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找一周几次时间灵活的人小时活,打杂保洁都行,家住宝鸡市

  “国家有难匹夫有责啊我現在是体会到这句话了,一个不来两个不来,谁来保护医院谁来保护医生病人,如果都不来这个社会就完了,所以我们要感谢医苼,感谢护士也要感谢身边这些踏踏实实的后勤人员。”李师傅称

  感染性医疗废物处理人员,是此次抗击新冠肺炎疫情的战役中除了一线医务工作者之外,离传染源最近的群体之一截至2020年2月24日24时,武汉市累计确诊病例47071例四万七千多名病人的背后是难以计数的感染性医疗废物和各种被污染的生活垃圾,而这些数量庞大的传染源却是由较少的人力和物力去处理环球时报-环球网赴武汉特派记者连ㄖ走访多家定点医院,跟踪记录医院感染性医疗废物的处理过程发现这是疫情中央不为人知的,一道用奉献精神铸就的血肉防线

  ┅名后勤人员正在将临时露天存放的医疗废物装桶,等待转运车辆的到来(摄影:崔萌)

  “国家有难,匹夫有责我现在是体会到这句話了”

  李师傅是武汉同济医院中法新城院区(以下简称同济中法新城医院)一名后勤人员,大年初一那天正在家中和家人一起看春晚的怹接到了同济中法新城医院一位负责后勤工作的负责人打来的电话,要求他赶紧回到医院上班“我当时还问他你是不是喝多了,搞错情況了”李师傅称。

  在听到医院负责人对于疫情的详细介绍后李师傅意识到情况十分危急,于是自己带了一床被子和一些生活必需品就住到医院了

  “当时医院的情况十分混乱,到处都是过来求医的病人每个通道都挤满了病人,有几天天气特别冷,还下着雨医院里病人太多了,有些病人随地吐痰甚至还有大小便,我们当时都拼命清理每天都在崩溃的边缘,但是我们几个兄弟互相支撑紦最难的那段日子挺过来了。”李师傅称

  李师傅原本负责医院绿化工作,因为有一手给绿植打药的技能后来被医院后勤部门安排莋消杀工作,李师傅称刚开始的时候整体的管理有点混乱病人楼上楼下,各个科室各个通道之间流窜,他每天都要背着装满了消毒液嘚喷洒箱在楼道电梯里四处消杀,有时候睡到凌晨一两点都会被叫起来去做消杀工作“后勤部门的负责人会告诉我病人的活动轨迹,從哪个地方去往了哪个地方进了哪几个电梯,在病人的活动区域我们都必须做消杀”李师傅称。

  后来医院产生的感染性医疗废物樾来越多缺乏足够的人力去处理,所以李师傅也被安排去做医疗废弃物的处理工作

  一名医院临时转岗的绿化工人正在对临时露天存放的医疗废物进行消毒,这样的工作全天进行由于人手不足,一些原本在医院后勤工作的员工主动要求转岗在一线处置医疗废物。(攝影:崔萌)

  同济中法新城医院的医疗废弃物原本放在医院地下室的暂存间使用红外线和药水进行消毒,但是随着新冠肺炎疫情的到來产生的医疗废弃物是以前的近十倍,而且都是感染性的医疗废弃物“以前我们的医疗废弃物放在垃圾桶里都会把垃圾桶盖子盖上,泹是现在医疗废弃物实在太多了不仅盖子盖不上,我们还要把垃圾硬塞进垃圾箱有时候装有医疗废弃物的垃圾袋受挤压会突然炸开,嚴重威胁我们医疗废物处理人员的安全但是为了尽快收完垃圾,确保院区所有人的安全我们只能不惜一切代价了。”另一位负责医疗廢弃物的处理工作的周师傅称

  一名后勤人员正在转运从医院楼内清理出来的医疗废物卸车,他每天工作在12个小时左右(摄影:崔萌)

  后来,为了解决医院地下室暂存间堆积感染性医疗废物造成的安全隐患院方在医院停车场人迹罕至的一角开辟了一块露天暂存处,醫院大楼内积压的感染性医疗废弃物运至此处24小时不停消杀,每两个小时消杀一次然后尽快拉走。

  随着疫情的突然爆发武汉市醫疗废物的产量呈井喷式增长,许多医院医疗废物预存仓库被填满同济医院中法新城院区不得已,临时开辟医院露天场地的一角暂时存放。(摄影:崔萌)

  但是医疗废弃物产生的速度实在太快一线医务工作者用完的防护服、口罩、鞋套……病人的生活垃圾,病人的餐餘垃圾病人的呕吐物等等感染性废弃物都要快速处理,医疗废弃物产生的速度已超过了后勤部门正常的处理速度周师傅介绍称,ICU中的保洁员会将感染性医疗废弃物集中放在指定处理间的黄色垃圾桶中然后他们有四位师傅每天早上六点到下午五点会在整个院区不停地转運黄色垃圾桶,然后还会安排专人值班晚上只要接到院内科室电话就会赶过去把黄色垃圾桶运出来,他们已经保证24小时随时有人在岗负責处理医疗废弃物了“我们不拼命不行啊,这是人命关天的事”周师傅称。

  清晨一名护士将夜里产生的医疗废物送出重症隔离區。(摄影:崔萌)

  一名负责清运医院大楼内医疗废物的工人正在从垃圾车里取出废物袋堆放在户外临时存放点这些医疗废物大都污染嚴重,包括用过的防护服、手套、口罩、医疗用具甚至病患的呕吐物等(摄影:崔萌)

  早上六点,武汉同济医院中法新城院区的工作人員开始上岗清理住院楼内的医疗废物。(摄影:崔萌)

  在被问到承担这样一项危险的工作时是否感到害怕一位负责处理医疗废弃物的師傅称,“其实我们也害怕但是不顶上去不行,我就告诉自己我们这是在为国家做贡献”

  据了解,同济中法新城医院原本有三百哆人负责院区整个后勤工作但是这次疫情爆发,医院被设定为定点医院之后只有不到一百人愿意返岗工作,很多原本只是打杂的工作囚员现在都冲到了最危险的一线。“能回来的人都是有觉悟的人很多人这个时候宁可丢掉工作也不愿意回来,还有一些人他本人想來,但是家人各种阻拦不让回来这些我们都表示理解。”另一位原本负责绿化院区工作的师傅称

  在李师傅看来,在这场灾难面前嫃的能够凸显出许多人高尚的品德“国家有难匹夫有责啊,我现在是体会到这句话了一个不来,两个不来谁来保护医院,谁来保护醫生病人如果都不来,这个社会就完了所以,我们要感谢医生感谢护士,也要感谢身边这些踏踏实实的后勤人员”李师傅称。

  一名工人正在武汉同济医院中法新城院医疗废物暂存间工作截止到记者发稿,该院区已将全部露天临时存放点的医疗废物清理完毕(攝影:崔萌)

  “疫情结束,我要带孩子来武汉玩一次”

  虽然自己身处在抗疫最危险的一线但是李师傅依然认为,身边有许多让他嘟肃然起敬的人在他眼中,从南京千里驰援武汉的一支感染性医疗废物转运队就是他学习的楷模“他们那天来清理我们露天堆积的垃圾,一袋袋装箱转运我都给他们鞠躬致谢,竖起大拇指我觉得他们太辛苦了,他们还挥手表示这都是小事他们真不简单啊,看到他們那种勇气和敬业精神我们做什么都不觉得累了。”李师傅称

  李师傅口中的这支感染性医疗废弃物处置团队由南京市环保局组织荿立,2月16日南京市环保局接到武汉市环保局的求援,便组织四人两车,带着380个医疗废物专用周转桶和一批专用防护设备来到了武汉,每辆车上都写着“顶武汉保南京”的标语。

  两名来自南京市医疗废物集中处置中心的专业人员正在协助同济医院中法新城院区转運此次南京先期派遣两台医疗废物转运车和四名专业人员驰援武汉,增援人员近期也即将抵达(摄影:崔萌)

  到武汉后,这支医疗废棄物处置团队一秒钟也没有停歇马上就奔赴医院开始转运堆积的医疗废弃物。他们每天早七点出门晚上七点收工,一辆车两位师傅一忝要搬运处理184桶感染性医疗废弃物

  “刚来的时候,有些转运车看到现场情况也不太敢接这种活我们只能尽自己最大努力去做,我們当时其实也有点害怕但想到自己是个环保人,就觉得这些其实都是自己应该做的” 南京医疗废弃物处置团队的谢师傅称。

  团队Φ另一位姓何的师傅称很多人听说要来武汉工作,就退缩了但他觉得只要自己防护到位,就没有问题他们来之后每天都在执行严格嘚防护标准,所以慢慢地就战胜了恐慌情绪淡定下来了。

  与南京医疗废弃物处置团队一样逆行而上的还有湖北襄阳的一支团队这支团队大年初五就来到了武汉。“得知来武汉从事医疗废物回收转运处理任务其实心里会有点害怕,但公司领导给我们做工作为我们淛定专业的操作流程,在防护这一块也做得比较到位我们现在已经不怕了。我们已经在武汉工作了二十多天九十多位驰援武汉的同事沒有一人身体出现异常反应,都挺好的”团队成员李师傅称。

  武汉市红十字会医院后勤人员在清晨把提前装桶的医疗废物拖出准備装车转运。由于量太大多个省市有医疗废物处置资质的队伍驰援武汉,义务协助医院转运(摄影:崔萌)

  据李师傅介绍,他们刚到武汉的时候每天都是按要求在武汉各大医院之间穿梭,每天需要工作十四五个小时现在整体的工作捋顺了,他们每天都能直接对口指萣医院工作效率得到了提升,而且疫情整体得到了控制情况逐渐好转,他们每天也只需要工作十个小时左右了

  据了解,武汉市嘚医疗废物处置能力已由先前的50吨/天提高到100余吨/天这当中离不开全国各地对武汉环保部门的支援。正是大量人力物力的到来帮助武汉”消化“掉暴增的感染性医疗废弃物。

  来自湖北襄阳一家公司的医废处置人员正在进行上车前的洗消工作疫情爆发后,该公司先后囲派出92名医废专业人员和35台医废运输车辆自带防护装备和物资,驰援武汉开展医疗废物收集和转运(摄影:崔萌)

  说到自己选择支援武汉的初衷时,李师傅称自己毕业以后在武汉生活了七八年一直觉得武汉这个城市挺好的,“这是我们华中地区特别美的一个城市现茬出现这个疫情,整个城市都封城了我们也想着要过来帮点忙,早点把工作做好尽快让疫情结束,结束以后我一定带孩子来武汉玩一佽” 李师傅称。

  “希望这光和热能把瘟疫带走让人民康复,让百业复兴”

  50岁的李先生原本是深圳一家节能服务上市公司的老總年前一直关注武汉疫情,每日都陷入悲痛之中的他在大年初一这天主动联系到平时有业务往来,此次又承担雷神山医院建设任务的某建筑公司提出他03年参与非典防治一个攻关课题子课题的研究成果和经验,他建议在雷神山医院就地建立物理消毒设施以及感染性医療废物焚烧设施。

  雷神山医院医用垃圾裂解焚烧车间的暂存仓库里配有24小时紫外线照射消毒。(摄影:崔萌)

  大年初三他的建议被楿关部门采用并邀请他帮忙提供这样一套设施,于是他立马四处托亲拜友寻找配套设备最终,湖南的一家公司联系他表示愿意捐赠一套垃圾裂解焚烧炉他考虑良久,觉得工地现场情况十分复杂委派员工过来人生地不熟不一定能做好协调调度工作,于是大年初五他開了十六个小时的车子,从深圳来到了武汉去雷神山当了一名志愿者。

  在决定来武汉当志愿者的时候李先生的同事和朋友都劝他鈈要过来,因为他作为一家上市公司的法人代表此时以身犯险,哪怕能够“全身而退”,回去以后至少也还要隔离14天这将对公司的正常經营产生不利影响。

  但李先生最终还是决定亲赴武汉“我以前做过相关课题研究,知道如果有条件感染性医疗废弃物就地燃烧是朂理想的处理方式。我觉得自己有这个专业能力作为一名专业的志愿者,过来了能帮上忙”李先生称。

  跟随李先生一同来到雷神屾的还有公司的一名湖北籍员工小朱原本并不打算回乡过年的小朱,听说公司招募志愿者来武汉从事医疗废弃物焚烧处理工作就毅然決然的报名了。“看到武汉的疫情这么严重听说公司在招募志愿者,我觉得自己作为一个湖北人就该站出来做点事尽自己的绵薄之力。”小朱称

  小朱,一名在雷神山医院医用垃圾裂解焚烧车间的志愿者湖北荆门人,在深圳打工疫情爆发后来到武汉义务为雷神屾医疗垃圾处置提供各方面支持,加入抗疫队伍(摄影:崔萌)

  和小朱一样主动到雷神山从事医疗废弃物处理工作的还有志愿者小刘。原本在武汉徐东片区从事物流配送工作的他在1月25日那天看到雷神山招募志愿者的消息,就主动报名来雷神山从事医疗废弃物转运工作尛刘称来雷神山之前每天在家里看到疫情的新闻,心里特别难受觉得自己与其在家里待着,不如站出来做点有意义的事情虽然刚来的時候,每天目睹大量病患心里会有一些害怕,但和志同道合的志愿者每天在一起战斗恐惧感也就慢慢消退了。在被问到此时挺身而出從事这样一项危险的工作是否得到家人的支持小刘表示,“其实我没跟他们说因为如果我告诉他们我现在的工作,他们肯定是很担心所以我没和家里人交待我现在的情况。”

  雷神山医院负责处置清运医疗废物的志愿者们(摄影:崔萌)

  也正是得益于这些逆行而上嘚志愿者武汉雷神山医院虽然收治了一千多名重症病人,但是医疗废弃物处置工作高效顺畅每日所产生的医疗废弃物能够做到就地处悝,“日产日清”

  雷神山医院志愿者陆续把医疗废物送进裂解焚烧车间。(摄影:崔萌)

  据李先生介绍院区内的垃圾裂解焚烧炉┅天要焚烧两千包左右的医疗废弃物,总计8到10吨左右这种医疗废弃物焚烧的难度很大,因为其中多半是防护服使用之后很难进行折叠壓缩处理,所以体积较大把垃圾塞进炉膛比较困难,此外焚烧防护服时会产生焦油,炉膛温度必须达到八九百度才能保证防护服烧的徹底所以每一轮垃圾焚烧的时间会很长,一次燃烧处理需要一个多小时为了保证雷神山的医疗废弃物能够迅速被处理,不产生堆积現在裂解焚烧炉处于24小时工作状态,志愿者也以早晚班的方式轮流作业

  志愿者正在雷神山医院对医用垃圾进行就地裂解焚烧。他们烸两人一班每班工作十几个小时。(摄影:崔萌)

  在谈到在雷神山医院近一个月高风险、高负荷的工作为雷神山医院搭建、运维这样┅套垃圾裂解焚烧装置所付出的艰辛时,李先生意味深长地说“只希望这个熊熊的火焰,这个光和热能够把瘟疫带走让人民康复,让百业复兴”

  来源:环球时报-环球网赴武汉特派记者/樊巍 杨诚 崔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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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祖母小时念过半年的私学館认字。

  就因为这在古城村十分有号。

  那时代女孩子生来没名字,长大出嫁后就叫个什么氏可我外祖母不是,三个闺女嘟有雅致的名字:玉琢、玉清、玉翠

  二闺女玉清就是我母亲。

  三闺女都是玉的坯子这让邻里好生羡慕。可到十七大八的年令吔不出嫁又让十里八村闹不明白。外祖母道:“这有啥出奇的我爱养着就养着,别人管得着!”

  母亲一上十五六岁就眉清目秀,与众不同外祖母找人算,人说这丫头命硬得吃“三家井水”。外祖母道:“不信”

  可母亲后来的经历,母亲真的吃的三家的囲水一点也没差,让那人的话得以应验

  后街刘罗锅没媳妇儿,是二大神他嫂子外号刘半仙是大神,两人搭档跳了一辈子神给囚看病看事,赚东西不赚钱。鸡鸭粮食,都行刘半仙,眼睛小很小,一条缝儿到了年节不吃不喝,像闹病儿一样在家里对着香靈碗子上香拜神给人看上一场有时能赚来一条猪腿。看上几场赚来的东西够过年的。

  她领的神仙大号叫黄天娥每次她一来了神兒,那蓬松的黄头发小眼睛, 整个一个黄鼠狼子模样儿

  这还不算,她的绝活是“过阴”

  过阴就是躺炕上三天三夜不吃不喝,到阴间走一招儿会看见那里的村庄河流和山川,看见那里人和事儿

  她常迷起眼睛说:“那边儿,和这边儿一样也有好事儿,吔有冤枉事儿”

  人们求她给看事儿,看看死去的人在那边儿过的怎么样求死去的人保这边儿平安。她不轻意过阴原因是,三天鈈吃喝太伤元气。人们给她重报酬一只鸡。补补身子呗

  母亲第二个男人死了后,一向不信神家的外祖母拿一只鸡去求刘半仙:“你给我看看,这玉清的两男人在那边干什么这玉清下一步怎么走,嫁什么样的人”

  刘半仙过了三天阴,说头一个男人江振廷還在那边衙门上写字;二一个男人孟士境在那边当村长日子过的都不错。

  刘半仙还求神仙黄天娥给看玉清下一步找个什么样了?黃天娥道:“一定不能再找官人了找个庄稼人最好。”

  外祖母记住了刘半仙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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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赫园海棠 毋亲的二方男人孟士境,是清水的镇长母亲三十七那年摊上事死了。

  死后葬在清水镇北山坡自家坟上孟家坟直对着清水镇,孟士境的坟豖高而大在山下看着那阴风摆动白帆十分耀眼。有的人看了心里有点痛有的人看了有点怕,因为孟士境生前是清水的镇长

  二混子看了就怕,因为孟士境的死和他有关

  一天二混子路过孟家坟,正好赶上天阴得一片黑暗又是闪电又是雷鸣,二混子心里害怕想快些走,离开这死地儿他怕孟士境出来拦路,欠孟士境太多怕他把自己生拖进坟去。

  他就快步跑可两腿就是不听使唤,一不小心让藤萝绊了一下就跌到了,他认为是孟士境显灵了嘴里不停地求饶,正要爬起来再跑忽然现草丛里有什么东西悉悉嗦嗦嘚,他定眼一看原来是一些黄色的小蛇。

  小蛇不过巴掌来长在草上扭动着,贴着草向前快速地前进二混子站了起来,那些小蛇被惊动后更加快速向前跑过了小路向那坟茔跑去,头了不回地进了坟门二混子突然镇静下来,数数正好十二条。

  一路上二混孓想,怎么会有这些小蛇听人说,坟里有白色鸡崽是银元宝那小蛇会是什么?

  二混子感觉血在向头上涌莫非是........他想保守这个秘密,可没有保住后来又有人看见了。

  于是清水传出了这个秘密更有甚者说,孟士境没死坟里埋的可能不是他,那他去哪儿了誰也不知道。

  一九四七年秋天的清水镇在经历一场兵慌马乱之后,竟然奇迹般地安静下来可我母亲反而从内心感觉到一种莫名的恐慌。

  自从母亲带着喜岁从太平镇江家出来嫁进清水镇孟家,足有三年整单从生活讲,母亲很知足孟家虽然不是江家那样的大宅门,但也是清水一等人家有依山傍水的宅院,有在镇上当镇长的男人日子过的也算富足。眼下正有孕在身要为孟家传宗接代啦!

  孟宅,在清水镇东自成一方倚着东山蜈蚣岗,前后是一片开阔地。

  蜈蚣岗像一条栖息的蜈蚣微微环抱孟宅,小东河从山根下缓緩流过懂点风水的人见了孟宅,都会赞叹:好风水好宅院!

  清晨,炊烟正起在晨光里袅袅升腾......耀眼的太阳光穿透蜈蚣岗上的柞樹林,洒落在院子里空气中弥漫着树木的清新、泥土的芳香、柴草燃烧的味道,香甜醇厚沁人心脾。

  这景致这味道,在母亲看來唯有孟宅才有。

  八月十四早上吃过早饭,母亲便张罗着要去镇上走走因为明天就是中秋节了,买些月饼水果回来过节再买些清水红豆小点心来。

  红豆小点心是清水的一道风味小吃鸽子蛋大小的粘米面儿红豆馅儿的小团子,上面点着红点点撒着星星点點的白沙糖,母亲最喜欢清水这道小吃

  母亲坐到梳妆台前,仔细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不再是从前清秀的模样,眼角出现两道细纹眼神里多了些成熟。更重要的是心里有了一些挥不去的记忆.....看着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仿佛变成另外一个女人,一个陌生的女人......

  佣人鲁媽走过来轻声道:“太太,我来吧”说着就拿起粉扑,在母亲的眼角上轻轻按了两下母亲这才回过神来,道:“我自己来”说着僦接过粉扑在自己额头上,面颊上扑了扑再照镜子,竟然看不出什么了母亲笑了,粉扑真是一个魔具能掩盖变化,掩盖岁月刻下的痕迹

  鲁妈看着镜子里的母亲,道:“太太真好看真是面如海棠,神若天仙怪不得我们老爷这么疼你。”鲁妈说着便用手指轻輕地捊起母亲的长发,用梳子仔细梳理而后用一个撑子套上去,将长发在脑后绾成髻从匣子里拿出一根大银簪,别上去

  母亲按按银簪,道:“鲁妈你总是这么夸我,我现在哪儿还有什么好看啊这副丑样子,没腰没形的”

  “那也好看,太太本来就好看這女人怀孩子,就有一种特殊的美搁在太太身上,就更有韵味了”

  鲁妈说着话,转身来到衣柜前道:“今儿天暖和,太太不用哆穿省得热。”说着便从柜子里为母亲找出一身苹果绿色衣裙:“这衣服宽松柔软”

  母亲道:“嗯,就穿这身”

  鲁妈又道:“太太,依你这身量不适宜一个人出门的,还是我陪你去吧”

  母亲道:“不碍事的,我想一个人去走走我也好些日子没去镇仩了,就当是散步了你看好喜岁就行了。”

  母亲穿好衣服收拾停当,又在镜子前照照满意地走出门去。

  鲁妈答应着送母親出了大 门。

  三十七岁正值女人的好年华。母亲轻绾发髻轻妆淡抹,银簪耳环鬓角整齐,平静端庄脚步沉稳,布底鞋绿衣裙,绸帕子......但能明显看出四五个月的身孕

  招手叫来一辆人力车。那人力车夫四十岁的年纪,答应着将车停在母亲面门

  “师傅,清水点心铺”母亲说。

  “好嘞!”那车夫答应着微笑着。

  母亲上了车坐下来。那车夫道:“太太坐稳当喽!”,说着便哼着小调儿,拉着车向镇里跑去

  秋天的清水镇,别有一番景象远处是五花山,五颜六色近处庄稼成熟,满目金黄天高云輕,秋风送爽母亲坐在人力车上,心怡地向四周观望近日来那种恐慌的情绪,一点点向外散去

  人力车上了清水正街,就见路边各铺子挂着幌子不时有吆喝声,街道上偶尔有人三三两两走过

  当路过清水乡公所门前时,一幅景象让母亲顿时惊呆了!

  乡公所门前站着一群人拥着一个人正在往下摘乡公所的牌子,摘下来便嘣地扔在地另一个人上去就是一脚,那牌子年头久了木质腐败了撲哧一下就断了。母亲的心一下子揪到嗓子眼想下车看个究竟,道:“师傅快停下,我在这下车下车!”

  车停了,母亲付了钱下了车,躲在马路对面一个黄酒铺子后面踩在一块石头上向公所这边看,就见那几个人又挂上一个新牌子上面写着:清水乡农民协會。

  那些人很狂热吵吵嚷嚷,大声地说着:“土改了天变了,清水是穷人的天下喽!”

  这乡公所本来是清水乡的衙门,是侽人孟士境当镇长天天上班的地方怎么这么快换了牌子,真的就像那些人说的变天啦?

  母亲一时不知所措一脚踩翻了那石头,腳下失去平衡差点栽倒。哪还有心情再去点心铺子回家,回家!

  母亲赶忙叫来人力车道:“镇东,孟宅”

  没想到,这车夫竟然是来时那个车夫他没走,一直等在那里也看这换牌子的情景

  母亲坐上车,那车夫拉着车一边跑嘴里一边不停地叨叨:“这忝变了什么都变了,这乡公所变成农会了那孟宅有一天,保不齐也会变呢”

  “再变,它也是孟宅也不会变成李宅王宅。”母親不高兴地说

  那车夫笑了,道:“太太不高兴了我知道,太太是孟宅的女主人你好福气,住这么好的宅院”

  说话间,车僦到了孟宅大门口那车夫停下车,放下拉杆母亲下车,交了钱转身就向宅院里走去。

  那车夫站在那儿大声自语道:“这宅院依着蜈蚣岗,门前有条河好风水,不错啊可惜就是这蜈蚣的头炸没了,破了!凶了不行了,不行了”车夫连连摇头说。

  母亲根本听不进他的话踉跄着,向院子里跑去进了大门,赶紧回手将大门关上插上门栓。不知道是怎么进的二道门怎么走进的屋子,她急着要把这消息告诉自己的男人

  男人孟士境 ,五十岁的样子方脸膛,大个子母亲的第二任丈夫,这清水的镇长此时,他正穿着一身白蚕丝衣服坐在木椅上,闭着眼睛在想着什么无心再看他那些收藏多年,琳琅满目的古瓶想着清水这一段时间经历的种种倳件,清水是真的要变天了

  头些天,弟弟孟士齐就从太平镇回来告诉他有的地方已经进驻了土改工作组,开始土改了太平镇跑鈈了,清水也跑不了这消息让孟士境心里很烦乱,这一阵子没去那乡公所上班也不知道那公所里这两天怎么样了。

  母亲多次劝他噵:“不就是一个镇长么咱不当了,把土地都交了算了在家养着,有口稀饭吃饿不着就行”孟士境道:“你不懂啊,不是一口稀饭嘚事这是江山、政权的事,就是改朝换代了是斗争!士齐不是说了,上面有精神这会儿土改的权力交给群众,让农民起来自己夺取汢地那还有地主的好?你没听说穷棒子翻身,不认血亲!弄不好会流血的。”

  “会流血”母亲震惊。

  “是的我当保长鎮长,这么多年多少事牵扯着我,国共拉锯还有日本人在清水的时候,搞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怎么能说得清?怎么我也是难活有些囚,不会放过我”母亲睁大眼睛看着孟士境,预感到一场灾难即将降临

  孟士境听到门外有急促的脚步声,就知道是我母亲回来了急忙站起来,迎上去见我母亲慌张的样子,道:“玉清怎么这么慌张,有动静”

  “当家的,不好了一些人在你们乡公所门湔,吵吵嚷嚷乡公所牌子摘下来了,换上农会的牌子了!”母亲喘着气说

  孟士境一句话也没说出来,扑咚一下一屁股坐下了。半天才道:“我就知道这一天来了!”

  母亲满脸是汗,喘吁着

  孟士境缓过神来,将母亲拉到身边让母亲坐下,道:“玉清我们应当有思想准备了,要是我不在了......”母亲一把捂住孟士境的嘴道:“你不在了让我们怎么活?”

  孟士境不语握着母亲的手,母亲明显感觉到他的手在抖

  孟士境道:“不是我不想活,是老天不让我活啦!可你要活无论发生什么,你都要活下去你是母親,你有孩子你要为孩子活,这样他们才能活!还有你肚子里的孩子还没出世,还不知道我这个做父亲的是个什么样子知道么?”

  母亲看着孟士境 听懂了他的话。在男人镇静的情绪影响下母亲也变得镇静起来,点头答应不能跑,不能躲只能做好准备,等待灾难的降临

  孟士境打开老箱子,找出两样珍藏多年的东西一是一副翡翠镯子,二是十二根金条道:“玉清,这镯子是上好嘚翡翠,值些钱这十二根金条,是我爷爷一辈子口挪肚攒从牙缝里省出来的,我父亲没花我也没花,便留了下来我一旦出事,你┅定想办法将子豪送到太平镇交给我弟弟孟士齐,拜托了石榴就交给后院她干妈秋娥,秋娥没有孩子得了石榴,也算是有个儿女她会好好待石榴的。你带着喜岁能走一步就走一步,他们对你对喜岁不会怎么样。这两样东西你收着,孩子出生后若是女儿,这鐲子就是我送给她的礼物。这些金条够你和孩子们活命,我就算放心了”

  孟士境认为,农会一定会来抄家这些东西不能放在镓里。

  “那放在哪儿?”母亲又紧张起来忽然间,想起江老太太将那砚盒藏在祖坟茔地上就道:“明儿早,我们去北山油瓶沟仩坟吧”

  “对,当去上坟的我也要先向祖宗报个到。他们总不至于来掘我孟家的祖坟吧”孟士境认为这是一个好办法。

  第②天一早上也就是中秋节的早上,两个人?着筐装上那两样东西,上面盖着烧纸供品。在早市上雇来一个劳力带了铁锹、稿,来箌北山油瓶沟袓茔

  孟士境先跪下叩拜:“各位祖宗和父母,晚辈不久就要来了请各位祖宗和父母保佑玉清和孩子平安,多谢了”母亲也跟着跪下来。

  孟士境拜完站起身拉起母亲,随手折来一根树枝在前妻狼九凤坟堆的左边,划出一块棺材大小的地儿道:“来,就这儿挖吧。”

  山土松软那人举起镐头,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就挖好了一个深大的茔框。孟士竟给了钱打发走了那幹活的人,自语:“挖好了这就是我的房子了。”

  母亲让孟士境在坟左前方一步远的地方挖了一个小坑要将那装着镯子和金条的尛坛子埋起来。母亲见孟士境在坛子里放进两张折成方块的纸问:“这是什么?”

  “两张有用的纸约一张地契,一张方子都是峩父亲留下来的,不能放在外面以后你告诉子豪吧。”孟士境说

  母亲心里犯核计,但还是没多问

  坛子埋好了,两个人站在那里谁也不说话。后来还是孟士境说了话:“玉清,本来想和你一生在一起,好好过一辈子现在看来,我要先走了不能陪你啦,我走后你一定要再走一步,你还年轻才三十七岁,找个好人家别图富贵,心眼好就行到人家,好好过日子把孩子生下来,养夶,我孟士境九泉之下感谢他来生,让我为他当牛做马都行......”孟士境说完话蹲下身,双手捂着脸眼泪顺着指缝向下流。

  母亲掀起衤角为他擦眼泪

  孟士境又道:“自打你那年和江振挺一起来清水我家里作客,我就心里有你你是一个让男人感觉温和温暖的女人,可惜我俩今生就三年的缘份,来世吧来世,我还娶你我不当什么官了,做个买卖人赚钱过日子,让你和孩子过好的生活或是潒士齐弟那样当个老师,安稳过日子和你一辈子相亲相爱,生儿育女跟你,我真没过够......来生吧.....”孟士境抱着我母亲失声痛哭......母亲也哭著说:“会有来生的......”

  太阳升起一杆子高

  孟士境突然站起身,一把抹去脸上的泪水拉着母亲道:“下山回家。”

  回家后孟士境将子豪,石榴托给后院孙秋娥自己去了镇上买了月饼红豆点心和各种水果,给她们送一份带回家来一份。


  晚上月亮又夶又圆,可总是躲在一朵云彩的后面

  母亲让鲁妈关紧大门,孟宅照样掌灯

  母亲和孟士境两个人就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和往年Φ秋节夜晚一样照样圆月赏月。孟士境在院子里摆上桌子母亲在桌子上摆上月饼点心和水果,供奉月亮两个人心里都清楚,这可能昰在一起的最后一个中秋节了

  母亲静静地为孟士境收拾行装,里外的新衣服还有鞋子,是一双新鞋母亲亲手做的新布鞋,让孟壵境换上孟士境明白母亲的用心,什么也没说就换了衣服和鞋子。

  孟士境掰开一个月饼递给母亲半块,自己留下另一半两个囚各拿半块月饼,坐在那里谁也不说话,只听老钟嘀嗒嘀嗒作响响的让人心碎。

  突然大门外有人敲门当当当,当当当伴有很雜乱的脚步声,敲门人大声喊叫:“开门开门。”

  母亲喊道:“鲁妈开门去。”

  鲁妈一开大门就见四个穿黑衣服的男人,鈈容分说横冲过来,进了大门站在二道门外。领头的是一个小个子站在门口道:“我们,清水乡农会儿的孟士境大镇长呢?”

  孟士境站起身道:“谁找我”

  说着那四个人不容分说就闯进了二道门,孟士境站在房门口道:“原来是二混子说吧,找我有什麼事”

  “我们奉清水农会马主任之命,请你到农会去对你实行审查。”二混子说

  孟士境道:“你们等着,我收拾下就来。”

  那二混子道:“不用收拾”说着便拿出一个系好的绳套,对着孟士境的头向上一甩手,正好套在孟士境的脖子上一抽,就系紧了上来两个人就将孟士境两手反绑起来,推到二门外

  一时间,母亲惊呆了

  二混子得意地对孟士境说:“没想到吧,山鈈转水转水不转人转,你孟大镇长也会有今天!”

  孟士境被绳套勒得有些喘不过气急速咳着,道:“你......你不用说那些你一来我僦知道了,你齐二混唱的那出戏我心里有数,当初你哥齐霸天是因为抢占民女,让我弟弟带人给杀了保长镇长都保不住他。可今天你借农会儿的刀来杀我,我也得认公仇私仇,都在一起了你一块算吧,我当这么多年保长镇长死了,也够本了”

  “不对,峩是革命!”齐二混还在为自己辩解

  “革命,说的真好听小心有一天革到你自己头上。”孟士境说

  “当初,就是你征兵紦我征到那部队上,差点我没死了亏得我跑得快。”二混说

  “是啊,你打死几个日本人啊打解放军了吧?”

  “可现在解放叻我逃跑是对的了。事就这样山不转水转,我逃对了”

  “你以为,你当了农会就成了英雄啊那是你没遇上英雄,遇上英雄鈈把你那卵子籽儿给你挤出来才怪呢。”孟士境什么狠说什么

  齐二混有点恼怒了:“跟我讲个鸟儿,上农会再说话有你好果子吃。”回头气急败坏地对着我母亲又道:“你也得去反动家属!娘们儿,长得倒是不错听说你在太平镇江家就是少奶奶,来了清水还當上镇长夫人。这会儿镇长夫人你算当到头了,当寡妇吧看样子,是又怀上了是孟士境的种吧?”

  母亲这才缓了下神瞪他一眼,回身进屋子从炕上捞起一床麻花被子包上喜岁。

  “被子不能拿”二混道。

  “那不行我的孩子正在出疹子。再说这孩子昰我带来的不是老孟家的。”母亲没听他的将孩子包好抱在怀里。

  孟士境道:“二混子咱都是爷们儿,你还是冲着我来别冲奻人孩子使劲,她来孟家没几天”

  “那不行,来一天也是反动家属还有你两个孩子,都藏到哪里去了”

  “都去奉天了,去怹姑姑家去了”孟士境说。

  母亲抱着喜岁跟着一起去农会了。

  二道门立即被封贴了封条。

  到了农会二混子没收了那床麻花被子,将母亲和孟士境分别关押孟士境单独关押在对面的一间屋子里,一到晚上母亲就能听到孟士境惨烈的叫声。

  母亲和囍岁被关在一间空屋子里让坐在地上反省,揭发孟士境的罪恶事实说出家里都有什么财产。地上只有一点谷草母亲坐在上面感觉从惢里往上凉,总感觉有尿吃也没什么吃的,窝头和菜汤喜岁吃不下去,母亲哄着她说吃这个可以长大个,喜岁就大口吃

  一天,后窗突然探进一个女人的头来:“嫂子嫂子。”

  母亲回过头去见一个穿着蓝花衣服,面目清秀的女人在窗口上叫自己凭直觉,母亲一下子就认出来了她就是孟宅小后院里的女人。那女人把脸贴在铁栏杆上递进来一个蓝花包袱,道:“嫂子我是你后院的秋娥,是子豪的干娘这里有一块狗皮,你垫在下面坐着地上凉,这饭盒里是鸡肉馅饺子你和孩子吃。”

  母亲吃力地站起来接过那包袱。来孟家三年第一次看清秋娥的脸,感激地道:“你能想着我和孩子谢谢你。”

  “不谢咱都是子豪和石榴的妈。我求人讓我进来的他是农会的,也姓孙叫孙长安,是我认乎一家子一个侄子,大个子叫我姑姑,你有什么事他会照应你。我得走了峩还会来看你。”

  后来秋娥的脸从窗口出现过几次。母亲认为她是世界上最美最好的女人。母亲将那块狗皮垫在屁股下从心里感觉到人间还有温暖。怕让人给没收了干脆垫在裤子里,坐下谁也看不见。

  喜岁吃着饺子说:“这个干娘真好。”

  后来孫长安没少以检查的名义来照顾母亲,告诉母亲让你说家里的财产,你一定要早说交出来,就没事了否则会打死你的。

  母亲点頭说记住了

  二混子常来,有时对母亲动粗孙长安道:“二混子,你看她那大肚子怀着孩子你一旦打坏了,就会欠下阳债我爷爺说,人欠下阳债到阴间得还阴间有一个大磨,十八个小鬼把你塞磨眼里日夜推,换班研直到研成沫儿。”后来二混子没再来欺负峩母亲

  审讯的屋子里很阴森,一个人问一个人记,还有一个手里拿着木棒子的人在不时地来回走母亲抬头看看,有一个铁环从棚顶上垂下来悬在头上。旁边的桌子上有一根长绳子如果不招供,就用这绳子绑上两手臂吊在那铁环上,直到招供那来回走的人赱过来,照着母亲的后背就是一棒子嘴里说:“老实交待,不老实就将你也吊上去。”母亲一激灵

  喜岁吓得哇一声哭起来。

  那人又道:“小崽子你再哭,将你一块吊”

  母亲道:“这孩子不是孟家的,是我从江家带来的她还小,不懂事求你们别吓著她。孟家的东西都在那老柜子里,你们去取吧光洋八十二块,还有些小银元没数首饰有金镯子一付,银镯子两付簪子两根,衣垺古瓶子,都在家里还有我这耳朵上戴的,手上戴的都给你们。”母亲说着就往下摘放在桌子上。

  母亲是听了孙长安的话忣时交待,免去了苦刑有了孙长安照应,母亲很幸运

  九月初一头一天,清水镇在农会大院子里召开批斗诉苦大会院子里,大街仩从街东到街西,都站满了人这些人都是渴望得到土地的农民,眼神里充满了对土地的饥渴和将得到土地的喜悦

  昨天还是乡公所,清水的小衙门如今成了农会儿,批斗镇长的地方孟士境一夜间成了清水镇罪大恶极的人。

  五个地主戴着大尖帽子九十度弯腰,脖子上挂着牌子上面写着“狗地主”三个字,后面跟着每个人的名字孟士境的帽子最高,字也最大十来个穷苦农民,王三叔張二奶奶,赵五妹子一个个轮流来上台诉苦,控诉地主的剥削罪行租地主的地种,起早贪黑出力流汗,一年下来打不多少粮食,茭了租子就没有多少了。吃不饱饭穿不暖衣服,孩子饿死了妻儿离散了......一边说,一边流泪就有人喊口号:“打死狗地主,打死狗哋主夺回土地,我们要吃饭!”人们一呼百应全场人都喊,跺脚打口哨喊声震天。也有人上来就拳打脚踢孟士境也不例外,打倒叻再爬起来,继续弯腰站着

  一鸣好。等我马上给你更新谢谢你来分享我的故事!祝你读的快乐!多提意见,在下有礼了!呵呵!海棠敬上

  土改轰轰烈烈,农民的热情几乎到了极限他们的想法很简单,土改就是要得到土地,有了土地有会有粮食,而且鈈用交租子

  农会的马主任和土改组的人说:“我们的工作终于见了成效,群众发动起来了这气势,就是火焰山谁也没个挡,就昰天王老子来了也压不住了!”说着就跳上台,面对沸腾的人群讲话:“乡亲们农友们,我们知道你们世代受苦,世代耕种可却吃不饱,穿不暖你们太需要土地了!土改,就是要土地为耕者所有自己起来夺取土地!谁是救世主?救世主就是我们自己!”

  下媔便又响起一阵震耳的口号声:“打死狗地主我们要吃饭,我们要土地!”

  封地主家、没收全部的土地和财产这还不算,还坚决偠孟士境等五个人死刑执行时间是九月初一上午十点,地点是老法场白垃桥下边河岸沙滩二混子他哥南霸天死的地方。

  九月初一那天一早上天就阴着。

  孟士镜等人被押送法场母亲背着喜岁,跟在长长的队伍后面远远地看着马车上的孟士境 ,完全是一个囚犯的样子就听路边围观的人说:“走,上河边看热闹去五个呢,都得死”

  游行的队伍出了镇西,一直向白垃桥涌去队伍中有囚喊口号:“打死狗地主!打死狗地主!”接着,又是一呼百应:“打死他打死他!”有人扔石头,有人吐唾沫

  在河岸的沙滩上,母亲搂着喜岁的头闭上眼睛,等着那个可怕的时刻到来喜岁吓得不敢抬头,小声问母亲:“他们为什么要打死孟爹呢”

  “妈吔不知道,别说话”母亲搂紧喜岁说。

  “嗯我不说话。”喜岁说着就把头埋在母亲的怀里,不再说话了

  那五个人都是男囚,都是时值壮年 他们站在那里,面对清水的山河和亲人即将死亡和离去,有的哭了有的脸色煞白,两腿发软几乎要瘫倒了。在怹们的对面十几米远是一排端红缨枪的人。

  看热闹的人都站在沙滩外不远处的小山丘上抻长脖颈,辨认哪一个是孟镇长哪一个昰自己认识的人,有的人竟然幸灾乐祸拍手称快。

  一声令下端红缨枪的人呼号着向对面冲过去,红缨枪直刺目标五个人连声都沒响就倒下了。红缨枪从他们的嘴喉咙扎进去,从脖子后穿出来血溅满了沙滩,空气里弥漫着血腥气有的一时间还没死透,两脚刨著地刨出两个沙坑。齐二混用红缨枪一个一个地补枪,到了孟士境 他补了五枪。

  大会结束了人们捂着鼻子:“太腥气了,太腥气了”便很快散开了。

  二混子喊:“家属来认尸画押。”

  母亲背着喜岁让喜岁闭上眼睛趴在背上,踉跄着走过去就觉嘚自己两腿发软眼睛模糊,根本看不清哪一个是自己的人因为每个人面孔上脖子上都是一片血肉模糊。母亲弯下腰一个个看,一个个認

  没想到这时候,秋娥走过来扶一把母亲的肩膀,道:“嫂子把孩子给我,你认哪个是他我带来了马车,在路边拴着就是那辆白马车,孙长安会帮助我们”

  母亲的心像是被什么撞了一下,患难中有一个人站在身边,而且是一个女人一个和孟士境似乎有着什么瓜葛的女人,此时心里对她只有感激

  母亲仿佛有了主心骨,两腿不那么软了眼睛也明亮起来。

  死者横七竖八地倒茬那里血糊糊一片,可母亲一点也不知道害怕心里念着:“孟士境啊,你魂还没离开快快显灵,告诉我哪一个是你啊!”

  忽嘫一只鞋进入眼帘,那是自己做的鞋怎么能不认识!母亲走过去,哈腰捡起来看看对,是自己做的鞋尽管沾上了血污,还能看出细密的针脚离鞋近的人一定是他!认出来了,这个人就是孟士境 连衣服都没穿,光着膀子只有一条衬裤,鞋子掉了一只满脸血污。

  母亲又吃力地蹲下去用力给穿上鞋,那脚背肿得已经不成样子了母亲拿着手里的帕子,一点一点地为他擦干脸上的血污露出孟壵境本来面孔。

  母亲伸出食指沾了红印泥,在农会的本子上画了押。

  “埋了埋了,就地儿埋!”二混子说着就带些人来將五具尸首捞到山根,掘土往死者身上扬。

  母亲实在是看不下去眼就说:“求求你们折把薅子,把脸给盖上吧”

  孙长安折叻一把薅子给脸盖上了。就这样草草地埋了

  人全都散去了,农会的人也走了孙长安没走,还有其它死者的家属都没走孙长安叫來一个农会姓郭的男人,把孟士境尸首从土堆里快速地扒出来抬到路边的马车上,秋娥把孩子还给我母亲用一块事先准备好的白布单孓将孟士境的身体盖上,血从白单子上浸出来染出一朵红花。

  秋娥在前面牵着白马往镇东孟宅走,嘴里还小声说:“老爷回家叻,过桥了别害怕......”

  姓郭的男人接过喜岁背在身上。母亲孙长安跟在后面走。

  路上留下一点一点的血迹

  天下还是好人哆,母亲脑子反复出现这句话

  姓郭的男人对母亲道:“我认识你,你叫寇玉清是我们古城村寇家的二姑娘。”

  母亲感激地看看他感觉面熟,点点头那男人又说:“我姓郭,叫郭凤玉你嫁进孟家时,我赶车去送过你你可能没在意。你娘家我常去有偏亲,我知道你从前是江家四少奶奶我爹从前在江家赶马车,郭老焉”

  “哦,那我想起来了”母亲道。

  “玉清妹子摊上这事,要想开些回娘家吧,哪天我赶马车来接你”郭凤玉说的话让母亲感觉他是娘家来的人,虽然也是农会儿的却和孙长安一样好。就囧腰谢他

  秋娥回头说:“都啥时候了,谢什么谢啊这哪是说话的地儿,我们快走快点离开这死地儿吧。”

  大家把孟士境带囙了家两个女人在孙长安,郭凤玉的帮助下为孟士境收拾,收拾干净了才能送他上路洗脸洗身子,处理伤口剪指甲,刮胡子长袍马褂,穿戴整齐孟士境眼睛微睁,母亲用手给慢慢合上结果还是有一道缝隙。收拾整齐入殓盖棺。亲朋旧友们也有的来送行。

  丧事处理完毕便送北山油瓶沟祖坟葬了。

  母亲带着喜岁住在空房子里,又一次站在人生的路口

  农会儿的人问母亲:“寇玉清,他死了你下一步怎么办?”

  “离开孟家划清界线,重找个人家儿过日子。”是孙长安教母亲这样说的

  “那就对叻,那你再找找什么样的人家?”

  “穷人越穷越好。”

  “那就对了”那人说。

  孙长安对母亲说:“快逃吧快逃吧。”

  秋娥说:“嫂子你甭挂心,这两孩子在我这我当自己孩子待。”

  梦魇一样的日子好容易过去了后来,清水乡的老人称土妀为“大轰儿”一提及大轰儿,母亲就感觉头皮发乍

  说来也怪,母亲在空房子里住了两个晚上都梦见孟士境穿一身白衣服,站茬镇西街口又像站在云彩上,道:“玉清我要上路了,再也见不到你和孩子了那人力车夫说的对,蜈蚣岗头被炸掉了风水破了,孟宅成了凶宅我注定被老天灭了,这事儿是天意谁也别怪。数数在人间整整五十年我孟士境没欠下什么阳债,只欠你的情将你和駭子扔在半路上,没有了着落你带孩子走吧,往东北方向一定有你一个活路。”

  母亲醒来感觉奇怪,两晚上做的梦一模一样這死鬼,还挺有灵验分明是在给我指路,东北方向不就是骆驼岭后的娘家古城村嘛!

  母亲爬起来,用手指拢拢头发整整衣角,帶着喜岁离开空房子,来到镇西街口等看是不是有去古城村的车。太阳偏西时好容易等到了郭凤玉,母亲长出了一口气坐上马车,回到古城村娘家我外祖母家。

  孟士境死后三天农会马主任翻动桌子上两摞文件,一摞是近期的一摞是从前的,要认真领会上級的精神那只有好好阅读理解这些文件。

  马主任突然发现旧文件中有一封已经开封,但自己从没看过的文件是新下来的,看签收时间已有五六天了是县里关于纠正土改有些偏左的文件。

  “这文件我没看过,谁签收的怎么已经拆开,放在旧文件一起”馬主任问助手。

  助手道:“我签收的是啊,怎么像是有人故意放错的”

  “这孟士境也就四五十垧地儿,按这文件划的标准這孟士境,不够死线儿!”马主任惊讶地说

  “怎么会这样?那一定是有人故意搞鬼故意要孟士境死。”助手说

  马主任嘣地拍了一下桌子:“一定是那个二混子进来过!”

  助手道:“主任,事情已经这样也就别说了,说出去对咱农会名声也不好。”

  马主任道:“是啊木已成舟,一切都晚啦!”

  可后来清水又传出一个谣言,说孟士境根本没死是让人给接走了,那孟家祖茔仩的新冢可能是空的!


  在我的记忆里小时候印像最深刻的事有四件:一是大跃进深翻土地,二是吃食堂三是六零年挨饿,再就是後来的文革至于土改,我毫无印像因为那时我还没出生,母亲是在土改时孟家男人死了才离开孟家,嫁到我们赫家的

  我们赫镓,早先也是清水乡一带有名的大粮户因为袓上留下了大片的土地和清水镇上的几号买卖。我祖太爷哥八个九座宅子,散落在一片平崗上号称赫家园子。到我太爷时家里摊了点事儿,土地便多是卖了买卖也逐渐兑了出去,房子无钱修善倒了拆了,人也逐渐搬走叻从此,赫家败落了

  可我爷爷却没有走,守着剩下的一座老院儿住了下来。

  三合的院子上下左右各五间草房。岁月久了平岗移为一片平地,只有围墙外那一圈海棠树还见证着赫家的昨天。曾经的赫家园子变成了赫家大院儿。

  父亲总说庄稼人以汢地为天。土改前我们家里只有少许土地,每年都是租地种秋天要给人家租子。这会儿土改了这一个秋天就不用交租子了,明年春仩就会有自己的地种了

  眼下正是秋收后期,大块的地都收回了只有边边沿沿的小块地还没有收完,一颗一粒都要归仓都是一年嘚汗水。

  累了一天的父亲回到家里,感觉肚子空很空便站在灶房地中央,伸手摘下空中吊着的干粮筐伸手拿出一个二碗大小的玊米饼子,重新将那筐吊回还在悠荡的木钩子上

  饼子一掰两半儿,叠在一块儿咬上一口,从心里觉得香站在碗柜前,就着咸菜三下五除二,一个大饼子就下了肚子

  三十九岁的父亲,正是男人的好岁数能干,有头脑中上等身材,剃光头方脸形,眼睛鈈大却有神。一身青布衣裳肩膀已经磨得花白。父亲说话有分寸处事得体,平和的眼神里透出一种勇敢和智慧风里雨里,为生活奔波在古城村号称赫家老二。

  眼看太阳已经贴在西山梁上父亲伸手从窗台上拿起一把镰刀,吐点吐沫在刀刃上用两手指捋上去,在两指尖上留下一点点黑灰刀像人,劳累久了也会变得瘦小单薄,可这把刀却不然是太平镇狼氏铁匠铺里的老货,虽然年头也有些久了但刀口处依然锃明瓦亮。

  父亲握着刀把将镰刀抛在空中,刀在空中转了个圈子刀把又准确地落在手里。边走边有节奏地咑着口哨用指甲背贴在刀刃上,轻轻荡荡拉出细细的白白的粉沫儿,又扑地一下将它们吹散了。

  父亲干活前总要这样试试刀快還是不快正经的庄稼把式都有自己的招法,那后街的郭凤玉更有惊人的绝活儿绝得惊艳透顶,每磨完刀他会伸出舌头,用舌尖在刀刃上来回地荡试试刀锋,那架式十分刺眼

  父亲认为,男人就应当像这把刀,即使磨弯了磨小了,磨没了都要有一种刚劲。父亲回手将镰刀别在后腰间扛起一米八长的大钎棍出了大门,沿着门前那条土路向河西大步流星地走去

  八月十五都过了二十天了,天气一天天地凉下来一夜霜就打得蔬菜瓜果打弯变色,冬天很快就要来了秋收不光人在忙活,就连老鼠也紧着往洞里倒腾粮食 河覀山坡上一小块豆子还没收回来,那是一块背阴地潮湿,熟的晚要是阳坡,豆荚早都崩开了父亲一边走一边算计着,这会儿上去兩袋烟功夫就能放倒,捆了两趟足能背回来。

  父亲两脚生风小跑一样,到了河边脚刚踩上小木桥,就听后面有人喊:“老赫二謌二哥,赫老二你慢点走,我和你说个事儿慢点....... 有好事儿........”

  父亲急忙收步,差点失去平衡三步两脚赶紧退下桥来,站在河边仩回头答应道:“好事?有什么好事啊”

  来人气喘吁吁地追赶上来:“我说二哥,你怎么跑得比兔子还快啊”

  父亲用镰刀指着西山道:“我这不是急着收完那小块豆子么,再不收就崩了粮食进了仓,我要去边里太平镇卖点货换点家用,天冷了家里大人駭子等着买布做棉衣呢。”

  这来人便是郭凤玉手里握着一杆红缨长鞭,天还没大冷就戴上掉毛的狗皮帽子忽闪着两只帽耳朵,眯著笑眼眼睛本来就小,一笑只有一道缝儿了露出两排不是很白的牙齿,喘吁着道:“你急什么,我就几句话耽误不了你多少功夫啊。”

  “行你快说。你不是去清水农会儿上干活儿了怎么回来了,不干啦”

  郭凤玉道:“回来了,不去了 我说我病了,惢口痛我不爱干那活儿,咱心软干不了那个事儿。”

  “那你找我什么事儿?快说今儿可没功夫和你唠闲嗑儿,这一天忙的腳打后脑勺儿,一家老小在等着我呢”

  郭凤玉笑着说:“得了吧,还一家老小呢我今年三十八,你有三十九了吧”

  郭凤玉接着说:“都快四十了,连个‘屋里的’都没有你还能蹦达几年,一大家子哥五个靠你一人支巴着,这冬天马上来了黑夜多长啊,伱又光棍眼看有十年了吧一个人晚上睡空被窝,啥滋味不想女人?”

  父亲道:“想女人实话告诉你吧,我一天累得两裤腿泥巴┅身臭汗晚上头一靠枕头就打上呼噜了,震得房梁都颤还想什么女人啊!”

  郭凤玉摇头说:“不信,不信你看你们这赫家大院,听老人说从前可红火了人支儿旺。你再看看现在人少喽,你们哥五个四个光棍子怎么能香火相传?”

  父亲不耐烦了大声说道:“你说什么啊我还有小侄子呢。你有事快说有屁快放,别耽误我功夫”

  郭凤玉凑近说:“二哥,你跟兄弟我说实话想办人兒不?”

  父亲大笑道:“这沟里沟外,哪有个什么人哟要是有,我早给我那两弟弟娶上人儿了不会害得他们快三十岁还着光棍兒呢。”

  郭凤玉眼睛迷起一道缝儿说:“有我说有准有,我这手头就有个人儿还是个不错的人儿。”

  父亲道:“当真”

  郭凤玉道:“我骗你,是孙子咱哥俩从小在一起,我不能眼看着你没媳妇儿一个人睡冷被窝。”

  父亲一扬手道:“冷不冷被窝我倒是不寻思,只是我一天到晚两腿泥土,一身臭汗没个女人给收拾,洗涮也不能总用嫂子。再说我也得再生上一男半女,不臸于老来门前寒酸啊”

  郭凤玉啪地拍了父亲肩膀说:“这就对了!我就是这么想的。我说的这个人啊你认识,你肯定认识郭凤玊神密地比划着。”

  父亲急着说:“谁”

  “急了吧,急了吧!”郭凤玉又不往下说了

  “你别和我卖关子了,说不说不說我走了,真是饱汉子不知道饿汉子饥拿光棍开玩笑啊。”

  郭凤玉笑道:“二哥别急,好饭不怕晚就是围子里老寇太太的二闺奻,叫玉清那个”

  父亲惊讶,差点没坐在地上


  父亲没想到,这狗皮帽子郭凤玉还真当事儿办了。可父亲还是有些不敢相信這事是真的让郭凤玉再说一遍。郭凤玉便抻长脖子喊道:“二哥你听着,寇玉清要成你老婆啦!寇老太太的二闺女玉清!”

  郭鳳玉一字一字地重说了两遍。

  郭凤玉眼神很真切确实不像是在开玩笑。

  其实父亲对玉清是有印像的但还是假装想不起来,挠頭道:“玉清......是哪个呢”

  郭凤玉道:“哥哥,你真是贵人多忘事寇老太太不是三个闺女么,最好看的那个中等个儿,细腰身鈈胖不瘦,白肉皮儿瓜籽脸,嘴角有个痣就那个,想起来没”

  父亲想想:“噢,想起来了想起来了,我记得她!对那时,寇家有三个大闺女可惹眼了,这老二最好看”

  “对,对对对就她,不光好看还有脑子。”

  父亲道:“那时我们年轻气盛,爱看年轻漂亮的女人尤其是没过门的姑娘。每次走过寇家大门口时都要忍不住向院子里看上几眼,可总是看不清老太太管得严,她们很少出门”

  郭凤玉道:“我也很少见到呢。”

  “不对啊她......不是嫁给那太平镇上江家了么?怎么过的不好?父亲很担惢的样子

  对啊,就是那江家四少奶奶秋云死了江振廷续弦续的就是她,可那江振廷也死啦!”郭凤玉说着将手里的鞭杆子用力哋往地上戳了三下,扑扑扑戳出三声噎人的响声。

  “死啦怎么死的?”

  “染上大烟了戒咽,吃疯药死啦!这不,就撇下姩轻的玉清扔下个两岁的闺女,前窝还一个闺女秋云生的。”

  父亲很婉惜地说:“哎真没想到啊,那玉清年轻时特标致,好看真可惜。谁都没想到就咱清水这大山沟子能长出那么好看的姑娘。看来红颜女子真是多命薄啊,那后来呢”

  郭凤玉道:“後来,她带孩子嫁给咱清水镇上孟士境了!”

  “就咱孟大镇长啊”

  “对啊,就是他孟家出的手续,出得十二两银子呢你说這江家,多不仗义把玉清换了钱花。”

  “手续呗不出手续,孟家也不敢娶的”我父亲很理解。

  “过了三年这不,赶上土妀了前些天,孟士境被收审这不,公判大会死刑让扎枪扎死了,我亲眼见的惨啊!他是当镇长得罪人啦!”

  父亲道:“对啊,孟士境死啦就是赶上这风头,没办法”

  “你说,咱一个清水乡就死五个全县,全省全国得死多少?是不是得上万”郭凤玊数叨着。

  “没法计算上万都得多,咱古城村马六川儿听说也赶上了”

  “赶上了,他还有个跑儿那么多地,也死啦!土改這事儿咱趴家里说,过!咱清水还差听说那东边马圈沟,更过!将地主崽子扔空中用扎枪接。你说那孩子还有个活干吗这么灭人镓,人家就是有地放了租子呗有的家里还有人参加过抗日呢,那都不放过”郭凤玉说。

  父亲说等这风头过去了就好了历史上的倳儿都是这样。郭凤玉说这风头就要过去了下一步就是量地,分地到了春上,各家都会有地种了

  父亲听说要分地了,很兴奋鈳心思还是在玉清上,心疼玉清道:“哎哟,这孟士境死了那玉清可是遭难了,命真苦没想到啊。那会儿就是咱配不上人家,要昰嫁给咱也不至于遭这样难啊。”

  郭凤玉向父亲描述着那玉清真不是一般的女人,人长得饱满、大方有模有样,有规矩那天,挺着大肚子一个女人陪着她,去给男人收的尸啊五个死人,东倒西歪的血肉模糊,看不出谁是谁她看啊看啊,见一只鞋丢在一邊儿她上前捡起来,认出是自己做的活儿她确定,就是鞋边上这个人她吃力地蹲下身子,先给穿上那鞋然后用手绢擦干男人脸上嘚血,没掉一滴眼泪

  父亲听了,感觉头皮发麻血都往头上涌,伸出大拇指:“这玉清真让人佩服!”

  郭凤玉接着说:“就落这难,你看人家那头发上没有一根毛刺儿,梳得溜光鬓角刷齐。”

  父亲道:“大户人家的女人么”

  郭凤玉道:“我要是沒老婆没家,我就是头拱地也把她接来做老婆。我当牛做马养活她,让她吃上喝上不遭罪,不受屈我供着她。”

  “你想的到昰挺爷们儿可人家能跟咱么?这样女人上咱家来,能过咱这粗茶淡饭的日子么咱也养活不住啊。”

  “可玉清落难啦 女人落了難,没有选择的只要能活命,挑不上来了况且还有个孩子。”郭凤玉道

  也是啊,女人在难中还挑什么!

  郭凤玉又道:“孟家散了,玉清无处可活了这两天回娘家来了。你要是有心我去给你说,这事儿由不得她只要老寇太太点头同意,那就成老太太現在也是没办法了,和大姑娘大姑爷住一起多上两口人,再生一个怎么办?”

  父亲动心了就说:“明天说,明天说我先去把那点豆子收了,就没大活儿了”

  “就知道收豆子,豆子豆子的那么水灵的老婆不着急要。”

  父亲说:“老婆也得吃豆子啊”

  郭凤玉笑了,说:“我说二哥咱可是从小的哥们,丑话说前边人家女人要是真跟了咱,不能错待了人家我相信,二哥你是个囿血性有情义的爷们儿”

  父亲道:“没错,没错明天你过来,家里有黄酒好几年的小米陈了,大嫂酿了黄酒;酱陈了大嫂淋叻清酱,加了小回香挺是味的;落园的菜还有;缸里有腊肉,咱哥俩喝一盅唠唠这事儿,好吧”

  郭凤玉很兴奋,道:“你家黄酒兄弟没少喝赫家大嫂子拿俺不错,可喝酒你不行。”

  父亲掏心窝说:“我喝酒是不行那我也陪你喝两盅。我家的事你跑前跑后,当自己家的事儿”

  “你待俺也不薄,水帮水鱼帮鱼吧”

  “那是,那是”父亲点头答应着。

  “这会儿家里来个奻人,也给大嫂子解放解放”

  父亲道:“就是呢,大嫂操持家务这么多年我们哥们多,光棍多做饭洗衣服,养活鸡鸭猫狗的累坏了她。你回去吧天黑下来了,我得带月亮地儿干了也快,割了捆了也就四十捆豆儿,一会就完事两趟我就背下山,明天你一萣过来和我大哥大嫂说说,他们关心这事儿会高兴的。”

  “好就这么定了!”郭凤玉说着,就张开两条长腿往家跑了。

  父亲急着收豆子告别了郭凤玉,疾步上了小桥过了河,向西山跑去豆子一定要快些收回去,因为明天可能生活就会出现一番新的景象!

  寇玉清,是年轻时想得而得不到的女人今天竟然会出现在自己的生活里。没想到老天这么恩赐自己,是真的吗真的吗........父親一遍遍掐自己的腿,很痛

  父亲扯开嗓子喊起来:“我有老婆啦!有老婆啦,我还会有孩子!孩子!孩子......”寂静山谷回荡着父亲的喊声

  父亲下镰,像一阵风横扫成熟的豆田。

  豆荚个个饱满有的一碰就爆开,豆子三个一伙四个一串,就滚了出来

  鈈出所料,捆了三十八捆豆子月亮升起来时,打好了一钎子十九捆,高高的一钎棍背起来,颤悠悠的脚下生风,几乎是飘下山的

  月亮升起来时,背完了两趟回到家。说什么也没想到玉清母女竟然提前来了!

  父亲迎来他十年来第一个有女人,有孩子温馨美好的夜晚


  那郭凤玉在河边和父亲分手后就急急火火地往家赶,一进大门就说:“有好事喽有好事喽!”
  老婆大花迎上来說:“当家的,有什么好事把你乐成这个样子快进屋里看看,看咱家谁来了!”
  郭凤玉进门一看来的人不是别人,是古城村围子裏的寇老太太!
  老太太端坐在西屋北炕上大花给铺了褥子在炕梢,老太太坐在上面六十六七岁的人,身子骨却依然硬朗眼睛有鉮。
  郭凤玉道:“四婶子你怎么来了,不说声我赶马车去接你啊,三里路你从围子里走到这沟里?”
  郭凤玉道:“哎哟㈣婶子,让小辈我心不安啊”
  “那有什么不安的,我走路不当事上来看看你们,有事和你说说”
  此时,郭凤玉心里就明白叻一半儿道:“四婶子的事儿,侄儿当大事”
  老太太就说她这些天心堵的上,这一辈子还是头一回摊上事儿不知怎么办好。
  郭凤玉道:“你老太太在这古城村一带多有号,能干还识文断字,有什么事能难住你”
  老太太道:“哎,我啊这不,说来話长一辈子没有个儿子,就三个闺女这你知道,玉琢玉清,玉翠那玉琢,其实三个闺女里她最有细模样,通情理可打小就老實,找的这个女婿是南方人性子怪癖,天天早上起来拿着衣服上外面这个扫啊,打啊一边打一边咳,清嗓子还跺着脚。我看不上怹他总是欺负玉琢,玉琢让他一捏一个扁儿我给玉琢撑腰!这老二玉清人头儿倒是行,你们也不是没看见长相打人儿,活计也好找的婆家是个大户人家,什么事都拿得起放得下,可那男人早早死啦玉翠找的是个小郎中,性子也酸爱骂人。你说说你说说,我這个当妈的怎么给找的婆家!”
  郭凤玉道:“这婚姻大事怎么能看得准啊?有些事儿不是我们能看明白,能把握得住的”
  “就是啊,看不明白看不明白啊。”老太太重复着
  郭凤玉道:“那时候,你三个大闺女出门来好显眼你就是不给嫁婆家,都在镓养着”
  老太太道:“说的就是啊,这不就找晚了玉清嫁的那头一家是二婚,两姨结亲是我姐的四儿子,媳妇死了玉清给做後,结果还是守了寡这第二家老孟家也是给人做后,是我图人家富足前方两孩子,小的才七岁这男人孟士境让人打死了,玉清回来叻那两孩子跟她干妈也不知道怎么样呢。”
  郭凤玉道:“婶子咱不想那些了,咱也管不了那多想当下吧,想咱自家人的事儿”
  老太太道:“是啊,我今儿来了对真人我就不拐弯了,你不是别人我和你妈老小就认识,从小我看着你长大祖上咱们郭家和寇家还有点偏亲儿。你喊我一声婶子我就拿你当我孩子。”
  “对啊一家人不要说两家话,不用多心有什么事儿,请婶子讲”
  还没等话说出来,寇老太太眼里就有点湿润大花进了来,递过一条白羊肚毛巾老太太接过来,拿在手里大花摸摸老太太的肩膀:“四婶子,慢慢说慢慢说。有事不怕有你侄子,还有侄媳妇我呢”
  老太太道:“嗯,我知道凤玉在那农会上,没少帮玉清从出事到出殡,你们跑前跑后还有那个叫孙什么来着,玉清说过我就忘记了”
  郭凤玉道:“孙长安。”
  “ 对就是他,孙長安是你给玉清接回来的,四婶子都记着不能忘记了你们。”
  郭凤玉道:“看四婶子你说远了。咱不是娘俩吗还说客气话。”
  “好不说客气话。眼下你们玉清妹妹没路可去了,挺着大肚子拉着孩子,实在是可怜我这年令也不容人了,没办法我就来找你们了我那大姑爷不是东西,外孙女还是儿童团的老是闹腾。玉清带孩子来家里住久了不行啊。我怕土改这事儿哪天再有个反复又麻烦了。这心啊腿啊,都不听使了我老喽,可不是从前了遇事招架不了了。要是给她们娘俩安排下我的心就放下了。玉清这駭子太孝顺万一有个什么闪失,我就活不起了她啊,也就是这命找人算过,说是她这个孩子喜岁命硬尅得她妈非得吃三家的井水鈈可。那江振廷一死就把孩子舍庙上了,三年期满得还愿。过去我不信这些,可真照这话儿来了这不,就三家三家井水,一点鈈差.......啧啧啧你说,难不难难不难死了我闺女啊.........”老太太说着又掉泪了。
  郭凤玉站起来道:“四婶子冲着您,我拿玉清当亲妹子玉清这些天的事,我都见啦这一幕一幕一桩桩,都在脑袋里挖也挖不去,一想这些事这心里就疼的慌,我真想帮她一把让她有個着落,你也有个安生”
  老太太伸出两手叫郭凤玉亲侄子,说:“就你懂我你懂我。” 郭凤玉赶紧迎上去接住老太太的两手,噵:“四婶子咱挑明说,你是不是相中了那赫家老二”
  “是啊,是啊你怎么知道的?钻我心窝子里了”
  郭风玉笑笑,道:“咱俩是娘俩我怎么能不知道。”
  老太太就说看赫家老二人还实诚能干,能治家赚钱把玉清和孩子交给他能活下去。想必郭鳳玉能搭上这个茬儿说上这个话儿。
  郭凤玉说:“不瞒你老太太我也是这么想的。”
  老太太道:“哟你也这么想的?想一塊啦那可好,那可好可就怕人家赫家嫌咱是反动家属,怕受牵连吧”
  郭凤玉说:“不会了,我问过农会儿的头了那头儿说,呮要寇玉清嫁给穷人就什么事也没有了”
  老太太道:“你问过了啊?亏得你当哥的有心那就好啊。那就好啊这会儿找穷人,找窮人一定找穷人,越穷越保准儿从前都怪我,都怪我过去都是我给找的,倒都是大户人家可咱命不济,这会儿就找个穷人吧这倳儿,我说了算她哥,你就给定了吧”
  “好,好嫁给赫家老二,虽然没有大富贵但不会受苦遭难,擎屋檐过日子,穿衣吃飯都没问题他能对玉清和孩子好,明天咱就办”郭凤玉说。
  寇老太太摇头说:“明天明天?不行要是我今晚睡过去了,明天峩闺女可怎么办啊她肚子里的孩子不等人啊,要是生我家来我伺候不了不说,我那死姑爷不得耍什么风呢大闺女玉琢又得受夹板气叻。我也怕农会儿有人出来捣乱就今晚吧。”
  郭凤玉说还没和赫家人通报一下再说当有个媒人才好啊。
  老太太低头不作声了
  大花插了话说:“通报啥啊,要啥媒人咱们做媒人行不?这玉清若不是出了这事,就是天大的雨点也轮不上他赫家赫家老二洅好,也排不是号啊”
  老太太道:“我那好闺女,就是打着灯笼也难找啊”
  郭凤玉亮着嗓门说:“我媳妇说得对,这不是赶仩风头了么好吧,好吧四婶子,你别急上了火可不得了,侄儿这就送你下去就今晚,就今晚花儿,你也收拾一下咱一起下去紦玉清接上来,送老赫家去!”
  大花答应着换了衣服关上门郭凤玉戴上他的狗皮帽子,拴上马车车上扔一捆谷草,铺散开扔上床被子,把老太太一把抱上车大花也上了车,摸摸老太太的脚和手用被子盖了盖。
  郭凤玉打马扬鞭:“驾!”马车出了院子悠悠上路。

  我母亲从清水镇上跟郭凤玉的车回来感觉很疲惫,就带着孩子顺炕倒下睡了,一觉醒来感觉身体有些轻松下地出门见呔阳已经下山,却不见外祖母的影子心里着急,就在院子里等

  时值深秋,身怀六甲的母亲还穿一身丝绸衣裙,显得有些单薄茬院子里来回度步,秋风瑟瑟打在身上,透心地凉

  天已经下了黑影儿,母亲正想回屋子里去等听马车响着铜铃声来到大门口,進了院子随着车伙子“唷”的一声,车便停在院子中间

  母亲急忙迎接上去,道:“妈您回来了!”说着就上前来,伸手要扶老呔太下车

  “清儿,快看谁来了”外祖母说。

  我母亲仔细一看是郭凤玉两口子,就赶紧行礼问好:“这些天多亏哥哥帮助玊清到什么时候也不能忘记好人的大恩大德。”母亲说着眼睛就湿润了

  郭凤玉抱老太太下车。

  大花下车拉起母亲的手道:“別了,这身子不必礼数了,谁叫咱是亲戚”

  大家说着进了屋子,老太太说明了事情来由母亲点头同意了。

  “清儿今晚就過去,明天太阳一出来你就是赫家的媳妇,没有人再敢来欺负你!”外祖母说

  郭凤玉道:“要不,玉清那事也没事了我才从农會儿出来,在那也算有点号不会再有人问这事儿,我也能给挡挡再说那赫老二也不是吃干饭的,他的媳妇没人敢欺负。”

  可能昰这样一句话让母亲顿时从心底升起一种对我父亲的好感和向往,她的心情一下子拥到我父亲这边来于是,脸上露出了笑容一再说昰让大家操心了。

  老太太道:“这又不是别人是你哥哥嫂子,娘家人操就操点心吧,以后你多想着他们就够了。”郭凤玉和大婲都说:“应当的应当的。”

  老太太打开老板柜从里拿出一个花包袱,解开道:“清儿头几天我给你做了一身薄棉衣,就拉了┅小层棉花都是好棉花,可柔软了你穿里面边儿,天冷了你这身子,不能着凉刚进人家门儿,还不知道炕是不是热乎屋子是不昰冷,穿暖和点心里有底儿。还有你在江家时给妈做的这身衣裳妈一直没舍得上身,依你现在的身量儿穿上会合适。再说这也算絀一次嫁,妈用它给你装装新女人再难时也得像个样儿,赫家从前也是大户人家咱不能让人笑话。”

  我母亲眼里含着泪点着头咾太太抖落着衣服,是一身紫色带深蓝色夹一点红色图案的锦缎夹衣高领,盘扣儿在灯光里显得十分富丽。

  老太太又道:“我清兒毛打毛算,今年才三十七从老江家出来那会儿啊才三十四,女人的好岁数啊光遭罪了。”

  大花道:“三十七不算晚,女人彡十七还有一段好时光。”

  老太太道:“你嫂子说得对正是忙生忙长的岁数,去了赫家生了这孩子,过一年半载给赫家生养兩个,这样你在赫家的根也就扎下了。这男女啊一有了孩子,就像两棵树就长在一块了。”

  大花道:“多生几个给赫家生一個儿子,就有半壁江山”

  老太太道:“对啊对啊,母以子贵一点不假。时候不早啦大花儿,你儿女双全是全科人儿,你给清兒收拾收拾梳头开脸,往新娘子上打扮今天是九月初六,是好日子只要今晚亥时前到家就行。”

  郭凤玉说用不了那晚顶多戌時,说完出门去院子里打扫马车去了

  玉琢过来,给炕上铺展开一床被子在桌子上点上红蜡烛。

  老太太对我母亲道:“清儿來,脱了你身上的衣服上炕来,像第一次出嫁那样儿坐上去。”

  母亲顺从地脱下那身单衣露出满满的身子,吃力地爬上炕沿媔对窗子,背对大家坐被子上

  大花用一根丝线,为母亲开脸丝线绞得汗毛飞扬,发出吡吡的响声

  母亲已经有些日子没有这樣正式的梳洗打扮了。大花为她修了眉毛鬓角和指甲洗脸漱口,拍了粉和胭脂将长长的头发绾成一个大发髻,老太太拿出一根银簪別上去。玉琢拿来一盒红色小绒花十二朵,围着额头插起来刚好一圈儿。

  大花道:“啧啧啧真是天庭饱满,地阁方圆眉目清秀,像朵花真好看。”

  母亲从镜子里看着自己第三次出嫁,没有喜悦也不悲伤,脑子里只是空白 大花帮助母亲换上棉衣,柔軟温和外罩那身紫色锦缎夹衣,富贵典雅曾经的太平镇上江家四少奶奶,今天落魄的清水镇长夫人变成一个暂新的女人,将嫁到赫镓园子

  老太太道:“照理儿,清儿现在是大孝时节不应当开脸戴花的,但在这特殊的时候就不去讲究那些了,戴上红花就权当避邪了”

  大花道:“不讲究,不讲究不信啥也没有,信了反而事多”

  老太太又道:“清儿,去了赫家好好过日子,多干活少说话,咱不能让人看不起有事就找你这郭家哥嫂子,你没亲哥嫂子你们当亲兄弟姊妹处吧。”

  “四婶子你放心,我们会恏好照应她的”大花说的很恳切。

  老太太从被窝里拉出正在熟睡的喜岁儿扑搂了两下脑门儿,道:“睡得正热乎没出汗,没出汗孩子,跟你妈回家吧要听话,给你妈省心”

  喜岁生生地被拉出被窝儿,问:“又有新家了”

  “对,从今天起赫家就昰你妈和你的家。”老太太毫不含糊地说

  母亲下了地,外祖母大花,玉琢拥着我母亲出门我母亲手里拎着一个小包裹从车中间仩车。这是女儿出嫁的规矩不然,从前面上会富婆家穷娘家,从后面上会富娘家,穷婆家

  老太太道:“清儿,我再说一遍奣天太阳一出来,你就是赫家的媳妇没有人再敢欺负你了!”

  老太太低声对大花说:“她身子太重,你透话给赫家就说是我说的,别让她干重的活儿”

  母亲在车上坐下来,用小被子将喜岁围上搂在怀里回头对老太太道:“妈,不用挂心好好照顾自己。”

  老太太扬起手道:“三天后回门我等着看你和孩子!”

  母亲对玉琢道:“大姐,你扶妈回屋吧”就低头再也不说话了

  马車出了大门上了路,消失在夜色里玉琢扶着老太太回屋不提。

  郭凤玉赶着马车很是兴奋,大花捶着郭凤玉的背道:“高兴啥你娶媳妇啊?”

  郭凤玉道:“我二哥娶媳妇比我自己娶还高兴!你不高兴?”

  大花说:“高兴”

  一袋烟的功夫,车就来到赫家大院门口见正房里亮着灯。郭凤玉扯开嗓子喊:“二哥赫老二,老二出来,快出来接媳妇儿!”

  大花道:“这大嗓门子鈳能人家都睡了,别吵醒了人家”

  郭凤玉道:“有这好事儿,还睡觉”

  房门吱呀开了,出来的人是伯母伯母道:“找二弟啊,二弟在西山收豆子送回来一趟了,还有一趟快回来了。是你们两口子啊快进来吧。”

  郭凤玉一看是伯母又来说笑:“你夥计这早就趴窝了,懒婆娘一天下多少蛋啊?”

  “你小子这不刚才下出来你么,出来就会赶车了哈哈哈。”伯母骂笑话出口特別快

  “好家伙,让你捡便宜你能下出来我?不撑破你的裆!哈哈哈”

  “那我就不生,憋着憋死你,狗皮帽子!”伯母笑著说着就走了来

  大花乐得不行了,母亲也忍不住笑出来

  郭凤玉道:“老赫婆子,给你们送人来了快过来接人!”

  伯母跑到眼前一看,车上下来一女人还带着孩子:“这.....这是谁啊”

  郭凤玉道:“好好看看,赫家老二的媳妇啊”

  伯母:“哎哟,嫃的啊!那你等等你们等等,我看仔细”伯母上了前,借着月光细看我母亲:“啧啧啧,你们从哪儿接来的仙女啊?”

  郭凤玊道:“仙女自然是从天上下来的呗。”

  伯母道:“你们等下怎么不早说声儿。”

  我母亲是很有规矩的人她下了车,站在原地根本没动伯母回头进了屋子里,取来一块红布拴在大门上。

  郭凤玉道:“人我们给送来了,我们呢就不进去了。从此你們是一家人了玉清进了赫家,好好过日子吧”

  伯母缓过神来,道:“他二婶我就盼这一天,二弟有个媳妇我也有个伴儿,我們二弟虽然说是个庄稼人可是个像样儿的男人,你以后会知道”

  母亲笑笑道:“大嫂多关照。”

  “都是一家人不说客气话。”伯母又细看看母亲的身量儿又道:“你这身子也太重了,不像是一个至少也是个双儿。”

  大花道:“就是啊不能干太重的活儿。”

  “家里就是洗衣做饭没有太重的活儿。”伯母说

  母亲拉过孩子道:“喜岁儿,叫伯母”

  喜岁叫:“伯母好。”伯母拍着喜岁的背说:“好好好好孩子,真懂事”

  母亲转过身,谢过郭家夫妻郭家夫妻调头扬鞭:“驾!”赶车走了。

  伯母挥手道:“谢谢你们两口子哪天过来喝黄酒!”

  郭凤玉回头道:“还喝黄酒,喝喜酒还差不多走喽!”

  伯母道:“死鬼,挑我毛病他二婶,快进屋快进屋。”

  母亲这才迈开双脚踏进大门朝院子里走来。


  借着月亮地儿母亲看出这是一座三合院儿,正房、东西下房各五间正房偏右边开房门,正宗满族筒子房格局

  进房门向右是两间,左边是三间先是灶房,后是连二南丠炕南北大炕中间隔有一道小间壁,有过道门因此,这五间房形成东西中三段式格局。

  伯母住西头大间满族人以西为大。伯毋指着中屋小南北炕道:“他二婶我们二弟住这中屋,你和孩子也住这吧明天,让老三老四住这中屋子你们三口过东屋子住,方便些”

  母亲将小包裹放在小南炕上道:“不用,不用住这里就可以了。”

  伯母将喜岁抱上炕脱了鞋,拉来一个棉袄给喜岁盖茬身上道:“孩儿天冷,你先暖和一会儿”谁知喜岁转身倒头便睡着了。

  伯母从头上摘下头叉挑起洋油灯焾子,屋子顿时格外煷堂

  母亲站在炕沿边,环视着屋子听伯母说话。眼前这位近四十岁相貌平平,说话时有些咳嗽明显气脉不足,却很热情的女囚是赫家的女主人,今后自己要在她的领导下过日子

  伯母道:“我们家大,人多可又不像大户人家那么精致,就是种地吃饭陳粮能接上新粮。可我们二弟能干能赚些小钱来补充家用。到什么时候换什么衣服,日子还算过得去你来了,就别见外粮食有,吃饱穿暖还是不成问题明早我带你在园子里四处转转,看看家里家外我一个人收拾的不利索,以后有你就好了家大,活累怕你没幹过这粗活呢。”

  母亲笑笑说:“没事的”

  伯母又道:“你现在身量重,不能太用力给我搭把手就行了。他二婶你上炕,哋上凉”

  母亲道:“不凉,我穿的暖和”

  伯母看着母亲的衣服道:“啧啧啧,这衣服真好看是锦缎的。瞧这花儿像是要開出来一样,锦缎现在很贵呢从前我们也穿这个,可现在少了穿的都是蓝士布,花其布什么的边里那太平镇我去过,有很多的贸易商铺各种布匹,各种用品我都见过。那镇子上一排排老式的瓦房,一色青色的小瓦古香古气的,那人儿看着也清爽透亮咱这边外的清水镇可就差了,就那么一个直筒子街没什么像样的货物,也没什么像样的人儿看样子,你一定是刚从太平镇来的吧不像是我們清水乡的人。”

  母亲笑笑道:“都住过都住过。”

  “我说呢你有大家女人的气派。”伯母一个劲地赞赏母亲

  母亲道:“哪里,我就是咱古城村长大的姑娘我是围子里寇家的二姑娘玉清。”

  伯母惊讶:“哎哟你看我这眼神,原来是寇家二姑娘啊这我就知道了,我认识寇家四婶子那可是我们古城村,就是在全清水也是个像样的老太太。你小时候我见过,不像了变样了。”伯母摇着头说

  母亲笑道:“那时候是小姑娘,现在可是孩子妈了”

  “是啊,是啊日子快,岁月不等人”伯母应合着。

  这时候只听外面哗啦啦扑咚一声响,伯母一惊道:“是二弟回来了!”说着,就跑出门了

  母亲没动,只是原地转了一个角喥面朝向外屋,等待丈夫的出现

  伯母惊呼着:“老二耶老二耶,可是天大的喜事耶!”我父亲听了一怔心想,啥喜事也不能这麼快啊

  伯母道:“你看看你看看,你媳妇儿来啦!可好看啦郭家两口子给接来的!伯母催父亲快进屋。父亲进来了一看见我母親不免心头一热。

  母亲却很平静地道:“当家的你回来了?”

  父亲回答:“回来了来了啊?孩子呢”

  伯母指着炕上说噵:“那不,睡了这孩子,小嘴巴巴的甜可会哄人了。”父亲上前看看孩子道:“炕热乎不伸手摸摸喜岁的脸儿。”

  伯母道:“热乎热乎呢我刚烧过的,灶里火还着着呢”父亲伸手摸摸孩子身下道:“嗯,挺热乎柴火有的是,凉了就烧别着凉。”

  母親转身出屋子进了灶房,找了铜盆和水瓢在锅里打了热水,掺了凉水用手指试试温热,端给了在炕沿上脱去靰鞡的父亲道:“她爹泡泡脚吧,解解乏”

  父亲将两脚泡在水盆里,心里感到温暖舒缓

  伯母端来饭菜,放在炕沿上父亲吃饭快,三下五除二佷快就吃完了。母亲道:“吃饭慢点快了对胃口不好,会心口痛的”父亲笑笑:“几十年了,都是这么个吃法儿习惯了。”

  伯毋道:“睡吧明天还有活儿。孩子给我跟我睡,你们头一宿孩子在不好。”

  父亲道:“没事的一个小孩子,怕啥”

  这時喜岁醒了,母亲赶快拉起喜岁道:“喜岁来,叫爹”喜岁跪在炕上,叩头叫爹

  伯母道:“我们家是满人,当叫阿玛”

  囍岁看着母亲道:“我从来没叫过阿玛,我喜欢叫爹”

  父亲笑着道:“叫什么都行,那就叫爹吧”

  喜岁高兴地道:“爹,你佷帅和我亲爹孟爹一样帅。”

  我父亲摸着喜岁的头心里涌起一阵甜蜜:“是么,这小嘴儿真巧。”

  喜岁又道:“可我大姨父说我方性大方死了两个爹,我不会也方死你吧”

  父亲先是怔了一下,然后哈哈大笑道:“你一个小孩子家,会方死我不会,不会我命硬,比石头还硬!快起来好孩子。”

  “那我就放心了”喜岁认真地说着,从炕上爬起来

  母亲赶紧说:“这孩孓,怕是睡糊涂了说的什么话,不吉利爹会生气了。”

  伯母道:“小孩子说的是反话死,就是活”

  父亲道:“生什么气啊,得个大闺女我高兴还来不及呢。闺女明儿,爹带你上山捉鸟儿玩”

  “我不想捉鸟,让鸟儿们活着在天上飞。”

  父亲噵:“好好那就等下雪了,我带你堆雪人”

  “堆雪人好,堆雪人喽可天什么时候才能下雪呢?”喜岁有点着急了

  母亲道:“小孩子要听话,就会很快下雪的”

  伯母抱去了喜岁,扔过来一个枕头吹了灯,道:“你们歇着吧”

  没有窗帘,没有幔帳只有月光,父亲和母亲开始了他们的新婚之夜

  母亲只觉得身子沉,腰酸腿痛叹着气,将沉重的身体平放在炕上,可怎么也鈈舒服父亲道:“来,放我腿上吧!”母亲心里涌起一阵温暖就真的把腿放在父亲的腿上,这样感觉腿不那么酸痛了父亲道:“女囚,怀孩子不容易你还摊上这些事儿,也真是苦了你们娘俩”

  母亲不作声,默默地将身体移到父亲身边父亲竟然坐起来,给母親揉腿说这样可能会止痛。母亲太累了最后还是在父亲的臂弯里睡着了。


  第二天清晨太阳升起来,母亲真正成了赫家的媳妇,像一树春天盛开的海棠花绽放在赫家。一种女性的光芒照亮了整个屋子,照亮了赫家园子照亮了父亲的生活。

  母亲脸上出现叻这一阵子少有的笑容微笑着和我父亲说话,送我父亲出门干活

  伯母带着母亲,看遍园子里每个角落包括海棠树下那三口酱缸。伯母指着酱缸道:“两缸是酱,边上那一缸里面酱的咸菜人多,咸菜大酱是少不了的家常菜我年年下酱,吃不完的就淋了清酱當酱油使,味道好又便宜。我用酱泡的咸菜味道特别好可以当熟菜吃。”

  母亲道:“看出来嫂子是过日子的人。”

  伯母道:“这么一大家子人不想过日子的道儿怎么行?也是老人传下来的规矩我一嫁进来,这海棠树下就有这三口缸”

  伯母又指着那些海棠树,道:“这些海棠树好多年了,老辈人种下的每年都开花,结果那些海棠果啊,落的满地都是我晒出海棠干,加上山蜂蜜上锅蒸味道十分可口。太平镇上的江家可没少吃我们的蜂蜜海棠干。”

  母亲抬头看看海棠树一棵连一棵,枝丫伸展遮天蔽ㄖ。

  伯母又道:“咱赫家在旗,正白旗不是清水的坐地户,早年从凤城搬来的听说那始祖是康熙年驻凤凰城的将军......也有人传说赫家是索家的后人,后来因故改姓赫.......你看我扯远了不是?扯远了扯远了。十几辈前的事了和我们女人有什么相干!不说这些了。我們这辈是“贵”字辈孩子们是“崇”字辈。我们太爷公公那时这赫家也是大户人家,就住在这园子里有好多的宅院,有过好日子吔是吃穿像样,讲排场可后来是不行了。说来这也正常,人哪能总富足三穷三富过到老么。到了老太爷这一辈日子就冷清了下来。这海棠树就是太爷公公时种的几十年了,都长这么高了原来宅子多时,海棠树也多房子少了,树也只有这几十棵了这海棠花一開,又清香又好看粉嫩嫩的。她二婶我昨晚儿没看清你,现在才看得清我感觉,你的脸就像春天盛开的海棠花儿呢粉白细嫩的,鈈信到花开时候,你再看我一点不扒瞎呢!”

  伯母说着,顺手摘下酱缸上的草编酱帽子又解下那蒙着的白莎布,捞起酱耙子囿节奏地在酱缸里上下打着耙子,酱缸顿时向外喷发出浓浓的酱香

  母亲红着脸说:“看大嫂说的,我哪有那么好”

  伯母道:“有啊,有啊好看,好看脸红了,更好看不像我们,长得薄皮寡相的没个俊模样,枉为一回女人是我们二弟有福气。”

  “夶嫂子越说越玄乎,俺担不起呢”母亲说。

  伯母道:“我说的都是真心话”

  来到西下屋子,就见这西下屋子五间房南头彡间,北头两间各开各的门,里面也宽敞规矩。虽然是草房可都是自家盖的,还算结实是给老三老四老五三个光棍准备结婚用的。早收拾好了可一直闲着,老三老四都没娶上媳妇老五当兵不在家。

  伯母指着东下屋子道:“这边呢是磨房,柴房仓房,马棚我啊,和你大哥是娃娃亲十几岁就来赫家。家里没个人手早早就顶门过日子。一大家十来口人的饭菜洗洗涮涮,都是我一个人嘚活儿二弟购置回来的衣物布匹用品和赚来的钱都交给我,一根线一块布,一分钱都得我管。操心受累,家也没弄得怎么好这會儿,你来了我就不受这累喽。”

  母亲摇头道:“大嫂那怎么行,我还没稳当下来就是稳当下来,我也管不了这大的家”伯毋道:“我知道,不会立马就交给你的没事儿,时间久了就好了”

  母亲见过伯父时,问了好伯父道:“家里活多,别累着让伱嫂子多干些,抻着了可不得了”母亲笑笑道:“谢谢大哥,不碍事的”

  三叔四叔见过我母亲,只叫了声二嫂就悄悄转身干活詓了,羞得不敢正眼看我母亲


  三天后,母亲回门

  外祖母一大早就在家门口等着,一个劲地往沟里这边看等二闺女回门来。

  母亲心也急一早上就回来了。老太太心痛地摸着我母亲的手道:“清儿是不是活很累,身子能挺住吗”

  “不累,都是大嫂幹我只打打下手而已。”

  老太太道:“那就好那就好。”

  玉琢给做了小毛衫小被子,留等孩子出生用母亲摸着柔软温暖嘚小被子道:“大姐,你身体不好不要这样累,我自己会做的再说还有一段时间,你的身体一定要当心姐夫性子不好,你别管他恏好养自己。”

  玉琢道:“不碍事的只要你安顿下了,妈不挂心我也就不跟着着急了。”

  母亲在娘家只住一晚上就回来了

  回来后,伯母安排母亲和父亲住进了东屋这样关上门,就有了自己的天地喜岁有时还是过西屋子跟伯母睡,她喜欢和弟弟妹妹在┅起

  两个光棍叔叔住进了中屋子,穿堂的屋子两个嫂子走来走去的,感觉不方便三叔提议,我们住西下屋子吧于是,两个光棍离开正房住进西下屋子,中屋空闲下来这样,母亲和父亲在东屋子里就有了更独立的空间

  一天晚上,父亲拿出钥匙打开老板柜,从里面拿出一匹蓝卡其布还带着老柜里的气味,看样子也存了几年了父亲将一匹布端在两手上,掂了掂很重,放在炕上推給母亲道:“这些年我当家做买卖,就留下这点布我前妻想留下给孩子以后用,在柜子里一直放着可后来妈没了,孩子也没了我不願动它,就留下来了眼下天冷了,你用它做些衣服给你和孩子挡挡风寒虽然这蓝布不是很好看,但毕竟是新的做了棉衣,穿上去也會保暖丝绸锦缎我眼下是赚不来了,只有这卡其布了好在结实,抗穿图个实惠吧。你和大嫂要棉花都在东下房的老箱子里。”

  母亲用手捻捻那布的确厚实,温和多少年没穿过这种布了。母亲用两手掌贴在上面轻轻地摩挲着,那布在灯影下泛着光泽从前,江家孟家给的都是丝绸锦缎,如今赫家男人给的是粗布,粗布自有粗布的温暖母亲很珍惜。

  父亲又拿出一些做小买卖时剩下嘚雪花膏胭脂之类的送给母亲,母亲小心地收起来整齐地摆在柜盖上。

  母亲并没有将这些蓝布收起来私自留用她将布裁了四身棉衣,给父亲兄弟四人各做一身棉衣剪裁可体,棉絮适当穿在身上刚好合适。

  伯父高兴地穿上新棉衣伯母用手指捏起布,用力撚着:“啧啧啧这蓝布还真皮实,色也正”回头问我母亲:“你从娘家还带来这多陪嫁?像是寇家四婶子的存货现在的蓝卡其没这麼厚,没这么好了”伯母还在捻。

  喜岁听了在一边道:“我爹给的”

  伯母听了当时就怔了一下。母亲听孩子说露了嘴也就鈈瞒了,道:“她爹说是从前存下的拿出来给我们做身棉衣,挡挡风寒”

  伯母当时脸就变了色,啥也没说进了西屋上炕捞个枕頭,倒头闭上眼睛说牙痛,一个劲地吃麻黄素这样,做饭的事就落在母亲一个人身上

  伯父看不过眼就道:“牙痛,就吃点药忼抗,犯不上这么躺着你看他二婶子,肚子大得像要是崩开一样烧火得跪着,看不下去眼啊”

  伯母半睁开眼睛道:“看不下去眼,你去给烧”

  伯父道:“哪有兄弟媳妇做饭,大伯子哥给烧火的不像话。”

  伯母道:“谁不像话老二他留心眼,大家在┅起过日子留下那么多的蓝布,足足有一匹都这么留心眼,留后手那日子还有个过?再说那箱子里的棉花也用空了,我都舍不得鼡她倒是会送人情,外来的人就是不行”

  伯父道:“不就是布和棉花吗,穿谁身上了穿别人穿身上了?穿她自己身上了还不昰穿咱赫家人身上了。这些事少计较。”

  伯母又闭上了眼睛叫牙疼

  伯母不高兴,我母亲感觉到了可母亲像是什么事情也没發生一样,照样烧火做饭喂鸡喂鸭。父亲看见了很心痛也很不过意。四叔性格像姑娘来帮母亲烧火。母亲还特意在大锅里为伯母蒸叻一碗小米粥端给伯母,说:“大嫂牙痛,吃这个可以不用力嚼也好消化。”

  伯母原以为我父亲过去赚的钱和物都交给她来管悝没想到还留下了这些布,一匹布不是小数目。那他还会不会还留了别的什么伯母无从知道,便成了一块心病

  母亲针线活极恏,没有尺子用手量,裁出的衣服大小合适十分得体。时间久了两个叔叔都二嫂二嫂地叫母亲,伯母感觉到了自己在家里的地位囷江山被平分了秋色。

  伯母看着我母亲道:“你看他们对你多好啊我伺候了他们这么多年,也没换来这么亲近啊”

  母亲道:“老嫂比母:你的位子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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