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诗《腾云马礼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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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诗中的“金河”高建新内容提要 金河,今称大黑河,在《全唐诗》中一共出现了20余次,大多数与边塞、战争、烽烟、荒凉、僻远以及边塞建功的理想、思乡盼归的感情相联系。金河自东北向南横贯今天的呼和浩特地区,这里不仅是用兵之地,也是古代北方的交通要道,距内地路途遥远,金河也因此成了僻远、荒寒、绝域的代名词,给人一去不归之感。唐代金河诗是唐代边塞诗的重要组成,虽未出现高、岑那样的名家,却为我们提供了研究唐代北部军事、边防、地理、风俗、风光等方面的珍贵材料,应该引起高度重视。关键词 唐诗
边塞在唐王朝辽阔的版图上,西北有许多著名的边关、城市,仅是岑参边塞诗中提到的就有凉州(今甘肃武威)、酒泉(今甘肃酒泉)、玉门关(今甘肃敦煌西北)、阳关(今甘肃敦煌西南)、安西(今新疆库车)、北庭(今新疆吉木萨尔北)、轮台(今新疆米泉)、蒲昌(今新疆鄯善)等,引起了唐诗研究者特别是边塞诗研究者的浓厚兴趣,有大量研究论文发表,而处于北地的边防重镇金河虽在唐诗中被多次写到,却鲜有研究者关注,更谈不上研究。
&&& 杜佑《通典》卷一七九“州郡九”“单于府”条载:“单于大都护府,战国属赵,秦汉云中郡地也。大唐龙朔三年(663),置云中都护府,又移瀚海都护府于碛北(瀚海都护府旧曰燕然都护府),二府以碛为界。麟德元年(664),改云中都护府为单于大都护府。领县一:金河,有长城。有金河,上承紫河及象水。又南流入河。李陵台、王昭君墓”。[1](4745)《太平寰宇记》卷四十九“云中县”“金河水”条下注引《郡国志》载:“云中郡有紫河镇,界内有金河水,其泥色紫,故曰金河”。[2](1034)《中国古今地名大词典》记载:“金河,古水名。即今内蒙古自治区呼和浩特市南,托克托县北大黑河,下游汇为金河泊,南入黄河。《资治通鉴》隋大业三年(607年),炀帝‘车驾发榆林,历云中,溯金河’,即此。’”[3](1847)云中,即今内蒙古呼和浩特的托克托县。金河,今称大黑河,是黄河的支流,全长100余公里,发源于今内蒙古卓资山县北、察哈尔右翼中旗南山。源出后,西南流经卓资山、呼和浩特市南、昭君墓北,再西南迳托克托县河口镇注入黄河。① 金河历史悠久,《汉书?地理志?定襄郡》称“荒干水”:“荒干水出塞外,西至沙陵入河”;郦道元《水经注?河水》称“芒干水”:“白渠水又西北,迳沙陵县故城南,王莽之希恩县也。其水西注沙陵湖。又有荒干水,出塞外,南迳钟山,山即阴山。”沙陵,指沙陵湖,也就是金河泊,故址在今托克托县西北。② 今天的大黑河紧邻位于呼和浩特市玉泉区的内蒙古大学南校区,两岸土地肥沃,绿野青青、林木繁茂,塞北著名的风景胜地――王昭君墓就坐落于大黑河的南岸。
&&& 金河之名最早出现在历史文献中是《隋书》卷八十四《北狄?突厥传》:大业三年八月,“帝亲巡云内,溯金河而东,北幸启民所居。启民奉觞上寿,跪伏甚恭。帝大悦,赋诗曰:‘鹿塞鸿旗驻,龙庭翠辇回。毡帐望风举,穹庐向日开。呼韩顿颡至,屠耆接踵来。索辫擎肉,韦鞲献酒杯。如何汉天子,空上单于台’”。③ 启民,是东突厥首领,曾居朔州大利城(今内蒙古和林格尔西北);[4](285)“鹿塞”,疑为“鸡鹿塞”之简称,在今内蒙古磴口县西北哈隆格乃峡谷口,为贯穿阴山南北交通要冲,汉曾筑塞于此。[5](453)薛道衡《出塞二首》其二:“连旗下鹿塞,叠鼓向龙庭”。隋炀帝为自己在云中受到的热情接待兴奋不已,赋诗以志其盛。诗中提到的“毡帐”、“穹庐”以及敬献羊肉、美酒等,都是典型的当地风物、习俗,今天犹存。与金河、金河泊密切关联的是金河县,金河县因北有金河而得名,《中国历史地名大辞典》说:“金河县,隋开皇十八年(598年)改阳寿县置,属云州。治所在今内蒙古托克托县北中滩乡哈拉板申村大黑河东岸古城。一说在托克托县西南之沙拉湖附近。以金河(今大黑河)为名。二十年(600年)改属胜州。后废,唐天宝四年(745年)复置,为振武治,移治今和林格尔县西北土城子,后废”。[6](1605)《旧唐书?玄宗下》载:天宝四年,“冬十月,于单于都护府置金河县,安北都护府置阴山县”。从以上材料可以看出,无论金河、金河泊还是金河县,三地相距甚近,均在今天呼和浩特南部境内,是中原进出朔方的交通要道,也是唐王朝北部的边防要地,游牧文化与农耕文化在这里分界也在这里汇合,有非同寻常的政治与军事价值,吴融所谓“北驰柳塞,南控金河,欲净烟尘,必资心膂”(《授王行审~州节度使制》,《全唐文》卷八百二十)。
&&& 金河在《全唐诗》中一共出现了20余次,大多数与边塞、战争、烽烟、荒凉、僻远、寒冷以及边塞建功的理想、思乡盼归的感情相联系,这一部分诗歌都可以归入唐代的边塞诗中。金河地处朔北,背靠黄河,面对阴山的主峰大青山,是突厥等北方游牧民族的聚居地,军事和边防的地位极其重要,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S垣铺障,I亭伐鼓,斩元于铁防之门,流血于金河之浦”(徐彦伯《登长城赋》,《全唐文》卷二百六十七)。唐将张仁愿所筑三受降城之一的东受降城就在今天的托克托县南的东岗古城,筑城目的就是吕温所称的“纳阴山于寸眸,拳大漠于一掌。惊尘飞而烽火耀,孤雁起而刁斗鸣”(《三受降城碑铭并序》,《全唐文》卷六百三十),让阴山和金河一带完全在唐军的掌控之中,以防范和阻止北方游牧民族对中原的袭扰。李德裕《条疏太原以北边备事宜状》也说:“云州之北,并是散地,备御之要,系把头烽”;“三受降城相去四百里,自置天德军及振武节度,其东受降城中并在腹内,都无大段兵马镇守。就中中受降城不过三五十人,古城摧断,都不修筑。今虏众在阴山之北,山中尽有过路,若突出山南,便入二城,即天德、振武当时隔断。其中受降城本是突厥拂云祠,最是要地,今天德人力不及,望令太原、振武共出三千人,速与修筑,便令镇守,即天德形势自壮,虏骑不敢窥边”;“东受降城缘是近年新筑,城内无水,城外取金河水充饮,又于城西门掘一二十井,若被围守,即须困蹙。今筑月城,护取井水”(《全唐文》卷七百五),作为唐文宗朝的宰相,李德裕心忧边患,不仅指出金河在北部边防中的特殊意义,更提醒皇帝要切实加强金河一带的边防,万万不可掉以轻心。这样,体现在唐诗中,金河从一开始就与保家卫国的使命感及其边塞立功的理想紧密相连,从中体现出的是一种英雄主义的精神与品质,如唐初员半千《陇头水》:
&&& 路出金河道,山连玉塞门。
&&& 旌旗云里度,杨柳曲中喧。
&&& 喋血多壮胆,裹革无怯魂。
&&& 严霜敛曙色,大明辞朝暾。
&&& 尘销营卒垒,沙静都尉垣。
&&& 雾卷白山出,风吹黄叶翻。
&&& 将军献凯入,万里绝河源。
&&& 作为唐王朝的边防重地,金河、玉门关直接护卫着首都长安的安全,所以杨炯说:“路指金河,途连玉塞,尘沙共起,烽火相惊,秋草将腓,胡笳动吹,寒胶欲折,虏骑腾云”(《大周明威将军梁公神道碑》,《全唐文》卷一百九十五)。在这样严酷的环境下,唐军从金河一路向北向西浩浩荡荡地行进,英勇无畏,所向披靡。全诗表现出的昂扬的英雄主义品格,俨然有高适“虏骑闻之应胆慑,料知短兵不敢接,车师西门伫献捷”(《走马川行奉送出师西征》)的气概。再如沈缙凇度倍住罚ㄆ涠
&&& 胡骑犯边埃,风从丑上来。
&&& 五原烽火急,六郡羽书催。
&&& 冰壮飞狐冷,霜浓候雁哀。
&&& 将军朝授钺,战士夜衔枚。
&&& 紫塞金河里,葱山铁勒隈。
&&& 莲花秋剑发,桂叶晓旗开。
&&& 秘略三军动,妖氛百战摧。
&&& 何言投笔去,终作勒铭回。丑,指十二月。在寒冷遥远的西北边关,不断有紧急的军情发生,将士不畏自然环境的恶劣,长途跋涉,不停地转战于紫塞、金河、葱山、铁勒等地。“飞狐冷”“候雁哀”,写出了边地气候的奇寒,将士就是在这种连动物都受不了的地方常年征战、驻守,全力去除边患,最终要建立功业,勒铭而归。中唐郑锡《出塞曲》表现的也是边关立功的理想:
&&& 校尉征兵出塞西,别营分骑过龙溪。
&&& 沙平虏迹风吹尽,雾失烽烟道易迷。
&&& 玉靶半开鸿已落,金河欲渡马连嘶。
&&& 会当系取天骄入,不使军书夜刺闺。出征塞西,满目茫茫黄沙,不见敌人踪迹。“金河欲渡马连嘶”,写渡河人马之众,渲染出激战前的紧张气氛。“系取天骄”,表现了渴望建立功勋的雄心壮志。王维“吹角动行人,喧喧行人起。笳悲马嘶乱,争渡金河水”(《从军行》),描写的景象与此相似,但更见悲劲苍凉。贺朝的《从军行》是一首长诗,以充满感情的笔调写在“边树萧萧不觉春,天山漠漠长飞雪”的荒寒北地,将士们不顾个人安危,英勇作战,颂扬了一种“直为甘心从苦节”的牺牲精神,其中写到:
&&& 自从一戍燕支山,春光几度晋阳关。金河未转青丝骑,玉箸应啼红粉颜。鸿归燕相续,池边芳草绿。已见氛清细柳营,莫更春歌落梅曲。烽沉灶减静边亭,海晏山空肃已宁。行望凤京旋凯捷,重来麟阁画丹青。在春去春来、鸿归燕来的季节推移中,征人依旧戍守金河,经年未移,家中的妻子在盼归中早已是泪水涟涟。如今边尘既净,功勋已建,还乡的时刻终于到来了。雍陶《僧金河戍客》表现的则是戍守金河的苦寒生活:
&&& 惯猎金河路,曾逢雪不迷。
&&& 射雕青冢北,走马黑山西。
&&& 戍远旌幡少,年深帐幕低。
&&& 酬恩须尽敌,休说梦中闺。诗题中的“僧”应为“赠”。因为常年在金河戍边,已熟悉金河一带的自然环境,即使遭逢大雪天气也不再会迷路。驻守的地方偏远,因缺少增援,故军旗见少;营垒常年不移动,沙土越积越多,故幕帐愈显得低矮。要报答皇恩,不杀尽敌人是不便提及回乡之事的。青冢,即今呼和浩特市南的昭君墓;黑山,今呼和浩特市东南的杀虎山;[7](393)一说,“黑山”即今内蒙古境内的蛮汉山,[8](499)蛮汉山居阴山主峰大青山南支,西距呼和浩特40公里。青冢北、黑山西,其地理范围大致是今天的呼和浩特市。许浑的《登蒜山观发军》,写北部边防军情危急,朝廷征兵选将,远赴前线,中有“去想金河远,行知玉塞空”之句。蒜山,在今江苏镇江市西滨江,后为江水淹没,今仅存孤峰。从长江南岸的镇江远赴漠北的金河,路途遥远漫长可想而知。
&&& 抒发边塞建功立业理想的同时,在提及金河的诗歌中,有一部分作品表达的是厌战的情绪,虽然数量不多,但弥足珍贵,如李约的《从军行三首》(其二),写在金河一带征战戍边的艰辛及战争的激烈残酷,已经有厌战的情绪在内:
&&& 栅壕三面斗,箭尽举烽频。
&&& 营柳和烟暮,关榆带雪春。
&&& 边城多老将,碛路少归人。
&&& 杀尽金河卒,年年添塞尘。诗说部队三面受敌,箭尽之后频繁举烽求救,情况万分危急。征人知道,一旦沦为金河卒,就将岁岁戍边、年年征战,直到战死在异域他乡,最终化为边塞上的尘土,所谓“负戈外戍,杀气雄边”、“骨横朔野,魂逐飞蓬”(钟嵘《诗品序》)。“多老将”、“少归人”,点明了战争造成的残酷现实,流露出对战争发动者的不满情绪。张震的《宿金河戍》,在表现戍边将士异常辛劳的同时,同样隐隐地流露出了厌战的情绪:
&&& 朝发铁麟驿,夕宿金河戍。
&&& 奔波急王程,一日千里路。
&&& 但见容鬓改,不知岁华暮。
&&& 悠悠沙漠行,王事弥多故。从铁麟驿到金河,朝夕奔波,不辞辛劳。在无休止的征战中,美好的年华悄然逝去,青春的容颜日渐衰老。如果问“我”为什么常年穿行在浩瀚的沙漠中不能回家,那是因为“王事弥多”。在“王事弥多”思忖中,传递出的是如《诗经》“王事靡W,不能稷黍。父母何怙?悠悠苍天,曷其有所”(《唐风?鸨羽》)一样的怨愤之情,劳役、兵役无穷无尽,何时才是一个尽头呀!柳宗元的族叔柳中庸擅长边塞诗,“关山万里远征人,一望关山泪满巾。青海戍头空有月,黄沙碛里本无春”(《凉州曲二首》其一),是边塞诗中的名作,赞者认为“言北地戍役凄凉,此诗极矣”(《唐诗绝句类选》)。[9](1372)他的《征人怨》描写战士常年辗转边塞,欲归不得,更直接明白地表达了厌战的情绪:
&&& 岁岁金河复玉关,朝朝马策与刀环。
&&& 三春白雪归青冢,万里黄河绕黑山。诗题一作《征怨》。前二句说战士年年不是戍守金河就是戍守玉门关,每天接触的不是马鞭就是武器,在“岁岁”“朝朝”的重叠中,已含厌倦情绪;后二句说三春时青冢尚有白雪,万里黄河围绕着黑山奔流,又指出了此地气候、地理环境的奇特。俞陛云评此诗说:“四句皆作对语,格调雄厚。前二句言岁岁在穷荒之地,朝朝与刀马为缘。后二句言正芳序三春,而青冢寻碑,仍是茫茫白雪;长征万里,而黑山立马,惟见浩浩黄河。诗题为‘征人怨’,前二句言情,后二句写景,而皆含怨意。嵌‘白’、‘青’、‘黄’、‘黑’四字,句法浑成”。[10](211)李益《夜上西城听梁州曲二首》(其一)表达的厌战情绪就更加强烈了:
&&& 鸿雁新从北地来,闻声一半却飞回。
&&& 金河戍客肠应断,更在秋风百尺台。西城,即西受降城,故址在今内蒙古杭锦后旗乌加河北岸。《梁州曲》,也称《梁州》、《凉州词》,多用来抒写戍边将士慷慨悲凉的情怀。李益是当时常受到外族侵扰的陇西姑臧(今甘肃武威)人,8岁时逢“安史之乱”。代宗大历四年(769)中进士,曾任象郑县尉等职位低下的小官,后弃官游于燕、赵间,在藩镇任幕僚18年,先后入渭北节度使臧希让、朔方节度使李怀光、灵州大都督杜希全、宁节度使张献甫幕,后又被幽州节度使辟为从事。由于长期南北征战,李益对边塞军旅生活非常熟悉,写下了多篇表现边塞风光、边塞战争的诗歌,自言“腰悬锦带佩吴钩,走马曾防玉塞秋。莫笑关西将家子,只将诗思入凉州”(《边思》)。这首诗就是他长期军旅生涯的杰作,生动地写出了长期戍边将士的厌战情绪。金河处地荒僻,自然环境恶劣异常,连新从北地飞来的鸿雁都不肯停留。秋风中,金河戍守的将士产生了强烈的思乡之情。“一半”,一语双关,含义丰富,既指鸿雁群中的一半,也指“闻声”闻到了一半,即雁群听苍凉的《梁州曲》听到一半就受不了了,要返回内地。雁群尚且如此,更何况是守边的人!因为思归不得,所以将士们痛苦得以至于肝肠寸断,诗在厌战情绪中又浸入了浓重的感伤情绪。关于诗中的金河,袁行霈先生认为是金河县,“金河县也就是东受降城”,[11](307)东受降城在今托克托县南。范之麟先生则认为,把金河县解释为东受降城“与‘西城’不切。应指位于西受降城以东,今内蒙古黄河北岸乌梁素海以北的金河水。《新唐书》卷四十三下《地理志下》记述自夏州北行的路线,经库结沙沙漠继续往北,过古大同城,‘北经大泊,十七里至金河’,即是。这里借指西受降城一带”。[12](107-108)按,今天的大黑河在距乌梁素海300余公里东面,而非北面。其实,“金河戍客”在诗中既可以确指,指在金河一带戍守的将士;也可以泛指,即指在北部边塞戍守的将士。有着丰富边塞生活经历的李益,夜上西受降城听《梁州曲》,一时悲情难耐,他的思绪是可以自由飞翔的。
&&& 战争戕害生命,夺取生命,也毁坏家园,包括自己的家园和别人的家园。伴随着厌战情绪,就是对故乡、家园的强烈思念之情。中唐陈去疾的《塞下曲》,表达的就是戍边将士对家乡的深挚思念:
&&& 春至金河雪似花,萧条玉塞但胡沙。
&&& 晓来重上关城望,惟见惊尘不见家。春至金河惟有飘雪似花,遥想家乡的春天恰恰是花开似雪:“春景春风花似雪,香车玉舆恒阗咽”(卢照邻《行路难》),“两岸山花似雪开,家家春酒满银杯”(刘禹锡《竹枝词九首》其五),在僻远萧条的玉门关,入目但见满天尘沙;心怀着希望重登关城,遥望家乡,除了车马疾驶扬起的尘土依旧一无所见。“重上”,说明已经远不止是一次遥望了;“不见家”,说明心怀着希望却总是失望。北地的自然环境的恶劣,更激起了戍边人对家乡的热望,汉乐府“悲歌可以当泣,远望可以当归,思念故乡,郁郁累累”(《悲歌》)的悲慨再一次升起在后代征人的心头。晚唐罗邺的《春闺》则以闺怨的形式,表现了闺中人对远在金河戍守亲人的关切和深挚的思念之情:
&&& 愁坐兰闺目过迟,卷帘巢燕羡双飞。
&&& 管弦楼上春应在,杨柳桥边人未归。
&&& 玉笛岂能留舞态,金河犹自浣戎衣。
&&& 梨花满院东风急,惆怅无言倚锦机。兰闺独坐,春日迟迟,连重归旧巢的燕子都是结伴飞来,这让孤处的闺中人羡慕不已。在声声管弦中,闺中人翘首企盼,渴望杨柳轻拂的桥边有她思念的人归来,然而却不见亲人的踪影。她在推想,塞上玉笛纵然动听,又岂能留住她日夜思念的亲人。此时的亲人正在冰凉的金河水里浣洗着自己的军服。在等中盼中,又到了暮春时分,就在初起的东风吹落满院洁白的梨花之时,闺中人独倚锦机,惆怅无言。全诗如一幅的色彩明丽的图画,“金河犹自浣戎衣”一句最能见出闺中人对戍边亲人的牵挂,钟嵘“塞客衣单,孀闺泪尽”(《诗品序》)概括的正是此种情景。罗邺曾有北入单于都护府幕的经历:“既而俯就督邮,不得志,踉跄北征,赴职单于牙帐。邺去家愈远,万里沙漠,满目谁亲,因兹举事阑珊,无成于邑而卒”(《唐才子传》卷八),因有漠北生活的切实体验,故其此类诗情真景真,感人至深。罗邺还有一首《秋怨》诗:“梦断南窗啼晓乌,新霜昨夜下庭梧。不知帘外如月,还照边城到晓无”,可与此诗对读。《唐才子传》(卷八)评他的诗“清致而联绵”,信然。
&&& 金河县属单于大都护府统辖,近带河山,远接大漠,是唐代中央政府设在版图内最北的军政机构之一,金河自东北向南横贯今天的呼和浩特地区,这里不仅是用兵之地,也是古代北方的交通要道,距内地路途遥远。“榆塞连延玉关侧,云间沈沈不可识。葱山隐隐金河北,雾里苍苍几重”(王勃《春思赋》,《全唐文》卷一百七十七),“彷徨于金河之外,生长乎葱山之里”(牛上士《狮子赋》,《全唐文》卷三百九十八),葱山,即葱岭,帕米尔高原和喀喇昆仑山脉的总称,陈代江总说:“葱山沦外域,盐泽隐遐方。两源分际远,九道派流长”(《渡黄河》),岑参说:“蒲海晓霜凝剑尾,葱山夜雪扑旌竿”(《献封火夫破播仙凯歌六章》),将金河与葱山相提并论,足见金河在唐人心目中遥远的程度。还有“金河流而更遥,铜柱去而太剧”(符载《愁赋》,《全唐文》卷六百八十八),“金河一去路千千,欲到天边更有天。马上不知何处变,回来未半早经年”(敦煌曲子词《何满子》其四),都是说金河的遥不可及、如在天边,金河也因此成了僻远、荒寒、绝域的代名词,给人一去不归之感。唐初上官仪的《相和歌辞?王昭君》,就是通过昭君远嫁写出了金河的遥远:
&&& 玉关春色晚,金河路几千。
&&& 琴悲桂条上,笛怨柳花前。
&&& 雾掩临妆月,风惊入鬓蝉。
&&& 缄书待还使,泪尽白云天。诗将金河与玉门关并置,以突显其遥远;“路几千”更见对前程的忧惧。昭君怨的感情,普遍存在于历代文人的咏昭君作品中。事实上,昭君辞别了亲友,带着汉元帝赠送的锦绣、杂帛等各种丝织品一万八千匹、絮一万六千斤和黄金、图画以及其他贵重物品,离开长安,翻过莽莽群山,渡过滔滔黄河,出塞来到了辽阔的草原。昭君出塞后,被呼韩邪单于封为“宁胡阏氏”。颜师古曰:“言胡得之,国以安宁也”(《汉书?匈奴传》注),说王昭君嫁到匈奴后会带来和平安宁。如呼韩邪单于所期待的那样,自此以后,“边城晏安,牛马布野,三世无犬吠之警,黎庶亡干戈之役”(《汉书?匈奴传》),“边人获安,中外为一,生人休息六十余年”(《后汉书?南匈奴传》),所以张仲素《王昭君》诗说:“仙娥今下嫁,骄子自同和。剑戟归田尽,牛羊绕塞多”。至于马致远《汉宫秋》第三折说昭君到了汉番交界的“黑江”投江而死,④ 自有其复杂的民族情怀,无需苛责。“黑江”,疑指今大黑河。“初唐四杰”之一骆宾王的《秋晨同淄川毛司马秋九咏?秋雁》,通过咏秋雁的长途飞行映衬出金河的遥远:
&&& 联翩辞海曲,遥曳指江干。
&&& 阵去金河冷,书归玉塞寒。
&&& 带月凌空易,迷烟逗浦难。
&&& 何当同顾影,刷羽泛清澜。海曲,指海湾;江干,指江岸。从海湾到江岸,一行行、一队队的秋雁联翩飞翔,不辞辛劳。诗人推想秋雁飞往的北方金河、玉门关,不仅遥远,而且寂寥、冷落,难以栖息。宋人詹玉也有“湘梦断,楚魂迷,金河秋雁飞”(《更漏子》)的叹惋。
&&& 武则天朝诗人郑值摹度馊住罚潜呷械木贰5谝皇准慈饣牧褂中燮孀忱木跋螅骸叭庀籼跬魅舜寺飞蕖1呱宜仿恚锷铡Ra智止槿眨こ谴硐肌6吓罘晒攀憔酆场保竽⒏呱健⒐疟ぁ⒊こ堑釉谙ρ簟⑼硐嫉挠痴障拢叩匾讶槐煌砍梢环橙诵钠恰⒁松裢闹夭视突5谌酌栊炊床话驳恼魇睿渲杏秩谌肓伺ㄅǖ乃枷纭⑺脊橹椋
&&& 阳鸟南飞夜,阴山北地寒。
&&& 汉家征戍客,年岁在楼兰。
&&& 玉塞朔风起,金河秋月团。
&&& 边声入鼓吹,霜气下旌竿。
&&& 海外归书断,天涯旅鬓残。
&&& 子卿犹奉使,常向节旄看。子卿,苏武的字。汉家(以汉喻唐)征人常年在外,不是楼兰,就是玉门关、金河,在南北征战中耗尽的是青春年华,而思乡之心就如同北海牧羊十九年的苏武一样没有丝毫改变。卢照邻也说:“子卿北海,伏波南川;金河别雁,铜柱辞鸢”(《秋霖赋》,《全唐文》卷一百六十六),北海牧羊的苏武有金河别群之雁的悲苦,被封为伏波将军的汉代马援在南方亦遭遇了常人难以想像的恶劣环境。别群之雁本已悲苦,却偏又别在遥远荒凉的金河上,那滋味就更难尝了。杜牧的《早雁》则托物寓意,句句写雁,字字寓人:
&&& 金河秋半虏弦开,云外惊飞四散哀。
&&& 仙掌月明孤影过,长门灯暗数声来。
&&& 须知胡骑纷纷在,岂逐春风一一回。
&&& 莫厌潇湘少人处,水多菰米岸莓苔。唐武宗会昌二年(842),回鹘族首领乌介可汗“师众过杷头烽南,突入大同川,驱掠河东杂虏、牛马数万,转斗至云州城门,刺史张献节闭门自守,吐谷浑、党项皆挈家入山避之”(《资治通鉴》卷二四六)。八月的金河,正是回鹘开弓射猎之时,被袭扰的边地百姓流离四散,如被弓箭惊散的大雁。如今春天又来,善射回鹘兵早已布满了金河一带,即使大雁想随着春风逐一返回又怎么有可能呢?全诗充满了对流离失所百姓的深挚同情。
&&& 此外,唐诗中提及金河的诗歌,代宗朝的诗人张惟俭的《赋得西戎献白玉环》颂扬了唐王朝平等开放的民族政策带来的四海统一,人心所向,可谓慧眼独具。诗人怀念“偃武修文,中国自安,四夷自服”(《资治通鉴》卷一九三)的太宗朝和“天宝中,承平岁久,自开远门至番界一万二千里,居人满野,桑麻如织”(《明皇杂录?辑佚》)的玄宗朝,认为那才是真正意义上的盛世:
&&& 当时无外守,方物四夷通。
&&& 列土金河北,朝天玉塞东。
&&& 自将荆璞比,不与郑环同。
&&& 正朔虽传汉,衣冠尚带戎。
&&& 幸承提佩宠,多愧琢磨功。
&&& 绝域知文教,争趋上国风。太宗、玄宗朝国家统一安定,敞开国门与四方交通:“东至于海,南及五岭,皆外户不闭,行旅不粮,取给于道路”(《资治通鉴》卷一九三)。即便是看似荒远的金河之北也分封土地,玉门关以东的僻远之邦也入国朝贡,和平、富裕、繁荣的景象随处可见,一如礼部员外郎沈既济所言:“至于开元、天宝之中,上承高祖、太宗之遗烈,下继四圣治平之化,贤人在朝,良将在边,家给户足,人无苦窳,四夷同来,海内晏然”(《通典》卷十五《选举三》)。[1](385)“正朔虽传汉,衣冠尚带戎”二句最有内涵,说的是“胡”文化对唐文化的影响。唐王朝的历法虽传自于汉朝,但唐人推崇“胡”文化,好胡食、胡乐,好打马球,“天宝初,时士庶好为胡服貂皮帽”(《明皇杂录?辑佚》),“士女皆竟衣胡服”(《旧唐书?志第二十五?舆服》),这从一个侧面也证明了唐文化的开放和大度。[13]“绝域知文教,争趋上国风”,又是说唐文化对“胡”文化产生的深刻影响,当时,天竺、扶南、西凉、龟兹、疏勒、康国、高昌以及高丽、日本等,竞相与当时世界上最强大的唐王朝频繁交往,并从中获取文化上的养分以发展壮大自己。张仲素《天马辞二首》(其二)是骏马的赞美诗:“躞蹀宛驹齿未齐,金喷玉向风嘶。来时欲尽金河道,猎猎轻风在碧蹄”。西域大宛所产的宛马名闻四方,被称为“天马”。“宛驹”,大宛的马驹。金河长路漫漫,可以试出大宛名马的耐力。“欲尽金河道”,更见出在风中嘶鸣驰骋的“宛驹”的神骏不凡。
&&& 笔者以为,唐代边塞诗研究既要以作者论,如高适、岑参、王昌龄、李益等,还要以地域论,如北部边塞的金河、云中、雁门关等,它们和西北边关阳关、玉门关、凉州有同等重要的地位。可以肯定地说,唐代金河诗是唐代边塞诗的重要组成,虽未出现高、岑那样的名家,却为我们提供了研究唐代北部军事、边防、地理、风俗、风光等方面的珍贵材料,应该引起高度重视。
&&& ① 参见陈国灿《大黑河诸水沿革考辨》,载《内蒙古大学学报》1964年2期。此文长达2万余字,是有关大黑河诸水沿革研究最重要的文献,文后附有“大黑河诸水示意图”。
&&& ② 《中国古今地名大词典》:“沙陵湖,古湖名。约今内蒙古自治区托克托县西北低洼淤积滩地。《水经注?河水》:白渠水(今宝贝河)‘西注沙陵湖’,‘芒干水(今大黑河)又西南注沙陵湖’,皆即此。唐代称‘金河泊’,明代名‘天瑞泊’,清代名‘黛山湖’,清代后期逐渐湮废”。见《中国古今地名大词典》,戴均良等主编,上海辞书出版社2005年,第1558页。
&&& ③ 原诗无题,逯钦立辑《先秦汉魏晋南北朝诗》“隋诗”卷三作《云中受突厥主朝宴席赋诗》:“隋书曰:大业三年八月,帝北巡,车驾发榆林,历云中,溯金河。时天下承平,百物丰实,甲士五十余万,马十万匹,旌旗辎重,千里不绝。突厥启民克汗奉庐帐以俟车驾,帝幸其帐,启民奉觞上寿,帝大悦,赋诗曰:鹿塞鸿旗驻,龙庭翠辇回。毡帷望风举,穹庐向日开。呼韩顿颡至,屠耆接踵来。索辫擎膻肉。韦鞲献酒杯。如何汉天子,空上单于台。”中华书局1983年,第2666-2667页。
&&& ④ 马致远《汉宫秋》第三折:“(昭君)[做跳江科][番王惊救不及,叹科,云]嗨!可惜,可惜!昭君不肯入番,投江而死。罢罢罢!就葬在此江边,号为青冢者”。见《中国古典十大悲剧集》(上),王季思主编,上海文艺出版社1982年版,第53页。今王昭君墓距流经呼和浩特市南一段大黑河仅二、三公里。
参考文献:
&&& [1][唐]杜佑.通典(五)[M].王文锦,等校点.北京:中华书局,1988.
&&& [2][宋]乐史,王文楚,等校点.太平寰宇记(二)[M].北京:中华书局,2007.
&&& [3]戴均良,等.中国古今地名大词典[Z].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2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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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史为乐.中国历史地名大辞典[Z].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5.
&&& [7]朱东润.中国历代文学作品选(中编?第一册)[Z].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79.
&&& [8]朱成德.中华诗词文库?内蒙古诗词卷[Z].北京:中国文联出版社,2009.
&&& [9]陈伯海.唐诗品汇(中)[Z].南京:江苏教育出版社,1995.
&&& [10]俞陛云.诗境浅说[M].北京:北京出版社,2003.
&&& [11]袁行霈.中国文学史:第2卷[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1999.
&&& [12]范之麟.李益诗注[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2.
&&& [13]高建新.“胡气”与盛唐诗[J].苏州大学学报,2009,(3).^
原载:《内蒙古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0年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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