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发生了两件大事,第一件事是事业单位机构改革，第二件事是鲁通宏失恋了。
　　早在1999年乡镇合并的时候就开始了事业单位的改革，那时的竞争上岗并不残酷，改革的制度也不严格，更谈不上规范，只是在本乡镇本单位参加考试，结合综合考核，排好名次，最后两名待岗，待岗期间每月发两百元到四百元不等的生活费，满一年后继续参加下一年的竞争上岗。
　　这样的改革只进行了两次，到了第三年，也就是2002年就没有再继续下去，而上一年待岗的人员也重新上了岗。一直到2002年，机构臃肿、经费不足已经成为一个很显著、很需要解决的问题，这种现象在事业单位表现得尤为突出，所以宝山县委县政府下了决心将事业单位机构改革进行到底。
　　这一次的改革是动真格的，全县十九个乡镇的事业单位人员一共有629名在编人员，经过研究，决定只留百分之三十，也就是190人不到。这在全县引起了轩然大波，报怨政策的残酷，但胳膊扭不过大腿，既然县委已经决定了，只有积极学习，参与考试。这一次一共提供了七个职位，分别是农经站、农技站、村建所、计生站、劳保站、兽医站和会统计职位。
　　鲁通宏的编制在企管站，早在两年前企管站便与农经站合成了一家，他了解过，农经站在全县一共有一百三十多人，而留下来的只有四十人左右，竞争用残酷、激烈来形容绝对不夸张。鲁通宏考虑了很久，决定竞争会计这个职位，虽然竞争也很激烈，但全县十九个乡镇六个单位就有一百一十四个名额，比起报考农经站的职位，竞争要小了许多。鲁通宏没干过会计，不过在去年的时候通过考试拿到了会计丛业资格证书，还是有一定的会计基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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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人说过现在有不少单位的会计年纪都大了，虽然业务上很熟练，但是理论考试上就不是年轻人的对手，鲁通宏对自己还是有信心的。　　事实也证明了他的选择至少是没错的，稍有意外的是参加农经站竞争的人数居然也不多，有不少年纪大一些的选择了提前退休，这样也少了不少竞争对手，也就是说无论他参加会计的考试还是农经站的考试，上岗都不成问题。　　只是他考出来的成绩在中等，处于全县二十几名，但是在他所工作的高桥镇排在了第八名。根据县委出台的政策，考试的成绩在本乡镇编制之内原则上是留在本乡镇的，比如某单位是六个编制，只有本乡镇的前六名才可以留下，其余的则要参加县委统一的选岗会，根据成绩的高低，成绩高者有优先选择权，可以选到自己比较想去的乡镇。　　鲁通宏的成绩是高桥镇第八名，理所当然要参加选岗会，这意味着他将不能留在熟悉的高桥镇工作。
　　高桥镇的条件不错，各项工作尤其是财政收入在宝山县的十九个乡镇中都排在三甲之内，所以各方面的待遇不错，相比于其他乡镇来说，每年都可以多拿一万多元的福利，不过鲁通宏对已经工作两年的高桥镇一点留念也没有，反而有些迫不及待地想离开。　　一个月前，他刚刚和女朋友葛晶分了手，这里便成了他的伤心地。　　高桥农经站一共十一人，只有六个编制，除了鲁通宏以外，还有四个人也要参加选岗，在选岗会的前一晚，单位为他们饯行。　　这一晚，鲁通宏喝了很多酒，他想把自己灌醉，可是那酒却像是水一样，怎么喝也不醉，等一桌喝了八瓶，鲁通宏才稍稍有了些醉意，在半醉半醒之间，鲁通宏想起了前女友葛晶，不过酒桌上络驿不绝的敬酒很紧凑，没有给他太多的时间去回味。
　　又喝了三瓶白酒，干掉了两箱啤酒，酒席才散，已经快十点了，走出饭店，鲁通宏回头看了眼近在咫尺的镇政府，那是他工作的地方，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地方，可是在这蓦然回首之间，这幢大楼忽然变得非常陌生，这让他想起了读初中的时候。初二的时候他留了一级，当他走出班级的时候，心情与现在差不多。　　十月的夜晚已经有些凉，他拒绝了同事开车送他回家，自己走在已经不知道走过多少次的水泥路上，走了一阵子，酒劲上涌，天旋地转，鲁通宏今晚至少喝了一斤半，再加上啤茶的冲击，鲁通宏觉得舌根有些发硬，嘴巴一张，黄的白的全都出来了。　　靠在湖边地垂柳呕了一阵，直到把胃里吐得空空的，这才罢了口。鲁通宏晃晃悠悠又走了几步，全身发软，干脆一坐到草地上，远处有一对情侣紧紧依偎在一起，情到浓处动手动脚，这让鲁通宏很是不爽，大喝一声“干什么的”，把那对小鸳鸯吓得作鸟兽散，鲁通宏这才快意地长笑几声，笑到后面，那声音分明带着了些哭腔，就像是受伤的狼在嗥叫。
　　葛晶与鲁通宏是初中时的同学，后来鲁通宏考了一所中专，葛晶则读了高中，三年后，鲁通宏毕业分到了农经站，葛晶则考上了无锡教育学院，今年刚刚毕业，就在镇政府对面的高桥中学教音乐。两人前前后后谈了五六年的时间。　　距离产生美一点也没有错，这几年时间他们相聚在一起的时间并不多，每次相见都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再加上葛晶父母的阻力，他们格外珍惜这段感情，可是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葛晶刚刚毕业，两人便产生了矛盾，在她刚参加工作的时候就分了手。　　鲁通宏默默地想着他们相聚时的点点滴滴，在草坪上坐了很久，夜已经深了，露水已经打湿了他的肩头，半晌鲁通宏站了起来，向着镇政府大楼挥了挥手，又向高桥中学挥了挥手，算是告别，然后拦了辆出租车回了家。　　鲁通宏的父亲已经去世了，母亲不识字，两个姐姐也早出嫁了，并没有人过问他的事，回到家里，连脚都没洗便爬上了床呼呼大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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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选岗大会在县人事局三楼会议室举行，会议室里已坐了不少人，鲁通宏与相识的人一一打着招呼，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九点钟的时候，选岗开始，机构改革领导小组组长花副县长作了简短的讲话，然后宣布开始选岗。鲁通宏没想到他的成绩排在第二位，排在会计选岗的第二位，鲁通宏已经决心走出失恋的阴影，所以选了一个比较远的东江乡，然后便回到座位上看着别的人，有的人因为选到了理想的乡镇而开心，而那些成绩靠后的基本上没有了什么选择权，只有自认倒霉。　　十一点选岗结束，东江乡的带队领导是个女的，将选到东江乡的人员集中到了一起，记下了每个人的手机号码，要他们明天早上八点参加早点名。　　看时间不早，女领导带着新来的六个人到饭店吃了个便饭，鲁通宏昨晚喝了不少酒，所吃的东西早就还原了，宿醉的缘故也没有吃早饭，所以中午胃口大开，吃了三大碗饭，让人对他刮目相看。吃完饭，各自散去，鲁通宏这才静下来，颇有些后悔自己的选择了。　　高桥镇是个大镇，撤乡并镇后，由东西紧邻的湖水乡、平桥乡合并而成，鲁通宏便住在以前的平桥乡，只是现在叫平桥村了。
　　高桥镇总人口约在七万人，地处县城东四十公里处，交通极好，北至准安市，南至省会燕华市，刚刚被准安市列为准安的次中心，还被宝山县列为县域经济副中心，与其相比，东江乡便差了许多，处在县城以南五十公里，地处山区，经济极为落后。　　鲁通宏没有去过东江乡，只知道条件差，但是具体个什么情况他也不是太清楚。其实他有更多选择，可以选择靠近县城的乡镇，可是失恋让他乱了心智，只想离她越远越好，所以才胡乱选了东江乡。　　坐农班车，从平桥村到县城大约半个小时，再从县城转到东江乡又得半个多小时，如果回家的话，明天早八点的点名会赶起来有些困难，所以鲁通宏打算今晚就住在县里，明儿一早赶到东江去。　　于是二十块钱开了个房间，一下午便在梦乡里度过了，梦里他好像又见到了葛晶，只是不太真切，有种水中望月雾里看花的朦胧。醒来之后，天色已晚了，由于梦的缘故，鲁通宏心情很是纠结，看来一时半会想要忘却过去是不可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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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午吃得太多，鲁通宏没什么食欲，到小吃铺草草吃了碗面条算是完成了晚餐任务，此时夜色已经降临，这几年宝山县城的城镇建设搞得很是火红，经济发展也呈上升之势，一片大好景象，鲁通宏长久在乡镇，看县城夜景很难得，今天有了这么个机会，当然不容错过。　　高桥镇在乡镇中算是比较发达的，城市建设也不错，但由于早期规划方面的原因，总是脱离不了小镇的味道，与宝山县城相比更是相差甚远。这个时候才八点多钟，大多数的店铺都在营业，店内的灯亮如白昼，多了一丝白天所没有的韵味。　　宝山县最好的饭店是宝山宾馆，不过随着招商引资力度的加大，各种配套设施和服务也在加强，餐饮业更是如此。　　自从引资建立了君悦大酒店之后，宝山宾馆的生意便一落千丈了。君悦大酒店是四星级酒店，已经是宝山档次最高的了，鲁通宏有一次参加工业会时曾经在君悦吃过饭，很是感叹它的豪华，不过那是在白天，不知道晚上是什么一副景象。
　　逛着逛着，鲁通宏便到了君悦的门前。　　彩灯在闪烁，君悦大酒店这五个字清晰地闪耀着它的骄傲，门前的假山也被笼罩在彩灯之下，水汩汩地流淌，在夜色中妩媚之极。来君悦的不是领导就是富豪，在这里一掷千金是家常便饭，看着出入的高档车辆和极不协调的老男少女，鲁通宏有些失神，这种高档酒店不是他能出入的地方。　　鲁通宏远远站着，点燃了一根烟，深深吸了一口，将心中的不平衡全部挤了出去，这时他注意到君悦旁的停车场边上站着几个年轻人，都跟他差不多年纪，不过这些人一看就知道是问题青年，头发染得红红绿绿，嘴里叼着烟，交头接耳地谈着些什么。鲁通宏对这类人很排斥，虽然年纪相仿，思想却隔着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　　站了一会，鲁通宏觉着没趣，正要离开，这时猛地传来一声极为刺耳的刹车声。鲁通宏看了过去，那是一辆高档的红色跑车，在车头拦着刚才那几个年轻人，有一个还躺在车下。
　　跑车的车门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个女人，看上去约莫二十七八岁的样子，这是鲁通宏的猜测，事实上当今社会女人的年龄已经无法从表象能够判断。那女人一下车，几个小青年便围了过去，七嘴八舌地说着什么，从他们凶神恶煞的神情来看，那女人肯定是惹上了麻烦。这时周围已拥过去了一群人，爱看热闹不是哪一个地方所特有的，具有全国性的特征，鲁通宏也不能免俗，加入了其中。　　看了一会，原委便清楚了，原来是那女人驾车出来，撞倒了一个人，这帮小青年不肯放她走，要求赔偿。鲁通宏对此没多大兴趣，注意力全放在了那女人身上，女人的穿着品味一看就知道不是本地人，满口的普通话，脸型很靓，是个美人胚子，身材极好，凹凸有致，很是丰满。她的声音被淹没在几个小青年的吐沫星里。　　鲁通宏心中闪过一丝不忍，当然主要还是因为她是个漂亮的女人，如果换成另外的人，那又另当别论。那几个小青年很嚣张，鲁通宏在吵杂的声音里听到二十万这个数字，心里不由一跳，顿时想起了最近在宝山经常出现的事情——碰瓷。
　　碰瓷，也就是说是对方故意向车上撞，然后进行勒索，一般都是选择外地的有钱人作为对象。心里有了这样的想法，鲁通宏不由向车轮底下看了一眼，那人虽然躺在车底下大声叫唤，但他脸上的痛苦表情绝对是假装出来的，可以确定这绝对是一起有预谋并且技术含量很高的碰瓷事件。　　女人的神情有些慌乱，美女有难，鲁通宏心中更加不忍，一时精虫上脑便走了过去，装作无意的样子一脚踩在车轮下那人的腿上。鲁通宏在学校的时候参加了两年学校组织的散打培训班，训练得很是系统，虽然不是很牛叉的高手，但手上脚上的力气倒是有一把，只听那人哎哟一声痛叫，人跟触了电一样从地上弹了起来，骂道：“哪个小b养的踩老子的脚？”　　敏捷的动作让人很难与刚才倒在车底下的那个奄奄一息的人联系在一起，其实很多人都知道这肯定是碰瓷，但报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并没有人点破，更何况对方只是一个外地人，加上碰瓷的主导者也不是什么好鸟，没必要惹火烧身。
　　记号　　
　　那伙人见鲁通宏坏了自己的好事，个个都黑着脸，恨不得当场就修理鲁通宏一顿，但碍着人多，恶狠狠地盯了鲁通宏一眼，骂道：“你妈的，走着瞧。”　　鲁通宏拿着手机，按了三个键，说道：“看清楚了，这是110。”　　那帮人再狠，也不敢跟警察硬干，只得认栽，灰头土脸地离开了，人群也跟着一轰而散。　　女人松了一口气，很感激地说道：“谢谢你帮我解了这个围，不然我真不知道怎么办。”　　见那女人感动的神色，鲁通宏狠狠意了一把，如果小说中那种以身相许表达谢意的狗血情节出现在自己身上就好了，哪怕就是春风一度也好。鲁通宏早就不是处男了，很了解床第之间的事，看着女人红润的唇，狠狠咽了口口水，体内稍热，脸上却露出很不屑一顾的神情说道：“没什么好谢的，小事一件。”　　女人从车里拿出钱包，从里面掏了一耷子钱，说：“这是我的一点心意。”
　　“钱就不用了，看你不是本地人，你还是快走吧。”鲁通宏赶紧推脱，当先离开了。　　女人望着鲁通宏的背影，怔了一会，上了车离开了君悦酒店。　　经过这事，鲁通宏也没了再逛下去的兴趣，回了自己的房间，一口喝了离开时倒的开水，冰凉的液体流入胃中，让他的头脑清醒了一些，想想刚才还真是够险的，万一那伙人跟自己干起来，还真是件麻烦事。又想了一会那女人的样子，居然也记得不是太明白了，只知道是个漂亮的女人，而后又想起那女人手中的钱，看这耷子钱的厚度，应该不低于三四千，可是自己三四个月的工资，心中不禁大是后悔，奶奶的，装什么清高嘛。　　七点半，鲁通宏便到了东江乡政府。乡政府是一幢三层半的小楼，办公楼的右面有一排瓦房，大约六七间，从房门来看，这屋子有些年代了，苍老得很。院子倒是很干净，中央有一个不大的花园，里面有菊花和月季，菊开得正艳，黄的白的都有，月季早没有了花，只剩下些破败的叶子，周围栽得都是冬青，花园的中间建着一个一平方左右的小台，上面竖着一个旗杆，只是旗杆已长满了铁锈，上面飘着的红旗颜色也淡了许多。
　　乡政府鲁鲁续续来了一些人，都是生面孔，没有人过问鲁通宏，在来的人群中鲁通宏也看到了昨天选岗到东江乡的人，不过并没有打招呼，毕竟都不熟悉。　　跟着人群进了三楼的会议室，里面坐了不少人，鲁通宏走到后排靠近角落的地方坐了下来，此时离八点开会还有十几分钟的时间，台上没有领导，会议室里就显得乱轰轰的。　　鲁通宏看着窗外，心道：“兜东江的条件差，说得也不尽然，来时坐车，路修得不错，街道的住房也还行，并不如想像中那么差，如果真说差的话，也就是离家太远。”　　八点整，两位领导准时端着茶杯夹着笔记本鱼贯走入，会议室顿时安静了下来。鲁通宏一看主席台，就乐了，乡长高远波他是认识的，而且是老相识了。　　鲁通宏的文字功底不错，人也灵活，所在的单位原先是企管站，虽然当时与农经站合并到一起，但是还是相互独立的站所。
　　他主要负责统计这一块，列统企业的报表都是由他做，涉及到工业经济指标在县里向来都是第一，当然这份功劳并不完全归功于他，也有分管领导上下打通关系的缘故，不过这引起了高桥书记的注意，正巧党政办的秘书在工业园区做帮办，办公室缺人，就借用了他到党政办，负责秘书工作。在此期间，高远波任高桥镇党委副书记、人大副主席，跟他弄得很熟悉。后来高远波调出，没想到七转八转，鲁通宏又成了高远波的部下。　　会议时间不长，最后的时候，高远波说：“请新调入的同志留一下，别的人散了吧。”　　会议室很快变得空荡荡的，只剩下新来的六个人和高乡长。　　高乡长清了清嗓子说道：“欢迎各位同志加入东江乡这个集体中来，下面我把人事安排一下。”　　本来在什么单位的，现在还分在原单位，比如关大勇，本来是黄洋镇村建站的，现在还是分在村建站，以此类推。鲁通宏关心的是自己会被分在什么单位。
　　由于全县大力发展城市建设，所以村建站是首当其冲的好单位，跟着就是计生站，这几年超生的势头有所抬头，罚款便成为计生站的主要收入来源。至于农经站、劳保站和农技站，都是穷单位，不分彼此，最差的要属兽医站了，福利待遇最差。　　本以为熟悉的高远波在东江干乡长会对自己有所照顾，当鲁通宏从高远波的口中听到自己被分到兽医站的时候，他的心便如冬天吃雪糕一样拔凉拔凉的，有点五雷轰顶的感觉，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居然会分到兽医站这个鸡不生蛋鸟不拉屎的单位，以致于高远波后面说了些什么他根本都没听清。　　接下来的时间便交给了财政所，财政所长三十来岁，叫朱检，老家也是高桥的，所以凭空多了几分亲切，他带着鲁通宏到兽医站去报到。兽医站的办公地点不在政府办公楼内，朱检带着他走了十来分钟，到了街道上，在一所小屋子上挂着东江乡畜牧兽医服务站的牌子，这还是租来的。　　进了兽医站，扑鼻而来的是一股沉重的霉味，屋子里很乱，最醒目的是一张床和一张不知是哪个世纪的办公桌，桌子上全是灰尘，上面乱乱地放着着报纸，除此以外便是杂乱无章。看着这间所谓的办公室，鲁通宏的心沉到了谷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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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办公室里有两个人，正在整理，朱检介绍道：“黄二，杨站，这是新来的鲁会计，财政所的杜会计马上过来，和鲁会计一起对兽医站的账目清理一下。”然后朱检便离开了。　　鲁通宏强忍着心中的悲痛与两人打了招呼。黄二名叫黄智勇，三十九岁，东江人，排行老二，所以大家都叫他黄二。　　杨站长叫杨风，四十三岁，是兽医站的站长，没想到也是高桥人，早年便在兽医站任站长，由于站内不景气，所以跟乡里的领导谈了一下，打着招商引资的幌子出去做第三产业，在外面混了两年，吃不饱饿不死，正好这一次机构改革便回来参加考试了。　　东江兽医站是人事最臃肿的单位，有十一个人，这一次机构改革被革下去不少，只有三个编制，现在三大元帅聚首，鲁通宏是新来的，有些拘谨，不过杨、黄二人并不欺生，看上去都是老实人，几分钟后三人便没有了陌生感。　　鲁通宏帮着将办公室收拾了，心情也慢慢平复下来，既然自己选择了，就不要怨天尤人，况且这一次改革之后，工资全部打卡，在哪个单位都一样，无非条件差的单位少发些福利而已。
　　过不多时，财政所杜会计驾到，鲁通宏以前没干过会计，会计知识全部来源于书本，趁此机会学习一些会计业务，杜会计是老会计了，轻车熟路，麻利地将机构改革前封存的帐目核对清楚，将收入、支出和盈余列出了明细，算是大功告成。鲁通宏看着明细，心还是有些发凉，收低支多盈余为负，还欠了不少债务，又是个烂摊子。　　中午的时候，四人在一起吃了饭，既算是招待杜会计，也算是为鲁通宏接风，鲁通宏喝了大约一斤酒，却没有醉意，让三人大是钦佩。饭后杜会计提议打麻将，反正下午也没什么事，四人一直搓到天黑，鲁通宏赢了三百多块钱，全部拿到饭店消费了。这让三人对鲁通宏好感顿生。　　到了晚间，黄智勇说：“鲁会计，晚上是回去还是住在这？”　　鲁通宏挠了挠头，杨站说道：“黄二你傻呀，鲁会计家在平桥，这么晚怎么回去，这样吧，你家的房子多，腾出一间来让鲁会计住下，算是兽医站租的，到年底结账。”　　黄二笑呵呵地说：“还结什么账，空也空着。”
　　鲁通宏也就不客气地住下了，晚上他的手机被打爆了，都是以前的同事问他现在的工作地点和单位，他虽然已经想开了，但还是有些羞于启齿，一连接了七八个电话，烦不胜烦，干脆将手机关了，躺在床上却无法入睡。当初父亲给他起名鲁通宏，隐有渐通宏起来的意思，谁知事与愿违，先是失恋，后是到了个穷得不能再穷的单位，这哪是通宏，简直就是渐黑了。　　在后来的两个月里，鲁通宏无所事事，每周一到周五早上去乡政府点名，剩下的时间便是每早和黄智勇一起去收检疫费，费用并不多，算起来都不够开支，所以两人都没多大劲头，除此以外，有人的时候就打打麻将，三缺一就三人诈，输赢不大，都喂了肚子。十一月底，鲁通宏接到乡政府的通知，补缴养老保险金。　　在没有机构改革之前，各事业单位的养老保险大多没有缴纳，当时事业单位的人员性质都定性为国家干部，说是由单位全部垫支，个人到人事局去缴纳也不收，没想到现在要交。拿回测算表，虽然只是缴个人部分，但加上滞纳金和利息什么的，每个人需要交一万多，这让鲁通宏愁眉不展，这一万多块钱从哪来拿出来？　　工作期间，他的工资基本上全花在了打造爱情这项伟大的事业上，根本没什么余钱。两个姐姐的生活并不富裕，从她们那里多半也凑不齐这份子，至于朋友，涉及到经济上就成不了朋友了。
　　幸好这钱不是马上就要交，可以拖到春节之后，等春节时向几个亲戚再筹一些吧。心里有了主意，鲁通宏也就安下心来，照常过着日子，周六周日回家，周一至周五上着无事可干的班。　　天渐渐冷了起来，这个周五下起了大雪，雪罕见的大，足有三十毫米，路上的车全停，家是没法回了，正好杜会计过来，四人便凑了一桌，操练起国粹来。打了一圈开始结账，桌上零钱不够无法周转，正好鲁通宏的烟抽完了，便出去买烟，顺便换些零钱。 　　外面的雪飘飘洒洒，一时半会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不少店铺都关门了。鲁通宏顶着风雪走进一个批发部，买了包十块钱的红金龙，他拿出一张百元币，店老板也没有零钱找给他。　　批发部的隔壁是一个手机店，店主还设了一个彩票点，鲁通宏便拿着钱去买彩票，这里绝对有零钱可换的，随机打了五注彩票，揣着两包烟回到了黄智勇家继续战斗。这一晚他的手气很烂，战到天亮，连连被别人吃糊，输了七八百块，鲁通宏气得骂娘，其余三人自然是喜笑颜开。天亮的时候战局结束，大赢家杨风带着三人去了小吃铺吃水饺，还没出门，便听到屋外响起长而响的鞭炮声。
　　四人狐疑，不过年不过节的，是谁家一早起来炸鞭？出了门一看，原来是彩票点炸的鞭炮，门前全是鞭后的碎纸屑，门前还拉了一条条幅：本彩票点喜中特等奖一注。　　四人不由眼热起来，特等奖可是五百万，除去税收也得有四百万，也不知是哪个狗日的走了狗屎运。四人心中俱作此想。　　吃了热气腾腾的水饺，肚子好受了一些，不过鲁通宏心中的懊恼却是一点也没散去，才领的工资输得七七八八，全身上下只剩三百块钱，这三百块是留给老娘的，她一人在家，也爱打打小麻将打发时间，这钱是必须备好的。想到老娘，鲁通宏升起一股愧疚的感觉，同时他也在审视自己，难道自己的将来就是在兽医站混下去吗？　　时间一晃又是半个月过去了，在黄智勇那借来的五百块钱，一百块钱用于抽烟，两百块钱用于出礼，再加上零零散散的开销，还剩一百不到，鲁通宏更加郁闷，就像这一阵子的天气，阴沉而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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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一的时候，鲁通宏到了乡政府的三楼会议室。两个多月的时间，鲁通宏已经很熟悉东江乡的工作人员，一进会议室便见到农经站的几个人在聊天。在这些人边上坐下，张站长散了根烟给他，与别的人继续聊天：“听说小姚的彩票店中了五百万，到现在还没有人去领奖。”　　“我看可能是买彩票的不知道自己中奖了，要是过了领奖时间就拿不到钱了，那还不后悔死了。”身边一人带着些幸灾乐祸的神情说道。　　“妈勒格碧，我倒是天天买彩票，天天对着中奖号码，就是中不到。”张站长狠狠抽了口烟。　　鲁通宏说：“说不定是别人故意不去领奖，五百万不是小数目，如果让别人知道了，说不定会惹祸呢。”　　张站长笑了：“说得也对。”跟着话题便扯到别的上去了，很快点名的时间到了，会议室里安静了下来。　　鲁通宏坐在后面，抬头看着主席台，他干过秘书，察颜观色是他的强项，他一眼便看出高远波的精神不大好。他听说过高远波和书记蒋成功的关系不怎么好。高远波开会时说话向来很简短，今天一反常态，变得长篇大论，蒋成功几次插言，他都未作答理，自顾说下去：“下面我再强调一点，春节快要到了，这是妇检的大好时机，今年东江的计生工作非常落后，超生户非常多，所以趁着春节，一定要做好妇检工作，做到应检全检，一个不漏，将明年的计生工作做在前面。”
　　每次开会，只要有蒋成功在场，高远波在说完话的时候都会加上一句：“下面请蒋书记再作重要指示。”可是这次高远波说完话，直接提着茶杯离开了会议室，这个信号很明显。　　蒋成功垂着眼帘，轻轻咳了一声说：“一年的工作快要结束了，到了检验成果的时候，我们东江乡在县里一向都是处于中下游，今年在同志们的共同努力下，取得了一定的成绩，所以我希望各部门积极与上级沟通交流，争取进入第二方阵，需要我出面的就跟我说。……”　　散了会，很多人都看出了其中的端倪，走出会议室时低声议论着一二把手不和的事情，鲁通宏懒得参与其中，快步走出。两周没回家，一大堆衣服堆在宿舍，今天天气不错，赶紧得先处理了。　　习惯性地将衣服的口袋摸了摸，发现了两张五元小钞，其中的一张还夹着张彩票，正是那晚下雪败走麦城之夜化零钱时所买的，随手放到口袋，开始了与衣服上的顽垢斗争的痛苦历程。
　　这个过程很艰巨，但是最终还是以鲁通宏完胜而告终，洗完了衣服已经是中午了，黄智勇的老婆喊着开饭，鲁通宏本来有些不好意思，但吃了这么多天，大家都闹熟悉了，加上每年兽医站都会给黄智勇一些补贴，算是伙食费，也就心安理得。吃完了饭，杨风提议打麻将。　　这几天鲁通宏的手气不是太好，经济拮据，有些惧战，正待推托，他的手机突然响起，是党政办的陈秘书打来的：“鲁会计吗？下午两点到二楼会议室开会。”　　杨风见他下午要开会，只得作罢，三人闲着玩起了一二四的，算是消磨时间，打了几把，分管兽医站的史主席驾到。　　史主席是人大副主席，还有一年多就要退休，由于见惯了官场浮沉，很有些玩世不恭的味道，不过对兽医站的三个人很不错，加上兽医站本来就没多少事情，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理事情，有时还会参与到麻将大战中来，所以众人对他并没有什么畏惧之心。　　见史主席过来，杨风放下手中的牌笑着说道：“史主席，吃饭了没有？”
　　史主席摆了摆手说：“吃过了。今天太阳不错，出来转转晒晒太阳。”　　黄智勇也站了起来：“史主席，打双扣，三缺一。”　　史主席没有官威，也就坐下，四人打起了双扣，没打几把，史主席忽然没来由地问道：“鲁会计，你跟高乡长以前共过事吧？”　　鲁通宏不是很张扬的人，边抓牌边说：“在高桥的时候他领导过我。”　　“怪不得。”史主席扣完了底开始出牌。　　鲁通宏对于史主席莫名其妙地“怪不得”三个字很有些迷忽，不过他并没有往心里去。　　一点五十，鲁通宏到了二楼会议室。　　这是一个小会议室，一般都是开班子会或是上级领导时才开放，没想到他也有机会来这里开会。会议室里还坐着三个人，都是事业单位的人员，随便聊了两句，鲁通宏才知道是蒋书记召集他们来开会。
　　鲁通宏很是诧异，在东江乡虽然有几个月了，但是他一直中规中矩，从未进入过领导的视线。高远波虽然跟他相熟，但也没跟他说过几句话，怎么就选上了自己呢？　　二点整，蒋书记快步走入，坐到会议桌的中央，说：“这次叫你们四个人来，主要是安排一下工作。目前乡镇的主要工作是两项，一个是财政收入，一个是招商引资。大道理我就不多讲了，家富，超明，你们两个从事工业工作不少年，对东江的企业比我这个书记还要熟悉，所以抽调你们二人到财税办来，主要是加大企业税收的力度，一定要做到应收尽收。老徐，你也是老东江了，也是老支书，抽你到乡工业集中区负责稳定工作，你有没有意见？”　　被点了名的三人都表示在做好本职工作的同时，尽全力完成党委政府所交付的任务。　　蒋书记对三人的表态很满意，让三人离开，然后才向鲁通宏说道：“鲁会计，以前有没有做过帮办？”　　所谓帮办，指的是给工业园区的企业做好服务工作，这是一件非常吃力的工作，遇上通情达理的投资者还好，如果不幸，是一个吹毛求疵的老板，做得好是应该，做不好就会到领导面前告你一状，让你里外不是人。鲁通宏在高桥的时候就听不少帮办报怨过，所以一听蒋书记说起这个，心道不好。
　　“现在东江的帮办只有司法助理李军一个人，他还要兼顾司法上的工作，我听高乡长说起过，你在高桥干的是工业，成绩不错，是个人材，所以经过班子会研究，决定抽你加入帮办的队伍，主要服务乡里的工业集中区。”　　鲁通宏后背冷汗直冒，但这是一把手说出来的，除了服从以外，别无选择，表态道：“我没有做过具体的帮办工作，不过我会边干边学，尽我最大的努力。”　　蒋书记赞许地点了点头：“年轻人就应该有这股冲劲，这是党委政府对你的信任，有什么不懂的可以向李军讨教，他是老帮办，业务很熟练。” 　　鲁通宏在高桥的时候经历过政府抽用的事情，积极一点的说法是得到领导的器重，消极一点的就是乡政府又多了一条老黄牛。　　他毕竟是事业单位的编制，与行政编制（也就是公务员）隔着一条坎，而这条坎很难逾越，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即便是工作干得再出色，你的待遇也不会得到多少提高，你的级别最多是一个站所长，再向上提也没有了空间。不过鲁通宏对此并不再意，他没想过什么提拔，反正都是工作，去做帮办好歹有些事做，不像在兽医站那样虚度青春。
　　好看，继续　　
　　当他从人大办公室出来的时候，他的心却蒙上了一层阴影。史主席与蒋书记不和那是人所共知的事，史主席对此也不遮遮掩掩，离退休只是一年半的时间，他也无所谓，所以对于分管畜牧兽医也没有意见。　　鲁通宏的素质不错，又是外地人，史主席对他很关照。当鲁通宏离开小会议室时，史主席便叫住了他，与他谈了些事情。尽管史主席谈得很阴晦，但鲁通宏还是明白了。　　党政办的陈秘书年底便要调到县纪检办公室，东江乡很小，党政办除了陈秘书以外还有一个借用人员，陈秘书一走，他的身份就有些尴尬。高远波熟知鲁通宏的底细，所以打算把他抽调到办公室去。　　在此之前，鲁通宏根本没有进入过蒋书记的视线，只因为他与高远波不合，所以当高远波把这事提出来，立即被蒋书记否了，让鲁通宏做了全乡上下都不愿意做的帮办。　　鲁通宏对此很郁闷，不经意之间便掺和到了领导间的斗争中。他是个小人物，左右不了自己，所以只有小心翼翼地做好工作。
　　走在去往兽医站的路上，艳丽的阳光突然之间变得有些黯淡。鲁通宏习惯性地摸了摸口袋，只剩下个烟壳子，到批发店去买烟，见到那个彩票点，这才想起来口袋里还有一张彩票。　　发了根烟给彩票点的老板，问了那一期的号码。当他与彩票上的数字核对时，鲁通宏的心脏好像是受到了几百吨的强力tnt轰炸了一般，当他确定彩票上的一注号码与中奖号码一模一样时，他深深吸了口气，强自按捺着心头的激动，回到了兽医站。整整一下午，他的脑子里都是一片空白，一直到了晚上，他才确信，自己成了一个百万富翁。　　这事他没有告诉任何人，请了一天假，去了省里的彩票兑奖中心，千叮万嘱工作人员不要将自己的身份泄露出去，将这笔税后的四百万存进自己的户头，想了想，又另外办了张银行卡，存进去二十万。　　回到东江乡他的状态发生了明显的变化，什么领导间的争斗，都滚一边去吧。以前他没少买过彩票，与大多数的人一样幻想着中奖一夜暴富，当这个梦想成为了现实，他在考虑自己的将来。一千多块钱一个月的工作变得可有可无，但是一时半会之间让他决定自己的未来是件难度非常大的事。
　　经过一个多星期的冷静，他决定先工作再说。工作这个玩意很有趣，极少有人将工作的性质升级到为社会贡献自己的力量，多半都是为了能使以后过上一个质量不错的生活。在此之前，鲁通宏也是这样，只是现在这份工作的收入已经不在他的眼里，他此时的心态完全是充分享受工作的乐趣。　　帮办工作刚刚进入状态，已经到了年底，在春节前的最后一次点名会上，高远波没有出现在主席台，他被调到县计生委做了一个科室的副主任，他已经快五十岁了，这代表着他的政治生涯到此为止，鲁通宏充分认识到了一把手的能力。这几年提倡围绕书记配班子，就是为了避免不和谐的音符，对于没有太大后台的高远波来说，他只有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凭心而论，高远波的工作能力是有的，可惜了。鲁通宏暗暗想道。　　坐在乡长位置上的是新来的黄乡长，四十出头的样子，说话很有气势，看上去很有个性。鲁通宏暗想，如此强势，恐怕与蒋书记也合不拢。　　这个春节鲁通宏过的有滋有味，不过对于到兽医站工作，他还是有些介怀，所以当周围的邻居问起他的工作时，他都是含糊其辞敷衍过去。很快春节便过去了，当今的工作节奏很快，不像以前吃年酒，不过元宵节不算正式上班。他的办公地点被设在了乡政府办公大楼的一楼统计办公室，紧邻党政办。
　　非常好看，期待　　
　　东江的工业集中区离集镇有段距离，为了方便工作，鲁通宏买了辆摩托车，虽然他现在是百万富翁，不过买的摩托还是省油的轻骑。　　工业集中区的企业并不多，不多的意思是没有几个真正上得了档次的企业，这其中有一个项目叫皇家刺绣，是台资企业，交了土地款快两年了，只盖了几幢厂房，一直停到现在，听说是资金周转不灵。乡里为了能够使这个企业尽快竣工上马实现税收，想了不少办法，帮助企业融资，终于在年初重新动工。　　一上班，鲁通宏便全身心地扑在了这个企业，帮忙办理各类手续，由于是外资企业，不少手续都是到准安市里去办，对此他并不完全了解。他牢牢记着蒋书记的话，有什么不懂的臼李军，谁知李军哼哼哈哈地玩起了太极，不是说县工业园区的事情忙，就是说司法工作忙，鲁通宏心中很是气恼，但气归气，事情还得办，虽然把手续跑了下来，但是耽误了不少时间。　　这几年全县上下的中心工作便是招商引资，成绩斐然，只是外资企业极少，所以这个项目在全县都是能排得上号的，由此蒋书记对于皇家刺绣很关注。鲁通宏的手续跑得慢，差点影响了一季度的观摩，蒋书记对鲁通宏便有些感冒。　　鲁通宏有苦说不出，他知道蒋书记是不管过程只重结果的个性，说客观条件反而更加不好，所以只有隐忍不发，将苦处埋在心头。他将李军排在了心里的黑名单中。
　　在鲁通宏跑手续的同时，皇家刺绣的工程进展迅速，决定于2月28日八时四十八分开业。宝山县委县政府对此极为重视，要求四套班子所有成员和全县十九个乡镇、各部委班局一把手参加28日的开业典礼。　　东江乡全乡上下将此次的观摩作为头等大事来抓，鲁通宏身为工业集中区的帮办，更是首当其冲，紧锣密鼓地将企业的展示牌以及工业集中区的简介牌全部做好，只等28日的观摩到来。　　2月27日下午6点，分管工业集中区的孙红莉找到鲁通宏，吩咐他明天早晨七点之前将所有的简介牌运到皇家刺绣的门口等待观摩。　　孙红莉是个女人，不到四十岁，以前是别的乡镇的村妇女主任，后来因为某种关系，提到了镇里，四年前到了东江乡，干了三年的宣传委员，一直没有进步。最近这几年想要提拔说难就难，说不难也不难，一切都看实绩，而招商引资就是一个重要的手段，不少人借着这股东风都提了一级。　　前年年底的时候她招了一个项目，八百万元左右的投资硬是被包装成了一个投资上亿的项目，在蒋书记的推荐下，去年下半年得到了提拔，享受正科级待遇，考察期一年，期满合格后将担任实职。
　　做个记号　　
　　晚七点，党政办的电话忽然响了起来，陈秘书匆匆接了蒋书记的电话，按照他的要求，陈秘书通知了下属八个村的三大员、退休老干部、所有机关事业单位工作人员明天早上六点整到乡政府院内集中，观摩东江乡这几年来的工业集中区建设成就。　　鲁通宏是帮办，得忙着明天的观摩活动，不用参加早点名，所以陈秘书也就没有通知他。　　28日晨六点半，鲁通宏根据安排将活动的所有简介宣传牌以及用于工业集中区主干道上的欢迎旗帜用两辆马自达拖到集中区，当他到达集中区的时候，脑袋有些发蒙，不是说观摩是八点四十八分吗，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也没有通知自己呀！　　进入皇家刺绣的工地，鲁通宏这才检了口气，一个县领导都没有，全部是乡里的干群，孙红莉铁青着脸，迎着鲁通宏斥道：“你怎么搞的？人家都来观摩了，你才把东西送过来？”　　鲁通宏一边放着简介牌一边道：“我是按照你的要求七点之前所这些弄到位，没有人通知我乡里的干群来观摩。”
　　这就完了？　　
　　怎么显示的回复看不见，天涯抽疯了　　
　　官场的，我喜欢　　
　　孙红莉被鲁通宏噎了一口，脸色更加难看，说话的口吻也更难听：“鲁通宏，你态度不端正。”　　鲁通宏年纪轻轻，虽然孙红莉是领导，但他的火气也上来了：“孙委员，我态度哪里不端正了，你要求七点到位，我有没有耽误时间？”　　这时观摩的人已走得差不多，到新的集中居住区观摩，只剩下乡里和皇家刺绣的几个工作人员。　　皇家刺绣的人远远看着，没人靠边，而乡里的工作人员更是不会过来。孙红莉是有名的火爆脾气，她手下的人无论男女无论年纪大小，都受过其训斥，鲁通宏不仅早有耳闻，还深受其害　　不过碍于其是领导，都忍气吞声了，只是今天鲁通宏觉得自己没错，又有那么多人看着，行，你不给我面子是吧，我也不给你面子，所以鲁通宏跟孙红莉顶了起来。
　　孙红莉一向颐指气使惯了，没想到鲁通宏当着那么多人面前跟她顶牛，铁青着脸，只是鲁通宏说得在理，一时半会倒是没法子，半天撂下句狠话：“鲁通宏，我看你根本胜任不了这份工作。”　　鲁通宏已经豁出去了：“我看你才胜任不了，没见过像你这样做领导的。”　　孙红莉差点没被气死，口不择言：“鲁通宏，明天开始你不用来上班了。”　　“上不上班不是你说了算。”鲁通宏也上了火气。　　李军见二人吵了起来，赶紧过来拉开鲁通宏，低声说道：“少说两句。”　　孙红莉气得拂袖而去，鲁通宏自顾将牌子放好，又和李军一起把彩旗沿路插好，在此期间，李军喋喋不休地劝解着，其实他的心里很是幸灾乐祸。　　孙红莉与蒋书记的关系是众人皆知的秘密，否则凭她一个没有实职的正科，根本不可能这么嚣张。
　　@被上天憎恨的人 42楼
21:47:35　　这就完了？　　-----------------------------　　还有
　　马克　　
　　想想也是件搞笑的事情，自从机构改革之后，各个事业单位只有副站长，站长都是由乡里的副乡长或科员兼任，而孙红莉就是村建所的所长，而分管城建这一块的是乡里副书记，属于副科级，一个副科级分管正科级的站长，简直是闻所未闻。　　鲁通宏跟孙红莉硬顶同样是史无前例，很快就有好戏看了。李军心里是这么想的。　　鲁通宏渐渐静了下来，心里略有一丝的后悔，孙红莉肯定会将这事向蒋书记汇报，以后的日子将会更难过了。　　鲁通宏很快便将这丝后悔抛到脑后了。以前工作是为了生存，他现在是百万富翁，干得不爽大不了闪人。　　观摩很顺利很成功，此前最担心的就是有老百姓会因为县领导的集体到来拦路上访，排了很多应急预案，不过都没有用上。　　县委王书记对皇家刺绣这个项目很肯定，高度赞扬了东江乡的招商成绩，并要求全县上下以东江乡为榜样，进一步推进招商引资工作。　　蒋书记白晰的脸上腾起一抹红晕，很是耀眼。
　　鲁通宏是最后一个离开皇家刺绣的，伴随他的还有两辆马自达拖着的简介牌和彩旗，回到统计办公室，便觉得气氛有些不对。不一会，陈秘书捧着茶杯走了进来，笑咪咪地说：“小鲁，听说你今天跟孙委员扛上了？”　　鲁通宏笑了笑：“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就这么点功夫，你们都知道了。”　　“孙委员厉害，你更厉害。”本来陈秘书年底时便要调走的，期间出了些小问题，所以拖到了年后，算算也就是这几天，所以一向惜言如金的他说起话来也就没太多的顾忌，“这事捅过蒋书记那里，我看你是吃不了兜着走。”　　鲁通宏知道人言可畏，也不多说什么，坐到办公桌前倒了杯水，整理起桌子来。经过这段时间在乡政府的打磨，鲁通宏听到不少言论，说是陈秘书与蒋书记的关系也很僵，本来有可能提个副科的，结果被弄到了纪监室，其遭遇与高远波同出一辙。　　鲁通宏无心介入到官场的争斗之中，这种争斗不是他所能玩得了的，况且陈秘书离开已是铁板钉钉，所以他选择了沉默。
　　坐等更新　　
　　陈秘书见其不语，也就不多说，意味深长地看了鲁通宏一眼，踱着步子回了党政办。　　两天后的早点名会上，陈秘书难得的坐上了主席台，慷慨陈述了东江乡党委政府对自己的关怀，然后在一片掌声中离开了会议室，奔赴县纪监室。　　跟着蒋书记转达了县委县政府观摩皇家刺绣后对东江的高度赞扬，要求全乡上下以此为契机，继续发扬艰苦奋斗的精神，踏实工作。　　说完这些，蒋书记话音一转：“这次观摩所达到的效果是明显的，与各位同志的努力是分不开的，但是我也听到了一些不和谐的音符，在这里我就不点名了，希望这些同志能够好好反思自己。”　　蒋书记的虽然说得平淡，但不难听出其中的严厉。鲁通宏对抗孙红莉之事早已在乡政府传得沸沸扬扬，有的甚至夸张地说鲁通宏差点要和孙红莉动手，这让鲁通宏哭笑不得。　　史主席找过鲁通宏，严肃批评了他的不理智行为，鲁通宏知道史主席是为自己好，不过他并没有心理负担，大不了一拍两散。
　　期待　　
　　主席台下每个人都知道蒋书记口中的某些同志指的是谁，鲁通宏更是心知肚明。散会后，孙红莉夹着笔记本走进了书记办公室，关上了门说道：“蒋书记，鲁通宏对我那么大不敬，难道就这么不提名的批评一笔带过了？开了这个头，如果每个人都像他这样，我以后怎么开展工作？我要求对他严肃处理！”　　蒋书记摆了摆手说道：“你说怎么处理他？什么理由？”说到这，蒋书记话音一转，“他对你不尊重固然有错，但是这件事情也怪不了他，作为集中区的帮办，没有人通知他要去观摩，这不是他的责任，再说他并没有影响到县里的观摩。”　　“不，不行，我不能就这么算了，我要让他回家！”鲁通宏严重挑衅她的威严，这是她所不能接受的，鲁通宏算什么，怎么能侮辱一个正科级的领导？　　“孙正科，他是有编制的，又没有犯什么大错误。”蒋书记用商量的口吻说道，“要不把他调离东江？”　　“调离东江？”孙红莉沉吟了一下，摇了摇头，“就这么放他走我不甘心，就让他继续做帮办吧。”
　　加油　　
　　蒋书记与孙红莉对视一眼，都笑了，两人同时想到了一点，那就是给鲁通宏小鞋穿，让他不好过。　　“好了好了，不要生气了，容易衰老的，我可舍不得。”蒋书记在孙红莉的手上拍了拍。　　而此时的鲁通宏并不知道堂堂的一乡之主会如此处心积虑地对付他。　　转眼之间到了六月，今年的夏季来得非常快，创下了往年同期的高温之最，达到了35度。　　招商引资是一项艰巨的工作，东江乡没有什么地理优势，所以招起商来难度很大，进入集中区的企业寥寥无几，为了应对上级的考核，只有想着法子偷梁换柱。在乡粱站有一个大米加工企业，蒋书记与其老板商谈了好多次，老板同意在集中区征三十亩地，新建一个粮食加工企业，换一个名字就算是招商引资企业了。　　在集中区考察了两次，看中了一块地，只是那块地很洼，光是做基础就得花不少钱。东江靠山，什么都缺，就不缺石头，乡里协调了采石厂，为其提供石料垫基，石料和运费由乡里支付。整鲁通宏的机会来了，孙红莉抓住了这个机会，安排鲁通宏到场地记录运输。
　　其实这是一件很简单的事，采石厂每运来一车石头都会有发车单，到时凭发车单到乡财政结账就可以了。可是孙红莉认为如果没有人记录，谁知道采石厂会不会虚报记录多拿钱？虽然这是孙红莉的借口，却堂而皇之。　　鲁通宏没办法，每天早上五点便要到场地守着，天黑了才能回去。短短三天，鲁通宏被晒得像黑铁。孙红莉自己有私家车，每天早晚都会巡查，鲁通宏想偷懒都不行，一个星期之后，石料全部进入了场地，鲁通宏这才松了口气。　　这个周末的晚上，鲁通宏洗了澡，站长杨风散了根烟给他：“鲁会计，现在领教到孙委员的厉害了吧，冲动，你太冲动了。”　　鲁通宏叼着烟，搓着胳膊上晒卷起来的皮屑：“我太冲动，看来以来得改改了。”　　杨风与鲁通宏谈了很久，鲁通宏也认识到孙红莉的个性并非浪得虚名，心里暗暗下了决定，如果再这么下去，自己要考虑换份工作的事了。临散前，杨风说了一句话：成熟是要付出代价的。
　　不错　　
　　第二天是周六，鲁通宏忙完了手头的事，回家去了一趟，老娘见到他黑黑的样子，大是心疼，硬是到街上买了一只五斤重的老母鸡，执意熬一锅汤给宝贝儿子补一补。　　鲁通宏刚喝了两口，手机便响了，是财政所朱所长打来的，要他立即到乡长办公室去，鲁通宏不知道是什么事，说自己在家，朱检说是黄乡长的吩咐，如果赶不来最好给黄乡长本人说。 　　鲁通宏打通了黄乡长办公室的电话，黄乡长得知鲁通宏不在乡里，便要他以最快的速度赶过来。　　挂上了电话，鲁通宏连喝了几口喷香的鸡汤，然后跨上了摩托车。　　此时已是十点多钟，正是日头毒辣的时候，鲁通宏将摩托骑得飞快，倒也不觉太热，只是心里却在思量黄乡长找自己是为了什么事。黄乡长自从到了东江乡，鲁通宏基本没与他打过交道，对于其为人不甚了解。　　工业集中区这一块由蒋书记主抓，黄乡长主要负责财税，如何培植税源是他工作的重点，突然之间找上鲁通宏，鲁通宏很是莫名其妙。
　　等待　　
　　写的不错　　
　　一路想着，十一点半的时候，鲁通宏到了乡政府，他没有急着去黄乡的办公室，而是先到了财政所，朱检正在办公室。　　他享受不到空调的待遇，吹着风扇还是全身冒火。鲁通宏散了根烟给他，问道：“朱所长，黄乡长找我是什么事？”　　朱检沉着脸点着了烟，深深吸了一口说道：“你小子麻烦了！”　　鲁通宏心里不由一沉，但思来想去，也想不出自己到底会有什么麻烦，进了黄乡办公室，黄乡长正坐在办公桌前。里面开着空调，很凉快。　　黄乡长淡淡说道：“坐吧。”　　鲁通宏在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惴然望着黄乡长。黄乡长喝了一口水，然后慢条斯理地说道：“鲁会计，知道我为什么找你吗？”　　鲁通宏老老实实地回答：“不知道。”
　　黄乡长从桌子上拿过一张纸说：“你先看看这个。”　　鲁通宏接过那张纸，是一张表格，抬头上写着“东江乡第一采石厂石料运送清单”，上面是两列数字。鲁通宏看得清楚，第一列是他所记录的数字，具体的时间数量都有，而后一列的数字却比他所记录的数字小了许多，也就是说，这张表格所反映出来的数量不一。　　黄乡长俯视着鲁通宏：“鲁会计，说说吧，这是怎么回事？”　　鲁通宏已经明白了，说道：“黄乡长，你认为我多报石料数量？”　　“事实难道不是这样？”　　“我所记录的是事实，多少石料就是多少石料，绝没有虚假数字，而且是由采石厂凭清单直接跟财政所结账，我根本没有参与，采石厂没有理由少记石料的数量。”鲁通宏说得不卑不亢。　　黄乡长皱着眉，沉吟了片刻，忽然说道：“听说上一次你跟孙委员闹得不愉快？”
　　这话问得很突兀，鲁通宏顿了一下，道：“是我的错。”　　黄乡长摆了摆手说：“你出去吧。”　　鲁通宏回到了办公室，细细回想这事，肯定有人搞鬼，采石厂的记录清单只可能会比自己记得多，绝不会少，可是那个数字从哪来的？　　天气很热，住在黄智勇家已经不太方便，所以鲁通宏租了间屋子，房间只有十几个平方，反而便于收拾，最为难得的是有一台空调。房租不高，鲁通宏这个百万富翁也不在乎这点钱，至于电费更是可以忽略不计。　　鲁通宏在黄智勇家吃了晚饭，又打了一局双扣才回去。享受着空调带来的习习凉风，鲁通宏抛开那些杂j8狗卵子的事，渐渐进入了梦乡。　　梦中他见到了葛晶，依然笑得很可爱，两人开了个房间，脱得清洁溜溜，正准备来事的时候，房门被人敲响。鲁通宏很不爽地睁开眼睛，还真的有人敲门。　　鲁通宏开了灯，打开门，门前站着一个陌生人，手中还提着个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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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人打量着屋里问：“是鲁帮办吗？”　　“你是……”鲁通宏保持着一丝警惕，防止有意外。　　那人见里面没人，自我介绍道：“我是一采的，特别来谢谢鲁帮办。”　　那人一边说一边走进屋里，从包里摸出一耷子钞票，笑道：“鲁帮办，石料的事谢谢你了，我这人从来不占独食，所以多出来的钱咱们一人一半，这是两万块，你留着。”　　鲁通宏心头忽然间雪亮，笑着说道：“第一，我没帮上采石厂什么忙。第二，我不认识你。第三，请你把钱拿走。”　　那人也笑道：“一回生，两回熟，三回是朋友，这钱就当是交个朋友。”　　鲁通宏的脸沉了下来：“带着你的钱，出去。”　　待那人悻悻离去，鲁通宏将手机摸出来，重新听了一遍刚才的录音，这才放心睡下。　　第二天一早，他便被手机响声吵醒，是党政办打来的，要他立刻到乡政府来一趟。
　　期待　　
　　进了党政办，从中学借调过来的董老师说：“鲁帮办，黄乡长找你。”　　黄乡长沉着脸说：“鲁通宏同志，有人反映你和一采合伙虚报石料数量，占有国家财产，有没有这回事？”　　鲁通宏早有准备，将手机拿出来，道：“黄乡长，你听听这段录音。”　　听了录音，黄乡长的脸色变了变，这件事听起来很是荒唐，显然是给鲁通宏下的套，因为来反映的正是一采的人。沉思良久，黄乡长语重心长地说道：“小鲁，你在东江工作感觉怎么样？”　　鲁通宏心里暗暗考虑黄乡长说这话的意思，嘴里却道：“我尽我最大的努力。”　　黄乡长笑了笑，道：“明天县里有个招商综合碰头会，八点半，你跟我一起去。”　　这事确实是孙红莉一手搞出来的，这一招有两个目的，第一个当然是鲁通宏收了钱最好，采石厂再一告发，鲁通宏全身长满嘴也说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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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万一他不肯收钱，搞臭他也好，这是第二个目的。她没想到鲁通宏精得很，将对话用录音录了下来。　　她也低估了黄乡长，一眼便看穿了这个拙劣伎俩，所以根本没有追究鲁通宏。当然，自从黄乡长上任以来，便一直在观察鲁通宏，工作上勤勤恳恳任劳任怨，所以对他很有好感，不然也不会这么简简单单就一笔带过了。　　鲁通宏心里也清楚得很，孙红莉便成了他心中黑名单的又一人物。　　第二天早上八点整，鲁通宏上了黄乡长的帕萨特，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鲁通宏的心里起了些波澜。蒋书记一向强势，极为好权，黄乡长对此颇有怨言，好几次已经拍板的事情都被蒋书记否了。　　招商引资虽然是全乡参与，但主抓的还是书记，蒋书记这几天赴浙江招商，家中的招商碰头会便由黄乡长参加，鲁通宏上了黄乡长的车，意味着是与黄乡是一条船的人，其实鲁通宏并不在意这些，只是很多事情并不以意志为转移。　　黄乡长的心他很清楚，只要是蒋书记对付的人就是他的朋友。
　　这个好看！　　
　　八点半会议准时开始，鲁通宏就是一小人物，坐在黄乡长身边，桌上毕恭毕敬地放着笔记本，与会的领导都是各乡镇各部委班局的一二把手，个个严阵以待，聆听着主席台上领导的讲话。　　会议说的什么内容鲁通宏毫不在意，这些都是领导的事情，事关他们的升迁，而他需要做的只不过是按照领导的要求办事，仅此而已。　　会开了两个多小时，接近十一点的时候终于听到了散会二字，鲁通宏跟着黄乡长走出会议室，这时迎面走过几个人，走在最中央的是个年轻的女人，鲁通宏觉着有些面熟，一时间之间却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那女人正边走边听着身边人在说话，黄乡长迎上去向其中一人说道：“桂县长你好。”　　桂副县长鲁通宏是认识的，经常在县电视台出现，分管招商引资工作，只是陪着一个重要的客商，所以没有参加这个会议。桂县长向黄乡长点了点头：“福林乡长，开会呀。”　　黄福林陪着笑道：“一个招商会。”
　　“招商是项艰苦的工作，回去要把会议精神向长生书记汇报，并且贯彻传达下去，扎实有效地开展这项工作。”　　“是，是。”　　桂县长停下来说话也不过三五秒钟的事情，那女人自然便也顿了一下脚步，目光却落在了鲁通宏身上，指着鲁通宏一脸惊喜地说道：“是你？”　　鲁通宏这时忽然想起了她是谁，正是机构改革后去东江乡报到的前一晚，在君悦酒店门前遇上的那个女人。　　桂县长笑道：“安小姐，请。”　　“下次见！”安小姐笑着望了鲁通宏一眼，跟着桂县长向前走去。　　坐上帕萨特，黄福林问道：“小鲁，你认识那女人？”　　鲁通宏将那晚的事情说了，黄福林笑道：“看不出来你还挺有胆量。”　　此时黄福林对鲁通宏又有了新的认识。
　　2003年3月，非典大规模暴发，忙于工业集中区工作的鲁通宏也停下了手头的工作，参与到对抗非典这项战事中来。根据县委县政府的要求，各乡镇成立了以书记为组长的防治非典工作领导小组，各个站所、村为成员，主要是两个任务。一个是把好关，做好回乡人员的体检工作。　　另一个任务则是及时将疑似病人强制送往县医院隔离治疗。东江乡地理位置偏僻，流动人口很少，现在又是三月，不是在外务工人员返乡的时候，所以非典的冲击并不大，不过东江乡党委政府还是不敢掉以轻心，这是一项政治任务，容不得关点差错，所以全乡上下如临大敌。　　鲁通宏所在的小组是机动组，由于暂时没有出现疑似病例，所以他也乐得轻松。这一天下午，他突然接到一个陌生的电话，是个女人，声音听起来有些耳熟，自称名叫安然。鲁通宏摸不着头脑，在他的印象中没有姓安的朋友。　　安然在电话里说道：“还记得去年十月份的晚上吗，你帮我解了碰瓷之围。”鲁通宏想起那晚的事，这才知道对方是谁，名字居然这么有诗意。安然接着道：“这事过去这么久了，一直想表达谢意，怎么样，给个机会？”
　　记号一下　　
　　听着安然并不拘束的语气，鲁通宏也开起了玩笑：“不知道安小姐打算怎么谢我。”　　“我们是君悦相遇的，就请你到君悦吃饭吧，七点钟我来接你。”不等鲁通宏答应，安然已经挂断了电话。鲁通宏对着手机看了看，摇了摇头。　　傍晚六点半，党政办打来电话，要鲁通宏立刻到书记办公室去。鲁通宏心里不爽，这个时候不知道又是什么事。骑着摩托车到了乡政府，见到院子里停着一辆火红的法拉利跑车。将摩托车停得远些，鲁通宏快步走向书记办公室。到了门前，门关着，鲁通宏敲了敲门，开门的竟然是蒋书记本人，里面的沙发上还坐一个漂亮的女人，正是安然。　　蒋长生的口吻史无前例地和蔼：“小鲁来了，进来坐。”　　鲁通宏向安然笑了笑，安然穿着件鹅黄外套，里面是一件白色紧身t恤，将胸前的高耸展现得一览无遗。鲁通宏的目光在她的胸前一闪而过，坐到墙边的木椅上。蒋长生道：“刚才安董已经把你们的事说了，小鲁，你做了件对宝山县有着重大意义的事情。”
　　鲁通宏听得迷糊，简单的解围而已，怎么升了这么高的级别？　　蒋长生接着说道：“安董不顾非典到东江来考察，我代表东江党委政府的两套班子感谢安董，今晚务必请安董赏光，让我们尽地主之谊。”　　安然笑靥如药：“蒋书记太客气了，我到东江来考察是其次，主要还是为了向鲁通宏表达谢意。所以蒋书记的好意我心领了。”　　蒋长生呵呵笑道：“安董太见外了，东江的经济虽然欠佳，但是安董这样的贵恳们是请都请不来呀，如果安董就这么走了，桂县长那里我也交不了差啊。”蒋长生一边说着，一边向鲁通宏使眼色。　　鲁通宏跟黄福林去县里开会曾遇见过安然，桂县长对她的态度记忆犹新，综合各方面因素，安然是大有来头。黄福林跟他提起过，安危对宝山县的投资环境有疑议，投资事宜也是一拖再拖未作定断。如果蒋长生能让安然作出投资决定，算是立了一大功，对将来的升迁将起到不可估量的推动作用。
　　支持　　
　　鲁通宏很明了蒋长生的想法，道：“安董，到哪里都要吃饭的，既然来了，就不要再推托了，我们东江人很好客的。”　　安然灿烂地看着鲁通宏道：“我要是再推辞未免太不知好歹了，蒋书记，那就简单一些，不必太奢侈。”　　蒋长生的脸开了花。　　这顿晚餐放在了乡政府的招待所，按照东江的最高规格操办。由于两套班子的人员都有非典任务，所以参与陪酒的只有乡长黄福林和孙红莉。鲁通宏本来是想走的，蒋长生却说：“小鲁，你也参加。”　　很快酒菜上齐，安然道：“我不会喝酒。”　　“拿几瓶红酒过来，张裕的。”蒋长生吩咐了服务员后，笑道，“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乡长黄福林，这位是孙红莉孙正科。”　　两人客气地和安然打了招呼，这时服务员拿着已开启的红酒将安然的杯子斟满，蒋长生举起酒杯道：“安董，你是宝山县的客人，更是东江的客人，我们同干一杯。”
　　这顿饭的氛围不错，蒋长生不遗余力地介绍县里的招商引资优惠政策和东江的优越条件，安然对此笑而不答，只听不语，蒋长生也不指望这么轻松便能让安然作出投资决定，所以谈了一些投资上的事之后，专心陪酒。　　一时间杯盏筹觥。安然喝的是红酒，一轮过后，四大杯下去了，明显不胜酒力，面色胭红，所以鲁通宏并没有向她敬酒。见鲁通宏按兵不动，蒋长生眼角跳了跳，点将道：“小鲁，你和安董早就认识了，怎么不表示一下？”　　鲁通宏的手按在了杯子上，看着安然比红酒还要红的脸，心中很是为难，安然这时却主动举起了杯子，向孙红莉说道：“孙正科，我敬你一杯。”　　孙红莉一直没有喝酒，所以也没和安然碰杯。鲁通宏向她敬酒时，她故意给他难堪，连杯子都没碰，鲁通宏尴尬地喝了四小杯白酒，在蒋长生的暗示下，孙红莉才勉强地端了端茶杯。　　这一幕都看在安然的眼里，心中有些不快，一口将高脚杯中的红酒喝了，将空杯反过来道：“孙正科，我先干为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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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红莉的脸有些红，起身说道：“安董，我的身体不好，医生一再叮嘱，不能喝酒，您真是为难我了。”　　黄福林绷着脸没有说话，带着些嘲弄的意味看着孙红莉。蒋长生不快地道：“孙正科，安董是客人，怎么能让她敬你的酒？自罚三杯。”　　孙红莉的酒量其实不错，七八两不在话下，所以蒋长生才这么说。只是她可能是身体真的有恙，犹豫了一下，说了一句很不漂亮的话：“小鲁，你把我的酒带了。”　　她不知道安然正是冲着鲁通宏而来，更是冲着鲁通宏才跟她喝这杯酒。蒋长生的脸挂不住了，却又不好发怒，道：“孙正科的心脏有点不好，安董，这样吧，这杯酒我带了，算是向您赔个不是。”　　安然笑了笑道：“蒋书记说哪里话，既然身体不好就算了。”　　鲁通宏适时站了出来，道：“安董，小鲁敬你。”　　安然格格笑道：“你不要敬我，喝了也是白喝。”
　　听了安然含沙射影的话，孙红莉有些坐不住，蒋长生狠狠瞪了她一眼。　　鲁通宏给自己面前的小酒壶里倒满了酒，脖子一仰干了，道：“安董，你随意。”　　安然见鲁通宏一口干了接近二两的酒，颇有些意外，这时鲁通宏又给自己满上一壶，道：“安董，好事成双。”　　鲁通宏轻描淡写地干了两壶，这才坐下来，脸色微红，不再开口。　　“我不会欠你的酒。”安然笑意盎然，瞥了孙红莉一眼，也干掉了玻璃杯里的红酒，面色更显红润，道：“蒋书记，感谢你的盛情款待。”　　此言一出，蒋长生知道该结束了，道：“盛情是有的，款待谈不上，吃顿便饭罢了，希望安董以后常来考察。”　　出了招待所，安然的脚步有些飘浮，蒋长生道：“安董，你还能开车吗？要不让我的驾驶员送你回县城？”　　安然的眼睛看着鲁通宏，蒋长生已知其意，道：“小鲁，你送送安董。”
　　安然却没有上蒋长生的车，问鲁通宏道：“有驾照吗？”　　鲁通宏工作刚一年的时候就拿了驾照，只是这么好的跑车还没有开过，借着三分酒劲道：“破车开了一堆，还怕开不了好车？”　　在他拉开车门的时候，蒋长生亲切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小鲁，好好干。”　　这句话所覆盖的含义很深刻，鲁通宏没有考虑太多，点了点头，上了车。跑车的性能的确很好，比起开普桑，就像玩女人一样，一个是老鸡，一个是小姑娘。　　火红的跑车已融入黑暗中，黄福林也上了自己的车，让司机送回家。蒋长生这才向孙红莉说道：“到办公室坐坐。”　　进了办公室，蒋长生终于压不住火气道：“孙红莉，今天你怎么回事？你知道安董是什么人吗？”
　　孙红莉不在乎地道：“我管她是什么人。”　　蒋长生一反昔日的温柔，拍着桌子道：“她的这个轴承项目投资接近三个亿，桂县长为了这个项目都低三下四，人家敬你酒，你居然要鲁通宏给你代酒，你说说，你今天做得对不对？”　　“她投不投资关我什么事？”两人单独相处的时候，孙红莉没有了顾忌，说起话来很放肆。　　“你还想不想提拔了？”蒋长生怒道，“一点政治敏感性都没有，安然迟迟没做投资的决定，如果因为我们的努力使这个项目能够落实下来，这就是政绩。”　　孙红莉这才意识到自己犯了个错误，嘴上却很硬：“即使不投资，也不见得就是我们的错，况且我今天确实有特殊情况才不喝酒的。”　　“什么特殊情况？”蒋长生余怒未消。　　孙红莉的脸红了红道：“我怀孕了。”
　　继续等待　　
　　“什么？”蒋长生的震怒完全变成了震惊。　　“我去医院检查过了，而且我算过时间，这孩子是你的。”孙红莉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小腹。　　蒋长生皱起了眉毛，沉默半晌道：“打掉。”　　“不。”孙红莉反对。　　“你是不是傻呀？你知道这孩子意味着什么吗？你丈夫不是傻子，万一被他知道了，什么都完了。听我的，明天就去打掉。”蒋长生的口吻不容置疑。　　“你……你好狠的心！”孙红莉的眼睛红了。　　蒋长生柔声道：“不是我心狠，是现实不允许我们这样。”　　孙红莉低着头不作声，蒋长生也没有说什么，心里却在想，明天一定要督促她把孩子做了，然后想个法子把她调走，再这么下去，非把自己搞得身败名裂不可。
　　等待　　
　　进入县城，人明显多了起来，鲁通宏放慢了速度，安然一路上没有说话，从侧面看着鲁通宏。长久以来，她都有这么一个问题，那就是男人什么时候最帅，现在她知道答案了，认真的男人是最帅的。　　鲁通宏看着前方的出租车，问道：“去哪里？”　　“君悦！”安然的声音很好听很柔和，完全没有对孙红莉时的那种揶郁。　　安然靠得很近，淡淡的香气混合着淡淡的酒味很是醉人，鲁通宏的心跳忽然加快了，脚下一踩油门，车子如离弦之箭一般冲了出去。　　到了君悦大酒店，刚下车，便有一个年轻人迎了上来，带着优越的笑容道：“安董，你回来了。”　　安然的脸上没有表情，淡淡地点了点头，鲁通宏认识这个人，是县组织部综合科科长王少强，他的穿着很有品位，跟在安然后面。　　鲁通宏站在原地没有动，他只是认识王少强，对这个人没什么感觉，可是不知为什么，看到王少强的笑，他的心里没来由地一阵厌恶，与此同时，他还有着深深的自卑，但这种自卑感只是在他的脑中闪了一下便消失无影了，组织部关我屁事，我又不指望提拔。
　　安然已经跨进了君悦的大门，忽然回过头道：“鲁通宏，傻站着干嘛，来呀。”　　鲁通宏本不打算进去，但车钥匙还在他手上，只得跟着进去。　　王少强皱了皱眉，瞥了鲁通宏一眼，这小子接近一米八的个头，身材魁梧，步伐间很有一股沉重的男人气息，凭心而论，是个不折不扣的男人，听着安然颇有些亲近的口吻，他嗅到了一丝威胁。　　王少强今年二十六岁，他的叔叔王明达是县委常委、县委副书记，与县长刘国新的关系非同一般，他年纪轻轻便混上了组织部综合科的科长，可谓是前途不可限量，一向眼高于顶，追求他的姑娘一大把，他一个都看不上眼，自从去年安然到宝山县考察，他便一见钟情。只是安然对他根本不假以辞色，不过他并不气馁，反而更觉得有挑战性。所以他略带鄙夷地看了鲁通宏一眼，跟在了安然身后。　　鲁通宏正欲将钥匙交给安然就走，见到王少强这种轻视的目光心头不由一阵上火，改变了主意，轻快地走到安然身边，与她并肩而行，直接无视王少强。
　　安然的嘴角撇过一丝笑容，上了二楼的房间，刚刚开了门，见王少强不识趣地站在身后，安然有一丝不快，毫不客气地直呼其名道：“王少强，你该回去了。”　　“时间还早，我想和安董谈谈关于投资的事。”王少强的脸皮极厚，理由也是冠冕堂皇。　　安然反击道：“投资的事用不着跟你谈，我累了。”　　碍着鲁通宏在场，王少强有些尴尬，安然对他的不留情面和毫不掩饰的不屑让他隐隐生火，却又不好将火泄到安然的身上，鲁通宏说道：“安董，车钥匙给你，我先走了，不打扰你休息。”　　“你不要走，我有话跟你聊。”　　王少强心中的隐隐之火忽然间窜了上来，他原以为鲁通宏只是安然的司机，但安然用的这个“聊”字显示出了她对鲁通宏的态度。王少强压低着声音警告鲁通宏道：“安董要休息了。”　　这句话说得很没有水平，鲁通宏本要推辞的，听他这么一说，根本没有理他，直接走进了房间，迎接王少强的是安然用力的关门声。
　　中央空调的风很凉爽，可是坐在安然对面的鲁通宏却有一丝燥热，在王少强面前他表现得很随意，可是当两人共处一室单独面对时，鲁通宏有了一丝拘束。　　安然微微笑了笑，给鲁通宏倒了一杯白开水，说道：“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安然，安然无恙的安然。”　　鲁通宏笑了笑，自我介绍道：“小姓鲁，通宏湿杏泥的通宏。”　　“散红缕。通宏湿杏泥，愁燕无语。乘盖争避处。就解佩旗亭，故人相遇。恨春太妒……”安然轻轻吟道，“吴文英的词很有意境。”　　鲁通宏汗然道：“想不到你的文学休养很高。”　　安然笑道：“会背几首而已，谈不上文学。”　　两人瞎扯了一阵，渐渐没有了距离感和陌生感，鲁通宏喝了口开水道：“安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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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叫我安然。”安然截口道。　　“安…然，你的胆子不小，现在非典折腾得厉害，你还敢开着车到处乱跑。”鲁通宏改了口，觉得跟安然之间拉近了许多，说起话来也就多了丝感情。　　安然眼睛一亮，笑道：“还不是为了你，你知道吗，我找得你好苦。”　　安然的目光有些炽热，鲁通宏忽然想起了葛晶，她看着自己的目光曾经也是这么炽热，只是后来变得黯淡直到熄灭。安然见鲁通宏神色有些不对，问道：“你怎么了？有心事？”　　都过去这么久了，鲁通宏心中仍是不能释然，笑着掩饰自己的酸楚，道：“刚才那个人是组织部的，你好像对他没有什么好感，不怕对你的投资有影响吗？”　　“他只是个小角色，使坏也轮不到他，况且要不要投资我还在考虑之中呢，怎么？你对他有忌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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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对他能有什么忌诲？虽然说跟着组织部，年年有进步，不过再进步也轮不到我。”鲁通宏的口气颇有些自嘲。　　安然笑了笑道：“听说你在事业单位，据我所知，事业单位的工资并不高，混下去也没什么意思，况且现在是金钱社会，指望那么点微薄的工资，家庭的压力会很大。”　　安然说得很隐晦，鲁通宏听得明白，知道她的意思，道：“我一人吃饱全家不愁，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　　安然目如星光般明亮：“我一直都很想感谢你，所以我有个提议，不如你到我的公司来，虽然我的公司不大，但年薪二十万还是不成问题的。”　　“谢谢你的好意，我可以考虑一下吗？”鲁通宏委婉拒绝了安然的提议。　　安然微笑道：“我也就是个提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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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气氛忽然间沉默了下来，鲁通宏起身道：“时候不早了，我得走了。”　　安然看了看桌上的手机道：“都快十点了，你去哪？回东江吗？要不你开我的车回去？”　　“不用了，我坐出租吧。”鲁通宏站了起来。　　安危噗哧一声笑道：“这么晚哪有出租，你要是不想开车的话，就在这里再开一间房。”　　鲁通宏正要说话，他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不好意思，接个电话。”鲁通宏走到门外，接了电话之后，心头有一些郁闷。电话是蒋长生书记打来的，他在电话里要求鲁通宏务必要服务好安然，这几天他不用到乡里去上班，并且所产生的费用全部凭发票报销，其目的只有一个，尽最大的努力将安然留在宝山，让她投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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