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底2015村干部工资待遇说南季湾是湿地公园,叫村民搬迁合法吗?

  媒体采访视频  /c/171245.html  政府说,因为拆迁户的房屋就是“不合法的”,因为拆迁户蛮横无理,所以给强拆了。  “不合法”?  95年烈山区政府下达文件,要开发南湖景区。  拆迁户响应政府号召,96年开始投资。  政府帮助办理了一系列的手续,包括体育许可证,工商营业执照等。  到现在拆迁就成不合法的了?  拆迁户蛮横无理能蛮横过政府?  好吧,就算说是蛮横无理吧,可也不应该由政府纠结社会闲散人员半夜偷偷去拆迁吧!  根据现行《城市房屋拆迁管理条例》,拆迁人与被拆迁人或拆迁人、被拆迁人与房屋承租人达不成拆迁补偿安置协议的,经当事人申请,由房屋拆迁管理部门裁决。当事人对裁决不服,可向法院起诉。  事实是当天下午政府来说要量房子,进行评估,之后再商谈拆迁安置协议,这才刚量房子,所谓的评估报告连个影子都没见,就拆了???  被拆迁人在裁决规定的搬迁期限内未搬迁的,由房屋所在地的市、县政府责成有关部门强制拆迁,或由房屋拆迁管理部门依法申请法院强制拆迁。  再说规定限期内拆迁,政府告诉拆迁户,20号之前搬迁,这才14号,就偷拆了?     在实际操作中,经常是当地政府组织城管、公安等多个部门人员到场。多数情况下,由拆迁公司人员对建筑实施拆除  由政府组织城管,公安多部门到场???现场只见一帮社会闲散人员,手持木棍,带有黑社会性质的人员在。公安人员还是事后知道才到达现场的。  烈山区政府人员,麻烦你们编个好理由,不要蒙蔽广大人民雪亮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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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徽省淮北市烈山区是人民政府,还是黑社会土匪强盗集团?黑社会土匪是百姓公认的坏,而烈山区政府还不如黑社会集团,因为他披着人民政府的外衣,打着人民政府的旗帜,干尽还不如黑社会土匪集团所没有做之事。中央所颁布的“经”确实都是好的,都叫这些地方“和尚”念歪了。  日起,位于烈山区南湖湿地公园的建筑陆续被强拆。  首先被拆除的是一家饭店,饭店中当时有人还在用餐,被20余名黑社会成员架出,老板被殴打,气愤要自焚,又被扔入河中,至今人在医院内,无政府人员去看望。  其停在饭店门外的汽车也被黑社会砸坏。  14日晚,另一家游船场所,在没有与拆迁户协商,没有通知,夜晚8点半左右烈山村村长一边去拆迁户家堵人说要做工作,一边带领大批黑社会成员强行偷拆。  手持木棍的黑社会成员在挖掘机将大门扒塌后进入院内,再确认里面有无人员,之后便是疯狂的破坏。  17号晚10点,南湖湿地的又一个地方青荷园宾馆被强行偷拆。  青荷园宾馆于1月前租赁他人场所,正处于装修之中,还未营业,便于夜晚被拆除,幸好之前的教训,让宾馆老板留守在宾馆内,宾馆现场聚集有20余名手持木棍的社会闲散人员。在宾馆老板呼朋唤友又报警后,那20余人造成不了大的威胁。  然而18号晚凌晨,到达现场的社会闲散人员多达100多人,控制宾馆老板,将其从宾馆中拉出,最终迅速拆除,宾馆被再次拆除,如今已成为一片废墟。  18号一早,又发生了哄抢事件。  一方有难,八方哄抢!  青荷园宾馆老板欲哭无泪!  还未开业的宾馆在被强拆后,周围民众将其内物资哄抢一空。  空调,彩电,电脑等虽遭损毁,还是保留一小部分损毁不是太严重的,这些都被哄抢。  更不用说被,枕头等用品了。  还未开业,损失百万,真是横遭人祸!  20号晚,又有一家饭店与养猪场被强拆。  饭店老板一双儿女被殴打,家中90多岁的老太太受惊,被强抬出家里遭到撞击,目前在医院抢救,生死不明。  养猪场300头左右的猪,所剩无几。  21日,拆迁户到烈山区政府抗议。信访办人员将拆迁户请入办公室,稳住他们情绪后,不知所踪。  22日,拆迁户听说省里有领导前来淮北视察,准备到市政府门前抗议,引起关注,被烈山村村长以及党委书记拦截了下来。   在这些拆迁户面对支离破碎的家的同时,政府在做什么?  政府派了村干部,天天蹲守拆迁户家门口,监视拆迁户的作为,有点风吹草动就要向上汇报,还有人开车进行巡查。  发现拉起的条幅,撤掉。  发现墙上的标语,墙体二次铲除。  一次一次的给拆迁户压力,让拆迁户妥协,上门找他们谈判。  拆迁户心有余悸,不敢上门。  烈山区强拆之风由来已久,殴打拆迁户司空见惯,几年的强拆下来,政府人员也有很多新招,不打你,等你去拆迁办谈判时将人软禁下来,冬日的时候就脱掉你的厚衣服,只穿单衣站在室外,长时间冻着你,不怕你最后不松口。  这是政府吗?  只有汉奸才这样。  上面所说的都是淮北市烈山区政府所为,天怒人怨,暴力拆迁行为已涉嫌严重违反,恳请社会公众介入进行监督,督促烈山区政府和烈山村村委会,拆迁办停止其违法、暴力行为,帮助南湖湿地的拆迁户维护自己的合法权益。
  爱祖国,爱人民,打到贪官
  和谐社会,反对暴力执法
  坚决反对 强行拆迁 维护老百姓利益
  爱祖国,爱人民,打到贪官
  和谐社会,反对暴力执法
  没听说司法独立才是法制治国的根本吗,  司法没独立前,政府就是法,县法院院长是县长的下属。  所以县长就是县里的法!以此类推
  强者为王,胆子大的怕不要命的
  坚决反对 强行拆迁 维护老百姓利益
  什么政府,鱼肉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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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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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发商把土地款给政府,政府剥削一部分,下级拆迁办单位拿一部分,所属村镇在贪污点,分到老百姓手里的所剩无几,就这还说百姓蛮横无理!
  问政府这种事情何时能杜绝?  上海市崇明县陈家镇东海村良种场4队的房子,是父母亲留给我们子女的老宅,面积80多平米。我们父母已经过世多年。自2010年夏天因要动迁就开始停水停电,正常生活都无保障,迄今为主,陈家镇政府拆迁办指使东海村的村长龚生范、书记高耀昌与我们谈拆迁补偿之事,并且仅仅见过两次面。今年10月5日,也就是第二次面谈时,龚村长、高书记他们提出的补偿方案与我们的想法有差距谈不拢,故也未签订任何协议。我们希望龚村长、高书记能够多体谅适当放宽条件。我们既不属于强拆对象,更不是钉子户。但在等待一个月后的今天没等到答复,等到的却是我们的房子不翼而飞,11月19日早上发现房子没了,现场变成一堆废墟!!!  拆人祖屋,扒人祖坟,这是灭绝人性的行为。伤天害理,令人发指,天理不容!  还我公道!还我财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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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发商把土地款给政府,政府剥削一部分,下级拆迁办单位拿一部分,所属村镇在贪污点,分到老百姓手里的所剩无几,就这还说百姓蛮横无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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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要是把他推翻,它就是不合法的,萨达姆怎样?卡扎菲又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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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产权证是硬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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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切不符合政府利益的事物都是不合法的。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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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遵守言论规则,不得违反国家法律法规第SZ05版:苏州城事·舆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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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丘湿地公园搬迁工程快速推进 村民共享评弹话分手
&&&&“分手”仪式上,村民们共赏评弹。
&&&&随着虎丘湿地公园二期白洋湾段搬迁工程的快速推进,近日临近第一奖励期结束,村民们掀起一波签约巨浪。记者了解到,目前村里搬迁签约率已达94.82%,随后,村里许多村民将会陆续搬离村庄,在村民们的安置住房没建成前,他们将会在外租住过渡一段时间。&&&&63岁的村民徐小弟是土生土长的新渔村村民,出生到现在他从未离开过这片土地,在村里整整住了63个年头,前不久家庭签约交房搬离了村庄、住进了城。但老徐的心里却还是放不下这片生他养他的地方,只要空下来,时不时地回到村里走走,跟老朋友扯扯家常。&&&&“我现在还是特别想念以前早上起床出门相互问好、晚上回家端着饭碗窜门、闲来无事几家搬条小板凳聚在一起吹牛的回忆,想起来就很甜蜜。”老徐笑嘻嘻地告诉记者这些都是他们新渔村居民的习惯,几十年来都成了每天必做的事情。&&&&在外过渡的村民们如今将天各一方,与生养自己的土地和生活在一起几十年的乡邻们暂时告别,为了减少居民们思乡情绪,趁着大家还在一起,白洋湾新渔村的村民们自发举办了“分手”仪式,许多已搬离的村民也纷纷回到村里参加,因为村里评弹“粉丝”特别多,评弹声就是村民们最熟悉的“乡音”,所以仪式上还特意请来苏州评弹大师。&&&&“分手”仪式上,村民三三两两聊得不亦乐乎,“告别只是暂时的,过段时间房子造好了我们还住一个小区,还是好乡邻,老朋友就能再聚首。”村民杨阿爹笑着说。据悉,虎丘湿地公园综合改造工程配套安置房建设完成后,村民们将会被安置在同一区域,新的小区将会有更便捷的交通、更完善的公共服务设施和更丰富的文体娱乐活动。&&&&姚一鹤&文/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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泉河“两湾”湿地公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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泉河“两湾”湿地公园
&& 水面资源较为丰富。代桥镇自南季湾至扎扒集泉河河道长7.5公里,水域辽阔,总水面3639亩,网箱可养水面2800亩。特别是两湾(季湾、马湾)泉河故道水面约1200亩,水草从生,水质清新,水生资源丰富,为水产养殖提供了得天独厚的自然条件,很适宜特色水产养殖。
&&& 自然生态资源保护较好。“两湾一河”河道两侧保持着几百年以来不变的黄淮平原原生态河道,河道及滩涂婉转迂回,两岸垂柳依依,草色青青,水面白鹭飞飞,水鸟嬉戏。滩涂和湿地约5000多亩。地形复杂形成了较为丰富的湿地生态系统,为各种水禽和野生鸟类提供了优越觅食、栖息、繁殖场所,成为冬春南北迁飞候鸟的理想中转栖息地。水生生物、湿生植物、沙生植物及中小型动物都在这里生存和繁衍。据当地群众说鸟类动物100多种,其中许多是国家重点保护动物。
&&& 历史文化资源丰富。泉河流域代桥一带河段,因其地势平缓,河道曲折回转,历史上是各地船户的垦殖定居地,形成了多种宗教、多元文化聚集,加之位置偏僻,村民与外界联系较少,致使很多民间习俗从几百年前一直传承,民风很是纯朴,实际上有中原地区的民俗、宗教博物馆的特征。该镇寺庙很多,属界首在泉河北岸的现存的群众能叫出名字的有10个,在泉河南岸属临泉或颍泉加上两岸叫不出名字的约有10个。目前当地群众能叫出名字的有有“扎扒集村大奶奶庙(此庙在界首享有名气)、大王庙、火神庙、龙王庙;王寨村的白龙庙;代西村关帝庙、代东村的三里庙;尹庄村九龙庙(现处在该镇尹庄村保存较好,传说过去那里有九条河汇成一个水道后说是九条龙);刘寨村郭湾的牛王庙、马王爷庙、北季湾龙王庙10处庙宇,解放前还常年香火不灭,其他的都在“破四旧”时破坏了。该镇田庄有300多年前明朝御史故居,大明皇上表扬其母亲“教子有方”并封“诰命夫人”的圣旨至今现存在界首博物馆里。相传崇祯帝死后,田御史把三船景德镇瓷器都沉在泉河里,因传扎扒集村有人在打捞过去的瓷器之说。此外还有在40年代刘邓大军,从泉河坐船而过;还有张老庄村郭湾东南角有一当地群众所传说的“铁塔”,该塔是1958年政府所建地质或行标之类建筑,但此塔所处的位置被风水先生很是看好,相传曾经有一“门头”很旺村民想把此塔挖出占有此地,他产生此想法后不久,一家人全部莫名生病死亡,后来再无人敢动此塔了。
&&&& 2013年5月,泉河“两湾”湿地被安徽省林业厅批准为省级湿地公园。
(图片摄影:张文华)遵义市新蒲新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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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湿地公园等你
&&来源:&&作者:&&文学作品
经过的这一切,仿佛只是一个梦,而这个梦伴随着湿地公园的朝起夕落,花开花谢,一切又显得那么真实。毕竟,在我生命中,他曾经那么真实地来过。那个四季荒草的低洼地,就那么真实地变成了美丽的湿地公园。我的心,也许就是汪美丽的湖泊,而他,注定就是那颗掷入湖心的小石头,荡起我心灵的涟漪,然后就永久地沉入我心的湖底。也许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用我笨拙的笔,记下这段真实的传说。
不知怎的,我一下就被莫名其妙地丢在一个不知名的深山里,和我一起的淑芬也不知所踪,四周都是荆棘丛丛。我大叫淑芬,却没有人应,慌乱的我在荆棘丛中乱撞,却始终没有出路。突然,林中蹿出一条巨蟒,拦住了我的去路,张开的血盆大口,仿佛一下就要将我吞噬。我转身狂奔,而那张血盆大口,却始终在我的面前,我绝望地惊叫。这时,一个眉目清秀、戴着厚厚眼镜的小伙子,仿佛从天而降,轻盈地挥动手中的长剑,将那条巨蟒瞬间斩断成几截肉柱子……
“程艳,快起来,出大事了……”随着脚步声由远而近,模糊中我感觉到有人推门进来了,还在不断地推我。“程艳,别睡了,出大事了……”我睁开眼,看到了淑芬,唉,原来刚才又做噩梦了,最近老是做噩梦,真背。
“出啥子大事嘛,那么慌?”我起床,一边穿外衣,一边问。“工地上又闹事了,你奶奶站在挖掘机翻斗里,被举在空中,我们这边的人和施工队吵得很凶,可能会动手打起来……”我心里一紧,奶奶怎么又冲在前面了。我们村的那片低洼地,是湿地公园的建设项目,听说我们住的地方也要搬迁,而在土地和房屋的赔付方面,拆迁处和群众意见分歧很大,工程开工近半年了,却一直没有进展。最近,还频繁发生好几起冲突事件,并且冲突越来越大,几乎要火拼了。没想到,今天又开始冲突了。
我急忙穿好衣服,和淑芬一前一后,向事发地冲去。其实我们去,也起不了什么作用,就是去看稀奇,用这里的话说就是“站墙子”。这是村民自发组织的规定,凡是征地拆迁的扯皮事件发生,在家的村民一定要到,这是集体意识。不然,当你家发生了事情时候,大家也不会帮的。
我们匆匆赶到,急忙钻到人群里。只见挖掘机的翻斗已高高举起,奶奶高傲起站在里面,毫无惧色,嘴里不停地骂着。而村里青壮年男人们,手里拿着锄头、铁铲等,与施工队的工人们对持着。中间是镇、村干部,分别不停地劝阻着双方。而那边的施工队衣装整齐,戴着统一颜色的安全帽,手里也拿着钢锹、锤子等工具,毫不示弱。一场冲突随时都可能发生。
这时,一辆浑身沾满黄泥的皮卡车带着漫天的灰尘,急匆匆地赶来。车门打开,一个皮肤黑黑的、身体瘦瘦的、戴着一副很厚眼镜的小伙子从车上跳下来,后面跟着镇里的书记。怎么会是他,我震惊了,那不是刚才噩梦中那个挥剑斩巨蟒的小伙子吗?他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只见他径直地走向施工队,“你们这是干什么?不是说要把群众的利益放在第一位吗?快把上面的老奶奶放下来!”他用普通话对施工队吼着。“快放下来!”跟在后面的书记也发话了。挖掘机启动,翻斗慢慢下降,终于平平地放到地上。“老奶奶,我扶您出来!”那小伙子伸手去扶老奶奶,“不出来,今天不把事儿解决好,我就不出来!”奶奶一边说,一边将身体挣脱小伙子的手,不断地向翻斗的里侧移动,双眼盯着小伙子,那眼神,是我记忆中奶奶从来没有过的眼神。“老奶奶,你放心,事情一定要解决好的。今天不跟您老一个结果,我胡诚今天就不休息了。”那个叫胡诚的小伙子眼里透着坚毅。
这时,书记也发话了:“乡亲们,这是我们村新任党总支书记胡诚,他是上海人,大学毕业后,放弃了在上海就业的好机会,加入了西部选调生的行列,来到我们镇。听说龙门村征搬迁难度大,就自动请缨到这里。乡亲们,你们放心,来之前,他曾向镇党委承诺,不解决好群众问题,就不回去。所以我有这个信心,相信他能把问题解决好。同时也希望乡亲们相信他,大家都散了吧,不解决好问题,我们决不动工!大家都散了吧!”但大家都没有散的意思,都把目光集中胡诚那个黑瘦小伙子身上。多大能耐,那么多领导来都解决不了的问题,他能解决?
而这时的我并没有想他能耐多大这些无聊的问题,我在想他为什么会平白无故的进入我的梦?我在想为什么奶奶看他的眼神会那么特别?
“年轻人,你真姓胡,从上海来……”奶奶的嘴唇有点哆嗦,“是啊,老奶奶,怎么了?”“太象了,确实太象了……”奶奶有点语无伦次、自言自语说了些让人听不明白的话,魂不守舍地从挖机翻斗里爬出来,“散了,大家都散了,我相信他们不敢动工……”奶奶的声音很低,明明是在对大家说,却更象对自己说一样,然后独自往家的方向走去。我和淑芬急忙上前,一左一右扶着奶奶,“奶奶,你啷个了?”这是我从来没见过的奶奶的样子,奶奶是不是突然病了?乡亲们也被这突如其来变化惊呆了,停了一阵子之后,拖着手中的工具各自散去了。
要知道,我爷爷生前可是这里干了三十多年的老支书,一生兢兢业业,清正廉明,最后硬是死在工作岗位上,深得村民的敬重。而作为老妇联主任的奶奶,经常在爷爷身边参政议政,即使爷爷死后,历届村委都对她十分敬畏,更是群众心中的“贴心人”。因此,这次征地搬迁的“对抗”活动,她自然而然成了“领头人”。她带头散了,村民还有不散的道理吗?
只是这一突然的局势变化,着实让那个新来的村党总支书记――那个叫胡诚的小伙子摸不着头脑。我们已经走了好远,从我频频回头的余光中,看到他还呆站在那里,即使镇里的书记转身上车走了,他也没招呼一声。
我们前脚到家,那个叫胡诚的支书后脚就到我家了。还真神速,这样的脾气,还真有点侠客的味道,并且看问题很准,知道我奶奶是“领头羊”,擒“贼”先擒“王”嘛,还真有点小聪明,给我的第一印象还不错。因此,我一点没犹豫就把他让进屋了。
奶奶正坐在堂屋的那张软椅上,呆呆地看着爷爷的遗像。让我这时才明白,奶奶不是病了,是遇到什么难事了。每次遇到什么难以决断的事情,奶奶就会坐在这里,就这样望着爷爷的遗像。
那胡诚倒是象进自家的屋一样,自己找了条小凳子,坐到奶奶的脚前。“老奶奶……”“你来了……,你爷爷叫胡跃进吧!”“恩,老奶奶,你怎么知道?”“应该就是了,他还在吧?”“在,退休多年了,呆在家里,奶奶去世后,他也不喜欢出门了。”“唉,岁月不饶人啦,一晃就这么多年了!”我分明看见了奶奶眼里泛着的泪花。“奶奶,你啷个了?”我上前扶住奶奶,用纸巾为她拭泪。“没啷个,没啷个……孩子,说正事吧,你打算啷个解决这个事儿?”“老奶奶,我想先了解全部的情况和你们的意愿。”“好,艳子,你通知王队长、李队长、张队长,叫他们把生产队里的代表通知到这里来开会。”“恩,奶奶。”我提起话机,逐一通知了那三个队长。这时胡诚已到院坝中间,也拿起手机在打电话。趁这机会,我跟他泡了杯茶,随着一声“谢谢”。而他那浅浅的笑容,却让我内心震动。为什么会这样?
大约半小时左右,我家院子里就坐了黑压压的一大片村民,我端凳子,倒水,忙前忙后,累得满头大汗。那懒得出奇的淑芬回来后就不知跑到哪里去了,也不出来帮一下忙。还好村委的人也来了,跑前跑后跟我帮忙。“辛苦你了,艳子!”胡诚递过来纸巾,还是那让我内心震动的浅浅的笑。不过,我的小名用普通话叫出来,还是蛮好听的,特别是从他的口中出来。
村民那杂乱的说话声只在一瞬间就被奶奶的声音起压了下去,全场一下子安静了下来。“乡亲们,他们要收集我们的意见和意愿,大家就说,毫无保留的说,一个一个的说,不要争,我们把我们的意见和意愿说了,看他们啷个解决,解决不好,休想开工!大家说吧!”奶奶虽然已七十五高龄,声音依然洪亮。
“我先说,都是一样的土地,为啷张村因为是修路,就要赔得高点?”那是石门组的左猴子。“人家赶到栽的树苗能得到赔,为啷我栽的就说是抢栽的,就得不到赔?”那是土坝组的张老二,人称“生意精”,没人能算得赢他的。“我家的马黄田明明就是耕地,你们为啷要跟我算成烂田?”那是烂坝组的李老实,外号“老实”,其实并不老实。“我家的长埂湾明明是田,只是近几年种海椒,你们就跟我写成了土,我就不干!”这是土坝组张牯头。“备战仓和水沟,都是集体土地,赔的钱到哪的去了?既然是集体的,就要拿出来大家分!”这是原村里的老会计李根生……
村里干部一人拿了一个厚厚的笔记本,摊在膝上,快速地记着。胡诚由于不认识人,我就站在他旁边,跟他报村民的名字,并附带介绍他们的特性,他一边快速地记着,一边看看发言的村民,不时抬起头看我,我感觉得到,他的目光除了感激之外,还有一种火热,那种可以让人窒息的火热。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奶奶拉开了檐上的电灯。村民渐渐少了下来,但发言还在进行,村干部的记录也没有停下。 “老奶奶,天凉了,你去休息吧!”胡诚已经催了奶奶好几次,要她休息,但她始终坐在那里,一动不动。我只好拿来被子,盖在她身上。我发现奶奶的目光始终盯着胡诚,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我估计我是中毒了,准确的说,是中了胡诚那火热眼神的毒。当他用这种眼神看我时,我浑身不自在,当这几天不见了他的身影,没他那火热的眼神看我时,我觉得浑身更不自在。总是有事没事缠着奶奶问赔付问题解决的事,问他们是不是不来解决了。奶奶看着我泛红的脸颊,严肃地说:“丫头,莫不是你喜欢上那个姓胡的小娃子了吧?跟你说,千万不要爱上那远方人,靠不住!”“奶奶,啷个可能嘛!再啷个说,你孙女审美水平也不会弄个差啥!”“你那点小心思,奶奶还看不出来,警告你,如果你真的喜欢上他了,第一个不同意的,就是奶奶我,记到!”奶奶说这话时,一脸的严肃和认真,我还真的有点害怕。
不过,胡诚他们村里的人自从那天来征求意见后,的确是个多星期没来了。工地上那几辆挖机,就象是早已死去的恐龙躯壳,默默矗立在那里。施工队的人也不见了,那插满工地的彩旗,也无精打采地随风飘扬。
其实我后来才知道,在他们消失的那几天里,首先对收集的村民意见和意愿进行了分类整理,分类分户打印成册,提交镇党委进行了研究讨论,形成了统一的意见。然后再来到村里,挨家挨户进行问题回复,并就实际问题进行实地解决。由于白天村民们都上山干活了,因此他们只有晚上行动,所以我就看不到他们的身影了。龙门村三百多户,短短几天走完,况且还得解决那些征地搬迁的头疼问题,真不简单。
当胡诚带领村干部一帮人将征地搬迁临时办公室搬到我家时,我发觉他比以前黑瘦了一些,看我的眼神除了感激,就只有疲惫了。而对于将临时办公室放在我家的事,奶奶没有发话,也没有反对。平时冲锋陷阵的“领头羊”,现在好象变了个人似的,不闻不问,就连几天前有些村民跑来问某事该如何对付时,她也是那句不冷不热的话:“相信他们一次,如果以后对不起咱们,再造他们的反不迟。”
就这样,冷清了好长一段时间的我家大院又热闹起来了。要知道,我爸爸妈妈他们早就在省城做生意安家了,哥哥学校毕业后也进了他们的公司,已经结婚安家在省城里了,奶奶死活不到城里去住,要守住这个老房子,要守住一出门就可以望见的那片沼泽地。这可倒霉了我,学校毕业后,找不到合适的就业岗位,就只好服从爸爸的“工作”分配――回家照顾奶奶了……闲话少说了,还是进入正题吧:那些村干部在胡诚的领导下,搬来一些大大小小的铁皮柜子,还有成堆成堆的档案资料。只用了半天时间,就把办公室布置好了,还真象城里的公司一样,正儿八经地办起公来。
自从奶奶第一个签字领钱后,村民们也陆陆续续来签字领钱了,保险柜里的人民币去了一箱又一箱,那签字的册子也一柜柜地堆满。当保险柜满柜的钱空了又满、满了又空大约第十次时,当第三个铁皮柜子的档案堆满时,那片沼泽地旁边曾经象恐龙死尸一样的挖机就轰鸣起来,活动起来了。同时还有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恐龙”群,在原野上横冲直撞,还扑向村庄。村庄里,除了我家作为临时办公室没动外,其他那些村民,已陆陆续续搬到搬迁安置过渡房里,早也人去楼空。
也大概是个多星期的时间吧,家门前那片凹凹凸凸的土地被翻了起来,然后又被平整下去,原来的凹凸不见了,新鲜泥土堆成了错落有致的“凹凸”。那片长年累月长满芦苇丛的沼泽地,却被深深陷了下去,形成了一个大湖。而村庄也好象是遭了战争一样,房子都拆掉了,到处都是残砖烂瓦。也不知从哪里运些巨大的奇形怪状的石头,东一墫西一砣的放置在湖岸边,还真有点公园的味道了。
这段时间,可累坏了我和淑芬,不但要照顾奶奶,还要跟他们煮饭,还在跟他们打扫办公室。用胡诚的玩笑话说,你自家的屋,你不扫谁扫?不过他们确实很忙,一会到外面实地准认土地面积、苗木数量与质量,一会儿又回来核对档案上的数据,有时与村民为小数点后面的数字都要争论半天。最要命的是那些村干部都喜欢喝酒,几乎每天晚上累完之后,都要聚在一起喝上几杯。男人喝酒最费菜,每次都要重新跟他们炒菜,别提有多烦人了。还好不久后他们好象看出了这一点,后面就叫白天来这里的驾驶员从镇上带些卤菜、干菜回来,晚上加班完后就把办公桌上的文件一收,就在上面喝了起来。这倒让我落得轻松,就可以在一旁看这些男人们喝酒。
胡诚不善喝酒,每次那些“久经沙场”的村干部还没进入喝酒状态,他就倒下了。但我觉得他好象在尽力适应,因为每次喝酒一开始,他就先端起杯子敬这个敬那个,还满脸的豪气,结果都是还没敬完就倒下了,等那些村干部喝足之后,才把在沙发睡成死猪一样的他拖起来背走。真是不争气,想当年我爷爷在世时,外号“程公斤”,在他任职期间,那些乡里的、区里的、县里的领导每每到我家喝酒,没有不倒下走的。为此,我经常私下对他说,不是英雄就不要号称英雄,那是在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他总是神秘的对我一笑,“男人们的事你不懂。”或许其他男人我不懂,但我敢保证他这个男人我懂,那无非是强撑自己,拉好与下属的关系,好为他卖命。并且还有一点我更懂:自从他进出我家与我相处一个多月的时间以来,从他每次看我的眼神中,我用少女的第六感官百分之百的确认,他已经喜欢上我了。但我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我的这种感觉在不久后就得到了充分的验证。那又是一个月后一个下雨的晚上,村干部们喝完酒后,照例准备把睡在沙发上死猪一样的胡诚拖起来背走。虽然有伞,但雨下得大,打起伞背个人还要照亮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奶奶要求把胡诚留下来,于是一个村干部就把他背到我家客房的床上,让他就在这儿睡了。那些村干部走后不久,胡诚就开始吐,还好我预先在他床前准备了一个水盆,稀里哗啦一会就吐了一大盆,使整个房间都充满了酒气。淑芬家已经搬到拆迁过渡安置房去了,所以她只白天在这儿,晚上就回去了。我实在看不下去,进来把水盆端到厕所倒了,清洗了,放到他床前,又跟他端来杯水,让他漱口。他漱完口后,在递杯子与我的时,突然一下子紧紧抓住了我的手。“艳子……我喜欢你,自从第一眼看到你时,我就喜欢你了!相处的两个多月,更印证了我的喜欢是对的。我真的喜欢你,艳子!”虽然我心中已经有了千次万次的准备,但这个预想真的突如其来的到来时,我不知所措,我万分惊恐。毕竟,这是生平第一次被一个自己喜欢的男人这么紧紧拉住。“别这样,书记,别这样……”我使劲挣脱了他的手,跑回了自己的房间,紧紧的把房门锁上。
那夜,我失眠了。不过我发现,他也一样失眠了,因为第二天他的精神远不如从前,看我眼光也是躲躲闪闪。是不是我的拒绝让他失望了,我心里明明那么喜欢他,为什么当时就只知道躲闪呢?连我自己也无法解释了。
湿地公园的建设随着时间堆积而逐渐成形,奶奶也随着那片长满芦苇的沼泽地逐渐消逝而一天天地越发显得苍老起来。她现在每天做的事,就是背着双手到长满芦苇沼泽地的工地边逛逛,原来威风凛凛走到哪里都大吼大叫的样子不见了,她变得沉默寡言,并且苍老的速度仿佛一下子就加快了。这让我十分担心,急忙打电话跟省城的爸爸,告之了奶奶的情况和近期这里发生的一切变化,并特意隐瞒我与胡诚的这一细节,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然后我得到一句让我摸不着头脑话:“孩子,你放心,没事,照顾好奶奶的起居。如果不出意料了话,奶奶不久就会主动到省城来生活了......”奶奶会主动去省城,那不是神话吗?要知道,爸爸妈妈三番五次做奶奶工作,要她去省城,她都不去,为什么会主动去呢!不过对我来说,那是绝好的好事,我可以自由了,与胡诚的恋爱也不担心有人管着了,多好。
说到这里,心中不免又回忆起那个美好的夜晚:在我们一起失眠的那个晚上的第二天,他与村干部累了一天,刚离开我家,我就接到了他的短信,说他在长满芦苇的沼泽地旁边等我,我居然没有犹豫就去了,我们彼此细语,依偎,相拥,美好得象做梦一样。每每回忆起来,有说不出的幸福。从那天起,我们正式确立了恋爱关系,并且隔三茬五的总在长满芦苇的沼泽地旁边幽会。最让我高兴的是,这一切,奶奶居然不知道。
不过我的感觉也有失误的时候。那天我由于身体不适,加上确实很累,没旁看那些村干部喝酒,就早早地睡了。半夜醒来了,我隐约听到有人在说话,我一看时间,凌晨一点了,怎么还有人在我家里?我仔细一听,原来是奶奶和胡诚在说话。我轻轻下床,将耳朵贴在门上,这回我终于听清楚了:“......别认为你们的事我不晓得,我早就清楚,那鬼丫头以为她高明......”这是奶奶的声音。“奶奶,一切我都跟您说清楚了,你放心,我不会负她的。”“我只想问你一句,你真的不回去了?不会象你爷爷一样,负我一辈子......”“不会,奶奶您放心,自从来的那天起,我就决定不回去了。我和艳子都相信我们的感情,能填补您们那一代遗憾的。”“但愿这样了,现在的社会变了,婚姻更自由了,我是拦不住你们的。但愿你们不要走我们的老路......”奶奶没有说下去,随后隐约传来奶奶的抽泣声。我再也听不下去了,打开房门,冲到奶奶的脚前跪下:“奶奶,我不该瞒你……”“丫头,胡诚这娃儿是个好人,这么久我一直在观察,所以我没有阻止你们。”“奶奶,我真的很爱艳子,我一定会对她好,你就放一百个心吧……”胡诚也跟着跪到奶奶脚前,“爷爷当年的离去,是当时的时代造就。现代时代不同了,我们现在是自己的人生自己作主,我的抱负就在西部,就在这里。当初家里反对,我还是出来了,既然出来了,就不回去了。”“唉,孩子们啊,这就是缘分,是错不开的,当年没错开,现在也错不开了,好好珍惜吧。”奶奶从软椅上站起来,不理任何人,慢慢地走向她的卧室……
其实奶奶与胡诚爷爷的事,我与胡诚幽会时,也听他说起过,他爷爷胡跃进在上世纪六十年代的那场“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浩大运动中,从上海来到这里插队,并在这里长达八年的劳作中,认识并爱上了当时担任大队妇女主任的我奶奶,而我奶奶也对那位文貌双全的远方知青早就充满爱意,于是双双堕入了爱河,那片长满芦苇的沼泽地就成了他们的幽会之地。而在那个特殊的年代里,那种资产阶级自由恋爱方式自然得不到生存,并立即遭到了批斗,我奶奶的妇女主任被免除,胡诚的爷爷也被关进了“牛棚”。而我的爷爷当时已经是大队支书了,与胡诚的爷爷关系很好,并一直暗恋着我奶奶。为了救胡诚的爷爷,也为了得到奶奶,我爷爷到公社、区、县层层跑关系,给胡诚的爷爷弄了个“谴返回原籍”的处理。但胡诚的爷爷死活不回去,他要与奶奶死都要一起死在这里。但奶奶是明智的,知道胡诚的爷爷留在这里,不但不能与她在一起,并且只有被“斗”死的下场。于是听从了媒说之言,迅速与爷爷结了婚。胡诚的爷爷伤心欲绝,与我爷爷“程公斤”斗酒整夜,斗了个半死,然后一去音讯全无。
是胡诚的到来,搭上奶奶半个世纪的思念长线,也是胡诚,让这两个人老人在半个世纪之后终于听到了对方的声音。胡诚的爷爷还准备安排时间,来看看阔别了半个世纪的相思之地,来看看这个思念了半个世纪之久的人。可是随着湿地公园建设工程的推进,这里的旧物旧貌将消逝殆尽,这让奶奶心碎。但为了支持这个五十年前的“胡跃进”,为了那份难以割舍的感情,她由“领头羊”变成了“积极分子”。而这一切,只有她知道,胡诚知道,而乡亲们并不知道。
这一天,当奶奶又象往常一样背着手来看那最后一点芦苇荡的时候,震耳欲聋的机器声突然就消停下来了。当奶奶仔细看时,黑压压的人群早也围住了挖掘机等其他工程机械,乡亲们又闹事了。
奶奶急忙钻进人群。“啷个了,又啷个了?”“大婶,我们的土地被征完求了,我们又没啷个事做,靠他们赔的那点钱,我们总会有一天坐吃山空的。我们要就业,我们要到湿地公园里来做活路......”这是他们的新“领头羊”原村里的老会计李根生。“对,我们不能坐吃山空,我们要就业......”村民们七嘴八舌的说。这时李根生爬上挖掘机,举起右手,“乡亲们,让我们一起高呼:我们要就业,我们要吃饭!来,一百起,我们要就业,我们要吃饭!”“我们要就业,我们要吃饭.....”村民们一起高呼。那场合,真有点象电视剧中旧社会学生为了反帝反封建社会而举行的声势浩大的游行示威活动。那些斗志昂扬的村民,仿佛比那些爱国学生的热情还要高。“别吵,别吵,吼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奶奶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一根铁棍,使劲地敲着挖掘机上的铁块,终于把村民的吼声压了下去。“你跟老子下来,不要造你妈的狗屎蜂洌子。”李根生愣愣的看着奶奶,象放了气的皮球,乖乖的下来了。奶奶瞪了他一眼,然后向施工队那边吼道:“哪个是这里的负责人,过来!”一个身穿蓝衣服、头戴红色安全帽的中年小伙子从人群中挤过来。“老奶奶,要我做啥子?”“打胡诚电话,叫他马上过来!”那“头”马上从衣袋里掏出电话。
“不用打了,我来了......”人群中自然闪出一条路,只见胡诚和另一个个子高大而肥胖、穿西装打领带中年人一起进了过来,那一瘦一胖、一文一武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韩总,您来了。”那个穿蓝衣服、头戴红色安全帽的负责人好象见到了救星,急忙向穿西装打领带中年人迎上去。“你妈的蠢货,几天前就叫你娃组织人去做解释工作,你娃就认为没事......”那韩总一边骂人,一边和胡诚一起爬上了挖掘机。胡诚站定之后,望了望黑压压的人群,全场顿时安静了下来,他清清了嗓子:“乡亲们,不用你们闹,我们也要为你们解决就业。区里已经出台了《解决被征地农民长远生计问题的实施意见》,明确提出了‘五个一’的保障目标,即针对被征地农民实行‘一人一次培训、一户一人就业、一人一份养老保险、一人一份医疗保险、一户一个经营门面’。不但要解决你们就业,还要为你们解决医疗、养老、子女就学等方面的长远生计问题。你们要到湿地公园来做工,我们已经早就为你们安排好了。”他随即举了举手中的那一大叠册子,“这是我与韩总经理商量了好几天的结果,你们中间能劳动的,都在里面。一会到办公室去对照,如果对工种有意见的,可以调整。明天就可以上班!大家还要闹吗?”“不闹了!”村民齐声回答。“那好,顺便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为了开展好大家的就业培训,经与上海大学联系,决定保送我们村唯一符合条件的贵大旅游系毕业生程艳同志到上海大学园林管理系学习,学成后对你们进行二级培训,尽量保证我们中未能就业的青年都到建成后的湿地公园从事管理与服务工作。大家说好不好?”“好!”全场一片雷鸣般的掌声。“那好,请大家马上到拆迁办公室确认工种,明天好上班!”于是,村民慢慢散开,三三两两向我家走去……
我真有点恨胡诚了,去上海学习这么大的事居然事先不和我商量一下,等我接到入学通知时,三天之后就要去报到了。奶奶怎么办?父母那里怎么说?这胡诚,太不象话了。
奶奶好象看出我的心事:“丫头,这事胡诚早就跟我商量过了,出去学习是好事啊!你爹妈那儿我都讲了,包括你与胡诚的事,他们都是支持的,今天收拾行李,明天动身,我与你一起走!”这胡诚,居然和奶奶串通一气整我,太可恶了!“奶奶,你去哪的?”“我去省城,去你爸爸那里去住!”“哦,我认为你要去上海哟?”“我去那里干啥子,要来他自己来,我才不去!”我第一次看到了奶奶少女般的神情。
第二天,胡诚另请了一个姑娘和淑芬一起做饭,我和奶奶开始收拾行李了。胡诚在那边忙一阵之后,就过来帮忙,那边一叫,又过去忙那边,跑来跑去,甚是忙碌。其实我知道,是我要走了,他想多看我几眼。有好几次我看他的时候,他正在看我,那种难舍难分的情感,都写在了他欲言又止的神情中。奶奶总能在最关键的时候出来解围,面带喜色却怒吼着:“谁叫你帮忙,各人去忙你的,我们婆孙俩自己会收拾!”
晚上,本来约定我们在老地方见面的,但我正要出门时,就接到了他的短信:“对不起,亲,晚上要到镇里开会,来不了啦!明早我来送你!”那夜,我又失眠了,想到马上离开这熟悉的故乡,去一个陌生的地方生活和学习,这期间,胡诚会变吗?我们的感情会变吗?今后会怎样?我们的山盟海誓、我们精心设计的未来会实现吗?还有奶奶,马上就要离开生活了一辈子的地方,她舍得吗?是什么让她那么多次都没有离开,而这一次又那么毅然的离开呢?她在坚守什么?又毅然放弃了什么?......朦朦胧胧之中,我睡去了,快天亮时,我被奶奶叫醒了:“丫头,快起来走了,晚了就赶不到车了!”“胡诚还没来呢!”“傻丫头,他已经够累了,还折腾他做啥子,起来走,快点!”我晕晕沉沉的起来,洗脸梳头,还没清醒,锁好我和奶奶的房间,打起手电,我和奶奶出门了。在黎明前那微弱的曙光里,被冷风吹醒的我努力地寻找着胡诚的影子,但直到我们走到大路边,直到上车,也没有看到他的身影。我坐在靠窗的位子上,窗外因天色渐亮而渐渐清晰的风景,却被我那讨厌的泪水一次又一次的模糊。坐在旁边的奶奶无声地递来纸巾,这时我才发现,其实奶奶一直在用纸巾拭着自己的双眼......
当我被奶奶推醒的时候,已经快到省城了,我拿出手机一看,有胡诚的三个未接电话,睡得太沉了。还有一条短信:“对不起,昨晚开会太晚了,早上起迟了,你们已经走了。我已在网上为你订好了机票,拿身份证到售票厅取就行了,下机后我妈妈会来接你。去后好好学习,我会想念你的。记住,我在湿地公园――等你!”这胡诚,那么忙,还为我想得那么周到!我的眼泪又下来了,怕被奶奶看到,我急忙用纸巾拭去.....
说实话,在省城读书三年,我一次都没到机场来过。当爸爸为我推着行李箱,妈妈为我着提包,我扶奶奶来到机场的候机大厅时,一种陌生的感觉一下了袭来,想到自己将到一个更为陌生的地方,心中不免有点失落。不过,想到那边有胡诚的父母,还有与奶奶相知相爱而又擦肩而过的胡诚的爷爷,更重要的是有胡诚那信誓旦旦的承诺,我的心仿佛一下子踏实了起来。趁爸爸妈妈为我去售票处取票之机,我悄悄地问奶奶:“奶奶,我见到胡爷爷之时,你要我带啥子话?”奶奶认真地看了看我,然后摇了摇头:“带啥子话嘛!他如果问,你就告诉他:如果他来,我会在湿地公园――等他!”
在上海大学读书的日子,我是幸福的。因为有胡诚父母及胡爷爷的精心照顾。虽然是住校,但每个周末都必须去他家,如果不去,他爷爷就会找到学校来,简直真是把我当成他孙媳妇了。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我逐渐了解了他家显赫的背景:他爷爷是市委省部级干部退休,他爸爸正在市交通部门的主要岗位上任职,而他的妈妈就是上海大学的教授。作为独生子的他上海大学行政管理系毕业后,没有服从他爸爸的精心安排的“分配”,只身来到贵州,加入省委选调生的行列。对于他的“叛逆”,全家人一度十分伤心,但亲情血溶于水,再加上带回来一个如花似玉、乖巧懂事的“媳妇”(在他们看来是这样),早也冲淡了他们对胡诚最初叛逆的不满。因此,他们一家人对我非常之好,好吃的总是跟我留着,好玩的总要带我去玩。有时我真的怀疑,这是不是梦,但为什么又梦得那么真实呢。
每个周末,我总要陪胡爷爷坐在他家的阳台上,听他讲故事,讲他的“知青”时代,讲他的从政经历。当然,讲得最多的还是他与奶奶的感情经历。有时忘记了某个细节,就打电话向奶奶求证。这期间,胡诚与我的电话、短信也不断,每天双方都不厌其烦地报告自己的行踪,他同时还要汇报湿地公园的建设进度,我同时也要汇报我的学习情况和他家里的情况。有时候,我们也会为了某个学术上的问题,争论上一大半天。
那段岁月,我真的觉得好幸福。我有时甚至觉得,这样的幸福是不是来得太早了。俗话说:福之祸所依!想想他的家庭背景,想想我的普通平凡,想想胡爷爷与奶奶那段擦肩而过而又绵长了半个世纪思念的遗憾,我真的有点担心,甚至有点害怕,害怕这个近乎真实的梦有一天会醒,而醒来的现实却是一场空。
但是有些事,并不因为你的担心和害怕就不发生。而是你越担心,越害怕,它就越要发生。当我接到那个噩耗时,我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事实,因为两小时前,我还接到胡诚的短信,祝我这个“乖儿童”节日快乐。我知道他今天会很忙,因为在 “六一” 儿童节这个特别日子,是湿地公园建成开园的日子,在开园仪式上,他将要庄严宣誓就职湿地公园管理处处长。可是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当我和胡诚的爷爷、爸爸、妈妈从上海回来,赶到殡仪馆看到胡诚的遗体时,我才相信这是事实了。他那黑黑的皮肤已经被水泡白了,略显臃肿的脸上还带着那浅浅的笑容,可是已经僵化了。这是胡诚吗,这是平时忙忙碌碌、来去一阵风的胡诚吗?我感觉天旋地转,一下子晕了过去……
据镇里的书记说,湿地公园开园那天,由于是“六一”儿童节,来参观湿地公园孩子特别多。当开园仪式开始时,孩子的父母们都跑去看仪式了,有两个在水边玩耍的孩子突然掉到了湖中,眼看就要被淹死。情况十分危急,去参加仪式的马上就要上任湿地公园管理处处长的胡诚正好路过这里,略懂水性的他没有丝毫考虑,就跳入水中,用他生命中最后的力气,将两个孩子托举上岸……当人们将他的遗体打捞上岸时,才发现他的双脚深深地陷入淤泥中足足有半米。那里本来原就是沼泽地,水位上升之后,沼泽的本质没有变,而他救起的第二个孩子恰恰陷在那块沼泽中,他为举起孩子,双脚自然在沼泽地越陷越深,再好的水性,也无法自拔......
胡诚的追悼会是在殡仪管举行的,市、区、镇、村的领导及大部分干部都到场了,龙门村的村民也来了,在外面黑黑压压的站了大片。区委副书记亲自为他念悼词,长达几千字的悼词,让领导、干部、群众哭成一片,我与胡诚的母亲再次晕厥。而胡诚的爷爷在追悼会上显得异常的冷静,并宣布了一个惊人的决定:将胡诚的骨灰洒到湿地公园的湖里,让他永远守候湿地公园。
追悼会即将结束时,我再一次接到噩耗:我的奶奶,我那深名大义、爱我疼我的奶奶也永远地离我们而去了。其实我们都知道:胡诚是支撑奶奶的一切希望。胡诚去世的消息,是胡诚父亲通知我父亲的,并根据胡诚的爷爷的意思,特地告诉他不要让奶奶知道,当我父母准备来参加胡诚的追悼会时,不知情的我哥哥还是把这事告诉了奶奶,情绪过于激动的奶奶因高血压诱发脑溢血,送医院抢救无效死亡……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那段时间,我不知是怎么挺过来的。回到上海后,我就全身心地投入学习,因为只有这样,才能什么也不想,才能忘记伤痛。同时,为了对胡诚一家的伤痛进行一点力所能及的安抚,我还是每个周末到他家,陪他父母吃饭、逛街,陪胡爷爷在阳台上聊天。
&岁月随着湿地公园的四季轮回而无情的逝去,从上海学成归来的我,一直在湿地公园从事管理工作,后来担任了该公园管理处处长。
&美丽的湿地公园,在我如梦如幻、仿佛弹指一挥间的十年里,不断的扩建,功能分区也越越明确,如今已是国内屈指可数的湿地公园了。它集观光、休闲、娱乐、会议、体验等为一体,有景色幽美的人民公园,有老幼皆宜的大型游乐园,有休闲娱乐的娱乐中心,有环境优美的会议会展中心,有供作家画家音乐家等静心创作的创作的基地......
而作为湿地公园最高管理者的我,如今已是三十五岁的人了,一直无心谈婚论嫁。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的梦还没有醒。但我确实相信胡诚并没有离去,他就在湿地公园里,终有一天他会出现。
&尽管湿地公园面积很大,管理事务很多,但我还是每天下午都要陪那个年近九十、白发苍苍的爷爷散步。他是胡诚的爷爷,也是我爷爷,因为我已经是胡诚父母的干女儿了。他们在湿地公园旁边买了一栋别墅,爷爷先过来住了。他没有理由不过来的,因为湖中躺着他一脉单传的孙子,旁边的坡上躺着思念了半个世纪的奶奶,陪着他散步的是他温柔孝顺的孙女。胡诚父母退休后,也会举家搬过来住,因为我已经完全代替了胡诚,成为了他们一家唯一的希望。
&经过的这一切,仿佛只是一个梦,而这个梦伴随着湿地公园的朝起夕落,花开花谢,一切又显得那么真实,那个四季荒草的低洼地,就那么真实地变成了美丽的湿地公园,而一切又是那么异象神幻,那么感慨悲凉!似乎正如今,如昨,如我……
作者姓名:湛 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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