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否是否应是绿肥红瘦瘦的应字改成正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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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作者:关心则乱(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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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番外&&作者:关心则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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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求,同求!!谢谢
文不对题 &&糯米 -2 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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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 -&&话说怎么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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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里面有台版番外 不知道是不是你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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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番外,
番外一 沈玉珠
& & 我叫沈玉珠,上面有个姐姐叫珍珠,下面有两个妹妹,分别叫宝珠和金珠。姐姐和我是一个妈生的,两个妹妹和我不是同一个妈生的。
& & 我一直很同情小妹,因有这么个喜庆的名字,从小到大穿的戴的,必有跟猪有关的。例如,坠了金猪头的小镯子,毛绒鞋上涌金线绣的小肥猪。
& & 小妹很忧郁。
  我觉得吧,这不能全怪爹,他本就不擅起名,我们的名字都是娘起的。姐姐是长女,捡着个好的,我投胎晚了些,就只能珠圆玉润了。当然也不能怪继母,她根本没想生这么多孩子。事实上,我那四个异母弟弟的乳名就被她起得更惨不忍睹,依次是大毛,小毛,阿毛,毛毛。周管事的儿子养的小土狗的名儿都比这强。
  都说名贱好养活,这话倒不假,四个毛弟弟个顶个壮实,尤其是大毛,他刚满十岁,十四枪内就能把大哥挑翻在地了。我爹很高兴,说这是‘酱门糊子’,可我们的姨娘兼小姨很不高兴,硬拖着我们兄妹三人又去哭了一回我娘的灵位。。
  为什么说‘又’?因为小姨三天两头带领我们进行此项活动,我爹听见最好,听不见就哭到他听见,假装听不见也要哭到他装不下去。
  我很厌烦。
  小姨从小对我们说,要多多防备爹爹的新老婆,继母都是黑心肝,妹妹会抢走父亲的宠爱,弟弟会抢走大哥的爵位,还老爱拿宁远侯府的惊险故事,来激励我们不要对继母和弟弟妹妹们掉以轻心。
  不单如此,小姨还常叫我们向父亲邀宠,借机要这要那,什么田庄店铺,差事赏赐,越多越好。我哥哥绷着脸,不知所措,我姐姐生来就是大家闺秀,只有等人家捧她的份,还是我坦白,直接说,我不会。
  小姨只好亲自示范。
& & 其实她也没什么好法子,不过是翻来覆去跟我爹哭我过世的娘是多么多么贤惠,多么多么舍己为人,明里暗里提醒我爹要日记夜记,绝不能没良心。
我很不喜欢这样,觉得娘在地下也不得清净,死了还得叫人利用。
  姐姐对我这种不合作的态度十分不满,认为我是个小没良心的,严重敌我不分,便含泪声声道:“难道你忘了过世的娘吗?”。
  这个指责叫我很心虚,也很委屈。娘过世时,我连叫人都不利索,根本还未记事,对娘,我只依稀记着一个温柔暖和的感觉。人人都说我娘好,是天下第一妥帖的人,这我绝对坚信。
  娘当然是极好极好的,可是娘好,跟小姨好不好有什么关系,跟舅舅舅母还有邹家的三姑六姨有什么关系?小花和小黄是同胎下的小猫崽,一只很乖,总爱窝在我的腿上晒太阳,另一只却皮得很,满园子乱咬乱叼,尽闯祸。。
  爹从来很信任娘,爱屋及乌是对的,难道还要信屋及乌。。
  反正我是不信邹家人的,包括小姨。
  小姨不喜欢我犟头倔脑的样子,开口闭口就只有‘大哥儿大姐儿’,我也不爱听她念叨。
  她总说我们兄妹就是她的亲骨肉,有了我们,她什么也不要了。那她干嘛一年到头地寻大夫,求道士,告尼姑,银子花得海了去了。为了生孩子,吃那么苦的药,烧那么烫的艾灸,把自己烧得黑一块黄一块的,活像小周安的癞皮狗?。
  我问奶嬷嬷为什么,奶嬷嬷笑得很慈爱,摸着我的头:“我们玉姐儿真聪明,比你兄长和姐姐强多了。”
& & 这也罢了。小姨居然还想把我嫁给舅舅的小儿子?!
  日日跟我说舅舅家多么多么好,舅母多么多么喜欢我,三天两头磨着问我‘愿不愿意呀’,还对爹说“玉儿和顺哥儿最合得来,日日顽在一块,都舍不得分开了,真是‘禽梅煮马’啊”,我刚说上两句‘我们天天打架,我很讨厌他’,小姨就笑着堵住我,不叫我说下去,还道“小孩子家家的,越闹越亲”——气死我了!
  奶嬷嬷说过,嫁人,就是和别人一辈子过在一块儿,谁要和那个死胖子过一辈子呀?!
  小表哥是三舅舅的老来子,又霸道,又难看,不读书,还爱欺负人,偏舅母把他当做心肝肉,连我的奴婢也敢打骂,真是吃了豹子胆!我一想起他那张猪头一样的脸就要吐啦!
  姐姐居然还一脸端庄长姐模样的来劝我,张嘴就叫我铭记亡母的恩情,我反口就是一句:“姐姐既这么惦念舅舅家的情义,怎么不自己嫁给大表哥?”。
 姐姐好像被掐住脖子的老黄鹅,立刻不说话了。
  哼,慷他人之慨谁不会?我就不信若娘活着,会叫我嫁给那个丑八怪大坏蛋!小姨也是柿子捡软的捏,知道姐姐一心想嫁高门,就欺负我年纪小,好糊弄。。
  要说我们兄妹三人中,还是大哥最信小姨。
  舅舅们还动过心思,想让大哥娶邹家表姐为世子夫人呢。
  哥哥自己倒是愿意,却把爹气了个仰倒,当场发作起来,先把在府中长住的表姐打发回去,并勒令以后没他点头,大哥成婚前邹家女孩都不许再来了,再打了哥哥几十板子,掌了小姨几十个嘴巴,并三百遍佛经。
  小姨哭得死去活来,指着我爹道:“侯爷这么瞧不上邹家姑娘,难道我姐姐不姓邹么?”
& & 我爹当场气笑了,头一回在小姨提及我娘时这么理直气壮:“这话就是你姐姐生前说的。她说娘家的兄长们不成器,几位嫂嫂也不像是能教出好孩子的样儿,旁的多扶持些也就罢了,绝不能叫儿女赶这种亲事!”
  这次后,小姨足足萎了半年,邹家也终于消停不再算计我们兄妹的亲事了。
  奶嬷嬷抱着我,偷偷垂泪:“你娘命苦,生来是操劳的命,一辈子没享过几日福。做闺女时,老太爷性子弱,没主张,贤惠的老太太又去的早,兄嫂想拿她攀高亲,亏她硬是嫁了过来。跟了你爹后,又里里外外的操持,家里王府哪出不寻她?!我那老姐姐也劝过你娘保重身子。可你娘十几年来早惯了事事亲为,要强出头,这秉性怎么改得了!”
  我听得不是很明白,但无端伤心起来,也跟着哭了一顿。
  没过多久,公主表姐下降,家里更热闹了。
  我大哥不知听了谁的撺掇,要求妻子把小姨‘当正经婆婆待着’,公主嫂嫂差点把鼻子气歪,把屋顶掀翻,大哥吓得满地乱窜。不过闹了也白闹,小姨哪肯对大哥放手,时不时插手大哥房里的事,今儿送个丫头,明儿请邹表姐来小住,和大哥叙叙旧情。
  公主嫂嫂怒了,进宫告御状,然后皇后姑姑怒了,叫宫里的嬷嬷来痛揍小姨一顿,二皇子表哥还出了个馊主意,直接给邹表姐安排了一桩我叫不出名目的婚事,据说未来的表姐夫不但歪瓜裂枣,家世也不怎么样。
  公主嫂嫂对小姨微笑表示,以后你再给我老公介绍婚外情,我就请母后给邹家女儿安排终身大事(邹家表姐妹不少),你看着办。
  公主嫂嫂厉害,小姨也不是省油的,明的不行,就暗着给公主嫂嫂下绊子,然后大哥就搭错经,或冷落公主,或跟公主吵嘴。一个月里,嫂嫂半个月在公主府独自生闷气,半个月在家里跟哥哥打打闹闹,偶尔二皇子表哥会来助阵。
& & 半个沈府鸡飞狗跳,我爹受不住这刺激,索性整个儿搬进南园跟继母住,两人遂可着劲儿地生孩子。
  因大哥婚事不顺,待姐姐议嫁时,父亲死活缠着继母一道商量。
  皇后姑姑还是很疼姐姐的,手上的两个人选都是上上品,一个是卫王世子,温雅尊贵,才貌过人;一个是刚在边关立功回朝的薄小将军,少年英雄,英挺不凡。
  继母说话爽快,开口就道薄家好:“过日子还得看底细。薄家人口简单,家底厚,门风好,定是省心的。卫王世子虽好,但到底是宗室亲王,能入玉牒的侧妃庶妃就有四个,各路花草还能少得了?况是皇家,就算受了委屈,谁又能如何?”
  这回连爹也觉得有理,可惜姐姐和小姨完全不同意,小姨还跟姐姐说,这是继母不愿姐姐嫁高门呢。姐姐深以为然。
  后来,姐姐果然有了一大堆‘好姐妹’,环肥燕瘦,各款都有。
  后来,那位薄小将军便宜了顾家婶婶的大外甥女。
  继母还带着我去吃过他们的喜酒,我没见到新娘子,不过听好多女眷闲聊,说袁家二太太是出了名的能生养,又貌美贤惠,她的大姑娘定也差不了。
  后来,薄小将军夫妇果然很和美,也果然很多子。
  兄姐相继成家后,继母见我和大毛镇日泥里土里的疯,顽得不成样子,忍无可忍,便将我送入郑家闺学,请先生管束着,好收收性子。
  小姨又急了,又不敢去跟我爹说,怕又挨打,便跟我支吾了半天,我不耐烦了:“薛大家不是好先生么?”小姨:“……那是位极好的先生。”
  “郑家会欺负我么?”有小姑姑在,怎么会。
  小姨:“那,也不见得。”
& & “那你干嘛不乐意我去?”
  “夫人这是故意跟你示好!是想笼络你!”
  我瞪眼道:“那又怎么样。”
  小姨就是想太多,明明跟继母差不多的年纪,活似老了十几岁。
  兄嫂婚后数年,始终关系冰冷,无有子嗣,眼见几个毛也一日日大了,爹爹忧心忡忡。那年老卫王过世,姐姐要随着世子就藩,临走前,爹爹特意把我们兄妹三个叫到一处吃饭。
  几巡酒后,素来刚毅铁骨的爹爹哭了,对哥哥从来不假辞色的爹爹忽地哭了。
  大哥立刻慌了手脚。
  爹对大哥道:“…就当做爹的求你了,把邹姨娘送走吧。你和公主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公主不是寻常媳妇,她如今满腹怨气,自己没有嫡子,也不肯认庶出的。到时候,这爵位……”
  我和姐姐都听懂了,姐姐也哭了,跟着劝道:“哥哥你就听爹这一次罢,小姨…小姨她,不是好人…没安好心。”
  我一滴眼泪也没有,只道:“大皇子表哥迟早要继位的,哥哥你再这么犟下去,冷落公主嫂嫂,不用等没有嫡子那一日了,爹爹百年后,这爵位直接没你的份儿了,到时候你这驸马爷,就是只能依附着公主嫂嫂过活了。”
  其实两位皇子表哥蛮敬重爹爹的,但爹爹的儿子又不是只有哥哥一个,哪个表弟都是爹爹的儿子。谁承爵位,对我倒没什么差别,只是看爹爹实在可怜。
& & 爹爹很痛苦,他真的很喜欢继母生的几个弟弟,每一日都更加喜欢些,可午夜梦回,他的心口上始终压着我们死去的娘。进又不得,退又不得,生生熬出了两鬓霜花。
  他只是个普通男人,既没那么坚贞,也没那么凉薄。
  他当然对我娘情深意重,但架不住岁月侵蚀,后妻幼子日日在身边。他只能趁自己心志尚坚定之时,替大哥把能做的都做了,把能给的都给了,成全那份多年前许诺下的良心。
  爹哭得老泪纵横,踉跄着作势要起来:“…难道非要爹给你跪下么!求你,别叫爹死后,没脸去见你娘…”
  大哥终于熬不住了,哭着答应。
  第二日,姐姐离开京城,随夫婿远行就藩,此生,她再没回过京城,以后是好是坏,只能靠她自己挺着脊梁撑着。
  同一日,一行婆子媳妇半夜将小姨捆绑着挪出沈府,直接送入家庙,严厉看管。
  皇后姑姑知道后,特意将公主嫂嫂宣进宫说了一通,公主红着眼眶回来,哥哥红着眼眶过去,两人慢慢软和了关系。几个月后,公主嫂嫂有了身孕。
& & 爹爹总算松了一口气。
& & 继母依旧纹丝不动,好像这一出出悲喜剧,跟她全然没关系。
  事实上,我觉得继母挺不容易的,那么好的家世,却年轻轻的做了填房,继子还是我大哥那样不靠谱的,连面子功夫都做不好,略柔弱些的,早愁死了。结果她还能黑夜指挥侍卫杀贼,握剑时杀气腾腾,又威风,又精神,比我那只会瑟瑟发抖的小姨和哥哥姐姐强多了。
  继母其实并不很擅长管家,也完全不热衷,她向往的是,安耽清净的诗意生活,偏偏她的儿女全都活蹦乱跳,每天从早到晚,她院里没一刻得闲。
  每每她查完我的功课,手捧一杯清茗,刚在里屋坐下,想描两笔清隽的山水,或赋几句诗,这时——
  大毛在正间偷拿爹的宝剑顽,爹不敢硬夺,只能大喊‘桂芬你还不快来’,小毛在梢间用墨汁把金珠糊成了花猫,金珠坐在炕上放声大哭,一旁的阿毛和毛毛扭打做一团,次间的宝珠丢下描红本,爬在我头上眺望隔壁战况,拔高嗓门‘娘,你听你听,小哥他们又开始啦’,我则愤怒尖叫‘死丫头快下来,不许扯我头发,我改错字呢’!
  继母额头爆出青筋,笔管被捏得咯吱作响,最后的结果,往往是她气运丹田,暴躁作河东狮子吼,震得屋顶作响——“都给我滚出去!”
  生活和理想的差距,实在蛮大的——某次顾侯夫人见到这般情形,如此笑言道。
& & 很多人都说,继母待我不亲近,凭良心说,其实她对两个妹妹也亲近不到哪里去,平日也是教训的躲。各人性子不同,世上既有顾家婶婶那样,生来眼睛会笑,嘴角带俏,会揽着蓉姐姐手把手教字,也有继母这样骄傲刚烈,永远软不下身段的。
  至少她为我做的,大多教我收益良多。
  在学里,我结交了几位知心重情的姊妹,学了很多为人处世的道理,会算账,能缝简单的衣裳,到了外头长辈跟前,也能装得端庄温婉,笑不露齿
  唯一的例外,是我刚入学不久,在郑家后院里遇到一个骄横的小子,他嘲笑‘女孩子家读什么书,考状元么,还是回家绣花去罢’,我回骂‘有本事你考一个我瞧瞧’。出言不和,当下狠狠打了一架,两人实力旗鼓相当,俱是头破血流的回了家,然后挨了骂。
  后来小姑姑告诉我,那是继母的小侄子,老英国公的幼孙。数年后,他考取了武状元,来向我提亲。我爹乐得合不拢嘴,亟不可待的点头答应,生怕人家反悔似的。
& & 定下亲事后,继母生平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找我谈心,她看着我,神色复杂:“你是个好孩子,心宽,豁达,什么烦心事都不往心里去,这是最大的福气。”
  知道我要出嫁,大毛立刻哭得好像死了爹。
  听说继母在生大毛时很是艰难,原本应该很疼的,但经不住后面一连串的毛呀珠呀的生出来,便有些管不大到。从小到大,我和大毛最亲,一起疯野,一起挨罚,连他换下来的乳牙,都是我陪着去丢的。
  大毛伤心地嚎啕数日,拿恶狠狠的眼神瞪着未来姐夫不说,还当人家是贼一般,扬言若他待我不好,就要他‘颜色瞧’!
  我和夫婿感情很好,人前我给他面子,德容言功,绝不含糊,人后他给我里子,常趴在炕上给我当大马骑。
  多年后,我们分家出来,征求过长辈的意见后,我去家庙把小姨接了出来——花白的头发,满脸的皱褶,她已苍老的不成样子了。
  “以后,您就跟我们过了。以后咱们一起守岁过节,家里孩子多,您帮着多操些心,我会叫他们孝敬您的。”
  不敢说让她过得多富贵荣华,但至少能热热闹闹,有儿孙嘘寒问暖,伺候汤药于床前。
小姨颤着嘶哑的声音:“你,你…为什么…”
  当初,她明明最不喜欢我,我也明明很不待见她,现在却是我要奉养她。
  “没什么。”我道,“您是我娘的妹妹,又于我数年养育。”
  小姨嚎啕大哭,涕泪纵横。
  她半生荒唐,末了末了,竟是这样一个结局。
番外二 绣巧
& & 小巧雅致的庭院中,几株南边移来的芭蕉随风垂摆着,花红柳绿间露出半扇微开的纱窗,一个二十出头的俪装少妇临窗而坐,低头专心地穿针引线。一个梳着双圆髻的小丫鬟端着茶盘过来,低声道:“四奶奶歇歇罢,都一晌午了,我给奶奶捏捏脖子
  少妇抬起头,笑道:“好。”放下手中的绣绷,端茶轻轻吹着
  那丫鬟捏捶少妇的肩颈,嘟囔着:“……肩窝子都僵了,跟木头似的,奶奶不爱惜自己,回头四爷心疼,又给我们脸子瞧
  少妇腼腆一笑,并不答话
  她自小喜爱针凿之事,做得一手好绣活,自进门后,常给嫂嫂和侄儿侄女,还有远处的太婆婆和婆婆做些衣物饰物,很是得了些夸奖
  夫婿几次叫她少做些,她只羞涩笑笑,那一次,她终倒问回去:“你可知我闺名为何?”夫婿生得清秀,心地纯良,却忽也打起趣来:“我知道,叫小老鼠。”她佯嗔着不依,夫婿被捶得直笑,才道:“好了好了,小生不敢……嗯,我听岳母叫你二丫
  她羞涩道:“那是乳名,浑叫的,我可有个正经闺名,叫做,绣巧。”她伸指头在空中慢慢地划出两个字,浅浅的骄傲
  “大嫂和三嫂那么能干,有学问,有见识,我是拍马都撵不上的,总算还有这点活计能见人,就叫我显显本事罢……”她放低声音,“天冷了,香姨娘腿脚不好,我给她做个护腿。”
  夫婿目中爱怜满溢,凑近她耳边轻声道:“论读书,论做人,我也是拍马撵不上两位哥哥的,咱们整好一对儿,一辈子不分开
  绣巧心中甜蜜,幸福得快要飞起来。夫婿又体贴温柔,心底纯良,屋里没半个多余的,小夫妻成亲至今,从来都是甜甜蜜蜜,有商有量,连脸都没有红过一次
  众人皆说她是有福的,这些年来,同沈家一道发迹的人家中,嫁入高门的姊妹也不少,却鲜有她过得好的
  盛家是满门簪缨的书香门第,阖府的男人,各个都有功名在身,几位姑娘结的亲事也好,姻亲中不乏显赫权臣,真正的富贵双全
  公爹为人和善,立身颇正(在绣巧眼中看来),虽不好多见儿媳,却是几次三番训示几个儿子要先齐家,方能万事顺遂,切不可做出宠妾灭妻这种祸害家宅之事
  单为了这一样,夫家里那位文采名扬京城的三哥,就挨过公爹不止一次板子和怒骂,次次都要靠三嫂去救
  绣巧就目击过两回。一回是三哥在外误交损友,被引着逛了次青楼,还结识了一位卖艺不卖身的‘奇女子’;吓得公爹脸色发青,足足关了三哥两个月不许出门,还有二十大板,罚抄了五百遍盛氏家训——其中有一条,是盛家子弟决不可与青楼女子有牵连。
  其实,绣巧颇觉公爹有些过了,读书人多爱附庸风雅,连她那书呆子的二哥都逛过青楼,逢场作戏而已,哪个正经公子哥儿会当真的,公爹何必气得那么厉害,三哥到底是做了爹的人,也太不给面子了。
  谁知夫婿却叹气道:“你不知道,我们原先有位伯祖父,曾祖父留下的万贯家财,还有亲生的闺女,好端端的一个家,全毁在一个青楼女子手中。我们小辈们是没逢上,可父亲却是亲眼所见的。”
  还有一回,却是春闱前两个月,三哥书房伺候的一个丫头忽传出有了身孕,彼时公爹正卯足了劲儿督促儿子备考,乍闻此事,当即发作起来,把三哥书房里外里服侍的罚了个遍,还把那怀孕的丫头撵去了庄子里,发狠话道‘若此回再不中,就不留子也不留母’。
  后来,三哥果然中了,还是二甲头几名。
  其实三哥十分聪明,文采卓佳,人也热心,自打盛沈两家结了亲,就很热诚地带绣巧那书呆子二哥到处见世面,赴经义会,引荐了好几位大儒高士,沈二哥喜不自胜,连连跟沈父沈母说这门亲事结得极好。
  三哥缺的,不过是那种骨子里的毅力,时不时会掉下链子,需要刚毅果决的人来把他扳回正途——例如公爹,例如……三嫂。
  其实三哥虽爱个花儿草儿,但对三嫂却非常敬爱…嗯,几乎是敬畏了;不过,三嫂处事公明正道,手腕了得,也当得起这份敬意。
  一开始,绣巧看三嫂肃穆威严,不苟言笑,不如大嫂和蔼可亲,很是战兢了一段日子,待日子久了,她发现三嫂其实为人很好,很愿意耐心地教她理事待客的道理。
  她喜滋滋的把这个发现告诉了夫婿,谁知夫婿失笑道:“三哥那样的,三嫂若不板着脸,紧着些规矩,屋里就全乱套了;至于大嫂…你也见过大哥的,像他那样的,若大嫂再不说着些,笑着些,那日子还能过么。”
  提起长兄,绣巧忍不住吐了吐舌头,表示扛不住。
  盛家长子长媳赴任在外,迄今为止,绣巧只正面见过这位大哥一回,却觉得比见公爹还紧张,有这种感觉的并非她一人。三哥在公爹面前,偶尔还敢嬉笑几句,父子共论诗文,但在长兄面前,他只得老实的垂手而立,连眉梢都不敢多动一下。
  那年三哥的嫡长子能张口叫人了,奶声奶气的极是可爱,三哥见公爹喜欢,便磨着想把庄子里的生母领回来,“……实在不成,叫姨娘见见孩子也成呀,好歹,好歹是她的亲孙子…”
  听说当时三哥说着说着,便哭了起来。
  公爹似也有些心软,可惜三哥运气不好,恰逢大哥有急事回京述职,得知此事,当即一眼横过去,三哥立刻就哑了。
  “领回来作甚?再来祸害人。”
  大哥当面不说什么,转身叫上幼弟,三兄弟关起门来说话,“你看看家中的姊妹,除了四妹,哪个不是夫妻美满,儿女绕膝。若非林姨娘,四妹的姻缘焉会至此!身为妾侍,非但对老太太和太太无半分敬畏之意,连老爷的主张都不放在眼里,胡作非为,仗着什么,还不是有你这个儿子!”
  盛家四姑娘的事,绣巧也略有耳闻,当年梁家公子众目睽睽下一抱,成就婚姻,不可谓不惹人非议,虽梁盛两家对外声称是意外,但好些人家都暗自议论,说是盛氏治家不严,纵得小妾庶女竟敢在外公然算计侯门公子。
  总算后来结成了亲家,一张盖头全遮掩了过去,议论才渐渐没了下来。
  “你也是做爹的人了,倘若将来有个侍妾,也仗着得你宠爱,庶子出息,照样胡作非为一遍——反正只需几年,又能杀回来——你当盛家的门楣经得起几遍糟蹋。”
  大哥说话并不如何高声,语气淡淡的,话语却如针扎般,处处见血,三哥当时就汗水涔涔下来了,到后来几乎要哭出来了。
  这时,大哥忽温和了声音,亲自扶着三哥坐到身边,柔声劝道:“咱们身为男儿的,成人前靠出身,成人后靠本事。你如今已不是父母膝下的稚子了,有了妻子儿女,将来还要独个儿撑起一个家,若没个定算,只由着心中情意摆布行事,岂非与妇人无异!”
  “若你记恨大哥,将来父亲百年后,咱们兄弟不来往就是了。我们虽非同母所生,可到底是骨肉血亲,难道我不盼着你们两个日后好?纵不指着你们光耀门庭,但至少要能立身立世。男子汉大丈夫,是非在前,情分在后,不是让你无情无义,而得把情分笼在章程里!”。
  据夫婿说,到最后,三哥抱着大哥的腿痛哭流涕,连声哭嚎自己的不是,指天发誓再也不糊涂了,一定要以家门为重;无辜的幼弟也被训诫在内,一起表态发誓。 
  被训傻了的夫婿回屋后,半响才回过神来,抱着心爱的小妻子呜呜——这是绣巧所知道的三哥最后一次试图接回林姨娘的尝试
  据说事后,老太太也来了一封信给公爹,直接道‘只要她活着,就别想接回林姨娘’,至此便连公爹也不再提了。
  “祖母又何必呢?反正大哥已说服了三哥。”这样岂非自招儿孙嫌恶。
  夫婿叹道:“祖母就是这样的人,虽不爱说话,心里却是再慈悲也没的了。她怕父子兄弟生隙,便想将不快都扯到自己身上。”
  绣巧没见过这位祖母几回,她生性害羞,又不会找话题,便在老太太跟前也不知说什么,只觉得老太太有些冷漠,不好亲近,可日常闲来说话,夫婿总道祖母是全家最真心真意的人。
  想了一整圈,绣巧发现自己竟然漏了王氏,做媳妇的,有时伺候婆婆比伺候夫婿还要紧——可她完全不存在这个问题,因为她正经的婆婆长年待在老家家庙中。
  做什么呢?替体弱的老太太祈福。
  很诡异的说法。便是天真如绣巧,也知道里头不简单,可她生性听话胆小,不该她问的,从不多问半句。
  正经婆婆不在,家中倒有个副手婆婆可伺候,香姨娘。
  出嫁前,沈母曾担心女儿该怎么跟这位庶婆母相处,轻不得,重不得,谁知这番操心全是多余。
  香姨娘出乎意料的明理,从头至尾只称呼绣巧为‘四奶奶’,待之恭敬客气,与对三奶奶柳氏并无多少区别,从不对亲生儿子屋里的事多一句嘴。后来绣巧得知,他们成亲不久前,还是香姨娘跟公爹说,把夫婿屋里伺候的两个通房先行妥善打发了。
  香姨娘生得并不甚美艳,远不及公爹身边伺候的那个菊芳姨娘,但自有一份清秀淡然,笑起来时,尤其和夫婿相像,只是眼底多了许多操劳,憔悴。望着她一把年纪了,还常站在公爹屋前打帘子,端水递茶,绣巧平白难过起来。
  缝纫技艺好的人,大凡眼力不差,绣巧细细观察香姨娘的身形许久,然后偷偷做了一套贴身小衣,轻软的棉料,细密的阵脚,像给娘家的母亲做的那样,怀着感恩的心,一针一线,做的尤其用心。然后,叫小丫鬟偷偷送过去。
  香姨娘收了衣裳,什么也没说,只是望向绣巧的目光愈发温柔些,以及几分叫人心酸的感激。绣巧心中高兴,此后便常做些贴身的小物件,冬天的暖帽,夏日的坎肩,还有柔软舒适的软拖,精致的手笼……香姨娘也暗地叫人传话,叫绣巧别再做了。
  绣巧很乖地点点头,过一阵子,接着做。不久,夫婿就知道了。那日夜里,他搂着她坐了良久,头沉沉地挨在她颈边,她能感觉到肩上一片湿漉。
  进门后大半年左右,香姨娘忽然病倒了。
  不过是偶然风寒,竟久病不愈,那位京城极有名的老大夫叹息道,‘操劳忧心太甚,时日久了,身子便慢慢拖垮了’,好容易待病愈了,竟生生瘦了一圈,衣裳显得空荡荡。
  绣巧忽想起那一年,沈国舅的大邹氏夫人也是这样,大夫说她操劳了小半辈子,劳心忧神,内里已掏空了,便连寻常的小病也经不住了。
  想香姨娘自小凄苦,无父无母被卖了来,在府里无依无靠,大妇脾气不好,她得小心应酬着,更有得宠的林姨娘,得处处提心吊胆,不敢有半分显山露水,提着脚尖过了十几年,好容易把儿子娶妻成家,有了功名,她还得继续熬着。
  绣巧一阵心酸,有次去探病,趁屋里没人,她轻悄悄地挨过去,凑到香姨娘耳边:“姨娘定要保重身子,长命百岁,将咱们分家出去,还指着姨娘教我怎么过日子,教孩子呢。”
  香姨娘的眼眶忽得涌上泪水,无力轻拍她的手,低声道:“你是好孩子,四少爷能讨了你做媳妇,是他的福气。”
  若是换做大嫂三嫂这样名门望族出来的贵女,没准还拉不下面子,放不下身段;可绣巧完全没有这方面的负担,她是沈母贴心的小女儿,自小没学过什么高级的规矩,在父母身上撒娇耍赖惯了,如今换个人,做起来也是一般的驾轻就熟。
  她常趁无人时,挨到香姨娘身边咬耳朵。
  “姨娘,相公还跟孩子似的呢,昨儿读书到半夜,没烫脚就上炕了……”
  “姨娘,我叫相公夜里一定要吃宵夜,可他读着读着就忘了,他不听我的,回头您去训他……”
  “……姨娘,相公生辰快到了,他爱吃什么,咱们一道做给他吃,好不好?”
   大约是有了念想,香姨娘的精神慢慢好了起来,私底下待她愈发亲厚,明面上,却依旧不敢显露太多,婆媳俩便如捉迷藏般,有个小小的,温暖的秘密。
  旁人也许不知,但绣巧总觉得她那聪明伶俐的三嫂早察觉了,只是重来不点破;后来,妯娌俩混熟了,三嫂曾叹息道:“其实香姨娘……你和四弟这般,已是很好了。”
  绣巧明白她的意思。
  三哥虽处处比夫婿强,但有一点,却是大大不如的;等到分家那一日,三哥真把那位不安分的林姨娘接去同住,三嫂就麻烦了。他们两房正好相反,绣巧盼着早些分家,好接香姨娘出去享享清福;而三嫂盼着晚些分家,最好能先熬死了林姨娘。
  不过,那位林姨娘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居然把三嫂这样水晶心肝的人,烦扰得不行。
  直到一年多后,绣巧才有机会见到这位传说中的林姨娘,这位当年宠极一时,连正房太太都要退让一射之地的厉害人物!
  那是一个夏日早晨,三嫂照例要去庄子上看望林姨娘,绣巧也要到乡里去看望病重的乳母,两边正好顺路,妯娌俩便结伴同行。
  绣巧知道自打太婆婆和婆婆都离府后,林姨娘便常给三嫂找麻烦,时不时央人去带话,一忽儿病痛了,一忽儿要死了,三嫂不欲叫三哥去见林姨娘,只好自己去。
  这种事,三嫂定不愿叫人看的,绣巧很乖觉,打定主意提早分道扬镳,免得三嫂尴尬。谁知那日热得格外早,她本就不惯京城这种透不过气的闷热,轿子又颠得厉害,还不到半路,她就中暑晕了过去,随即人事不省。
  待她悠悠醒转时,发现自己躺在一间厢房里,身下是简便的草席,青青的竹帘子后头传来低低的说话声,绣巧全身无力,一时叫不出声来;只听帘外两个声音似在争执——  “……我劝姨娘消停些罢,相公是不会过来的。老爷早吩咐过的,相公敢来见您,就打二十大板,再敢来,就三十大板,这么累上去。姨娘和相公好歹母子连心,就饶了相公的皮肉之苦罢。”声音清淡柔和,是三嫂的声音。
  “放屁!我生他养他,别说二十大板,就是替娘去死了,也是个孝字!”一个粗俗暗哑的声音放肆道。
  难道这个就是林姨娘?怎会这样。绣巧有些迷迷糊糊的想着。
  “姨娘还是不明白。若是名正言顺的娘,那是自然孝字当先,可您,这‘娘’前头还有个‘姨’字呀。说句不好听的,便是相公有朝一日能诰封老母了,那也先是正头嫡母,若剩下的恩典,才轮到您。您若是气不过,下辈子投胎,千万别给人做小呀,便是再苦再难,好歹明媒正娶,这样生下出息的儿子,您想打就打,想见就见。 
  三嫂好厉害的口舌呀,平日那么端庄持重的,没想刻薄起来,这么厉害。
  绣巧努力想挣扎出迷糊来——后面几句话就没听清,只知道那个难听的声音不断在咒骂吓唬,三嫂则好整以暇的调侃讥讽,大占上风。 
  “……好好,你现在仗着有人撑腰,敢对我这般无礼,你给我等着瞧!等将来我儿分了家,接我出去孝顺,看我怎么收拾你?!” 
 三嫂忽发出一阵高亢的轻笑声,带着一种自嘲的意味,然后淡淡道:“真到了那时,您怕也是不会如意的。”
  “有爹生没娘养的小**,你说什么?!”
  三嫂低沉了声音,缓缓道:“林姨娘,时至今日,你还不明白你当年是为什么才被逐出府的么?相公这人,骨子里和公爹其实是一种人,他们最看重的,既非贤妻,也非宠妾,而是他们自己。公爹一心想要光耀门第,你碍着他的路了,自然得让开;相公呢,他喜欢吟风弄月,无忧无虑地过日子。”
  说到这里,三嫂直接讥讽起来。
  “分家总要十几年后罢,那时相公怕早已有声望,有地位。他会为了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庶母,来为难我这个明媒正娶的妻室?得罪我柳氏一族?我的哥哥叔伯们是死人么!还有我的儿女们,到时都长大了,读书的,有功名的,好好嫁人的,我是他们的嫡母,你算什么?!你说,相公会为了你,得罪这一切一切,在他的那些清贵的,有才气的,不沾半分俗气的诗友,同窗,同年跟前,丢这么大的人么?!……”
  后面两人又吵了什么,绣巧已记不清了,只依稀觉得那难听的声音愈发节节败退,然后她一阵头晕,又昏睡过去。
  再度醒过来时,只见三嫂又是那副端庄高贵的模样,笑吟吟的坐在她床边:“瞧你这没用的,今儿也别乱跑了,先回府罢。”
  绣巧自是连连点头,半句不提适才听到的话。
  被扶着出屋时,她看见一个粗糙的半老妇人站在门边,身形臃肿肥胖,布满横肉的脸上依稀可见清丽的眉目,与三哥和四姑奶奶有几分相似,两个婆子强行想把她扯回屋去,口中呼着‘林姨娘’云云。
  她曾听说,林姨娘刚犯事那阵,被贬到庄子里后还不安分,不断地寻死觅活,伺机逃出去。当时王氏正掌权,要收拾这个昔日的仇敌何其容易;便以防止林姨娘寻死为名,将她关进一间只有一扇小小高窗的小小土屋里,每日只给三碗猪油拌板。
  林姨娘当然并不真想死,只好吃了,又没得可走动,越吃越想吃,半年下来,便成了个肥猪婆。
  绣巧暗暗打了个寒颤。
  好生阴毒,狠辣!生生毁去一个女子最重视的美貌和窈窕。
  听说这是王氏婆母的姐姐给出的主意,后来这位姨妈不知哪里去了,连带康家也不大来往了,绣巧很松了口气,能想出这种主意的人,她怕见得很。
  这日的事,她没跟任何人透露,只在一次回娘家时,跟沈母说了。
  沈母叹气道:“你三嫂也不容易。那姓林的,你也不必过于怜悯,这种人,是报应。”又道,“你也别理这些有的,没的,当下要紧的,你得赶紧有身子呀!”
  绣巧的眼神迅速黯淡下去。
  家境富裕,门第清贵,出入都有面子。婆婆不在,太婆婆不在,长兄长嫂都不在;公爹和气,三哥和气,三嫂更加和气。她不用站规矩,没有婆婆需要伺候,没有妯娌需要麻烦,更加没有爱沾花惹草的夫婿来伤心。
  这样舒坦悠闲的日子,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成亲已近两年了,她还未有身孕。
  夫婿和香姨娘待自己这样好,想想都觉得对不住他们,绣巧含着泪提出,要找个好生养的丫头开脸;话还没说完,就叫香姨娘训了回去。
  “傻孩子,成亲三四年才开怀的妇人多了去了,你们才多大,再说了,家里儿孙那么多,不差你们传宗接代。你着什么急呀!”
  绣巧心里感动,却愈发过意不去,就一天天瘦了下去。夫婿看不下去,便决意去求老太太帮忙,找白石潭贺家老夫人给看看。鸿雁来去,老太太来信答应,还道贺家老夫人半年后会进京,到时她豁出老脸,再请人家劳驾一回便是。
  “真,真的能行?!”绣巧噙着泪水,满心希冀。
  夫婿为了宽她的心,拍着胸膛将那位老夫人的医术狠狠夸了一通。
  “你不知道,当年大姐姐也是五六年没有身孕,叫贺老夫人瞧过后,一举得男,三年抱俩,眼下都快四十了,还收不住呢,这不,又有身孕了!这些年,咱们光是给大姐家的外甥和外甥女的压岁钱,就好大一份呢!所以,待这回请贺老夫人瞧过后,咱们也可着劲儿地生,好歹把本钱都要回来,不然岂不吃亏!”
  绣巧生性老实质朴,当下破涕为笑,不疑有他。
  沈母知道这事后,也是感动地红了眼眶,连声对沈父道:“老头子,我当初说什么来着?这才叫书香门第,有规有矩,有情有义,那些动不动三妻四妾的,不过是假斯文,假道学!”
  笑了一会儿,又忍不住拿钟家闺女说事。
  当初沈母想聘钟家姑娘为长媳的,谁知钟夫人却瞧上了两广总督周大人之子,现在京城读书的。门第是好门第,可周家是四世同堂,三房共住,家里叔伯兄弟妯娌小姑表亲一大摞,绣巧听了几遍都没记住谁是谁。
  钟家姐姐一直跟她要好,出嫁后没少回娘家哭诉夫家日子难过,每日从早到晚,累得一刻不得歇息,吃不得好吃,睡不得好睡,几乎快撑不住了。
  绣巧觉得吧,倒不能怪周家不对,人家就是那样的人家,实则该娶像大嫂和三嫂那样的媳妇;自小训练有素,知道怎样周旋妥帖,一大帮亲戚招呼起来游刃有余,绝无半分露怯的——像她家和钟家这样的,半路暴发的,怎能相比。
  记得那年阖家团聚过年,又恰逢老太太大寿,家里摆了三日的流水宴,又有唱堂会,邀杂耍,僧尼念经祈福,前后有五六十户人家来拜寿。
  每家是什么来历,上门的女眷是什么辈分,该怎么称呼,摆座位时怎么排序,哪几家素日不和的,不该坐一道,哪几家是姻亲,血亲,转折亲,该坐一道的,有几位老夫人闻不得什么香,有几位夫人吃不得什么,前头车马怎么停靠,喂养饲料,招呼小厮车夫,里面婆子怎样迎客,安置丫鬟,贴身物件……。
  她那神奇的大嫂,连鬓发都没乱一丝,汗都没沁一点,始终笑得那样得体亲切,轻轻松松就把里里外外安排得周全完美,一边在门外向十几个婆子分毫不乱地吩咐下去,一边还能到筵席间给老太太们布菜,说笑话凑趣,多少老诰命夫人都夸的。
  当时,绣巧就看傻了。
  还有三嫂,那年办中秋时还怀着身孕,偏她刚进门,啥也不懂,三嫂笑着摇头轻叹,挺着大肚子,轻描淡写就弄妥当了;她只需要提着筷子,坐到桌旁开吃就行了。
  别说主子了,就是底下人也差了十万八千里,大嫂和三嫂身边那些个经年的妈妈媳妇,个顶个都是以一当十的能手,这都是多少代的世仆累积训练出来的。
  她家倒是不缺银子,可哪里拿得出这些!身边只有几个才买两年的傻丫头,取其老实敦厚罢了,唯一顶用的乳母,最近又回家养病去了。
  算了,不比了,人比人气死人。
  何况绣巧本就没什么争强好胜的心,如此,反倒和两个妯娌相处融洽。
  在这种心态下,绣巧继续过她单纯快乐的日子,每日刺绣,做香囊,做衣裳,该吃吃,该睡睡,把身体养好,掰着指头一日日数着贺老夫人进京的日子。
  大约是放宽了心的缘故,这阵子她特别容易长肉,夫婿见她这样,只有高兴的份,眼看身子渐渐丰腴起来,又爱吃,又爱睡,这日居然一气啃了十几个杏子。。
  刚好这时香姨娘来送东西,绣巧很热心地把半盆胖杏子塞到她怀里,“姨娘您吃,您吃,这回的杏子特别好吃。”。
  香姨娘推脱不过,笑着拿起一颗啃了口,当即被酸掉了眼泪,惊呼道:“酸成这样,你怎么吃下去的!”。
  绣巧傻傻道:“酸么,我不觉着呀。”多好吃呀。。
  香姨娘眼中慢慢透出喜悦的光彩,摸着她的额发,笑道:“傻孩子!”又转头去问小丫鬟,“笨妮子,你家奶奶多久没换洗了?”。
  小丫鬟呆呆的,“这个呀,哦,嬷嬷教过我的,我有记的,好像蛮久了,姨娘您等等,我回屋去翻翻簿子哦。”
以上正文完——————
接着作者有话说:
好了,盛家的人物交代一半了,还差一小半,下一章交代完。 ----------- 很多亲点名要看XXXX的番外,我能理解心情,不过亲爱的们,你们有木有看过文案上的主角配角设置呢?我的打算,在番外中,原先的主角成了配角,原先的配角成了主角。就是这样。关于出书,繁体版台湾正在出,至于简体版,我倒是签了,可不知什么时候能出,当年有好多红口白牙的,愣我说不赶快更新,是为了出版,我真冤得一口老血都要吐出来了。时至此时,简体版都还不知在哪里飞呢!怎么有那么爱乱污蔑人的童鞋,我都说了不会先于网络版出书,有些人就是不信,现在偶终于可以给自己好好申冤一把了。事实上,我是个糟糕的作者,准确的说,是网络写手,自由散漫,缺乏积极进取的奋斗心,非但读者们对偶很愤慨(偶能理解),编编也忍偶很久了——现在终于忍出头了,我都替她们高兴。
番外三 翠蝉
  “……好歹瞧着打小的情分,你帮我跟奶奶说说,我和大哥儿都记着你的情。”一个中年妇人站在廊下,拉着一个打扮大方利索的管事媳妇絮絮私语。
  那媳妇子低声道:“我省得,这阵子二奶奶事忙,若不然,便是你不提,她也会记着的。你到是想想,这些年来,读书进学,二奶奶什么时候落下过大哥儿了。”
  那中年妇人虽穿戴不俗,周身绫罗绸缎,神情却十分瑟缩,闻言讪讪了几声。
  二人分开后,那媳妇子转身踏出庭院,身旁的另一个媳妇子紧赶慢赶跟上来,嘴里嘟囔着:“翠蝉你也忒好心了,这事一个说不好,二奶奶疑你怎么办?”
  翠蝉轻叹一口气:“算了,到底是一齐大的,她如今也不容易。”
  “哼,她不容易什么,当初别想着冒尖儿,这会儿不比我们体面?”
  翠蝉摇摇头,道:“这事不该咱们议论的,你也去办事罢。”那媳妇子笑道:“成,那我托你的事……”翠蝉笑道:“忘不了的。”那媳妇子连声道谢,满脸堆笑地走了。
  目送那媳妇子离开,翠蝉才继续往正屋方向走去,一路上遇见的丫鬟婆子,各个都忙不迭地放下手中活计,向她点头弯腰问好。
  翠蝉刚踏入正间,就听得里间有人声,细一辨认,便知是自家主母和盛家大房的梧二奶奶在说话,她立刻停住脚步,屏气驻足在门边。
  “……表姐帮帮我罢,我那几个孩儿打出娘胎就离过我身边呀。”梧二奶奶断断续续的轻轻哭泣。
  “你也别哭天抹泪了,这些年来,我该劝的都劝了,你左耳进右耳出,全当我是在吓唬人。好了,如今终惹得大堂伯母发威。这事,往大了说,那是你们大房婆媳关起门来事,别说我只是个出嫁女,便是我兄弟们也不好插嘴;往小了说,做祖母的想亲自教养孙儿孙女,又有哪个能挑理了?!”
  梧二奶奶并非浑人,该有的道理都懂,却依旧哭得伤心:“娘是恼了我了,可,可是我又有什么法子,那到底是我的生身母亲呀,表姐……”
  “是呀,表妹孝顺,知道惦记自己的生身母亲,我的生身母亲这会儿还在老家家庙里孤零零的呢。”二奶奶忽冷冷插嘴。
  梧二奶奶自知失言,赶紧道:“表姐勿怪,我不会说话,是我笨!姨母素来疼我,我娘累得她如此,我,我真不知该怎么赔罪了。”说着说着,又哭了起来,“我娘罪孽深重,我如何不知,可那回我去瞧慎戒司瞧她,真是操劳得没人样了,她对着我一直哭,一直哭,为人儿女的,我怎么看得下去……”
  “早叫你别去瞧了,你非去。”
  梧二奶奶泣道:“自外祖母去世后,舅舅舅母已不想管母亲了,哥哥被嫂嫂拘住了,除了我,还有谁……?”
  “原来长梧兄弟升了官职,竟是便宜你去慎戒司探母了!”二奶奶讥嘲出声,话音一转,又道:“说起舅舅舅母,听说最近王家表弟又添了个儿子?要说舅母眼力不错,抬进来的二房奶奶果然旺夫益子。”
  梧二奶奶心头一惊,抬头见表姐包含深意的目光,慌张道:“表,表姐……”
  “你也该知足了,我大伯父大伯母待你够厚道了,虽心中气恨,但从未迁怒于你,想想元儿,她的公婆还是咱们嫡亲的舅舅舅母呢!你倒好,得寸进尺,一忽儿去探母,一忽儿缠着老太太原宥——老太太难得回京一趟,你大过年跪在寿安堂门口又哭又求,尽招晦气!”
  “如今老太太身子安好了,已发话叫姨母回来了。大家都富贵荣华,阖家美满了。何况,何况那是我娘呀……”梧二奶奶刚要说下去,立刻又被打断。
  “我知道那是你娘,谁都知道那是你娘!”二奶奶饱含讥讽的声音,“那桩陈年官司我懒得再说,老太太没事,那是她洪福齐天,姨母居心恶毒,却是板上钉钉的。我们盛家大房二房多少年的情分了,比寻常分家的亲兄弟还要好,这份情往后还要接着下去。伯父伯母绝不会为了你,叫两房人生了嫌隙!你放明白些,不论你有多少道理,只能选一边,别想着人人都体谅你,迁就你!你是聪明的,知道该怎么办!”
  说完这一大段,二奶奶似是厌倦了,开口就要送客,梧二奶奶只好收了眼泪,抽泣着出了门,翠蝉迅速退开几步,站在正间门口,一手抬帘,一边屈膝行礼。
  送走梧二奶奶后,翠蝉才缓缓进到里屋,见主母坐在炕上,脸色不好,一见到她便道:“你怎么才回来?!害我等半天。”
  翠蝉知道主母性子,笑着站到炕前,呦呦道:“哎呦喂,我的二奶奶,主子们在里头说话,我还能冲进来回话不成,可怜我跑了一场长腿,还得在外头干等。”
  二奶奶被她唱做俱佳的样子逗乐了,脸色稍霁。
  翠蝉察言观色,笑道:“要我说,还是二奶奶性儿太宽厚仁慈了,梧二奶奶才这么一趟趟寻上门来哭诉,若换了旁人,不给个闭门羹吃,也直接下脸子骂了。”
  二奶奶是个爽朗性子,气性来的快,去的也快,闻言笑叹道:“我只是怜惜允儿表妹,这些年来,她怜老恤弱,施粥舍米,没少做善事。唉…黑乌鸦窝里飞出只白凤凰,这算怎么回事…”
  翠蝉小心道:“这回…梧二奶奶又怎么了…?”
  二奶奶冷哼道:“康家表嫂叫她缠烦了,就撺掇道‘想从慎戒司放人出来,非顾家侯爷不可为,不如小姑子去求求顾侯夫人’,表妹还当真了,居然刺破手指,写了封血书想送去蜀地。好在大伯母留在京城的管事婆子机灵,给拦了下来,消息传回宥阳老家,倒把伯父吓了个够呛。这信若真送了出去,六妹还罢了,妹夫还当这是长梧兄弟的意思呢!”
  翠蝉也是吓了一跳:“梧二奶奶这胆子也太大了。”
  “哼!”二奶奶一脸恨其不争,“当初刚出事时,我就劝她,千万放明白些,别拿自己跟整个二房去赌,大房里哪个都不会押她。四年前大伯母拘她在老家关了一整年,回来后我好言相劝,别没完没了地哭了,大伯母已是怒了。去年她去寿安堂门口乱跪,大伯母都气病了,两个月后就抬了个好出身的良妾进门。唉,这屡教不改的,我是懒得废话了。”
  翠蝉见主母气得口干舌燥,默默倒了碗温茶递上。
  “其实这事我是早知道的。”二奶奶喝过茶水,匀匀气息,才缓缓道,“大伯母原本的意思,是想把表妹叫回老家,再也不放回来了,以后就叫那良妾作了平妻,替梧兄弟出面张罗。总算梧兄弟念情,好说歹说,劝大伯母‘此事不成体统’,才算保住了表妹。”
  翠蝉坐到炕上,轻轻替二奶奶捶着腿,温言道:“奶奶别气了,照我说呀,堂房大太太叫把梧二奶奶的儿女叫回去,也不见得全是为了惩处。且别说咱们老太太对大房的恩情,说到底,堂房是商户人家,只一个梧二爷出仕,还是武官。可咱家呢,文的,武的,有多少?这辈上,咱们两房人还亲如一家,可再叫梧二奶奶这么下去,时不时带着孩子去慎戒司见见受苦的康家外祖母,言传身教,以后哥儿姐儿们大了,还不暗暗记恨哪!”
  二奶奶拍腿道:“你这话说到我心坎里去了!我也忧心这个,好在伯父伯母是明白的,趁孩子们还小,赶紧带回去自己教养。不过也就这回,长梧兄弟已应承了伯母,说若再有下次,就把媳妇赶回老家去,另抬平妻。”
  她叹口气,又道:“姨母这样恶毒的人,是断断不能出来的,听说她里头还见天咒骂我们全家呢。唉,说起来,允儿这门亲事还是老太太牵的线,也不知她有否念及老太太的恩情。”
  说了半天,二奶奶见翠蝉久久不语,不由得笑道:“你怎么了,忽的哑巴啦。”
  翠蝉忍了又忍,还是说了出来:“听奶奶说良心,我不知该不该替一个人传话了。”
  二奶奶略一思索,脸色渐渐沉了:“还是允儿心软呢,你也是个心软的。她又托你来跟我说什么了?”
  翠蝉苦笑道:“宋姨娘说,大哥儿一日日大了,眼见不是个读书的料,倒喜欢舞刀弄枪,咱们爷哪有这功夫,能否请奶奶给找个刀棍师傅。”
  二奶奶冷哼一声:“她倒胃口不小,什么都敢说。”
  翠蝉静静站在一边,一声不吭。
  虽说如今她是二奶奶跟前第一得用的人,可原先的话,宋姨娘才是二奶奶自小伴大的贴身丫鬟。旁家奶奶也许乐意将贴身丫头给丈夫做小,可二奶奶是自小看着林姨娘跋扈大的,骨子里就不信什么妻妾和睦,是以当初二奶奶再着急上火,也没把主意打到她们几个身上。
  谁知宋姨娘瞧二奶奶生大姑娘时伤了身子,生了别样念头——既不会有嫡子了,那么必是庶长子最贵,主动提出‘要为主母分忧’……那次后,二奶奶虽什么也没说,一切如常,但翠蝉知道,她是伤心的。
  二奶奶原先的念头,是找个父母兄弟身契都捏在手里的二三等丫鬟,到底是要给二爷生庶长子的人,总不好太亲近了,若好,那是皆大欢喜,若不好,有个恃子托大什么的,万一要撕破脸,也不致于伤了自小的情分。
  翠蝉常想,连她都能瞧出二奶奶的心思,难道宋姨娘会不知道?却依旧满嘴‘旁人不放心,不若我跟奶奶贴心,我生下的哥儿,跟奶奶肚皮里出来的没两样’。
  大哥儿刚生出来那会儿,二奶奶固然松了口气,宋姨娘也志得意满什么似的,谁知人算不如天算,后来二奶奶调理好了身子,接二连三地生下嫡子,夫妻还越来越恩爱。
  这样一来,庶长子的存在,反而尴尬了;宋姨娘也愈发惴惴不安。
  过了半响,二奶奶才幽幽道:“你说句真心话,这些年来,我可有亏待他们母子?”
  翠蝉低声道:“天地良心,是宋姨娘伤了奶奶的心在先,奶奶够对得起她了。都是丫头抬上来的妾,瞧瞧咱家的香姨娘和六少爷的吃穿用度……他们该知足了。”
  二奶奶眼中似有泪光一闪,很快消失不见,拉着她的手,哽咽道:“幸亏出嫁前,老太太把你给了我,最艰难的那阵子有你日日给我鼓劲宽慰,才熬了过来。”
  翠蝉由衷道:“老太太早说过的,奶奶仁善心热,跟着奶奶定错不了。”
  主仆俩说了会儿笑,翠蝉忽想起一事:“对了,奶奶还没问我差事办得如何了呢。”
  二奶奶抚额咬唇,笑骂道:“都是你,叫你七扯八缠,都不知绕到哪儿去了。快说,快说,今儿一早不是叫你送人参去的么,四妹妹怎样了,生下来了没。”
  翠蝉含笑道:“折腾了一上午,四姨奶奶又生下位姑娘。”
  二奶奶惊道:“怎么又是个丫头!这都四个了!”
  翠蝉也是暗叹,接连四个,这可真是问天天不语了。
  亏得四姨奶奶得了几分生母的真传,尽管婆母不待见,好歹还能勾住丈夫;只盼着林姨娘的本事靠谱,叫四姨奶奶能继续勾着丈夫生孩子。
  二奶奶叹了会儿气,无力道,“这叫什么事。六妹妹一个接一个生儿子,四妹妹却是一撇腿一个丫头,一撇腿一个丫头。”
  翠蝉轻声道:“听说四姨奶落胎掉了的那个,倒是个哥儿。”
  二奶奶撇撇嘴,惋惜道:“不止,两年前她又掉过一回,是个成形的男胎。”墨兰的生育能力其实很强,她的杯具在于,偏偏流掉的全是儿子,生下的都是女儿。
  “这么多年了,我如今是一点怨气都没了的,只盼四妹妹懂些事,别再跟妾侍们斗气了,好好保养身子,下一胎生个儿子才是。”二奶奶不住叹息。
  翠蝉目含笑意,这些年来二奶奶是愈发心地慈和了,连早年跟林姨娘的恩怨也随风散了,一心向善,想多给儿女们积些福德。
  “还是五姨奶奶好,一个姑娘一个哥儿,间错开来,把六姨奶奶羡得。”
  “那也是个不省心的,六妹妹羡慕她,她还羡慕六妹妹呢。”
  二奶奶轻啐一声:“六妹夫把六妹妹当成眼珠子,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一时一刻都不肯分开,五妹夫却得时不时敲打着。前阵子五妹夫的上峰赠了个妾,五妹妹好一番闹腾,现下也不知如何了。”
  翠蝉听着,也笑了笑:“五姨奶奶也不是容不下人的,不过文家姑爷纳妾,总要叫她点头才成,前头那两个不就挺好的,又老实,又本分。”
  “她是跟六妹别苗头呢!”二奶奶道,“哪能跟六妹夫比呢,他前半辈子吃了那么多苦,性子执拗得很,最见不得外人插手他的家务事。”
  记得那年蜀王赠了两个美人,六妹夫转手就送给了底下娶不上媳妇的伍卒;后来又赠了四个舞姬,六妹夫就好吃好喝地养着,家中一有宴饮就叫出来歌舞一番,半个蜀地的达官贵人都见识过了,直夸蜀王府会□人,各个色艺双绝。
  想起原先宁远侯府的那个叫什么凤仙的,二奶奶暗笑着摇摇头。
  后来蜀王怒了,伸头伸脑地想要使绊子,结果叫抢先顾廷烨参了一本。三弟长枫曾绘声绘色地解释过一番这本折子的大意:
  皇帝啊,臣把蜀王塞来的女人送人了,惹怒了蜀王,臣知错了,皇家所赐的,哪怕一个马桶,怎能随便转手呢!所以第二回蜀王送来的女人,臣就留下了,还经常使用,赴宴的客人们看了都说好,可蜀王又不高兴了,表示臣没有领会到他所送女人的正确使用方法。皇上呀,现在蜀王要管臣怎么使家中的女人,以后会不会管臣怎么使麾下的军队呀?
  皇上啊,臣是真不想纳妾,臣早年受足了家宅不宁的罪,弄得家破人亡,这您都知道;臣不想纳妾蜀王非逼着臣纳,臣纳妾跟蜀王有什么好处呀!臣子尽心替皇上办差,连教小儿子功课的功夫都没有,这样下去又得送京里来了,跟他大哥二哥一样伴在皇子身边,有皇家的老师看着,臣放心,皇上您看……要不再多收一个?
  【皇帝给顾廷烨的御批:皇子伴读人员已满,你一家就占了两个名额,很多老同志纷纷表示不满,你剩下的小子就自己留着罢。PS:你家大小子不错,少年老成,办事妥帖,很得朕和大皇子的看重,二小子太不爱说话,搞得老师们很疲劳,等下个月你大舅子盛长柏回朝任京官,就发还给他,值得好好培养。】
  皇帝等的就是这个,立刻下旨严厉斥责蜀王——连皇子都不该随便跟官员来往,你一个藩王,几次三番结交封疆大吏,意欲何为?
  潜台词是,朕就是藩王上的位,并且刚上位就解决了两个藩王,你想学样么?!
  之后数年,皇帝削了蜀王三分之二的卫队人马,夺其辖制藩地的制钱权和采矿权,还顺手给蜀王府御赐了几个‘王府长史’。
  每每想起六妹从远方寄来的家信,二奶奶就直想笑,心中又妥帖,又温暖。
  翠蝉侧眼细察,见二奶奶嘴角含笑,似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全然把刚才的不快抛诸脑后,她心中松了口气,每每提起六姨奶奶,总能叫主母高兴些。
  见此情形,翠蝉再加把劲,笑道:“适才我回府时,见老葛头正在侧门卸货,说咱们爷从口外捎东西回来了,其中有件野狐狸皮子,花样斑斓的,我瞧着眼都花了,真好看极了。老葛头说,是咱们爷亲自打的,亲手剥的皮,找了口外上好的师傅硝制的,预备今年过年给二奶奶做件新风兜。”
  二奶奶心中甜蜜,面颊微红:“都老夫老妻了,闹什么幺蛾子,叫人瞧了笑话。年前得把庄姐儿的婚事商议妥当了,他人赶紧回来才是真的,旁的都不要紧。”
  翠蝉见主母开了笑颜,遂放了心。
  二奶奶掰着手指,算着日子,边道:“说起来,年前的事儿还真不少。薄府那头先不说,实哥儿也该正经找个先生了,不能跟几个小的镇日混在家学里,回头得去找长柏媳妇说说看,三弟该启蒙了,宋姨娘想请个刀棍师傅,那就把演武场再辟得大些,兴许将来小的几个里头还有爱学武的……”
  想了半天,二奶奶忽想到一事,吩咐翠蝉道:“对了,别忘了把那些皮子各送一份给太太和大嫂,要明着送,样子好看就成了。再送一份给张姨娘,别太显眼,东西要实在好用的。咦?今日太太怎么没半点声响了。”
  虽说自从老侯爷夺了老妻的管家之权,又叫儿媳不必日日去请安后,婆媳俩的正面交流机会大大减少。但往日口外送东西来,婆母就跟嗅着气味的猎狗似的,明的暗的派人来打听内容,坐卧不宁地要过来查看,生怕儿媳独吞。
  事实上,婆母原本哭喊着跳脚,要儿子把东西直接送来给自己,好让自己分配给各房儿媳,被老侯爷指着鼻子大骂一顿后,才打消了主意。
  翠蝉抿嘴一笑,附到二奶奶耳边:“昨儿个夜里,太太又和张姨娘吵了一架,扭打中抓破了老爷的脸,被老爷反手打了一个嘴巴,太太现下正气倒在床上呢。”
  二奶奶对这婆母毫无感情,闻言小声问道:“这回,会躺几日?”
  翠蝉迟疑一下:“要不,我去打听打听那巴掌印有多重?”总得等印子消下去吧。
  二奶奶轻轻戳着她的脑门,谑笑道:“当初房妈妈说你淘气,一点都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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