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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精准扶贫特稿】赵 殷：从史家沟到凤凰谷…
从史家沟到凤凰谷赵 殷 2012年全省“双联”工作启动以来，距离康县县城2.5公里的凤凰谷村，在 “双联”单位陇南市委组织部和康县、城关镇及村社干部群众的共同努力下，群策群力，将昔日的穷山沟建成美丽的大花园，成为乡村生态旅游名村。我们于日晚八点半，从武都出发，到凤凰谷去亲眼看一看，“双联”工作开展三年来到底发生了哪些变化。------题记 一、走进美丽的凤凰谷到凤凰谷村已是深夜十一点。康武公路尾段黑马关下起的小雨渐变为大雨，仲夏夜的雨淅沥不停，在雨中穿越了整个村庄，当我们感到无路可走时，返回到凤凰谷农家乐路口，才发现站在雨里等待我们的村支部书记史佐宏。因这一片几家客栈人已住满。他打着雨伞，在前面带路，来到500米处的迎风客栈。客栈主人正在装修一新的二楼客房调试电视，新房布置得时尚简约，地板洁净，沙发、茶几整齐有序，窗玻璃挂纱、帘两层柔软布幔，卫生间、洗澡间一应齐备，标准间、单间各自分开，房内均置电视、空调，雪白被面印“茶马古道乡村游”字样。女主人洗着毛巾说：“你去洗一个热水澡，一会电视调好就能看了，我们凤凰谷村是康县最早用上有线电视的村庄。”看来，新农村的确实实在在地建设起来了,不深入其中,还以为只是传说而已。由于太晚，与支书道别，各自休息。夜阑人静，滴滴答答的雨传送着乡村之夜的空旷静谧。早晨，鸟的大合唱叫醒了我，推开房门到阳台，才看到院墙台阶摆放花盆，亭亭玉立的竹子，莫非是谢灵运“北献毡裘，南贡金竹”里的金竹？朝四处观望，发现邻家院落门前，都有修长纤细的金竹婆娑起舞。院外为一大块正在抽樱结穗的包谷，地边几棵红彤彤的六月椒，即使下过雨，椒香仍旧弥漫小院，几株向日葵沾带雨露,谦逊地埋着头,一排洋姜抖擞精神,翘首望着天上被夜雨打湿的太阳。包谷林前面是篮球场，几个早起的孩子在打球，雨水冲刷得干干净净的水泥路面，有扛着锄头上地去的中年妇女，有骑摩托车载着媳妇进城的年轻小伙子。凤凰谷坐落于两山之中，中间是一条河。河道已全面整修，河的左面是一条通往城区的水泥大道，可通汽车。大路边密扎扎长村民从山里挖来的马兰花。河的右边是一条隐于树木之下，碎石铺开的人行小道，临河安装了仿古篱笆。大路上车来人往，林荫小道则显得非常安静。史支书说要了解凤凰谷，得先在村里看一看。小河右边的林荫小路，整齐地栽植红叶李和金边女贞。往里是农家菜园，树影深处是白墙青瓦的小洋楼。一座座小洋楼背靠青龙山，东腰为文家大梁，呈缓坡。靠左是沉缓的黄龙山，整个山势如龙体仰卧，最高处为大茂山，坡上有零散的庄稼地，大片的野黄花，高处为绵延森林。龙尾往东是进入康县城的大路，龙头往北是两条龙聚首的凤凰山。凤凰山又分南北，南有文家庄，北有王上面社、王老庄社、长边社。凤凰山下，是两叉河，两叉河以下有山根社、万上面社、阴坡社、史家院社。两叉河以上的四个社为高山森林区，以下四社为平缓沟壑地带。 这大体是凤凰谷村的地理概貌。跟着史支书走大路，四野风光旖旎，心情也跟着美好起来。走到一户人家门前，妇女热情地摘下李子果给我们吃，还让我们自己去摘。听史支书说，刚开始栽植红叶李时，有些人家不愿意，红叶李即可观赏，亦可结果，现在主动要求栽。大路边，一片清秀挺拔，郁郁苍苍的母竹搭建的凉亭下，一支颀长娇嫩的竹笋，在破土而出的小竹笋群落独领风骚，饱含温柔敦厚之气。俯身寻找寄生在母竹根部的“真菌皇后”竹荪，这些在某一天早晨伸长开裙，昙花一现的小皇后们却躲藏起来，不为我们展示她们的美丽裙裾。在这片草木丛生，野花盛开的小植物园中，浓烈的生命气息犹如植物世界的音乐旋律，与大路前方的核桃部落悠然绘出宁静的乡村意境。行至坡前又遇一片斑竹，雨后的斑竹枝叶扶疏，清香四溢，引领半面坡的竹林摇曳起来。我有些好奇，凤凰谷有三种竹：母竹、斑竹、金竹。斑竹为庭院观赏景观竹，在凤凰谷却满坡皆是。斑竹又分凤眼、梅鹿、湘妃三种竹，凤眼花纹为长圆，梅鹿为正圆，湘妃则是娥皇、女英血泪流成的斑点。在凤凰谷，竹子的外部特征都不明显，长圆、正圆和斑点都长得青翠光滑，在雨水充盈的康中地区，竹子的区别似乎都被统一了。坡道路口有家人，门口站一棵枝干扭曲的紫荆树，树干灰白，叶片如纸，整体形状像一位家园的守望者。紫荆树后为竹篱笆围起来的庭院，红豆衫的细嫩芽儿散发柔光。小花园，小菜园，通到邻家的豆架、黄瓜蔓前，与结满果子的毛桃树、盛开火红花朵的石榴树、叶片青黄的老杏树，搭起一座座通幽往复之桥。几步，又一处竹林中一户人家在吃早饭，薄荷油茶的清香飘过晨岚飘浮的山野。穿过这家庭院，无意中与一汪清泉相遇，一位年轻媳妇在泉边洗洋芋，泉边放一水勺，看到有人给她拍照，羞涩地埋下头，再也不肯抬起。史支书说，“5.12”大地震以来，凤凰谷村的供水系统在不断完善，家家通了自来水，如果自来水出故障，可通过地下水井供水，每三五户人家有口井。如果停电，水井抽不上来，就用泉水，每十几家人的房前屋后，就有一眼原始山泉。这三套供水系统，确保凤凰谷村民饮水用水，这种传统与现代组合的水源供给理念，在凤凰谷算得上是“顺其自然，天人合一。”清泉上面是原始森林，一棵庞大的核桃树，苔斑遍及树身，仍旧苍劲豪迈，结满果实，占去十来棵树生长的地方，树下芊芊野草，丛丛野花，争荣竞秀。太阳映照，形成一处光影、树影斑驳陆离，幽雅深邃的世界。 从坡上下来，看到河对岸人行道上有位老人在打捞水里的杂物。老人叫史佐来，衣着干净，精神矍铄。他说：“我们把卫生打扫干净，到村里来的人心情好，就是做贡献了。”然后，邀请我们到他家里去坐一坐。通向老人家的巷道都已硬化到门前，虽然下过雨，路面仍很干净。每家门前都有一个小花园，花园墙是用风貌改造下来的旧瓦、旧砖头，工匠们发挥特长，变废为宝，砌起来各种图案花纹，形成一道具有乡土气息的独特景观。在新农村建设中，率先成为其他村庄和县、市有关部门参观学习的样板。过小拱桥，从碎石小路到老人家里，老人的儿媳妇崔凤琴、孙女史惠香热情地招呼我们进屋落坐。老人说自己没有生养，老伴20多年前过世，抱养的侄儿如同亲生。儿子一年到头手心里起泡，额头上出汗，养活他们一家五口，儿媳妇忙里忙外，种地煮饭，对他很孝顺。他今年70岁了，村上每个月给他400元钱，和其他三个人一起清理河道卫生，每天早晚出去清理两次。崔凤琴听见公公夸她，笑笑说：“我们孝道老人是必然的。”这家人目前最大的困惑是孙女惠香今年高考，书法专业，专业成绩没过关，二本上不去，三本学费高昂。这就把一家老小愁住了。我们看了看史惠香的楷书、行书，都写得不错，鼓励她复读一年，争取明年考出好成绩。人行道与菜园相连，走着走着就有红艳艳的桃子挂在墙头树梢，从包谷或向日葵的缝隙间露出笑脸，花园与菜园相辅相成，树木与小洋楼映衬出“一户一品，一品一景”的居住环境。凤凰谷改造后的河道走出林荫小道，在山脚的岩石崖前，史支书介绍道，他们在整修道路时，在山岩挖出一座明代古墓，从墓碑看到墓主姓史，可以判定是史家的先祖。墓为纵向凿进，将棺椁隐匿于岩石中，为石中悬棺。为了不惊动祖先的魂灵，他们将棺椁封闭，将墓碑存放在凤凰谷村史馆。走过凤凰谷农家乐大院，这里已停满小车，孩子们在花园里玩闹，香港和浙江来的客人在陆续参观。走过一段长长的坡道，在山腰中的一片树林中，突兀生出几棵古树。一棵柿子树，树干皱摺纵横，间露宽臂粗枝，像一大团绿色云烟。一棵银杏树，密密层层，翡翡郁郁，绿荫盖地。一棵香椿树，树冠硕大，挺拔苍翠，烟雾缭绕。两棵树冠如巨伞的桫椤树，茎苍叶秀，浩然长舒，似两团充满智慧的云朵。树王们相聚一起，举擎天华盖，奇崛而不枯，清新而不媚，纳日月精华，吐馥郁之香，汇成寂静的植物王国。史支书说两棵桫椤树是他的祖上栽下的。凤凰谷每户人家都有两到三棵桫椤树，本地人叫七叶子树，因其树叶似手掌，为七个叶片而得名。桫椤树原生于印度，富有绵长的宗教意味。传说佛祖释迦牟尼涅槃于双桫椤树间，被誉为佛门圣树。此树夏初开花，花如塔状，每到花开之时，如手掌般的叶子托起宝塔，又像供奉着烛台。果实用于化工、医疗等特殊行业。近几年来，桫椤果几度升值，到中秋节前后，商者来到凤凰谷，自己上树打果，下树过称付钱。一公斤罗汉果买到50元，甚至更高。仅桫椤树每年给村庄带来不少的经济效益。如果站在高处看，桫椤树站在每家门前，哨兵一样，是吉祥树、平安树，又是财富树，深受大家喜爱，老百姓还在不断栽种，随处都能看到小桫椤树的影子。密林中，小石子铺垫的山间小路边，板栗树、青岗树、塔柏树、水衫树，直达林子深处。在一丛吐露馥郁之气，竹杆搭建到二层楼的桔红色凌霄花架前，见到桃园客栈主人万义录。老人家是银行退休干部，见多识广，在自家的小洋楼前种各种名贵药草，炖红烧肉的八角树，清热去火的中草药柴火，根治白头发的何首乌，治疗艾滋病的连翘，包括漂亮的凌霄花也是清热凉血，化瘀散结，祛风止痒的一味中草药。小楼后的小斜坡码小捆的柴火，是老人闲暇之时，携闲云野鹤的飘逸，从客栈后面的林子里，拣来的鸟儿踢下树的枝条捆扎。桃园客栈跟农家乐有半里坡道的距离，幽静得像中国版的《林中小屋》，又似存放秘密的森林花房。老人家漫步群山，信步丛林，听山风吹开花朵，百鸟呼唤四季，修炼得如同神仙，说话温文尔雅，出口便知百草习性，植物哑语，令我等佩服得五体投地。若有一日再来凤凰谷，定住在充满药香的桃园客栈，与老人家谈讨人生要义，与百草花卉来一番识心识相的交流，也许是一次难得的修善与造化吧。凤凰谷迎风客栈再往上，排排杜仲从密林中脱颖而出，火白杨直达天际，月季开得红红粉粉，石榴树与连翘葛藤纠缠。悬挂鲜红桃子的门口，支书一声喊，娄富财老人背着双手笑呵呵地出来，随手摘下桃子招待大家。老人家的房子虽是旧房，但墙面雪白如新，房大可容拖拉机、摩托车和装粮食的木头大柜子，烟熏火燎的卷筒族谱挂在堂屋正中梁上。老人笑眯眯地说，族谱就是神谱，用于记录家庭成员的生命历程。走一个，往上面写一个，来一个，往上面写一个。我来的时候，神谱就挂在那里，我走的时候，神谱仍将挂在那里。老人的儿孙都去外地打工，一年要拿回来十几万元，是村里外出务工收益最好的人家。老人家还弹得一手土琵琶，还是村里的风水先生。村里哪块是聚气祥和之地，他心里全明白。村里老百姓修房造屋都是他看的地方，大家都认为自己的房子背有靠山，前有向山，心里很满意。老人听支书介绍他，高兴地补充道：“现在就是给两个孙子修房子的事，等他们今年回来，明年就动工，一个孙子一院房。”要走的时候，他非得要将树梢最红亮的桃子全摘下来送给我们。下坡过桥，沿大路缓坡上行，来到宽敞的龙凤广场。一面“人文始祖娲娘娘赐福”的石碑，是说在洪水即将冲走村庄时，女娲娘娘将她炼就补天的五彩石投下阻拦洪水，保住了村庄，五彩石成了后来的狮子山。石碑一面为龙凤广场赋，传说这里曾有两只凤凰，双宿双飞，形影不离，白天飞到陕西去吃谷，晚上飞回来栖息在林子里，便有了凤凰山和双凤林。晚饭后，我们独自到王上面社去看看，水泥硬化的山路两边，炊烟飘忽于苍松翠竹之间，晚归的鸟儿飞向暮色渐次降临的森林尽头，庄稼地、房屋在茫茫林海里显得遥远又渺小。越往高处，淙淙流水声越是清晰，却看不到水在哪儿，村落都散落进茂密的林子里，仿佛跟大山与森林融为一体了。而在另一面沟壑交错的文家沟，住着一位为食用菌人工开发种植奋斗一生的科学家文彦平。我们去的时候，高龄83岁的老人，正在指导编辑食用菌大全。这位曾获甘肃省一级星火奖的寿星，谦逊地告诉我们大家都叫他黑木耳她娘。他实质上就是隐居在密林里的康县黑木耳之父。在凤凰谷走了一圈，如此植被丰富，空气清新，美丽如画的小山村，在我所走过的地方，尤其在甘肃省内，还不多见。据乡亲们讲，这是“双联”三年来，村庄发生的巨变，说“巨变”毫不夸张。二、陇南市委组织部的“双联”村这真是三年“双联”的成果吗？村民告诉我，三年前，凤凰谷叫史家沟，沿河进沟有8社235户891人，耕地1590亩，多为山地，粮食产量低，农民只能在相对平缓的土地种植包谷、洋芋、小麦，洋芋始终长得像山杏那么大，小麦产量更低，包谷初期长势很好，一旦抽缨结穗，野猪会在一夜之间扫荡一空，其它农作物皆因田间管理、自然灾害，亦事倍功半，长期以来一直是康县最穷的乡村。2008年“5﹒12”汶川大地震后，国家给灾民补贴灾后重建无息贷款三万元，两万元的材料补助。这笔钱让史家沟灾民，将上辈人留下来的土墙瓦房变成了水泥砖头平房，可脏、乱、差的生存环境始终没有得到解决。房子修起来，相当一些村民屋内徒有四壁，辛苦劳作一年仍旧糊不住嘴巴，基本的生活设施仍然停留在地震前。落后贫穷的生活令他们尊严扫地，萎靡不振，浑浑噩噩，过一天算一天。路面大坑小窖，河道垃圾污水，巷道牛粪猪屎，家院鸡狗乱飞，晴天一身土，雨天一脚泥。多数家庭政府补贴的三万元无息贷款无力偿还，致使大量青壮年劳动力常年外出务工，家是空的，心也是空的, 带来没完没了的家庭问题，史家沟一度成为人见人烦的穷村。凤凰谷三年前的旧房子2012年，甘肃省委启动“双联”行动以来，陇南市将康县城关镇史家沟村，确定为市委常委、组织部长崔景瑜同志的联系村。三年时间，这条穷山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祖辈生活在这里的村民，说起“双联”工作开展三年来，村里日新月异的变化，都有些不可思议。昔日堆放垃圾的河道，有了定期清洁工，门前有固定的垃圾处理站，平整干净的水泥路硬化至农户门前，“5﹒12”地震后没有完成的危房，得到加固改造，家家接通自来水，房屋美化亮化，有了独立的厨房、卫生间，人畜隔离，门前屋后栽上了景观树，几千年来仅以裹腹度日的老百姓，第一次开始了解健康生活方式和养生理念。在路边的草丛里，随处能看到提醒村民厨房卫生、卫生保健、法治教育等各方面的知识，都有温馨标示。大清早，细雨飘飞，村支部书记史佐宏举伞带我们到村史馆去参观，跨过渠水时，水被堵塞。他蹲下来，将手伸进那团柴草垃圾，扯出堵塞物，手在水里三进三出，站起来继续带我们走，清理垃圾的事仿佛从来没有发生过，蹲下站起的过程，自然得就像抹掉自己脸上的灰尘。城关镇党委书记武亚华说，村史馆存放的煤油灯、手摇纺织机、青石碾子都是村民自发捐出来的。这些新旧风貌对照的照片，从前的土路土房，今天的草坪广场、旅游公司、农家客栈，记录着三年“双联”工作，给史家沟带来的变化，这些脱离了土地的劳动工具，放在村史馆，是对逝去岁月的眷恋，也是对传统与乡情的回味。村史馆存放的不止这些，史支书讲了一个与村史馆有关的故事。2012年3月，凤凰谷村“双联”单位的领导，市委组织部崔景瑜部长来村里与群众见面。当时，村委会非常陈旧，我们将三张桌子并在一起，向农户借来一条干净床单铺在上面。崔部长走到大门口，朝里面看了一眼，没进来。我出去迎他，他说：“我们开这个座谈会不是讲排场，是跟大家谈谈心，听听社员都有些啥想法，又不是开表彰会，撤掉。”其实也没有啥撤的，就是一条床单，三张旧桌子。崔部长随手提起一只小板凳坐在院子里，大家围一圈坐过来。实际上这一撤，撤掉了领导和群众心里的篱笆。他先让群众讲，怎么让大家把生活过好，包里有钱。群众见领导话说得很实际，都争先恐后，积极发言，就都把心里话讲出来了。座谈会结束以后，他问两委班子还有啥要求？我说党员活动室陈旧，距离村庄远，群众办事不方便。崔部长当即表态：选一个利于群众办事的新位置，重新修党员活动室。市委组织部先给你们十万元，其它的我们协调县上想办法。市委组织部领导干部第一次到史家沟村文家沟社文莲英家门口召开“双联”现场会接下来，我们先征求党员意见，选了一处位置居中的地方。这个地方是村民史佐诚的，在地震灾后重建时，曾经有人给他四万元，他不愿意买。这个人父母过世早，缺乏父爱母爱，40多岁了，也没有娶到媳妇。我们第一次跟他谈这块地方，他不同意，第二次居然同意了，村委会只给他六千元。很快，组织部的十万元就到账了，群众义务投工，全力以赴修建党员活动室。六月份，活动室架子起来后，崔部长到村里来跟施工社员交谈，一再叮咛要保证质量，不能偷工减料。随后召开两委班子会，讨论怎样依靠当地资源条件，让老百姓脱贫，先搞什么？我们认为养殖可以搞，可以养土鸡、土猪。崔部长当即表态，如果养好了，他包销售这一块。建议两叉河以下靠县城近，尽量减少养殖，不要污染环境，以上林密树多，可以大规模养。会后，把退休老干部、党员都请来，大家坐在一起分析村情，讨论产业开发哪方面有利，哪些方面有弊。随后亲自到农户家里听取群众意见，考量各种利害关系，寻找适合史家沟发展建设的办法和路子。这次与社员的座谈交流，激发了群众自我发展的意识，大家突然有些觉醒，认为史家沟真的要变了。老少脸上都挂着笑，没有人督促，尤其表现在争抢义务投工，到九月份，新的党员活动室就修起来了。2012年底，康县将史家沟从新农村建设示范村定为精品村后，三年时间，市委组织部及康县党委政府为史家沟村协调建设资金500多万元。资金逐步到位后，每天有200人在干活，完成了史家院以上的王上面、文家沟两社2.5公里的通社道路硬化工程及1780米人饮管道工程，房屋亮化195户，风貌改造168座，庭院美化85户，安装木篱笆600米，空地绿化4600米，在村内公路两侧栽植斑竹、金竹2200株，红叶李200多株，金叶女贞25000株，修建活动广场9处4200平方米，河堤2600多米，河堤景观人行道铺装560米，安装仿古木围栏920米，公厕三座，垃圾房四座，购置垃圾箱六个，停车场两处，安装“户户通”卫星广播电视接收设备185台（套），使全村有线电视及无线数字电视信号覆盖率达到100%，协调建“村史馆”、“农家书屋”、“村级医疗室”、“便民超市”等基础设施。农村产业发展方面，加强了50户核桃种植大户的“核桃双十工程”管理，引进优良核桃树苗8000余株、苹果和寿桃树种苗1200株，统一栽植在“农果采摘园”里。15户村民靠双联惠农贷款和妇女小额贷款办起农家乐，9户村民搞起土鸡养殖，47户村民积极调整产业结构种起植蔬菜。村民眼看着史家沟村一年变一个样，短短两年多时间，村庄面貌焕然一新，人心也在悄悄变化。为了不断增强史家沟人生活的信心，让史家沟人的心里逐渐摆脱过去的阴影，受村里美好传说的启发，大家建议将史家沟村改名凤凰谷村，从此，一个古村掩映在历史的长河里，一座崭新的具有现代气息的村庄展现在了人们面前。三、家门口的旅游公司经过市县乡各级干部群众两年多的努力，凤凰谷美丽乡村建设基本完成。2014年9月份，崔部长带领组织部全体干部到凤凰谷进村入户，进行深入调研。如何让凤凰谷群众增收致富，是崔部长心里始终牵挂思考的核心问题。这次调研，对凤凰谷村自然环境及距离县城近等方面的优越条件有了统一认识，创办乡村旅游度假公司，比较适合凤凰谷村情。史支书说，崔部长问他，现在史家沟的村容村貌改变了，你们有没有想过以后的事情？老百姓包里是空的，最主要的问题是让老百姓包里有钱。我今天是为你们村的产业而来，客人到这里来，不是到漂亮的马路上走一圈就回去，而是要有吃有喝，有住的地方。一个是办农家乐，把产业做大做强，管理现代化的企业，另一个是成立公司或者合作社。十天后，我接到镇上的通知，让我到阳坝开会，去了才知道是市委组织部联系的吴家沟、史家沟、干江坝的三位支书，市委组织部的干部、县上和有关部门的领导都在。崔部长针对三个村以后的产业定位，讲到凤凰谷要以旅游产业为主题，发展农家乐，吴家沟发展剌绣，干江坝通过组织部干部调研，发现木匠比较多，成立一个建筑工程队。崔部长讲到：“这三个村，要把集体经济真正重视起来，实现发展集体经济和个人致富双赢共进。凤凰谷成立农家乐公司，用公司名义贷款，支持村民建设和经营农家乐，解决农家乐融资难的问题。这里边有风险，但是这是一种发展的新模式、新思路，值得尝试。”我们每个人都当场发了言，表了态。崔部长当场下了任务，选派市委组织部三名副县级干部分别担任三个村的“双联”指导员，来我们村的是副县级组织员王瑞同志。在市委组织部、双联指导员和县上领导的精心指导下，我们紧锣密鼓筹建公司，召集两委班子组织召开群众代表大会，征求群众意见，公司需要一名挑头的人，大家一致推选我任董事长。2014年10月，组建公司的事定下来以后，市委组织部拿出5万元并协调有关部门和镇上出资15万元，村里12位股东自筹18.5万元，很快，我们立即在县工商局注册成立了“康县凤凰谷乡村旅游度假有限公司”。公司成立后，市委组织部建议我们用这30多万元的股份资金打破原来个体经营的恶性竞争，兴办集体农家乐，并将村里农家客栈统一租赁，统一配备服务员，统一价格，统一管理，内部结构股份制。市委组织部为10户特困户筹资3万元，每户入股3000元，将特困户纳入公司，到年终给予分红。春节后，我们开始农家乐、客栈的筹备工作，崔部长专程到村里来，让我们尽快开起客栈，他要将第一期基层组织培训班要放在凤凰谷开班。陇南全市优秀的村支部书记都要来，主题是产业富民。日，凤凰谷乡村旅游度假公司正式开张，60位基层组织人员入住凤凰谷客栈，三天时间，为公司注入第一笔启动资金。同时为推动全市美丽乡村建设，给支部书记们提供了一次学习机会。凤凰谷旅游度假公司2015年3月公司开始运营后，崔部长又一次来了，我看见时，他已经到院里，我说怎么一个人来了。我打电话请武书记来？他说：“不要叫任何人，我这次来，想了解一下公司的运营情况，一定要把特困户带起来，方法就是以公司为依托，入股不能大，限制股量，鼓励大家都来入股，入小股，这样，特困户会慢慢带动起来，我们要主张大家都富起来，不是一部分人。”公司开业第一个月的总收入16.7万元，5月份的总收入18.2万元。现在每月给员工发工资就有4万多元，这个平台，一下子就给特困户的生活带来了转机。开张的第一个月，我们七个管理人员都没有领工资。 崔部长提倡在集体经济壮大的前提下，带动特困户增收，让特困户家庭入股并安排有一人在公司上班领薪。在公司上班的唐爱萍，她家里上有80多岁的公婆，下有儿女，外出务工老人没有人照顾，多少年都在家侍奉老人，公司成立起来，她做面食，儿子拌凉菜，每个月母子两能挣到五千多元，在家门口上班领工资，也不影响照顾老人的问题。就像今天，唐爱萍仅面条擀了八案板，客人点了二百多碗，还有馓面饭、粉鱼、煎饼等。另一位万秀金，四年前男人遭遇车祸致残，上有老公公，下有两个未成年的女儿，没有办法外出务工，她现在就在这里当服务员，月薪一千五，全勤的话还有一百块钱的奖金。服务员基本从特困户家庭招，管理方面，公司定了一条制度，每月评比，达到六个月优秀的，公司为她入股一千元。三个后厨，按出菜量评比，那个菜点得多，我们按比例给他入股。这样一来，公司成了每个人的，每个人都在给自己干，有干劲。今天是星期六，到凤凰谷度周末的客人早早坐满庭院，在云狮客栈已经住了一个多月的几家四川客人，自己到坡上挖来苦苣菜，亲自动手拌了一大盆，围桌而坐，男女老少坐在奇花异草之间，品尝地道农家美味佳肴。城区的上班族三三两两在河边散步，孩子们在林中捉迷藏，跳嘣嘣床。服务员忙里忙外，为客人端水送菜，其中有一位小姑娘，始终跑着为客人服务，大家都叫她娇娇。娇娇是康县一中高二的学生，学习成绩在班上名列前三名，我问她暑假当服务员，学习怎么办？她说：“早晨六点到八点学习完就过来了，反正在家门口，晚上下班还可以再学一会。”娇娇的妈妈是康县白杨乡嫁到凤凰谷来的，白杨乡的姑娘遵从祖先的传统，即使出嫁也要照顾娘家人的生活。娇娇妈妈一年中的一半时间在凤凰谷，另一半在白杨乡。这样一来，娇娇从小就担负起照顾奶奶、爸爸、妹妹的事，还要干一些农活。前两天，88岁的奶奶摔倒了，不能下床，娇娇到农家乐当服务员，一边抽时间跑回去照顾奶奶。通常，早晨客人们吃完早点，员工和厨师们才开始吃早饭，一般都在九点半，中午客人散去，午饭时间已是三点，晚上则是十点以后。农家乐员工的生活，整天都在跑步中进行，尤其周末，人多，车多，她们吃饭的时间更没有准，只要有客人坐在院子里，她们就要端水送菜，基本没有休息时间。凤凰谷旅游公司的员工们午饭时间，巧遇挂职康县政府副书记的袁鹰博士，他的岳母、妻子、女儿，从杭州到康县来度假，显年轻的岳母说：“这里的风光太美了，比杭州凉快多了。”妻子也说：“饭菜也很可口。”袁博士告诉我：“凤凰谷乡村旅游不是单纯的风光游，是慢生活的回归，这里风光旖旎，植被良好，正好契合这种理念。我是江苏人，工作在杭州，浙江的农村没有这个漂亮，空气在全国都没有这里好。 康县今年建设美丽乡村的指标有350个，达标的211个，以前，群众不是很积极，现在发现美丽乡村建设，同时以不同的方式带来经济效益，都特别积极，写申请争取，美丽乡村打造好了，娶媳妇都好娶了。像凤凰谷环境这么好，人来得多了，本地人接受外来人的观念，也会渴望旅游，美丽乡村建设是一个特别好的趋向。” 一向话少的村主任史真银说到“双联”，有一种情不自禁的感动，他说：“我们村也来过很多领导，但大多记不住，组织部的同志们一到村里，群众一眼就能认出来。”“三年前，你坐的地方是一个倒垃圾的大坑，人都是绕着走。现在你看，都变成花园了，成都、西安的大城市人都来了。”凤凰谷的菜品极具本土特色，土猪肉，土鸡，薄荷小鱼汤，都是史家沟人祖辈吃习惯了的肉和菜，是原生态生活方式的延续。听支书说，现在，县城里到凤凰谷休闲的人，都要提前电话预约定座，否则将要等到前面的客人用餐结束才能有座。农家乐收银台，也是公司的电商产品展示室，实属电商和实体结合。店里经营康县茶叶、黑木耳、银耳、花菇、香菇、茶树菇、猴头菇、真姬菇、羊肚菌、牛肝菌、天麻、核桃仁、土蜂蜜，客人可以自买自带，也可快递送达。工作人员蒋兰英忙得不可开交，一边收取餐费，一边为客人介绍康县黑木耳，她说：“我们会给您快递回去？”客人满心欢喜地买了几包特产。蒋兰英告诉我：“POS机急需购买，很多客人要求刷卡，我们已经着手准备安装。” 乡村旅游度假公司还组建了凤凰谷土特产品展示厅，有34种本地土特产，土蜂蜜、核桃、花椒、板栗、山楂、银杏、野生天麻、野生山药、木耳、香菇、野生菌及蕨菜等山野菜，玉米、黄豆、绿黄豆、黑黄豆、苦荞、红小豆、绿豆、白芸豆、土鸡、土腊猪肉、禽蛋、瓜果蔬菜等。三年“双联”扶贫帮困，农家乐、客栈、电子商务，土特产展厅依次出现，将农耕社会在三年内带入现代化企业运营模式，这无疑对凤凰谷人是全方位的挑战。像蒋兰英从农家妇女变成刷POS机的现代企业管理者，一切都将从头做起，好在她们己经上路，而且走得稳当。这种“集体控股，群众参股，贫困户持股”的村办股份制企业，通过富带穷，强带弱，支部带群众的方式，发展支柱产业，建立了一种新的脱贫机制和农村发展模式。四、走访特困户早饭后，在凤凰谷农家乐旁的墙壁上看到，凤凰谷村贫困户脱贫初选名单，上面有18户72人脱贫，落款为日，另一张是凤凰谷村贫困户返贫初选名单，有19户58人返贫。我问史支书返贫的原因是什么？怎么帮扶返贫户？史支书说,返贫户基本上都是孤、残、病、障人员，脱贫跟返贫是动态的。三年“双联”工作以来，凤凰谷中人都不愿意当贫困户，这一次，我们开会时，还有人写申请主动脱贫。有些返贫的人家是意外事故所致，有些是病、残所致，这是扶贫的重点也是难点。目前有两个办法，一是借助国家政策，通过享受低保解决这些人的基本温饱问题，另一个是通过发展凤凰谷乡村旅游度假公司，用集体的力量来解决这些人的脱贫问题。“双联&前，我们史家沟的人均纯收入1700元左右。今年年初，市委组织部通过分组入户，走进农户家中调查得出结论，今年农民人均纯收入可达5000元，有些农户可达1万元以上。如果按公司入股算，特困户按3000元股份算起，年底最少能分到5000元，低保、五保户、大病救助、社农资金等优惠政策的支撑，自己再通过就地务林、做小工，这些收入加起来，完全可以达到1万元，就可以脱贫了。听完史支书的介绍，我想到特困户家里去看看，村委会几位工作人员都到凤凰山去处理自来水管堵塞的事，文书万义礼被支书请来，陪我走访村里的特困户。从演绎广场过桥，桫椤树、山楂树掩映的三间崭新砖房还散发着水泥、钢筋混凝土的气味。这户人家，男人叫史佐勇，49岁，离异，有一女儿在外地打工，和75岁的母亲相依为命。慈祥的母亲做好午饭，问埋头打理菜园的儿子：“我下面去了？”儿子答应着走出园子。抬头看见我进来，老熟人一样请我到屋里去吃饭。史佐勇一定要让我先行进屋，而他的母亲站在门前笑呵呵地问我：“我下面去了？”我说吃过了，她却执拗地认定我还没有吃饭，一定要给我加一份。史佐勇听我说话是礼县人，更多了一份热情，老母亲凑过来问我：“玉德好吗？”“玉德是谁？”老人看着我说：“我儿媳妇。”老母亲笑意吟吟地等我回答。儿子笑着反问妈妈：“她怎么会认识玉德呢？”原来，史佐勇的媳妇是礼县人，早在29年前女儿三岁时，因家庭困难，难以为继，两人离婚。29年，似乎在这对母子之间，只是一个瞬间，还没有来得及将爱转换为恨或者别的情感。说起“双联”，母子俩争抢着说市上的领导给他们修的房子。坐在一边文书万义礼说：“他家是崔部长的帮扶户，2008年地震后，家里困难，没有修起房子，房子的后墙地震时垮下来，挤出一个洞，门前屋后都是烂泥，人都进不来。”史佐勇说：“去年农历四月份，崔部长通过民政局、住建办和交通局，筹集到六万元，委托村里的建筑队，两个月时间就给我们修起房子。房子修起来，他还来过一次，说‘把房子修好，响应党的号召，把日子过好。’还给我们筹了三千元，向公司入了股。”我问一直站着微笑的老人：“现在生活还有哪些困难？”老人摆摆手说：“没困难了，人一辈子说一句好话，都要记在心里哩，人家领导还给我们修起了房子？”老人家搓着手只是笑。这家人，目前的生活状况，就环境而言，不亚于住在公园里，院落蔬菜搭起的小菜棚自成风景，吃不完的蔬菜，可以卖给农家乐。新房子后面是狮子山，山与村庄相连，形成一个整体。门前小河对面是凤凰谷乡村旅游度假村，看过去就是大花园，进谷纳凉休闲的城里人，走一拨来一拨。史佐勇能做的就是把庄稼种好，把菜务好，把门前、河边的卫生搞好，把小孩丢在地上的食品袋、纸片捡拾起来放到路边的垃圾箱里，好让村庄再干净些，让到村里来休闲的城里人，来了就不想走。他将这些想法用微笑和简短的语言表达出来后，他的母亲始终倚门含笑，倾听着儿子的心声。沿着史佐勇家的豆架、黄瓜蔓伸出去的小路往上，到半坡上的一家院落，青翠的母竹形成这家人的门扉。文书万义礼说这是阴坡社社长史佐金的家，也是崔部长的帮扶户。进院安静无声，老房子遮蔽进茂密树林之中。坐在电脑前学习的高二学生史真福，浓眉大眼，面带羞涩，看上去还是十二三岁的孩子，他却说自己十八岁了。说话间提出两只小板凳热情地招呼我们坐，到房里端出一小盆苹果，挑出两个大的让我们吃，又进屋倒了一杯水放在桌上请我们喝。随后，给他妈妈打电话，说家里来了客人，我来接你？挂掉电话骑上树下的摩托车出了院子。史真福走后，在他的房间看到一张床，一张书桌，桌上的电脑上面挂一张A4白纸,纸上写特大号的M，M的两角写大大的祝福，中间写史真福，下面写吉林动画学院，再下面是还是大大的动画学院四个字。文书说，这个孩子的理想是上动画学院。一个苹果没吃完，史真福载着年轻的妈妈回来了。妈妈只有37岁，名叫李育红，穿着雨鞋，黑色泥巴糊住整个鞋筒，说她在给人帮忙打房基。年轻的妈妈满含热泪，说不出一句话。反倒史真福显得比妈妈从容，他抬手的瞬间，发现他的胳膊上有根输液管，问他是什么？他揭起上衣，露出绑带在腰间的药泵，说自己在六年前患上严重的糖尿病，这个药泵将永远陪伴他。妈妈眼含泪水，埋头不语。我问她：“过得怎么样？”说：“唉，娃娃身上的药泵花了39800元，一个月的胰导素、耗材，算下来要3000多块钱。别说没钱，有钱也顾不上修房子。”史真福说这些都是正常数字，身体只要有一点大的摆动，针头就会出问题，一根针管都要换掉，每个月总是有几次拔针头、换药管的意外。我不敢再问钱从哪里来？文书说：“史真福爸常年打工，赚的钱全部用在娃娃身上了。”“为了给娃冻药，我们专门买了冰柜。”李育红抬起头迷茫地说。我大概了解了这家人的困境，也不能再问下去。与李育红走下坡道时，史真福要送我们，我坚持让他回去，孩子回去后，我问李育红：“你们没有向公司入股吗？”她埋着头说：“领导要帮我们入股，我们的人是社长，不好意思要，就没有入股。”“国家有政策，像你们这样的家庭可以生二胎？”她听见我的话，抿了下干裂的嘴唇道：“我们的人是社长，一年国家给3600元钱呢，不好意思写申请，再说生下也养不起。”三个人沉默下坡，史真福骑着摩托车下来，还是要坚持送妈妈到工地，妈妈抱着儿子捆绑药泵的腰上了摩托车，摩托车穿过小拱桥，从凤凰谷最繁华的度假村前驶过，从树木掩映的村庄经过，我站在坡上，视线模糊，直到史真福母子消失无影。陇南市委常委、组织部长崔景瑜与特困户陈凤孝聊家常返回客栈的路上，从包谷林出来，闻到一股浓烈的炒瓜片香，嗅着菜香味到大路边的平房里去，见一位小姑娘正在柴火烧热的大铁锅里翻炒瓜片。小姑娘叫陈彩燕，今年十二岁，是城关中学初一的学生，大大的眼睛透出单纯的聪慧。听邻居妇女说,小彩燕一岁半时,妈妈就跟爸爸离婚了,这孩子从四五岁，就给爸爸做饭,操持家务，还是班上前三名的好学生。小彩燕听邻居阿姨夸奖她，抿着嘴笑。我问是不是这样，她笑而不语。这时，小彩燕的爸爸陈凤孝背着一背篓洋芋回来，进门让我坐到屋里吃饭。跟陈凤孝聊了一会，方知他家也是崔部长的帮扶户，名列凤凰谷特困户的原因是家里有一个智障的哥哥，哥哥却是比他大二十岁的老人，属一级残疾，只会吃饭，生活不能自理。陈凤孝是个勤劳人，他言说自己真不想当特困户，女儿从一岁半上没有了娘，靠她的老母亲拉扯，母亲在七八年前过世，给他丢下一残一小，这残疾的哥哥虽说是哥哥，其实就是个老人，不给他饭吃，饿死他，我就成了杀人犯，是犯法的。给他饭吃，就要守着他，不能到城里或者远一点的地方去打小工赚钱。女儿是个好孩子，从小就操大人的心。我不想被人帮扶，市委组织部的崔部长第一次来，给我们30只鸡苗，鼓励我好好干，镇上、村上的干部都关心，从政策、产业富民引导我致富，崔部长指名道姓给我们筹资两千元，在公司入了股，这就有基础了，有奔头了。陈凤孝与我说话间，小彩燕做好面茶，给残疾的大爸端到床前，过来请我和她爸爸一起来吃饭。第四天早晨，支书带我们步行到文家沟社。与王上面社不同的是一条大沟壑融入山林，村落房屋都建在沟壑之中。麻柳树、向日葵、大片的黄豆地，竹林、青岗树将农家房屋笼罩得隐隐约约。由于上游河道改造，淤泥堵塞自来水管，一路上，村民看到支书，都向他要水，支书点头答应：“好好好，马上通。”到两叉河，史支书带我们到狮子山脚，手指向山顶沉降下来的一片坡地说，这片土地是从农户手中流转过来的，有120亩，已经栽种核桃树苗8000株、苹果和寿桃树种苗1200株，我们参照退耕还林补助标准，创建农业采摘观光园，还要种植樱桃、中华猕猴桃、无公害蔬菜，既可以供游客体验采摘观光，又可以作为公司的蔬菜供给，这里面至少要有十个人管理，像陈凤孝那些人，明年都可以到采摘园来上班，就不存在家里残疾的哥哥无人照顾，女儿上学受拖累的问题。再一个，带动这一片群众搞土鸡、土猪养殖，争取外出务工人员回乡创业，在家门口投资，搞产业，留守妇女的就地就业、留守儿童的教育等一系列问题，随着家庭生活的稳定都会迎刃而解。到文家沟，见麦草垛堆在门前院落，麦香草香扑面而来，一家人在家门口，用脱粒机脱收小麦，邻居亲朋在帮忙，打麦场景非常温馨。这样的场景在凤凰谷已不多见，即使在偏僻的文家庄、王上面社，小麦种植同样得不偿失，即打工一个月所得多于农民一年种小麦的收入。这是山区农民不愿再种小麦，更愿意出去打工的主要原因。文家沟村的特困户文莲英在特困户文莲英家门前，支书指着她家崭新房子后面坍塌破烂的房子说，崔部长第一次来，走到烂房子跟前，看到文莲英站在门口，便叫大家停下来，进去看了看，向老人问明情况，得知她有一位智障的儿子，生活很困难，本来他的联系任务是四户，又将这位老人加在自己的联系户名单里，就地在她家旧房门前开了一个现场会。当场安排指导，把老人家烂房子前面的三间旧房子改造加固，让她们尽快搬到改造好的房子里。进屋，看到老人家面色红润，精神状态还不错。她告诉我自己78岁了，儿子去年吃饭着呢，就过去了。我才知道她的智障儿子去年离开了人世，这让我觉得揪心，在场的人一阵唏嘘。又发现桌上放电脑，有视频，有音响，床头有很多年轻人的生活用具。老人家说外孙女搬过来与她同住，今年女儿女婿帮她收割打碾了小麦，吃的用的都不愁。厨房的火灶里刚烤熟两个小水瓜，老人说是邻居到山里摘来送给她的。她硬要让我们吃，我给她瓣了两次，她都递给另一老者。这是凤凰谷的几家特困户，我能否这么理解，从“双联”开始，从产业富民起步，特困户的问题将得到解决。未来，或者“特困户”这一称谓，在凤凰谷村，在整个中国的农村彻底消失。五、夜空下的广场舞凤凰谷有九个广场，均以道教文化元素组建而成。即太极广场、月牙广场、龙凤广场、女娲广场、八卦广场、演绎广场等。每个广场都是苔痕阶绿，落英花红，树影竹影摇曳，每个广场的文化墙面，都绘制着与之相关的图画和传说故事。演绎广场是最大的一个广场，邻接农家乐，配套设施有乡村大舞台、好人榜、光荣榜、公厕等。听支书说，演绎广场是十一家人让出自己的自留地建起来的。在光荣榜前看到史支书是“新农村建设带头人。” 也是好人榜上“新农村建设五星级文明户。”光荣榜涉猎遵纪守法、勤劳致富、邻里和睦、孝顺父母、环境卫生、美丽农户诸项内容，将18位获得这些荣誉的村民以照片附加说明的形式，广而告之，成为大家学习的榜样。光荣榜上还有一位特殊的致富能手，村口“惠香园”农家乐的老板娘辛文英，这位农家女性，早在十年前就在村口开起农家乐，全凭她的吃苦耐劳和对烹饪一丝不苟，执着热爱的精神，将“惠香园”做成康县农家乐的品牌。凤凰谷的好人榜我们到惠香园时，辛文英戴着围裙，坐在院落的饭桌前做晚饭前的休整，平静地看着我们走过去说：“坐下喝水。”她的丈夫和弟弟坐在邻桌喝茶聊天，前面四张饭桌有打牌聊天的客人。辛文英两手相握，始终安静得像在独处。那一刻，其实不用再说什么，答案就在她平静的脸上，在她全身散发的那股安分劲上。她只说了一句话：“我做每一道菜都是在给自己做，不是给别人做。”据说，她初办农家乐，也请过厨师，某一天厨师心情不好，做的菜客人有意见，辛文英问了问他，厨师便摔下菜刀不干了，不干就不干，辛文英拿起菜刀自己干，这一干就是十年，当初的农家乐成了她一生的事业。榜上还有一位万玉堂，既是好人榜上“六争六评”活动评选出“邻里和睦文明美丽农户”，又是光荣榜上“环境卫生模范户”。万玉堂的家在“乡村大舞台”中央七套节目纪念碑前，他的家也是土蜂养殖场，十六盒土蜂朝万玉堂家的两层小洋楼，呈半圆形环抱开放式庭院，与菜园仅一步之遥，茄子、辣椒、豆角、西红柿，在蜜蜂飞旋的空隙里悄悄生长，花儿开的在开，凋谢的在凋谢。正在洗脸的万玉堂说，门前的这几分菜地是我家的。“双联”开始建设美丽乡村，广场公厕那边有我家的三分地，与村民娄银俊、娄富强、娄富生、万义录、娄富宏、娄富财、娄英鹞、娄富俊、娄富清、娄英贵的地都无偿奉献修建了广场。像万玉堂家这种没有围墙的农家小院，是凤凰谷人的又一种生存方式。走进任意一处菜园或者树林中，都有一扇打开的房门，你进去然后离开，从来没有人问你是干什么的？或者你找谁？从哪里来？他们随遇而安，生活在自然的怀抱，每一位外来者都是他们中的一员，没有谁会让他们感到不安。万玉堂的家干净得让我无处落脚，木色条纹地板擦得铮亮，一缸金鱼在清澈的水中游玩，桌上放“美丽农户”的奖牌和漂亮的花瓶，白色大理石茶几一边放一盆水黄杨，一边放平安树，环屋而放的沙发，每个边上都放一条干净的枕巾。 万玉堂家的蜜蜂，是冲着他从小干净的习惯从山野飞来，从一盒到十六盒，全因他的洁净而来。那些终日在家门口飞旋的小蜜蜂，每年从黄龙山，青龙山，凤凰山，双凤林的百花蕊里，一粒粒采来的百花蜜，一罐罐装起来，放在凤凰谷的土特产展厅里，一年可给他赚来三万元财富。凤凰谷广场舞与万玉堂聊天的时候，演绎广场音乐响起，我们出去看时，见华灯初上的广场只有一位老人在跳舞，其舞姿舒展灵活，花样繁多，像年轻人似的，两曲过后，脱下外套，扎在腰间，形成一条裙子，裙裾随舞姿飞扬起来。问站在一边看热闹的老人，说舞者为70岁的万义春，老太太白天上山种地，家里家外的活都要干，晚上总是第一个到广场来跳舞。几曲结束，又来一位70岁老太太娄灵秀，听说这位老人年轻时受过打击，神经不太正常，白天干重体力活，晚上就牵挂一个广场舞。她手脚僵硬地模仿万义春的动作，随音乐摆手扭腰，跨腿抬脚，顽强的修复能力，让那被伤害的神经系统与美妙的音乐慢慢相合，身体竟渐渐好起来。接下来是60岁、50岁的妇女，五六曲跳完之后，才有年轻的媳妇们，跟在老人们身后羞答答地跳起来。这支夜空下特殊的舞蹈队，万义春老人始终是领舞，她热情洋溢，精力集中，跳的质朴矫健，跳的如痴如醉，跳的放任自由。70岁老太太跳广场舞，在城市也许有，但在农村，种了一辈子地的老太太跳舞，还是让我很感动很震撼，我能感到她们身上那股深埋已久，渴望美好生活的倔强劲，她们在体力上和精神上不断超越自己，她们不就是凤凰谷人创业的动力源泉和灵魂所在吗？结束语12日傍晚，四天的走访结束。与史支书道别，他说：未来两三年内，这片土地上，春有牡丹，夏有樱桃、水蜜桃，秋有猕猴桃，冬有特色暖锅。我们再发展20家客栈，能容纳200人入住，日接待量达到500人以上，春天，几百人撒到牡丹园去观花，夏秋两季，上千人到园子里去摘果子。现在，我们的月收入是15万元，未来如果达到50万，贫困户的生活问题就彻底解决了，如果这些愿望实现，史家沟就真正变成了凤凰谷。2015年7月16日 作者简介赵殷，女，甘肃礼县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鲁迅文学院第二十一届高研班学员。在《文艺报》《中国艺术报》《中国作家》《北京文学》《散文选刊》《青年文学》《山花》《飞天》等刊物发表作品。散文集《回到固城》获甘肃省第五届黄河文学奖一等奖。出版长篇纪实文学集《大爱》（与人合作），编著文学作品集《春来米仓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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