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钱人测试你是不是神经病都有神经病

我们为什么干不过有权有钱人?
关于老四的真实生活
在哪儿遇见他们俩的呢,好象就在他们家承包的食堂前面。我和我哥从门口路过,确切地讲是从他们家的食堂前面路过。好象因为是星期天食堂没活,学生们都回家补油(学生术语:即回家改善伙食)去了。这样的话学校食堂就只得干落着。老三老四也在门前无聊地看闲,老三正在看老四打拳,所谓打拳也不过就是练练架子,努努肌肉什么的,老四很带劲地边打边嗬哈嗬哈。老三却很无聊,大张着几下嘴可是没有什么成果。老四还在打拳,老四希望从树上掉个一片两片的叶子来,以证实他拳风的凌厉。现在可是夏天啦,树正是可劲儿长叶儿的时候,一片也不可能落下来。
老四踢腾了一会,他很沮丧,老四不练了。这当口,我和我哥走过来了。老三看见了,老三近前说:“天晌午了,你们哥俩哪儿去呀?”我哥不爱说话,只是笑笑。我说:“回家呗!”老四也走过来瓮声瓮气地问:“怎么这么晚?天都热成这样了!”老三也不知怎么地很慷慨地说:“你们现在别走了,中午在我家食堂随便吃点,再回去成不成?”我哥不爱说话,只是笑笑。我抢过来说:“好啊,好啊!”心里想这老三今天是怎么了?平时可是一毛不拨的家伙呀!
老三他们家承包了学校食堂,他爸就指着他老三掌勺卖菜卖饭。他爸从来不让老四掌勺,老四手大,又经不起别人叫他四哥,十次卖十次亏。老三绝对不会,老三外号:三斜。就是他善于斜,这个“斜”很有讲究,不是一般人能掌握得了的。就是你看他满满地舀了一勺子菜,可就朝你饭碗运动的路上七斜八斜,等到了你饭碗里也就半勺了。这个斜下来的饭菜还是落到桶里。同学们都不喜欢老三,都不待见他。老三很不高兴这个绰号,可是他老子李老三倒是挺喜欢他这个绰号的,因为这个绰号证明了他的儿子有做生意的头脑,也从侧面证明了他李老三教子有方。他就是不喜欢老四,可是我们喜欢老四。老四手大,重要的是老四够处。老四有一天还和我一起偷吃了他们家的食堂厨房里的红烧肉和三个鸭肫。挨了他爸爸李老三的一顿臭揍,那鸭肫可是他请贾校长吃饭用得上的一道好菜,那鸭肫可是贾校长的最爱呀。
老四也有个不太好听的绰号:四歪。可是老四看上去哪儿也不歪,都长得好好的,鼻子眼耳朵都长得挺是地方,谁也搞不懂他怎么摊上了这么个绰号。老四说,四歪就四歪吧,谁还吃了我不成!老四比我哥小,比我大。有时他也会掐着我的脖子,我也只好喊他四哥。
我和我哥坐下来也是糊里糊涂,闹不明白今儿个老三怎么了?怎么想起来请咱哥俩吃饭?话说那时,老三从厨房里屁颠屁颠地端出东西来,一看,我们都哭笑不得,就是一钵子稀饭外加一碟子腌胡萝卜条子!嗨!就这呀!我不由得咧了咧嘴。老三不满地道:“就这!怎么?我们中午也就吃这个!”老四在旁边也说,吃了吧,赵林!我们中午也就吃这个!骗你我就是小狗!我哥捅了捅我,意思是说,吃吧!要不这会儿走到家,也饿得前心贴后背了。
这个挺热的天,吃凉稀饭就着胡萝卜,也还不错。好歹了划拉个肚儿圆。吃饱了,歇了会,我抹了抹嘴说,你们怎么不吃?老四说,我们哥俩吃过了。我哥说我们要回去了。老三说别介,我们一起回去吧,我和老四也想回家看看。老四也说是啊。
到了家,老三非要到我家玩。玩就玩吧。我们就玩了一会儿排球,又玩起了乒乓球。老三乒乓球玩得很好,可能是他长期斜着掌勺的缘故吧。可是老三好象很照顾我们哥俩的情绪,表现得十分配合,没让我们丢多大的脸。总之我们在家门口的土台子上玩得很生动也很友好。这样老三在我家玩了很久,玩到球发过来,对方不喊,球过来了!都看不见球的地步了。也就是快要吃晚饭了。晚饭好啊,我妈做了一锅红烧肉,在锅里炖得那个香啊!
可是老三还没有走的意思。我心想可不能便宜了他,哼!稀饭换红烧肉!他想得倒美!要不我们也太亏了!想到这,我就说,天不早了啊!老三说,是啊,天黑了就凉快了!我哥也说,快吃晚饭了啊!老三说,吃罢晚饭我们到我家去玩!我爸今儿个从县里回来一定会买个西瓜回来!我说,老三你别做梦了啊,这季节的西瓜还没上市哩!再说就是有,杀了你爸也不会买给你们吃!我哥说,老三你听,好象是你妈在喊你吃饭呢!老三说,我妈从不喊我们吃饭,谁到点儿不回家谁饿着!我急了,我说,老三你回家吧,我们要吃饭了!老三脸上挂不住了,他低了头摆弄了会球拍,见我们哥俩没有一点缓和的余地,他倒一梗脖子又说,你们家不就是炖了红烧肉么!有什么了不起!你们哥俩还吃了我家的饭了哩!我说,你还说呢,就吃了你那两碗破稀饭就想蹭我们家红烧肉吃,呀呀呸!
后来也不知怎么的,老三就在我们家吃上了。我气得眼珠子都快努出来了!可是老三怎么着也不瞅我一眼,他的两眼全让红烧肉给侵占了。我们都奋不顾身地抡起了筷子。
后来又不知怎么了,老四也来了。还带了两个臭孩子,一黑一白。几个家伙那个可劲儿的吃!我们自己都挨不上了。我哥当时就气哭了!只见他把碗一摔!上去就去掐那两个臭孩子。那两个臭孩子吱哇乱叫,喊老四:爸爸爸爸——快来救我们!——老四妹妹五芹也从他们家的窗户里探出她黑面盆似的脸,大声地嚎:谁打咱们家的孩子啦!——老四也不知从哪儿蹦出来,手里晃着亮铮铮的刀子,口里应着:我来看是哪个混蛋敢欺负我的儿子!……
这时,我耸然一惊!醒了!这是梦吗!妈妈的,这真是一个梦!
我摸索着墙壁上开关,老婆迷迷糊糊地嘟哝:你想干什么,三更半夜的!?我这才浑了过来,停了手。又觉得不太妥当,我还是摸索开了灯。老婆紧闭了眼急道:你是神经病还是怎么了?!你不想睡我还想睡呢。我也不理她,径直走到客厅,开了灯,又返身关了卧室的灯。再回来摸出烟点着,我眯缝着眼靠在沙发上悠悠地抽着。
一会儿,老婆神色古怪地走了进来,关心地问道,你怎么了?半夜跑到这儿装深沉?一边又时髦地港派地摸摸我的脸,当我是一个受惊的孩子一样。我摇摇头,说,我他妈的梦见老四了。哪个老四?麻将张老四还是黑皮王老四?老婆问。我说,都不是!是那个好打拳的李老四!我和她说了我的梦。老婆说,你倒也真是的!他都被毙了几年了,你还能想起来他!我沮丧地说,我也不知怎么搞得,最近以来老是梦见他!老婆不解地道:这也挺怪的,赶明儿我找那个管半仙给你禳解禳解!我笑了:你别逗了!你当我真信那个。我想宽宽老婆的心,女人吗,就是搁不住事!就故意打趣说,我还梦见了两个臭孩子,还一黑一白,有意思!哦,我想起来了,一定是我们那时在上地理课,有什么色的人种分类!老婆也笑了!
其实我真是撂不下这事。这个老四先前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是了如指掌,至于他后来怎么又是杀人又是抢劫的,我就搞不明白了。有时我在想那个在宣判大会上的眼光迷离的他真是老四吗?那会儿老四一家子人都给这件事缠绕住了,先后有两个哥哥一个妹妹被卷入案件中。两个哥哥一个给判了两年,一个不明不白地在拘留所蹲了一年多才被放出来。他妹妹也因为阻碍警方执行公务被刑拘了几个月。
老四本来和我在一个单位,是我们本地一家知名的国企。只不过他被逮住那年我刚好毕业进了这个单位,正是一个前脚出一个后脚进。所以我和老四不能算是同事。可是我和老四是同乡,这一点当年招聘的时候,主管就知道了。主管还问:你跟李老四是老乡?我说,是!我还说老四是个不错的家伙!我当时不知道他犯了事。主管就笑着说,是啊,是个不错的家伙!这个家伙杀人不眨眼真是好样的!说着就递给我一份通知,我一看,上写:兹有我单位李勇,现已触犯刑律,经公司领导研究一致决定开除其公职云云。下面还盖了个鲜红的公章。我当时就傻了眼了,因为我刚才还夸了这位仁兄呢。我嗫嚅着道:我们也有好几年没来往了。主管见我神色尴尬就说,你别有什么心理负担,他是他你是你,我们这一点还不明白吗?我也知道单位聘我是因为我的专业对口水平也不错。可是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的心里还真疙疙瘩瘩的不自在。
于是,我有时故意有意无意地就想一个劲儿地想问问老四的事。逮住一个就问一个。现在这个时代也没什么忌讳,你一问他就说,老四啊,是个不错的家伙!我就说,怎么个不错法?他可是个犯了重罪的人!那人就挠头:这还真不好说,反正他挺仗义的!别的不好说。至于他怎么犯得罪,那真是谁也想不明白。几乎是众口一词!问成这么个结果似乎是再也深入不下去了。
老四那年上初三,我那年上初二。上初三的老四已经不想上学了,老四偷偷对我说,赵林,你知道我的理想是什么?我说,那还用问,你不就是想上少林寺学武功吗?老四说,对极了,我要打遍天下无敌手!那可是八十年代,在我们那儿男孩子有点体格的都梦想上少林寺。学了武艺打遍天下无敌手,要多酷有多酷!妈妈的让人想往死了!可是我看看自己的豆芽菜的体格,我失望透顶,我无话可说,我这一辈子也只有耍耍笔杆子了。我伤心地说,老四,我这辈子是甭想了!老四同情地看看我说,赵林,你还是好好念书吧。
老四经常看着书看着书一见他爸爸李老三不在眼前,一转身就放下书本打起了拳。老四练螳螂拳二节棍扫膛腿轻功二指禅后空翻鲤鱼打挺懒驴打滚,练着练着,我看得又楞又傻,心里别提多羡慕了!没提防李老三,只听咣当一声有人就把门踹开了,手里掂着一根胳膊粗的槐树棍,照着吓傻了的老四就是一棍!未来的少林高手老四也没能躲开他爸爸李老三这毫无章法的一棍!就一头栽倒在地上!我也吓懵了!吓得拔腿就跑!
就这样未来少林高手老四在医院里整整呆了三个多月。老四后来很沮丧,他说,我没想到我爸那一棍来得那么快!我都来不及想是用什么招式去对付他了。我知道老四一看见他爸爸李老三就成了个武功全废的人了。可是我不能说,老四已经将他爸爸作为他成为武林高手以后第一个要整治的对手。因为他在日记本里写着:李老三,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等着瞧!
在单位混了有三五年,有关老四的传闻也就越来越失实了。和我同一个办公室的小刘说,赵林,你不知道,老四后来变成那样,和我们单位这些官老爷们可是有莫大的关系!我说,奇了怪了,他犯了罪,难道会是领导教唆的不成?小刘说,那倒不是,说实话,是给这帮子官僚给逼的!你知道么,老四来的时候虽然我还没来,可是我一到公司因为没什么学历就给分到以前老四呆过的车间,听说虽然也是听说。但是肯定是第一手资料。他是他爸爸找人给弄进来的,老四也是什么学历技能啊都没有。他对他父亲感激涕零,他总是对别人说没有他爸爸就没有他现在的这份工作。他说他爸爸半夜里候在老总家门口等别人都走了,才把哪些从牙缝里抠出来的那一点钱,给送进去,回来就得上了病。那可是滴水成冰的隆冬呐!
我说我知道,老四他们家是穷,他们家有大大小小四个男孩三个女孩,弟兄姊妹七个整!当年我们家每月都能吃几顿红烧肉的时候,他们家半年才能吃上那么一次二次!小刘说,那怪不得了,老四很会过日子!省得很!不过他处朋友却大方得很!说实话,刚来那阵老四的确是勤勤恳恳任劳任怨,可是到年底评先进评劳模,那是样样也没有他的份!要是我们也就算了,这年头就是那么回事!你不会和领导来事,请吃请喝弯腰媚笑,你就是累死了他还当你是睡着了,说不定还狗屎一样臭你!可是一年这样两年还是这样。我们都服了这社会的气了。
可是一天老四或许是喝了点酒,去找领导论理。老四说我年年累得跟狗屎一样,钱拿得没人多不说,这到年底了,总要搞点东西意思意思吧!领导本来就没把他当回事,都以为他老实巴交的一个人,好说话。就说,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那还要领导干什么!老四一时张口结舌,他原以为领导会好言相劝温言软语他也会借坡下驴,不就是出口气么?可是他没想到领导会是这副无赖的嘴脸!老四哆嗦着嘴唇好半天,他见领导还挑衅地轻蔑地看着他。老四冲口就说,我他妈的打你个狗日的!
我忙问:他还真打了?!小刘笑道,岂止是真打,简直是把我们那位老总给打惨了!办公室当时没人,领导把自己办公室的位置又安排不当,离别的办公区又远。谁也没想到谁也听不见。领导没见过他如此凶神恶煞,电话也给他砸烂了,一时也给打没辙了。竟然给他跪下了,求他别打了!我笑道:真有这事?小刘认真地说,那还有假!我们那位也不知给打怕了,还是为了息事宁人,反正在家住了一个多月,上了班后也没怎么处理老四!我说,他这么好说话!小刘笑:他傻呀,他能不报复吗?可是他不敢!听说老四打他当天晚上就带了一大帮子人到他家,他家人哪见过这阵势,都吓得不知怎么好了!他不是只怕老四,主要是怕老四是什么黑社会,谁惹得起这样的人啊!
我也笑得直不起腰来,又鬼鬼地问小刘:你说的这个领导是不是现在的张总?小刘忙说:不是!绝对不是!这你可别误会了!那个老总没多长时间就调走了!我笑说,他恐怕是丢不起这个人!小刘说,我想也是,你想一个公司老总给手下一个员工打成那样,还有什么脸大会小会的指手划脚?反正从那以后,老四动不动就来硬的,一般的同事还好。不大不小的领导见到他都绕着走,真是躲不过的还主动向他打招呼!真是人见人怕!一般人怕他就躲着他,还有一帮人见他不得了吃得开,都认他做老大!我叹口气:难怪他越陷越深!小刘说,你说,这不是他们当领导的逼得又是什么?你不知道,老四从那开始有了个在本公司著名的口头禅:打他个狗日的!
我在上初三的那年,我们家人见成天脑子里胡思乱想,就以为我们学校校风太差,当年就把我转学到我舅舅任教的一所所谓名牌的学校。老四那年当然是连高中也没有考上,我后来听说老四找他爸爸商量想去少林寺,结果就是又挨了李老三的一顿臭揍。
李老三打心眼里就认为老四是个惹事的阎王戳祸的祖宗。书自然是不能读了,就希望他在家里好生的安稳几年,等再大了一些,好托关系走后门,找一个单位上上班算了。可是老四这回不干了!寒冬腊月的一天,那也是快过年的光景,他偷了家里的过年费,偷偷地跑了!一家子都咒骂老四早不跑晚不跑,偏偏赶年关跑!这个混蛋东西还拿光了家里所有的钱!
年是不要过了,只有老四妈急得失了声,嘴上起了层出不穷的燎泡。这一回李老三却不焦不燥,任一屋子的人在那儿商量来商量去,他就是不表态,他就是不吭声。他嘴唇上粘了一根烟,坐在那儿,只是一迭声地说这个混蛋我看他能到哪儿去!这个混蛋我看他能到哪儿去!……老四妈沉不住气了,她见李老三不理不睬的这副熊样,上去就撕他的脸,李老三没防备还真给她闹了个不亦乐乎。一旁的热心人好不容易把他们撕扯开了,李老三脸上早就横一道斜一道地布满了血道道。老四妈还在一旁咻咻地喘着粗气,象一只母老虎一样,看样子随时都会扑上去。李老三用手抹了抹嘴边的血迹,不怒反笑:妈妈的!还真厉害!一个被窝睡着呢这么些年,不到这会儿还真看不出来!狗急跳墙!有人就笑劝解道:小刘,你平时在家称王称霸,看来这个王这个霸赶情是老四妈让给你的哩!老四妈撑不住这时也笑了,口里还是骂:这个天王老子在家成天把自个的儿子当劳改犯,动不动就是一顿打一顿捶的,还有孩子过的日子么?他不跑倒是怪了?李老三反唇相讥:你个娘们,懂个屁!这个小混蛋他能上哪儿去?还不是想到什么少林寺学打架去!我早想清爽了,你们在乱吵吵什么!众人一听,都说他妈的李老三人粗心不粗,一刀下去还真是理清了。老四妈知道自己这回理屈,还是把脖子一梗说:就算你说得有理,那你不赶紧地去找,还在这穷啰嗦什么!小刘得理了,清了清嗓子就卖起了关子:众位亲朋好友,你们想想他一个屁孩子从来没出过远门,连个路也不识,谁知道他会从哪条路去那个什么少林寺?我这会子去,怕是屁都撵不上!可是我不急,我在家先消停几天,估摸着他快到了我才去,保准是一逮一个准!众人都说这混蛋小刘说得还真在理。老四妈说那不行,这寒冬腊月天的,把孩子冻了怎么办?李老三说你傻呀,他怀里揣着好几百块钱呢!这年月有这个还能冻着饿着?老四妈不吱声了。
到底是李老三是做生意的脑袋,精得出了血。老四在山底下还没来得及上山就给李老三逮个正着。李老三和他的小舅子一左一右象押送囚犯一样,把老四从上千里外的地儿弄回来了。一路上要不是李老三看得紧好几次都差点给老四给溜了。到末了实在是伺候不起他了,李老三还真拿一根麻绳给捆了。绳头儿就牵在李老三的手里,老四的小舅见他这样就悄悄地问:这是不是恁狠了些?要是别人看在眼里问不好说!小刘把眼一瞪:他是老子的儿子,谁能怎么着!话虽是这么说,心里到底打鼓。一路上李老三没少被人指责,可是他满不在乎。火车眼见着就要到站了,来了一伙警察,一路查验身份证。前面就象是起了水,没票的企图逃票,有事的没事的都忙不迭地找空子钻。查到李老三,瞅见他的手里还牵着一根绳,顺着绳拎出了猫在座位下的老四。这还了得!大白天敢拴人!一个警察说。老四见不得人帮他,一猛子窜到一个老警的怀里,哭喊道:警察叔叔救我!……一个警察说这说不定是个被拐卖的孩子!李老三一下子懵了。
到了警察局少不了一番盘查,亏得是证件带得齐。少不了一顿臭训,李老三在警察局腰弯得象儿子老四的那个儿一般高。警察说,他一个孩子再小都是我国公民,都有他的人身权利和自由。你怎么能随便就拴人?是谁给你的权利?嗯!警察说,就是老子也不行!就是警察也不行!李老三赔着小心说是,是,是。一边拿眼珠子狠狠地剜着老四。老四在一边美美地吮着警察给他买的一串糖葫芦。
话说我们单位搞企业改制,先前我们都当是一阵风。有关改制的文件下来了,都跟没事人一样。小刘有时为这还吼上一嗓子,小刘唱:总想和你一起吹吹风,说说心里的梦……我们都笑,知道他这一段时间泡上了我们公司的超级美女范小萱了。说起范小萱在我们公司可是大名鼎鼎,漂亮是不用说,关键是人家都漂亮成这样了,可是人家一点都不骄傲。这年头美女好找,有脑子的美女实在是凤毛麟角。这年头美女的本钱大了去了,可以这样说就象当年美国佬说钱学森抵得上美军三个师,可是我们美女同志们一点也差不到哪儿去,你不见报纸杂志上见天登着,某某巨富欲出百万巨资一亲某某女明星之芳泽。范小萱虽然不能和这样的女明星比,可是在我们公司连一些副总都在梦里向她求婚。可以这样说只要你是结过婚的男人你只要见过她之后,你第一件想不通的事就是为什么这老天爷给人家范小萱零件摆设得这样好。第二件想通的事就是赶紧回家找老婆离婚。
话虽这样说真找老婆离婚的男人也毕竟是凤毛麟角。可是我们公司自从范小萱进来以后,那些平时毛手毛脚的楞头青的喜欢吆五喝六的小伙子们,都变得规矩起来的了。范小萱在政工部上班,也就是写点宣传材料发发报纸杂志什么的。同志们都排着队向范小萱借书借报借杂志,整天政工部里是人来人往川流不息。时间一长政工部长不干了,政工部长向我们老总提出抗议。老总从谏如流,老总说我们公司好久都没有这样的新气象了,学习的气氛真是需要带动啊。政工部长张了张嘴说:张总,您不知道,这些人都是干嘛去的呀!张总向她摆了摆手勿庸置疑地说,你不要说了,我知道,我就是想借她的这股东风掀起一场爱学习的热潮,干脆这个部长你还是让贤吧,让她干!至于你嘛,暂时调离我另有任用!政工部长可算是傻了眼啦。这一状告掉了自己的乌纱帽,好在老总还说另有任用,要不然她非当场哭成傻子不可。
说实话范小萱还真是有工作能力,反正整个公司的文娱宣传活动都给她搞得有声有色如火如荼。一时间公司刮起了“范旋风”,每个人都大张着嘴流着口水,心里想着她,梦里梦见她。我们都说小刘是走了狗屎运,是太阳照到臭水河上了。可是小刘还是一个劲儿地唱:总想和你去吹吹风,说说心里的梦……妈妈的!这世道!
真是“塞翁得马,安知非祸”,对于这件事的结局我只能用这句话来总结,我们老祖宗真是个个都是人精啊,几千年前就看清了这世上所有的结局。小刘自从泡上了范小萱,日子就像是上足了发条,哧溜溜地过着。眼见着这改制一日紧似一日,他还象没事人一样。我看不过眼了,我说兄弟你要顾顾眼下了,这风刮得有点紧了。你要好好看看专业书了,说不定运动一下子就来了。小刘说赵哥看你吓得!咱无产阶级还怕这玩意儿吗?这年月国企都是这德行,看起来都拉足了要改革的架势,真要改起来怕要等到猴年马月!
这么一说不到两月的功夫,公司就出台了一套政策。对我们这些后勤人员要进行精减,至少要精减掉一半。说实话我们后勤人员也真是多,人多官也多,多到某个部只有一个办事员却有四个副部长一个正部长五座大山在头上压着。说话间文件就下来了,要按政策进行软硬件的打分比较筛选。先是硬件打分,你是本科的多少分你是大专的多少分你是中专多少分,反正学历越高分越高。职称越高分越高。然后全公司在进行统一考试,有专业进行专业对口考试。这样一来二去,小刘的积分在我们部就和其它人越拉越远了。我们部在公司还算是重要部门所以就下了一个精减名额。分打到最后几天,局势越来越明朗了,这个倒霉的名额非小刘莫属了。小刘说我不在乎!脸上还真好象是无所谓的样子。可是我心里跟明镜儿似的,这小子是在装酷!他想在乎也不行了!这么想着,我们部去拿文件的陈露就一蹦一跳从公司办公室回来了。
她神秘地一进门就说:同志们我有重大的新闻公布!一伙子人都仰着脸,等她的下回分解。陈露说关于这次我们部的精减名单就是——话未说完又故意朝四下里瞅瞅。小刘这会儿不在,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消失了。我说小陈你不要说了,这早就没有什么新闻效应了。陈露哼了一声,说,我就是要恶心恶心他!陈露平时就看不起小刘的那副低学历的嘴脸,说小刘是无知者无畏,就是没有知识不知道害怕的意思!小刘也是看不起她,在私下里就叫她“O星人”,因为陈露长着一副罗圈腿,从后面看两条腿就象两个括弧或是一个“○”。我问:公司办正式下文了么?陈露说文件都打好了,公布也就在这一时半会了。同志们都是唏嘘不已,纷纷感叹现在时势真是不同了,知识也是越来越值钱了,小刘这样低的学历也只有认倒霉了。我想这小刘一定是知道了自己上了黑名单,就一个人跑哪儿去舔自个儿的伤口去了。我想安慰安慰他,就拨了他的手机,嘟嘟了老长时间,没人接,我一想还是算了吧。就是打通了也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中午饭的时候,都拿了饭盒下楼去餐厅。见公司通知栏上还真贴了关于这次精减名单的通知。我不忍心去细看,提着饭盒急急得走了过去。还没有走到餐厅门前,从后面就传来一声惊呼:怎么会没有他!我明明在文件上看见的!我听出来了,是陈露的声音!我赶紧跑回去一看,天哪!还真是没有小刘的名字!那上面却有我的名字!我一下子晕菜了!
整个中午谁也不敢答理我,我在办公室里坐着发呆,脑子里一片混乱一片茫然。我象个傻瓜一样坐在那儿。妈妈的这世道!还真是应了小刘的话,国企就是这个德行,在关键问题上总是不按常理出牌!我哗啦一下就想到了小刘,就在我们唏嘘感叹的那会儿他上哪儿去了?……难道是……?肯定!可以肯定!这个混蛋那会儿一定去找人活动去了!我的脑袋嗡地一声血就涌了上来。你个混蛋我待你不薄啊,你竟然这么对我!他能找谁?他还用找谁!他一定是找那个婊子范小萱!这个神通广大的婊子!她找老总放个屁比我们说上一百句话都香!妈妈的!打他个狗日的!打她个狗日的!…………
我也不知道我在那儿稀里糊涂地坐了有多久。反正当小刘刚一进门的时候,我腾地就站了起来。我说小刘你这个混蛋,哥哥我平时待你不错,你居然暗算我!小刘乜斜着一双醉眼,大着舌头说:怎么了?赵哥!怎么看兄弟我落难了你也来作践我!说话间我就蹿到小刘面前,几个同事忙上前拦我,我咆哮着:你他妈的,还在这儿跟我装蒜!那会儿说不定正在跟那个婊子喝酒庆贺哩!小刘猛地上前给了我一拳,嘴里说着:我不许你这么侮辱她!我们没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顿时我们俩扭成了一团。
等众人把我们撕扯开了的时候,公司办的陈秘书进来了。一进门就说:吆!怎么了这是?!闹地震了!大伙儿都沉浸在刚才的气氛里,一时间还没有缓过来,没有人有情绪搭腔。陈秘书有点讪讪,又冲着我说,赵林,老总找你有事!快去啊!
我站起来用手理了理头发,调整了一下情绪,昂然走了。走在路上我心想老总找我看来肯定是想做我的思想工作,说那些鸟用没有的狗屁大道理!妈的,都是些什么东西!闹不好打他个狗日的!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处处不留爷,爷去投八路!
进了老总办公室,老总腆着肥肥的笑脸,挺客气。我心想抬手不打笑脸人!呆会儿看你怎么说,说不好再收拾你!我直挺挺地坐了下去。老总说,小赵,怎么回事?看上去有情绪嘛!我不吭声。老总说怎么?让你下去当一个副厂长,看来你不太情愿嘛!我摸不着头脑,我说还当什么副厂长,我一个小小的技术员都被精减掉了!老总说,哦,你的调令下了嘛!我说什么!我没看见呀!老总气道,看来公司办的办公效率实在是不行!关于你这个副厂长的调令还没有到你手上是他们的责任。你呢,明天就去上任吧!好好干!
我如腾云驾雾一般,走进了自己的办公室。众人见我神色异常,都过来关心我。只有陈露在一旁发愣。我这时早就缓过劲儿来了,兴奋地朝他们摆摆手,说,同志们,再见!陈露这时却哇地一声哭了!陈露哭着说:赵哥,我不该幸灾乐祸!我没想到会落到你的头上!我笑了,我说怎么了哥们姐们,你们该为我高兴啊!我他妈的高升了!今晚“疯狂酒吧”我请客!大家都以为我的大脑给气短路了,同情地看着我感慨地说,官僚主义害死人啊!我说你们怎么了,我真的是被精减了,可是我又他妈的莫名其妙地高升了。我向他们传达了老总的原话精神,众人都高兴得傻了。再看小刘正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我知道我错怪他了!看来他自已没被精减的事他自己是真不知道,就中午一个人喝闷酒去了。这小子一定还不知道自己死里逃生了一回哩。
事情也不是想象得那么简单,要不是老总找我找得及时,我恐怕还真能闹出什么事来。那时候我就别想买什么后悔药了!后来事情也就弄清楚了,要说我也是因祸得福,我被精减的事也的确是范小萱捣的鬼,她也真是想救小刘,又不能明目张胆地违反公司文件精神,就建议老总精减了我留下了小刘。这样我的去向就不得不为我好好打算一番,不能让我半路上掉什么链子让老总们难堪。就这样转一个圈给我官升三级!有点张好古升官的味道。可是我不管,这事我又没弯腰去求过他们,是他们让我无意中捡了个漏子。我是不捡白不捡!
我到分厂就任去了。分厂里厂长平时就没什么事儿,副厂长更是轻松到除了喝酒什么事都没有的地步。现在都是一把手负责制,二三把手也只有陪坐喝酒的份,别的你想管那也得看人家一把手答应不答应,人家是当然不答应!所以我们几个副厂长正好够一桌麻将数儿,四个,平时也就打打麻将喝喝小酒。这里有个姓吕的副厂长人不错,和我也挺能谈得来,他人也能侃,天南海北上天入地,什么都能来两嘴。我这人就爱打听什么问这问那,那他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有一天中午,我和老吕弄两个菜,这酒又喝上了,我就问长问短,这一来二去就问到了老四的身上了。老吕说你们那个小刘说得那事还真有!不过那还算个事!我说这事不小了,搁别人身上还真吃不住!老吕说,这事我说是搁老四身上就不算个事!老四我们俩先前就在一个车间一个工段呆过,要说也不能怪老四,老四这人干工作真是认真,大事小事没一件事含糊的。我们那儿属维修部,他这个人虽然没什么学历,人却仗义,一来二去人都挺服他。一线工人就是累,可是累死了也讨不了什么好!钱拿得少不说,逢年过节也没有后勤部门奖金拿得高。可是这年月不服不行。不是咱们不尊重知识不尊重知识份子,你看看后勤行政的哪一个不是领导的七大姑八大姨!很多人都不是什么地道东西,狗屎一样还照样吆五喝六的!老四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就找领导去论理。你想想领导这年月还能跟工人尿一壶里吗?不过————老吕说着说着噗哧一声笑了,妈的,他还真让老四给教育傻了!不过小刘说就这个事让老四越滑越远的,那可真是说错了!
我说还什么比这更大的事吗?老吕不看我而是悠悠地喝了口酒,说,不是更大而是更无耻!我忙问:是谁无耻?老吕说当然不是老四而是那个他!老吕讳莫如深地用手向上指了指。我明白这个他,就是指现如今的这个张总。我惊道,这事关张总什么事!老吕说就是他!你听我说完。我问你小赵,现如今的范小萱长得怎么样?我说那还用说,明摆着的嘛!老吕说当年老四谈了个对象,叫林仙儿。比范一点也不逊色!我说想不到老四还有这个艳福。老吕说,自从老四教育了先前的那个老总后,那个老总没半年就调走了。又来了个朱总,这个朱总是我们总公司下来镀金的,不爱管事,凡事就都倚靠张副总,就是现在的这个张总!所以张总当时就是真正的老总。林仙儿当年刚分到我们公司也引起不小的轰动,也算是名噪一时。据说当年张总就盯上了。只是他当时只是没有什么实权的副总,属于有贼心没贼胆的层次。现在他是什么都有了,权涨色鬼胆!这话一点也不假!
老吕咝地喝了一口酒,接着说,兄弟,这话哪里说哪里了!千万别传!传出去害了你也害了我!我说这难道不是尽人皆知的事儿吗?老吕说也不是都知道!也就是先前的一些员老级的高层领导知道内幕,这也是后来慢慢传出来的。一般人都以为这八成是个子虚乌有的事,可是我知道这是千真万确的事。我说你怎么敢这么肯定?老吕说,这是我当年从一个调走的副总嘴里听来的。要不然谁敢说!除非他不想在公司混了。我说老吕我这个官是怎么得来的,你还不知道吗?另外我还想在这儿混下去哩。老吕说关于你我早就看出来了,你打听老四可不是好奇!你是想解开你心里的疙瘩,对不对?!我奇道,你怎么知道!老吕故作神秘地说,我当然知道。我说,不瞒吕哥你说,我最近老是梦见他!你说他只是我少年时代的一个好友。后来又各奔了前程,多少年没见面了。我怎么会老是梦见他!你说这是不是怪了!老吕说这世上神神怪怪的事儿多了去了。这或许是你们俩小时候的感情深的缘故吧。老吕说我还是说说这档子事吧。这或许能帮你解开这个心结!我说老吕你就快说吧。
老吕说,据老四当年说他和林仙儿谈上对象也是巧合,就跟电影上一样。英雄救美!林仙儿是个美女,美女嘛在夜里来来去去就难免会受到骚扰有时甚至是最无耻的骚扰。老四无意中救了林仙儿一回,后来也是仗义,就主动在暗地里保护她,这样又好几次给她解了围。一来二去就当上了专职的护花使者了。老四谈上了林姑娘,工作也老老实实地干了。见人也挺给面子,也不象以前那样动不动就是来硬的,……我打趣说,打他个狗日的!……老吕和我都会心地笑了。
我说,很好吗,他们俩这么好的感情,后来也出了意外?老吕说这有什么,多好多深的感情,也不能说就能经得起折腾!我说,这时那个张总呢?老吕说,他当时还没来得及下手,没想到让一个小员工给得了手了。他能善罢甘休么?他先是把林仙儿调到了公司办公室,什么小恩小惠的都给得特别勤,给得也特别到位。林仙儿这小女子也挺有才,能写会画。凡是公司举行的一些文娱大赛上都能拿上奖。没过半年,就给张调到身边当秘书了。隔三岔五海南北京的在天上飞来飞去。我叹气道,谁还经得起这样的诱惑!老吕也叹道,不要说林仙儿了,就是我们这些所谓意志坚定的大老爷们也铁定认栽!林仙儿成天这样风光无限,和老四的生活简直就两重天!渐渐地她就不把老四当回事了。可是也不好意思和他说分手就分手!那时候她早就给姓张的给日上了!我一下子笑了,我说,老吕你这口也真够粗的!老吕一本正经地说,不是我粗,是这些混蛋无耻,要说粗还是他们粗!只不过看上去都西装毕挺人模狗样的!你听我说下去,有一回,终于给老四堵在一幢郊区的别墅里,老四还是死脑筋,还以为姓张的跟以前的那个老总差不离,一顿狠揍就把他给打傻了!可是人家张总可不含糊,不慌不忙一个电话撂出去,来了好几个家伙,倒把老四一场好打!这回老四明白了,他和林仙儿早就没戏了!来硬的他也不是姓张的对手!
我说,老四难道会善罢甘休吗?!老吕说,认栽服软他就不是老四了!姓张的对他也防范的紧,后来他走动时就带上两三个保镖,从市公安局还弄了张持枪证,成天别了把六四式手枪在身上。那时老四就不再上班了!我后来听说这档子事,现在想想老四当时成天就在外面混弟兄,他就是想找机会报复这一对狗男女!我说,这混来混去,还有个好么!老吕说是啊,混的都是些一时不犯事手就痒的主儿,不到半年功夫老四就因为打架斗殴进了几回宫。出来更是好勇斗狠,从此就是犯事蹲监的常客了。我问,那个林仙儿呢?老吕恨恨地道,早就让姓张的给踹了!现在也不知道在哪儿现世呢。说不定在哪儿坐台当小姐也说不定!我说她从姓张的那儿没能捞一把?老吕说捞到个屁!那时候她还在做梦想姓张的能娶她!姓张的可能想都没想过!后来也是玩腻了,就想把她发配到公司常驻省外的一个办事处去。林当然不干,就想逼宫,没成想姓张的这个原配可不含糊!林仙儿跟她老公的事她是一清二楚,只不过她奉行的是只要男人在家铁旗不倒,外面任你红旗飘飘!林也是低估了这个黄脸婆的手段,居然打上门去想来个现场逼宫。据说那天姓张的也在家,两口子象是看猴似的看着林仙儿。林问张你是要我还要她!有我没她!有她没我!那个原配冷笑着看着张总,姓张的张口就答,你也配!你想破坏我的家庭,那我们原来日出来的那点情份也就算玩完了!我说,真无耻!老吕说,你说呢小赵,到底是我粗还是这些人粗?我说,他们不粗但是够无耻!
我又问,后来呢?老吕冷笑道:后来,后来她还不是灰溜溜地走了,而且是这一走是恁谁也找不着了。一个姑娘家弄成这样,你说怪谁?我说,怪谁?我他妈的也不知道怪谁!说这话的时候,我的脑海里一下子闪过范小萱的漂亮而下贱的脸庞!老吕絮絮叨叨地说,看来我真是喝多了!老弟,你我一见如故,我是信得过你才把这个天大的秘密告诉你,你得把它烂在肚子里!我说,吕哥看来你还真是喝多了!这事肯定会烂掉,就是现在捅出来也不能把姓张的怎么样!他现在是财大气粗树大根深!老吕咂巴着一会嘴服气地看着我,说,兄弟,还真是这个理,你说这事就算是给我们这样的人知道又能怎么样?谁也没想过要做罗宾汉,这年月都在混呗!头一低日月穿梭,眼一闭光阴似箭!转眼间就全到站了!
小刘那会儿有好一阵子没和我联系了。我也觉得挺对不住这个兄弟,好几次都是拨了他的手机号可是又犹豫起来,最终还是挂断了。这事虽然是阴错阳差可是结果都挺不错,没有谁因为这个哭天抹泪。这事真要我说谢谢还真说不出口,我找他主要是我想对小刘兄弟说说心里话。主要是关于范小萱。这年头身边有个美女固然是件美事,但也说不定就是一个定时炸弹。林仙儿不是个现成的例子吗?这事对老婆一说,她也觉得是凶多吉少,又笑说这事既不能报警又不能单挑,我说,这说到底还是钱的事,一般般的钱还行,要是这钱多到能把人都能砸晕了,那么谁也挡不了这个玩意儿。
要说在老四出事的前两年,老四还真和我联系过。那时我正在上大学,是个人见人厌的楞头青,嘛事不懂成天就知道忧国忧民,就是没想过自个儿的裤衩还没穿周正呢。那天上午九点多钟我正在宿舍睡懒觉,顺便对国家前途未来忧心忡忡。门外传来宿舍管理员尖利的哭叫声,我实在是纳闷儿,是谁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平时都是她尖牙利爪抓挠别人,今儿是怎么了?我推开四楼的窗户朝下看去,见一个青年人正用手薅着她的脖领子,她正在用力地挣扎着,象一只可怜的母鸡,无力地扑腾着两条细胳膊。我还看到一个光头刁着烟站在一边正在恶意地欣赏着。偶而又抬起头来朝着宿舍楼的方向张望,因为是夏天那个光头显得格外明亮,脸上的细节也很清晰,这是一张经过扩张的少年老四的脸。我想也没想张嘴就喊:老四,四哥——那个光头果然乱晃着脑袋四处张望着。看来还真是他!我只有冒着被那个苦难的母鸡认识锁定的危险,伸出头向他一个劲儿的招手。
老四他们很快就上来了,我已经穿戴停当地等在那儿。两人一进门老四就说,这么大个城市找你还真是不难!他身后那个家伙铁青着脸让人不敢看。我说,四哥你可害惨了我了!老四笑嘻嘻地说,你是说那个母老虎吗?至于吗?呆会儿我叫我兄弟再去收拾她一回,看她还敢犯贱!我赶紧抱拳相向,求道:饶了我吧,四哥!老四连忙把我的手按下说,我是饶了她!关你什么事!我知道和他们一时半会也说不明白,就说,什么也别说了,四哥,我先把中午的伙食安排好。
一行三人直奔了一家挺小的酒吧。酒瓶子喝倒了一地,从我们嘴里说的都是我们童年或是少年时的或美好或操蛋时光。我甚至还说了我的初恋,我的初吻,我的第一次性体验。妈妈的,真是好啊!那会儿你说这个世界再怎么美好我都相信!老四稀里糊涂的哭了个稀里糊涂。老四也和我一样说了很多对童年和少年时代的向往和憧憬。我们都不想说现在,都不愿说现在。我说现在我们都是烂鱼而且我们将来也注定都是烂鱼!老四说我不懂,我不懂我们为什么会是烂鱼?我也是喝高了,就启蒙他,说,烂鱼就是我们都臭不可闻而且再也没有自由自在畅游的欲望的比喻。这时他旁边那个家伙(我现在知道他叫刘勇)不动声色狠狠地说,我的外号就叫烂鱼!
关于童年我能想起来很多,关于老四的关于我的,在我的梦里永远都亮闪闪的而且永远都不会褪色。童年的老四是个打架英雄,不过他从不欺负比他小的。比他高上一大截的孩子都很怵他。他打起架来不要命,就是逮什么称手就用什么抡,谁能吃得住这个!就是那句话: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老四就是那种不要命的家伙。
老四他们晚上在我们宿舍睡觉,一屋子人都被我们冲天的酒气给熏跑了。我死睡到了半夜感到口渴得要命,就爬起来想倒口水喝,一看只有一个杯子,就想他们从远路上来一定也带上了水杯。老四和他的兄弟还睡得挺死,我就打开了他们随身携带的一个背包。一件一件往外拿,结果不仅拿出了两个水杯,还掏出来一把手枪一样的家伙。我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我当时不相信他们有真家伙。可是尽管如此我还是吓出了一身冷汗。我赶紧地把枪放了进去,又推醒了他们叫他们起来喝水。两个家伙醒来看到了他们的水杯,那个叫刘勇的狠狠的质问我还看见了什么!我故意轻松地说,我还看到了一把玩具手枪,我说这玩意儿我们宿舍的哥们人手一把。老四也清醒了过来,接茬说,这是他买回去孝敬他的大侄儿的。我们都笑了。气氛很快混浊起来,有点尴尬。老四闷头喝了一气水,说,兄弟,今晚上我真是高兴啊!哥哥我不如你,你还有远大的前途,我算是完了!我说,怎么了四哥?高兴就是高兴,怎么又感慨了!老四摇了摇头,一句话也不说了,就起身整理背包。刘勇也客气地和我握了握手,他的手很凉,他们的手都很凉。我知道我是留不住他们的。我看着他们没入黑夜之中,心里突然间有一种说不出的沉重。
这事过不了多久,我就忘了。那会儿正是快毕业的时候,简直是到了生死存亡的关键。我成天给找工作的事忙掉了魂。主要是对于这件事我心有余悸,我想忘了它。
我还以为小刘真记恨我而故意忘了我。我十分后悔那天的失态。没想到有一天,我的手机响了,一看,还真是小刘的号码。就很激动,这样一接话说的就有点嗑巴。我说,小、小刘,找你赵哥?小刘说赵哥,你怎么了,这么些日子不给我打电话?嗯?我说,小、小刘,主要是你赵哥对不起你呀!小刘在那边象是动了感情,说话间也带了点鼻音,小刘说,赵哥你什么也不要说了。你我还有什么对起对不起的事么?我说,小刘,你找我什么事尽管吩咐!小刘在那头沉默了一会,说,是有点心事,不是别的什么事,想和哥哥你喝两盅聊聊。我感到小刘的心事挺重也挺忧伤。
小刘说我们喝,我们喝。我知道他现在还没到能开口的时候,也就是说这酒还没喝到时候。小刘连菜也很少吃,只顾一个劲儿往嘴里灌溉,看来他心里焦渴的慌。我看也是时候了,连忙用手摁住他的杯子,我说,小刘,你也不要再折磨自己了,这酒啊又名水火棍,喝多了头就如同挨了闷棍一样,嗡嗡地。小刘笑了不过有点苦,说,赵哥,
这么些年我还头回听说这酒,还有这么一说。我笑。小刘又拿起酒杯,满上又一口干掉,说,赵哥,还是你说的对,这范小萱还真是个婊子!我忙说,小刘这怎么话说的?我那是口不择言。小刘说,不!你有先见之明!我说,怎么,想涮了人家?小刘说,我他妈的还涮人家,我是替他妈的那个混蛋去涮锅了!我问,怎么回事?
小刘说,怎么回事!我他妈的当了一回冤大头,一个人见人爱的傻逼一个!原来这个婊子早就和姓张的有一腿,(我用屁股去想也知道这个姓张的是谁,我不想打乱小刘的话语情绪,就让他说下去吧)小刘接着说,他们只不过为了掩人耳目才和我演戏。以前有那么一回,我就知道她不是什么处女。我就想这处女膜也就是片膜,一不小心弄漏了也是有的,就算或许有别人帮忙,她现在不让了,那就是良家妇女。咱得多体谅人家这么漂亮的女孩子犯错的机率比较高。可是我万万没想到她是姓张的私家车,怕原配翻脸,这对狗男女就想用这个臭把戏,拿我这个傻逼来涮锅!……
说到这,小刘愣愣地大睁着醉意的眼睛,说,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吗?你明白我话的意思吗?我叹了口气,我说,怎么不知道,我明白你上了这对狗男女的当了。你现在发现范小萱早就和张总有一腿了。范小萱和你谈恋爱是拿你当他们无耻的挡箭牌了。就算你和范成了好事结了婚,他们也会表面堂皇暗渡陈仓的。我不得不感慨地说,小刘,我和你一样傻!我原以为这狼喂成家狗也能吃点素,没细到这是条色狼,而且是一条有了更大势力更大胃口的色狼!他怎么能改得了!
我拍了拍小刘的肩膀,说,小刘兄弟,咱是一介平民,无权无势无钱无力,是典型的弱势群体。这个世界是他们的,这个世界所有漂亮的女人都是他们的,他们的想怎么日就怎么日!小刘兄弟,咱找不到表皮长得漂亮的,咱就找心瓤里长得漂亮的,表皮丑点没关系,好歹她是完整的是原装的,没有被有权有钱的人经手过,和这样的女人过日子既安稳又不闹心,多好!小刘大着舌头说,赵哥,你这话里有话!我这脑子这会儿一盆浆糊,一时半会还不能明白你的意思。不过我肯定会记住,回去我再慢慢琢磨。我说,兄弟,你记住了,我是话粗理不粗!句句都是至理名言!
没过几天,小刘又打电话来,语气平静地说,赵哥,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咱惹不起还躲不起吗?我辞职了!我说,想好了再做也不迟!你这会儿出去,想好了活路没有?小刘说,我原先学过电工,也有证。西市有个小厂缺人,都说好了。我高兴地说,那你就去吧,好歹落个安心。有什么困难你就和哥哥我说一声!
小刘的事让我放心不少。关于老四我想我永远也忘不了他。
事也是凑巧,我有个同学,从部队上转业回来分到公安局工作。隔三岔五我们聚聚,我说,你得让我借一样东西?同学就笑说:除了钱和老婆两样概不外借之外,其它的你尽管说。我说,钱我不借,老婆你借给我我也用不好,毕竟是你的老爷车了。同学笑着给了我一掌。我接着说,我想借一份档案看看。同学说,什么档案?我说,就是当年市公安局打掉的那个叫汪春犯罪团伙的那个案子。里面有个叫李咏的是我的多年朋友。同学说,那真是巧了,我也正在翻看这个卷宗,我想写一个关于这个案子的报告文学。一聊之下,敢情我这个同学,现在业余时间喜欢搞点文学。同学说,刑事档案局里有规定是不能外借的,这样吧到时你看我的那篇报告文学就是了。我说沾上文学你们就扯得没边没沿的了。同学说,哪里的话!刑事案子里现成的情节就够丰富的还用得着我们瞎扯,顶多构思构思细节,丰富丰富人物心里活动。谁也没功夫去深挖什么东西,你真深了谁还能看得懂啊,读者也就是看个热闹!
同学的报告文学很快就出来了,而且也在市里的公安文学杂志上发了。洋洋大观好几万字的中篇。不过他并没有把老四当成团伙的主角,真正的主角是一个叫汪春和一个叫刘勇的。汪春是这个团伙当然的老大,他们犯下的所有案子几乎都是这个家伙策划并带头实施的。而那个叫刘勇的(他的绰号叫烂鱼)是所有案子中最有力的执行者,一个真正杀人不眨眼的家伙。
小说中还提到了一个有趣的情节,就是犯罪分子李咏,在团伙中一直受到排挤,他们一度想开除他,只不过考虑到组织的安全才作罢。据说他后来主要的任务就是在外面弄钱,来支持团伙的开销。可是李咏这个家伙只顾着找一个叫林仙儿的女人,而把老大汪春交待的事屡次三番的置之脑后。更为可恶的是他找到那个叫林仙儿的妓女之后还一心一意帮助她戒毒。汪春听说之后,叫刘勇把那个林仙儿偷偷地干掉了。李咏一直被蒙在鼓里,从那以后李咏也渐渐地成了一个真正的杀人犯。而林被他们团伙内部杀害的事直到现在,直到他处决,他都不知道。
不过我还是看到了公审那场大案的录像。宣布最后的判决的时候,镜头扫过了所有的案犯,老大汪春瘫倒在地上,烂鱼刘勇脸色变得煞白。判有期徒刑的那几位哭声震天,泪水滂沱。当镜头扫过老四,老四只是抬起头来面色平静,目光迷茫地看着空虚的前方。
说来也怪,自从看过录象之后,我再也没梦见过关于老四一点一滴的东西。
小刘近两天打电话来,要请我喝喜酒。我别提有多高兴了。新娘子长得挺耐看,我只有说耐看这话说得含蓄,那是给小刘面子。酒喝得真是不少,我最后硬拉着小刘的媳妇要来个交杯酒。后来肯定还发生了什么,全场都哄成了一片。小刘也在一旁偷着乐。
回来的晚上,我一觉睡醒,没头没脑说,妈的就这样过吧!老婆忽然狠狠地给了我一巴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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