风。凭什么是他？那四眼尖嘴猴腮獐头鼠目，他只有一个长处就是恬不知耻！死丢屁的！你为什么会看上他？“热乎的烤白薯嘞！又香又甜！来一块吧，吃了不冷！”卖白薯的老头说。我居然还对他笑着摇了摇头。转身开走的时候，我才觉得浑身每一块肌肉都很无力，包括括约肌。我回到公司，打开灯，进了厕所。低头，看见马桶里有一张脸，那张脸被打碎了，随着一阵轰响旋涡平静下来，那张脸越看越陌生。“死丢屁的！”第七章 再次成奸大金鱼这两天心情不大好。饭后大金鱼又找我谈话。小星星请假，小熊颦儿又状态不佳，而此时正是生意旺季。他打心眼里期望员工都是骡子，只会心无旁骛地拉车，而没有什么亲情友情奸情之类的累赘。他想用以前的招数，在淡季降低工资提高提成比例，在旺季提高工资降低提成比例。在他眼里，利润的源泉不仅是客户，还有业务员。我提醒他，白领的智商普遍高于猴子，朝三暮四的招数只能用一个回合。大金鱼愁眉不展，小熊和颦儿的涣散让他忧心忡忡，做梦都在追捕带着客户反水的那对男女。他让我密切注意他们两人的动向，并更深地介入两人的业务运作。我点头答应着。他问：“还有什么别的措施没有？要不要先招几个小孩跟着你们一块跑跑？反正试用期也没多大开销，对你们利润影响不大。”他可真会为我们着想，需要扣除的时候，利润都是我们的，而发工资的时候，利润都是公司的。我说：“我多跑跑吧，观察一段时间再说。”大金鱼作为老板而具有的战略眼光和忧患意识，在我看来有些不可理喻。小熊和颦儿的敬业精神的丧失，完全是暂时迷失在成奸后的狂喜中。他们会很快苏醒，找到新的生活目标，就像大金鱼本人一样，为了将来能躺在树荫下看着蓝天白云发呆，现在就得打起精神跟客户和同行较劲。他俩的业务并没有落下，我也不确定他俩是否会反叛，所以，只是提醒他俩，天天拿单是不够的，还得有好好工作的态度。如果我真的像大金鱼要求的那样去直接介入他们的业务，也许会促使他们反叛。可我自己也得有好好工作的态度，又不愿意做蜜雪儿的碎催，就让雷阵雨给蜜雪儿帮忙，我安排了出差计划，不管是否必要，去客户那里拜访一圈。正好，我需要离开办公室一段时间。火车上的沉闷旅程，令人思维停滞，尤其是穿过积雪的原野的时候，白茫茫一片，视线都涣散了。然而我很享受这种近乎无知无觉的状态。邻近的人或者打盹，或者看报，或者发呆，我睁着眼睛的时候，也在怀疑是否身在梦里。生命周期被拉得很长，回家一次，仿佛是醒来一回。一大早我从床上醒来，又匆忙赶到西客站。二楼候车厅的北侧有吃饭的地方，磨刀霍霍等着旅客。我直奔铁路职工食堂，这里僻静又便宜。我买了两个包子和一碗粥，找地坐下。刚拿起勺子，就听背后有美眉说：“来一屉包子，一碗馄饨。”我扭头，喊她：“猩猩！”小星星看见我，疲惫的脸上绽开笑容：“头！你怎么在这！”我点头：“嗯！出差。”她在我对面坐下。在旅途中遇到熟人，我也很高兴。她夹起两个包子给我：“你能吃饱吗？一个包子才多少钱！”我大没面子，说她是猩猩简直是对猩猩的贬低。我问：“你父亲还好吗？”她说：“倒没什么大事。人老了容易骨折。你父母还好吧？”我说：“他们用不着我操心。”她点头说：“也是。自己不让父母操心就不错了。”说完笑了一下，有点不好意思。我再次没面子，于是闷头吃饭，有一句没一句聊些公司里的鸡毛蒜皮。匆忙吃完赶紧去候车室了。回到北京是周五的下午。我先到公司整理报告。已下班了，只剩雷阵雨还在电脑前发呆。我接了一杯水，拉过一把椅子坐在雷阵雨对面。几天不见，也想不起来该问些什么。“公司里，没什么事吧？”我问。雷阵雨抬起眼睛，想了一下，说：“没事。”过会抬起眼睛问我：“出差还顺利吧？”我说：“还行。这几天生意好吗？”雷阵雨明显心不在焉：“还行。”我正端着杯子发呆，忽然一声喊：“甜心！”就像钉子划过玻璃，吓了我一跳。我回头，看见蜜雪儿两手拎着大大小小的包包，笑靥如花，一步三寸，摇摇摆摆地直扑过来。“给你的！”她甩给我一包东西。我如此震惊，以致两腿发软，不能站起来道谢。意识正在的瞬间，她已经冲到雷阵雨面前，低头在他脑门上“奔儿”了一口。“看！喜欢吃哪个！”她说。雷阵雨问：“还有烟？”蜜雪儿语声欢快：“给咱爸的啊！回头给他带回去！”我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意识完全了。回到自己座位上，试图继续写总结报告。可是那两个人像耗子一样咔嚓咔嚓地磨牙，像小猪一样哼哼唧唧。让我无法回忆旅途经过。“嘿！上班不许吃零食！”我说。蜜雪儿回头，神色颇不耐烦：“现在是自习时间！”我只得收拾东西，离开他们的自习室。几天不见，又有人勾搭成奸。回到家，我打开着那个轻飘飘的纸包，靠在沙发上看电视。手机响了，接起来，是海白菜。他问：“是韦经理吗？能听清吗？是你的电话有问题还是我的有问题？”我说：“都没问题。我在吃爆米花。”他说：“很悠闲嘛！”我放下纸包：“同事买的，我沾光。有事吗？”他说：“考虑过我的提议没有啊？我找到一个闲置的灌装线，打算承包下来，开始生产。”我问：“有灌装就行了？这么简单？”他像捧着糖果的孩子一样热情洋溢：“兑水啊！原料药我有进货渠道！”我说：“那，我考虑考虑再说！”放下电话，我的胸中荡起波浪。这是个机会吗？比现在的办公室有更多的猫腻，和更多的美眉？可我又觉得不大靠谱。今年的提成，如果大金鱼能全额兑现，还是不错的。周一的午餐气氛极好，大家都聚在小会议室，热闹非常。我说：“雷阵雨！搞了个晴空霹雳啊！半个月没人监督，你们就勾搭成奸了！”小熊也说：“有人监督也没用！明目张胆！今天晚上就吃你俩了！算你俩十八个脑袋！”颦儿帮腔：“雷阵雨那么阔，算我们没脑袋好了！”小星星和萝莉投了赞成票。雷阵雨得意洋洋。蜜雪儿撇嘴道：“你们才是勾搭成奸！我们是爱情！有证的！”这可真让人没想到！我不相信，蜜雪儿出去又进来：“看！这是什么！”一个红皮本打开，上面确实贴着他俩的照片，还有名字：“雷振宇 艾米”，钢印也很清楚。我真佩服蜜雪儿的效率。“A、U、V！”阿姨拿了饭盒探头说：“咱们这风水真不赖！好事一件接一件！小韦，怎么现在不帮我拿饭了？是不是也有证书了？”我忙说：“这不一直不在公司嘛！有了证书我一样帮您拿！”大金鱼可是更不高兴了。吃完饭，他把我叫进鱼缸，说：“你看，形势越来越严峻了！拉帮结派，随时都有可能投靠敌人！”我说：“不至于吧。”大金鱼说：“得提高警惕！要想到万一！要不，你们乙组的业绩可就成了大问题了。你有什么预防措施没有？”我纳闷这事还要问我：“这个简单啊，提成暂时扣留一部分，延期兑现，不就拴住他们了！”大金鱼深深一点头：“有道理！就这么办。嗯，为了保持团结，不让你难做，你的提成也照办，好吧？”我咬牙说：“那就这么办吧。”第八章 再三成奸 连着两场小雪，将过年的气氛铺满了大街。可是提成的问题，却像积雪上的黑尘一样给人添堵。最后处置方案，是先发一半，扣留部分顺延三个月发放。小熊和颦儿最郁闷，买房的计划本来就是泡影，最后干脆戳破泡泡，赁个好点的房子先过两年再说。雷阵雨和蜜雪儿底气十足，他们打算去雷阵雨老家看爸爸，当然顺便也看看妈妈。回家买东西本来也花不了多少钱，雷阵雨说两盒北京果脯就够：“老爷子什么没见过！”蜜雪儿心思细腻：“那个坏牙！还是MP3吧，他们不用，也是一片心意，实在不行我们自己留着用！”我的损失最大，却又不能说。他们评论道，整天琢磨别人的人心理过于阴暗，生孩子肯定没屁眼。我跟着点头赞同，也许他自己就没屁眼。最烦心的是海白菜那边如何答复，去留两难。海白菜又约我去他家里谈。她的夫人，一位女海龟准备了丰盛的家宴。煮方便面火候恰到好处，煎鸡蛋的圆形非常完美，比切开的火腿肠还整齐。女海龟说：“漂亮吧？我用易拉罐做了几个模子，放到平底锅里摆好，鸡蛋打进去，关键是火候控制，不能糊了。”海白菜微笑着说：“嗯，这是她压箱底的手艺。”我深表惊讶，能把煎鸡蛋上升为一种学术，确非常人所为。海白菜眼含深情：“所以，在美国遇见她是我的幸运。说来奇妙，我们居然在地球那一边碰到一块了。”我问：“为什么不继续浪漫下去，又回来了？”海白菜想了想，说：“绕过半个地球，却找了一个中国老婆，是不是有点绕远了？如果你非要娶非中国人，那留在那里还是可以理解的，另一种生活嘛！没有道理在美国过中国生活是不是？”我大大赞同，就思想的深邃来说，他比山羊胡要强多了。女海龟看着海白菜，说：“你思考有深度的问题还是不错的，可是动手干点简单的事就潇洒不起来了。”女海龟也不错，一般女人对自己的丈夫除了骂就是夸，客观的认识很难得。我问：“您在做什么工作？”女海龟说：“在大学教英语，鬼才知道我去美国是学电机的。”海白菜补充道：“英语是电机的赠品，你现在靠赠品活着了。”女海龟也很遗憾：“可惜，本来我想去幼儿园，将来顺便带自己的孩子。可是幼儿园现在都要纯种老外教英语，不让我误人子弟。”海白菜说：“我们两个分工，她主内，求稳定。我主外，求发展。”我说：“可是，灌水有前途吗？”海白菜很认真地说：“水，是最重要的试剂，不可或缺。我们不是往药里面灌水，而是往水里面灌药。这里面有大学问。做菜最讲究什么？”我说：“放盐。”海白菜表示肯定：“对。放多和放少完全是两回事。百分之零点九的食盐水溶液，就是最常用的试剂。”我点头表示跟上了他的思路。海白菜接着说：“差一点，就是另外一种产品了。当然，这只是开始，等积累了一定的资金，我们就上新药，从合成开始，让别人去兑水。”我还有些犹豫，前途光明，但是道路未免太曲折。海白菜看我没说话，又接着说：“干事业就得踏踏实实。我们起点低，但是，这是光荣的事业，为咱们国家的制药事业铺路。你看那些组装汽车的大公司，不就是变相的走私吗？什么奔驰宝马也国产了，不就是把关税转移到小集团的腰包里了吗？可是他们照样西装革履，在电视和报纸上露面，得意洋洋，以民族英雄自居。可是他们怎么能跟我们比呢？我们是干实事的，绝对比他们有前途！”我承认，我还是有事业心和荣誉感的。我有些动心：“嗯，确实……可是……”可是，在大金鱼那里好像还有些东西难以割舍，我承认，我还是讲究江湖义气的。女海龟给我夹了一片煎鸡蛋：“这是个机会。”我觉得，义气还是胜过了荣誉感。海白菜说：“我不会让你吃亏，除了股份，我会补偿你一开始的损失。”我觉得，荣誉感又了：“我再考虑一下。”我是得考虑一下。这是一个人生转折的关头。我在大金鱼那里已经有了很充实的过去，眼前有又一个诱人的未来。但是，这个诱人，只在于提供了泡妞的一个因素——钱，而没有妞。我得跟海白菜在一间空荡荡的办公室里待上也许若干年。根据木桶理论，钱和妞两块木板都比较长才是理想局面。那么招几个美眉来加入创业的行列呢？经验证明，幻想无益。颦儿蜜雪儿和小星星都是我招来的。还不如拉AUV阿姨入伙更有意义。去，还是留？这是个问题，让我无法决断，老是对着电脑发呆。“小韦！”我抬头，是雷阵雨，他的笑容有些矜持，我有点反应不过来。“老板叫你！”他说。我进了鱼缸。大金鱼说：“这阵很忙啊！你也辛苦了。我的意见，让雷阵雨协助你，最近他的状态不错啊！很积极，很主动！”我点点头，有些明白了——大金鱼鼓励我去，当然得发了工资以后。周六和周日我又排了加班，现在只有我和小星星两个人可以加班了，小熊和颦儿在找房子，雷阵雨和蜜雪儿在选车。好在活不多，两个人半天能干完，但是我们分成两天干。公司里静悄悄的，偶尔会有电吹风呜呜响几声。电吹风不响的时候，好像空气都静止了，大脑有缺氧的感觉，晕晕乎乎的。中午，我们在饭馆坐下吃饭，这里也空空荡荡。小星星好像也在做梦，手脚更加笨拙。她撞翻了醋壶，牙签桶也给撞到地上了，喝水都呛了两次。我也被传染，喝汤太猛，被狠狠地烫了一下。我们停下来，以傻笑解嘲。我叫了一个“小二”，自斟自饮，反正不急，慢餐有利于健康。于是我们打破沉默，气氛变得轻松活跃。我发现我们有很多相似之处，都有父母，都有平静而幸福的童年，童年的梦多是噩梦，于是我们都想快点长大，可以做许多事，可以不怕噩梦，可以更幸福，而长大后才发现，生活有时比噩梦更可怕，只有在睡着后的美梦里，才觉得更轻松，很自然，我们又都想回到童年，只负责吃喝玩乐，不管其他。喝到第七杯的时候，我和小星星对视了十三秒钟。后来我知道，这是决定命运的十三秒钟。在最后一秒，饭馆的围墙和房顶忽然消失，两耳里也没有任何声音，眼前，小星星的红色脸蛋，翻转成蓝色天空，有好多闪烁的星星。我从未有过如此离奇的梦。我沉醉在这梦境里，整个下午都没有干活。晚上回到家，躺在床上才醒过来。我得抓住她，不能让我和她各自经历过的悲剧重演。到现在我还没有想好怎样说出第一句话，以改变我和她将来共同的生活内容。我准备用肢体语言，那是更有效的方式，古人说过，歌咏之不足，则手之舞之，足之蹈之。我要用手与她交流。吃饭是不行的，隔着饭桌。最好是看电影，肩并肩，很适合上下其手。我应该坐在左边，自然她就在我右边，右手是很灵活的，而且有力。想好之后，一宿无梦。上午我们在小会议室贴完了所有的标签，一句话都没说。我提议换个地方吃午饭，于是我们到了影院门口的小酒吧。我们吃饭的时候表现都很好，没有任何意外发生。吃完，我问：“想看电影吗？”小星星说：“那就看吧。”小星星举着玫瑰花，我拿着电影票，走进了昏暗的大厅。我们对着银幕正襟危坐。等了有半个小时，我估计别人的注意力都已集中到银幕上的时候，伸出了右手。她的后背已经留出了空当，我的手轻轻搭上了她的肩膀。她的头歪过来，头发搔得我的耳后很痒。我正准备用力，她的左手从我的后背插过去，钻到了我的腋下。平常那个地方轻轻一碰我就会咯咯发笑，此时却引得我的隔膜和喉头一劲痉挛。左肋如此之痒，我像一只毛虫作出应激反射，向左边弯下身。她的左手也很有劲，把我拉回去，她的右手抓住了我的右胸，掐得我直打冷战，好在疼痛驱散了痒痒。我向右边弯下身去。她抬起头，咬住了我的嘴唇，然后我们的舌尖碰在了一起。舌头累了的时候，她的鼻子拱到了我的耳后，轻轻说了一句：“死丢屁的。”我们走出影院的时候勾肩搭背。玫瑰花已经七零八落，她脸上的月牙颜色也黯淡了。那位大婶抱着一个篮子堵住去路：“新到的玫瑰花！一块钱两朵！”要不是看她长得像我一位小学老师，我真想踹她一脚。第九章 童话式结局周一午餐的时候，我拿着两个饭盒走进小会议室，坐在小星星身边。蜜雪儿抬起头说：“才两天！你们就勾搭成奸了！”所有人都转过头来。雷阵雨：“哇!你隐藏得真深！”小熊：“你怎么下得去手！”颦儿：“哼,我早看出来了！”萝莉：“嗨，我早料到了！”AUV阿姨也探了一脑袋：“A、U、V！小韦，瞧你这一圈绕的！”还好很快就放假了。春节过去后，我和小星星都没有回去。她去了保险公司卖保险，我自然去找海白菜。我和海白菜的事业没有成功，但也没有失败。海白菜找的灌装线属于乡镇企业，原来是做鳖精的。厂址僻远，蒸馏水需要外协。运输成本倒无所谓，只是要想避免转运途中的污染，我们必须得亲自灌装押运再卸车。于是我们决定自己生产蒸馏水。只用了两个星期，全套工艺和设备海白菜已经完全精通，现在他是蒸馏水的专家。但是做实验的时候，发现水里面溶解的氧气很讨厌，不过这也难不住海白菜，他很快就成了除氧专家，设计出了除氧的全套工艺流程和设备。但是此时水的成本已经太高，因为我们用量太小。心焦口燥，我们去商店卖了两瓶水，是富氧水，价格比普通水贵一倍。省掉除氧的成本还能多卖钱，作为一个制水专家，海白菜意识到他要转行了。我也转行了。在我们准备买锅炉的时候，有上百家生产锅炉的厂商来推销。我趁机向他们推销生产设备，我有几个同学可以供货。同时，我还向同学供应他们需要的设备。现在我已经在工艺装备行业混得如鱼得水了。离开小镇之前，我们在最好的酒馆里喝酒。街上尘土与车流齐飞，广告与标语争色。我俩洒了几滴英雄泪，唠了几句家常嗑，就此别过。没有人知道，中国制药业的损失有多么巨大。但是这无关我和小星星的幸福。我们适时办了证，不仅将奸情转化为爱情，还为爱情系上了一道保险绳。在证件上面我们笑得很甜蜜，下面是我俩的名字：“韦申臣 贾春晴”。幸福的日子一天接一天。的确，我觉得幸福。我已经身心俱懒，有些发福。我现在只有一个困扰，就是，当时我到底是先动了情才昏头，还是先昏了头才动情？这个问题超级难解，就像鸡与鸡蛋的关系一样。一个周末，我从超市交款台出来，拎着两个塑料袋往外走。走廊的前面有一个身影很熟悉，是小熊。他肩上挎着一个大号的坤包，两手拎着塑料袋，在女厕所门前低头沉思。“小熊！”我在他身边喊了一声。他警醒过来，看着我笑了一下，问道：“你说，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我由衷地笑了，甚得安慰。我们聊了一会。他和颦儿没有跳槽。雷阵雨和蜜雪儿自己搞了一个公司，带走了很多资源。业务乙组已经成为历史，现在大金鱼直接领导具体工作。他并未因失算而一蹶不振，反而更有斗志。他请了一位民间科学家，配制了一种二元粉剂，用户只要混合了再兑水，就能生成伟哥。这个配方既不侵犯专利，又不违反药品管理条例。他亲自试验，效果很不错，正准备出口日本和韩国。“老板天生是老板。”小熊说，“咱们只能做业务员。”“没啥，咱们一样有幸福生活。”我说。小熊问：“你说实话，对现在的生活，真的没有什么想法吗？”非要我说实话？我想了想，说：“如果有机会的话，我想再来一次，不知道是什么结果。”一只手从小熊肩上拿下包，是颦儿：“小星星也这么说。”我大恼：“窝特？范特……系特！”（选自天涯社区：/）现场点评：“what?faint…shit!”也许再来一次我们还会如此……幽默的语言，调侃的笔锋。自负与自嘲裹着貌似极有品位又不得不媚俗的韦哥，饱满地呈现在我们面前。现代都市的白领，蜷缩在纷繁芜杂，充满诱惑又无可奈何的北京城，无奈，困惑，挣扎，直到麻木。爱情怎样才能找到？爱情又该如何展开？是偶然邂逅、心灵开花，还是绚丽多彩、激情澎湃呢？《办公室爱情》也许给我们提供了一种对爱情的体悟。在我们看来，办公室不是一个应该产生爱情的地方，可就在这个地方，三对办公室男女结合的可能性在“正交试验”、“品位分析”、“高下有别”的一番比较分析而宣告破产后，依然能够“勾搭成奸”。最不应该产生爱情的地方却产生了爱情，也许爱情真的没有荒漠。然而，这群将自己的爱情种植在办公室里的白领们，手中呵护的究竟是不是自己的爱情？男主人公韦哥偶然邂逅那个让他梦绕魂牵的小精灵，可是小精灵总是活在他人的梦里，他永远走不进去，他精心设计的爱情原来都是镜花水月，而在他的身边却悄悄地发生着那些他证明了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他身边的同事一对对“勾搭成奸”。他们说“办公室不适合酝酿爱情，只适合酝酿奸情”。到底是爱情，还是奸情呢？也许连他们自己也不知道。所以在小说的结尾他们无一例外地坠入一种迷茫中，“假如再来一次，不知道是什么结果。”剧中人在追问人生，我们在叩问自己。 点评人：骆莹莹（南京师范大学汉语言文字学硕士）特约编辑：许明波 延伸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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